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玄幻奇幻>冥婚后成为恶鬼的笼中雀>第119章 循环游戏

  新郎的神态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如同惊弓之鸟,本来惨无人色的脸颊简直如惨白的墙壁,下一秒就要倾颓崩塌。

  他还是深呼一口气,身体记住了那种伴随着敲门声的恐惧感,浑身僵硬紧绷,连同手臂都在颤抖,而抽离的灵魂竭力保持冷静,带着仇恨的怒火开口,“吉时到了,来的一定是项昆……”

  “那个……疯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新郎眼睛紧盯着砰砰作响的门,眼瞳却是涣散,额间已经满是冷汗。

  那声音好似催命,看着薄薄的门板,下一刻就会被暴力破开,但新郎很清楚,还没到时间。一切事件都如轨迹清晰刻在光盘,顺序和时间点都不会出错,无论他们如何挣扎都无法更改。

  沈秋黎的心仿佛也跟着粗暴的敲门声而疯狂跳动,但并不知道他能够做些什么,左右看了看,他甚至试图堵住门,以微末之力阻止。

  似曾相识的场景,和他之前的梦何其相似,他隐约能猜到之后的情节发展,并试图中止这个发展。

  项乐贤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攥住,看向旁边眉眼深沉諵的晏容殊,他有预感,对方既然说出口了,那就真有能力解决于他而言麻木又痛苦的循环。

  “门打开的那一刻,这个重复循环的游戏就又会开始。我也无法保持现在的清醒,只能当提线木偶。这是设定好剧本的规则游戏,有既定的命运流向,有必须遵循的规则,只有顺从才不会被惩罚……”项乐贤以最快的口速交代,眼神却越加涣散。

  “在这里的规则是,嗜血杀红眼的刽子手被鲜血遮蔽了双眼,唯有躲在死人鲜血下的人,才能不被发现,在血色里窥得生机。等会你们躲在我和阿阮身后。”项乐贤目光略过沉睡的新娘,眼中是极为深重的痛色。

  阿阮,应当就是那位看起来格外恬静的新娘。

  “我和阿阮相当于这个游戏里一道程序,不会被之后的鬼火灼烧。假如你们被刽子手发现杀死,你们的魂魄就会被鬼火烧灼成灰彻底死亡。”项乐贤一口气讲了很多,目光紧盯看似脆弱的门板,“大火之后,游戏重置循环,你们紧盯着项昆,肯定有结果。”

  沈秋黎还想说什么,却被项乐贤一把拽住,和晏容殊一起隐蔽在了红艳艳的新床的被褥间,项乐贤的身影和阿阮的衣裙挡住了他们。

  紧接着,门板碰地一声被推开。隐匿在后面的沈秋黎透过被褥和艳红的层层叠叠的床帐,看见了怪异的一幕。

  之前安安静静睡美人般的阿阮如同注入灵魂,睁开了一双杏眼,眼波流转,毫无情绪地略过藏身的他们,长久注视着项乐贤,白皙的脸颊刹那间泛起淡淡薄红,涂了胭脂的唇扬起,是一个笑。

  随着笑,眼里也注入情感,缱绻而温柔。不过是一瞬间,也是这一瞬间,阿阮扑倒了项乐贤,如同沈秋黎梦中一样,她做着晏容殊做过的事,以自己的身躯挡住了项乐贤。

  项乐贤明明眼睛里装满了惊怒和恐惧还有悲切,但是身体像是被砍掉神经,只能任凭阿阮的动作,像是一个木偶人,唯有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几欲泣血的眼睛。

  他们的身份好像在门开那一瞬间,反了过来。演员就位,场景布置合理,被安排的故事走上正轨,无法中止无法改变的命运开始。

  门被粗暴破开,空气好似变得迟滞粘稠,周围变得安静,但夜晚虫鸣依稀,只是外面嘈杂人声不知不觉停歇了,如同突然按下了暂停键的电视剧。

  人沉重的呼吸声还清晰可闻,似乎还有越加清晰的靠近的脚步,那么迟而安然。沈秋黎藏身在暗处,看着事情一点点向他设想的情节倾斜,除了那些声息,心脏也跟着靠近的脚步在耳膜上疯狂跳动,震耳欲聋。

  鼻尖隐隐的血腥气息好像加重了,一种隐晦的恶意在房间里展开流窜……

  低低地闷哼传到耳膜,像是小猫一样的小声哼叫。没有关上的门窜进了风,冷冷地,温度几欲刺伤骨髓,扑在沈秋黎脸上,裹挟着浓郁的铁锈味,强烈到沈秋黎差点吐出来。

  是刽子手露出了他的丑恶面貌,拿出了滴血的尖刀。罪恶,随着他发泄出去的愤怒产生萌芽。娇兰一样美好的女子挡住罪恶的刀尖,任由刀刃渴饮她的血,在她身躯上捅出丑陋的伤口,鲜血淋漓,千疮百孔,只尽力挡住她的新郎。

