杜隐做了一个无比诡异的梦。

  爱德华垂散着银色的长发坐在王座之上,俯瞰着杜隐的那双紫色与金色的异色瞳孔骤然变为血红色,忽然间,他瞬移过来死死地掐住站在殿堂下杜隐的脖子。

  那种眼神根本不像是看一个人,更像是看一只被碾压、被凌辱的弱小蝼蚁。

  梦里的爱德华,容貌虽然与现在的他极为相似,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尤其是右眼下的泪痣,极为惹眼。

  但是,他与爱德华温和而又清冷疏离的神态截然不同。

  反而,更加暴戾和危险。

  就在杜隐快要被他活生生掐死的时候,对方竟然直接松手,将他丢在一边,并深感厌恶地扯掉方才与他的皮肤有过接触的白色丝绒质地手套。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梦境中的杜隐再也接受不了他各种侮辱,眼睛通红,神色又羞又愤,手脚上拴着的锁链与地面碰撞发出略微刺耳的声音。

  他朝着那个男人深恶痛绝地怒吼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爱德华却连瞧都不正眼瞧他一眼,缓缓迈步走上台阶,直到最高一阶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你,现在不配死。”

  伴随着这句话的声音渐弱,杜隐的梦境也越来越模糊,这一切就好似成了他不切实际的臆想。

  他猛地睁开眼睛,呼吸声较为沉重,如同做了被怪物疯狂追杀的噩梦一样醒来之后浑身都不舒服。

  当他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周围的环境让他下意识地给自己脑袋来了一个暴捶。

  这里不再是晴空森林,也不是特兰西瓦尼亚,而是他的家。

  在中国与外婆的家。

  “这……我不是在做梦吧?难道我还没醒?还是说,我还在做梦?”

  他被自己拳头捶得脑袋有些发懵,眼前似乎开始冒出旋转的星星,但是这种痛感并不是假的,他身旁的物品也不是看得见摸不着的状态。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间回家了?

  “爱……爱德华?”

  他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还是开口喊着爱德华的名字,但是这次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爱德华打开他的房门,手里拿着装着热水的杯子走到他身边:“小隐,你醒了?你昏迷了五天,我差点都要送你去医院了。”

  杜隐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眼里全是疑惑不解,追问道:“我昏迷了五天?这么久?这怎么可能……对了,我们不是还在瑞典的森林吗?怎么,怎么突然能够回家了。”

  爱德华温柔地将水杯放在他的手心里,耐心解释:“是的,我本来以为我们会在瑞典滞留很久,没想到毕夏普还是放心不下我们,就找人把我们送了回来。”

  “毕夏普?”

  听到这个名字,杜隐心中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是很有可能的了,毕竟是拥有雄厚背景的家族,各方势力都想巴结一下,他若是想帮忙做这些也不过是说几句话的功夫了。

  “爱德华……你……你还好吗?”

  杜隐见他准备离开,忽然急切地拉住他的手臂,眉眼有些复杂的担忧:“你的伤……”

  “我没事,我已经处理了一下我们的伤口,还好都是皮外伤,不用担心。”爱德华像照顾小孩子一样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笑了笑,就转身离开了。х

  留下杜隐一个人在房间里风中凌乱。

  爱德华……这是真正的爱德华才对啊,之前那个还有梦里的那个可能都是自己压力太大投射出来的幻觉吧……杜隐这么想着,然后望着门口发呆,还是一种失魂落魄的发呆。

  杜隐喝了一口水,没想到水温过烫,直接烫了一下他的舌头,他顿感自己狼狈至极,好在爱德华现在不在这里,看不到他出的洋相。

  不过……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依赖爱德华了?甚至开始在意爱德华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总之就是有关爱德华的一切,杜隐都很在意。

  苏醒后的这两天,杜隐体验到一种久违的真实感。他和爱德华收拾和处理了外婆留下的所有的遗物,虽然打心底里他不愿意相信外婆离开的事实,但是现实就是这样。

  如果没有爱德华,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恐怕还不知道何时能把一切都处理好。杜隐感觉很疲惫,想要逃避现实却又心生愧疚。

  他好像从来没活出个模样来,也从来没给外婆长过脸,甚至一直在给外婆丢脸。

  外婆已经彻底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只不过,却永远存在于他的生命里。

  人的一生就这么几十载,生死轮回,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死亡,似乎是所有人都恐惧却又不得不去面对和接受的现实。

  只有当亲人真的离开之后,才会唤起心底的悔恨。为什么当初没有多听她的话,为什么当时没有多陪伴她,为什么……×

  可是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哪里又有那么多后悔药?

  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能改变的当下和未来。

  杜隐的脑海中如走马灯一般重现着过去发生的种种,一桩桩,一件件,就如同在用上帝视角去看待自己过去所经历的一切。

  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我不是我,他不是他,每个人既是自己又不是自己。

  杜隐感觉自己早已神游天外,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房间的,明明心里无比悲痛,却连哭都哭不出来。

  他的视线停留在床边那本没有封面的书上,这本书居然还能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跟他回家,也真是难得。

  他随手翻了翻,原本只是想粗略看看,但是越看,他的神情就越严肃。

  只见上面写着:

  该隐杀死亚伯被上帝惩罚,承受诅咒坠为初代血族,血族将祖先该隐得到启示的一天划为血启元年。该隐依着女人的形象,取羊的五样脏器创造五条生命,即为第二代血族。此后该隐与孩子们一起远涉重洋,至丰泽平原(今亚洲与欧洲交界处)。

  岂料他乡方一日,人间逾千年。亚当夏娃已逝,他们的子孙果然如神所愿,视该隐为魔物,皆欲取其性命而后快。该隐悄然离去,遗下五个孩子三个为人类所杀。剩下两个隐姓埋名育有后代十三人(后世称为“血宿”)。他们就是第三代血族,血族传说的核心,末日的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