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玄幻奇幻>冥婚后成为恶鬼的笼中雀>第120章 刽子手的仁慈

  项乐贤好似承受着极大的重压,脸色青白可怖。

  项昆施虐的手腕被紧攥,咯得一声手腕都被紧攥得脱臼,手像是橡皮泥一样软软耷拉下来,沾染鲜血的尖刀啪嗒一声弹跳到地面,还在项昆脚面划开了好大一个口子。

  看着突然出现的变数,项昆脸上复杂的神情如同出现bug的程序,五官扭曲情绪变幻,最后才变成一片空白的呆滞,像是死机了一般呆在原地。

  新娘阿阮也如同被破坏程序,灵动含着隐忍爱意的眼睛蓦然抽去了灵魂。她依旧带笑,但看起来仅仅成为皮囊,呆呆注视着面目可怖的爱人,身下的红色血泊衬着她有种破碎的美感。

  在晏容殊之前,也有很多人意外闯入这个悲剧结尾的循环游戏,他们入了戏,遵循着虚假的命运,在这里被杀死。严重者甚至失去魂魄,现实中一睡不醒。有些幸运者,仅仅失去些精气神,醒来便大病一场。

  但晏容殊给项乐贤的感觉和之前所有人都不一样,他让项乐贤窥见解脱的曙光,煎熬着良久的命运,终于迎来终结。而在此之前,他想要认真拥抱住他的新娘。

  他害怕,下一个循环开始,他会忘记瞥见曙光的惊喜,从而错失这辈子最后见到他的新娘、他的阿阮的机会,从此再也无法注视她恬静的脸,带着爱语的眼眸。

  阿阮是一个爱漂亮的女孩子,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婚服都有她自己设计的小心思。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甚至不能保持自己的体面。

  带着恨意,还有即将解脱的豁然,项乐贤用尽力量冲破既定规则,哪怕头破血流,支撑着他残躯的生命力以极快的速度流逝。

  项乐贤忍受着身体里比火烧酷刑还要疼痛百倍的痛苦,从血色里拥住了木偶一样的他的新娘。

  两人皆是浑身冰凉,哪怕拥抱再紧,也没有丝毫取暖的温度。项乐贤却从冰凉的温度里得到了一丝的慰藉,他们十指相扣,项乐贤用额头抵住阿阮额头,怀抱着她,安然闭上了眼。

  周遭的温度在急剧上升了,橙红色火焰舔舐着这里,浓浓烟雾侵占了这里。房间中央的一对新人相拥在血泊里,而新婚床边被褥后也有一对紧拥的人。

  晏容殊很是意外,在这样的时刻,项乐贤突破了限制。

  只为一刻的相拥吗?一个冰冷的拥抱,忍受碎骨的痛……

  但他不一样,他不会任由不可逆转的悲剧发生。而他也绝不可能松开紧握的手,而如项乐贤般可怜巴巴到,只有借着别人的时机,如此卑微祈求来相拥的机会。

  晏容殊下意识攥紧了沈秋黎的手,沈秋黎的手并不冰冷,而是带着初生阳光的温度。

  眼前的人影、血色、扭曲的焰火都开始模糊扭曲,灰烬升腾起,烟雾更加浓重遮蔽了全部视线,耳膜里鼎沸的人声越来越近。

  晏容殊心下了然,放开挡住沈秋黎眼睛的手,垂首低声解释,“循环,又开始了。”

  之前藏身的新婚床和艳红被褥早已随着烟雾消散,而他们现在处于灯火通明的酒席角落。

  沈秋黎眼睫毛扑闪在他掌心带来的痒感似乎还残留,心中不知名情绪作祟,让晏容殊没有松开手,只是将沈秋黎拉了起来。

  时间线又一次被拉回,强烈刺鼻的血腥味还有火焰灼烧的焦臭滚烫,都立刻烟消云散。

  沈秋黎恍惚抬眼,灯火明亮里,处处透着浓浓的喜庆,人们在喜宴上肆意欢笑,推杯换盏,全然不知之后的劫难。悬在高处的月牙,清冷而模糊,带着触不可及的冰冷,白色的月光洒落庭院。

  “我们是要去找那个项昆吗?”沈秋黎从记忆里蔓延的血色中回过神,四处扫视一番。

  人声鼎沸处欢声笑语处,都不曾有那个有着粗糙丑陋疤痕的男人。

  “是的,那位刽子手显然和其他人都不同。”晏容殊有十足把握,“他的存在始终贯穿了故事全文,或许一切循环悲剧的源头,除开那个幕后人的手笔外,就是来自他的不甘和怨念。”

  “显然,大火没能焚烧尽他的怨念,他也欣然同意了幕后人的提议。堕落人性,将所有人囚困于此,一遍遍屠戮残杀。”

  晏容殊观察过项昆的神色以及他神神叨叨的怒喊,说是怒喊又或是能说出质问,愤怒的质问。那样有些语无伦次的言语中,还掺杂着计划得逞的洋洋得意,对落入圈套的羊羔的嘲弄。

  屠刀刺入皮肉时,他的神情也极其兴奋,原本扭曲尖锐阴湿的眼睛,蓦然亮起好几个度,像是滂泼大雨之际,轰然天际炸响的雷光。一刀又一刀,像是知道杀戮游戏到了尾声,他要在最后的时刻将绵绵无绝的恨意全发泄在最后一位受害者上。

  在意外被项乐贤制止行为时,他一开始是如同程序出错的机器,但在新人相拥时,纵使呆呆站立旁边像失去动力,他神情有所变化,流露出熟悉的嘲讽和轻蔑,凝视着那对新人,带着无限的恶意却夹杂了一丝突兀地怜悯。

  晏容殊用轻缓的语气说给沈秋黎听。

  “那个时候项昆清醒了,可他为什么没有攻击项乐贤?”沈秋黎微微皱眉,思索着,“可如果项乐贤说的规则是真实无误的,那项昆就算违反规则了啊?”

  “也许杀人如麻的刽子手拥有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看着可怜地新婚却不得不分离的新人,漆黑的心却泛起一丝不合时宜的仁慈。”

  晏容殊语气凉薄,仿佛含着冷笑。

  “他笃定下一个循环仍旧进行,没有人会逃开。而伤害新娘,比伤害新郎本身,更让新郎痛不欲生。他想着,啊他们这么可怜啊,反正下一个循环会开始,给他们一个机会去拥抱,剩下没捅完的留到下次翻倍讨回就好了啊。”

  沈秋黎听着浑身发颤,心里毛骨悚然。一霎间,他又瞪大眼睛,意识到了什么。

  “所以,项昆是有循环的记忆的?”沈秋黎求证般抬头望向晏容殊。

  “只是猜测而已。不管如何,正如项乐贤所说,项昆是这个游戏重要的一环。”晏容殊拉着他往人群走去。

  沈秋黎才察觉晏容殊一直紧拉着自己的手,干燥温凉的手带给他源源不断的安全感。

  心底泛起隐秘的愉悦感,反手握紧了晏容殊的手,追上了他的步子。

  “周围都没有项昆的身影,我们要分开找吗?”沈秋黎偏头询问。

  他记得项昆的样子,主要是项昆脸上疤痕太过显眼。但……

  和晏容殊相牵的手指动了动,其实沈秋黎并不是很想松手。

  晏容殊嘴角微扬,同样侧头看着沈秋黎,眼睛像是脉脉春水的温柔,眼尾的泪痣在惨白月色下格外动人。他摇了摇牵住的手,很认真说,“可是我不想松开你。”

  “一想到你出了意外,我……”晏容殊突然顿了顿,没继续说,移开眼,“我不会让意外发生的。”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几乎是喃呢,会被风吹散。

  沈秋黎却听清了,明明周围还有些吵,也许是晏容殊离自己足够近。手指不受控制地弹跳,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耳力出众还是自己只捡自己爱听的歪曲了晏容殊说的话。

  他甚至能听到胸腔里心脏在疯狂跳动,心跳如鼓。

  “虽然知道你足够聪明,足够勇敢,但我还是没办法彻底对你放下心。”晏容殊低头对沈秋黎一笑,解释了一下,“这里还是比较凶险,我不希望我们分散,所以还是一起行动吧。”

  沈秋黎状似勉强地点点头,实则很是满意。心情愉悦,也许也有晏容殊夸赞他聪明勇敢有关吧。

  在人群簇拥间,和之前一样,有人劝告他们去给新人敬酒。不知道是故意设计的游戏流程,还是有意引导他们去找项乐贤寻求庇护。又或者是误导他们,从而没有时间找寻项昆。

  不过这些不得而知,也无法判断那人是敌是友。

  他们嘴上应承着,绕开了那人。

  沈秋黎用目光在场内搜寻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而晏容殊则带着温润无害的笑容,询问着一位独自闷头嗑瓜子的中年妇女。

  “阿姨,你有看见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吗?大概二十三岁左右,穿着蓝色外套。”晏容殊语气很平和,配着清俊的脸,让人不忍心拒绝,“他之前帮了我的忙,但不小心把东西落我这了。”

  那位阿姨本来有些不耐烦,一对上晏容殊的眼睛,瓜子也不磕了,眼睛眨巴几下,好似有些不好意思的羞怯,“啊……脸上有疤的人。”

  她眉毛一挑,一拍大腿,“你一说脸上有疤,我就知道是谁了。不就是村头那个疯……”

  话没说完,她瞟了一眼晏容殊,改变了称呼,“是那个项昆啊。他这么好心呢,还会帮人?”

  “今天是村长儿子结婚,他好像说是要去厨房帮忙来着。我是以为他假话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阿姨手里捏着瓜子,用着稀奇的语气感叹,“不过不知道他会不会偷懒呢,你试试去厨房找找?”

  她腾出一只手指指不远处看起来窄窄的房间。

  “啊,你们也在这啊?”沈秋黎还在视野里搜寻踪迹,背后突然一道声音传来,肩头也被轻轻一拍。

  太过突然,心脏都猛然停滞了一刻。声音却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