  她只是低低地闷哼,连刀刺入皮肉的声音都放大了好几倍般。

  阿阮的身影又一次与沈秋黎梦境里的晏容殊重合,沈秋黎能感受到因为不明原因而手脚发软躲在新娘肉体之下的新郎的心境。

  看着重要的人被伤害被屠戮,而自己无能为力,甚至要躲在心悦之人身后苟且偷生求得生机,这等同于在心口剜下一块肉,风穿过都会带来牵连灵魂的痛楚。

  沈秋黎手脚冰凉,看着蜿蜒的鲜血,如同红到极点的红色宝石,一直流到他脚边。情感上,他克制不住地想要站起来,想要打破这个既定的剧情,改变不甘的结局。而理智却告诉他,现在最合理最佳方法是等待和隐匿,等下一个循环找到破局点。

  情感和理智拉扯,脑子撕扯成了两部分。一边极为冷漠地告诉自己不要代入,他们很早之前就已经死了,但另一部分却一遍遍重温梦中失去重要之人的痛彻心扉。

  不知觉间,他盯着那摊血泊发了痴,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浑身冰凉着,在不断地颤抖,手指攥成了拳头,指甲几乎陷入肉里,留下深深的月牙痕迹。

  一片红的视野忽然陷入黑暗,鼻尖的血腥气息依旧,但眼前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眼睛被一只凉凉的手蒙住,沈秋黎眨了眨眼睛,睫毛扑闪在那手掌上,他慢半拍察觉是晏容殊。

  两只紧攥的手,被温柔而强势地松开,一只手被强硬摊开,一只凉凉的手掌覆住他的手背,紧紧被牵住。独属于晏容殊的清雅香气像是烟雾,慢慢地缠绕了他,淡化了空气里的血腥气息。

  沈秋黎小心动了动,幅度很小,但很轻易感知到身后的晏容殊。

  在黑暗的视野里,用有些迟钝的思维,沈秋黎猜想,晏容殊应该是单手抱住了他。

  “不要害怕,”声音低沉,沈秋黎抵在晏容殊怀中,都能感受到晏容殊胸腔微微的震动,“我一直都在。”

  “现在不过是又一次重复他们死亡的场景,现在的我们并不能改变过去的他们的结局。唯一的解救,只有将他们带出死亡的回放,真正触及死亡,远离一遍遍面对痛失所爱的痛苦。”

  晏容殊说话时始终很冷静。在沈秋黎看不见的角落,他一直保持着嘴角微扬的一贯对外的笑,静静看着事态的发展,看着新娘如花般复苏,看着她眼带爱意凝视新郎,看着厄运降临,看着血花飞溅……

  他始终有着一种局外人的冷静,像是看故事的心态。淡漠也好,冷血也好,在见识过种种后,这样的悲剧降临并不足以他心痛,最多赢得他一声感慨。

  无力改变的软弱,无法对抗的命运,他也不喜欢这样的故事。他更喜欢的是,有足够能力,能以自己能力扼住命运咽喉,必死的结局也将为此改变。

  看着沈秋黎为这等无力局面而深陷其中,晏容殊却有一刻的心疼和动容,忍不住想要为其挡住鲜血侵染。

  晏容殊为自己的心情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就如同自己辛苦娇养着的小猫被欺负了一样的心疼。

  他感受着沈秋黎轻颤的睫毛,刷在他手掌的纹路上,带动着他的心房的震颤。

  垂眸望着看着乖巧易碎般的沈秋黎,好似一只蝴蝶在他心上翻腾起舞,早已空寂停止跳动的心脏涌进血液,鲜活起来跃动。

  他忍不住屏息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脏是否真的拥有了血肉活了起来,作为已死的鬼怪,答案当然是否定。

  又觉得这样举止怪异,和平时的自己截然不同。自己好似总是轻易被沈秋黎吸引……

  晏容殊难得皱了皱眉,将注意力从沈秋黎身上移开,凝神看着外边的木偶戏。

  狰狞的刽子手被鲜血刺激,眼神凶狠,带着扭曲的快感,一道疤痕从他脸颊中央劈开,穿过他的左眼,贯穿他寡淡的嘴,一直到他的下巴。那道疤痕粗糙而丑陋,像是一条硕大蜈蚣趴在他脸上。他本就平淡的脸,更是被这道疤痕夺走了全部注意力。

  刽子手项昆笑容一点点扩大,古怪地像是从喉咙里挤出的笑越发尖利刺耳,他收下发疯地用刀捅着新娘,泄愤般。嘴里发出充满痛苦和愤怒的声音,按照他的台本说着愤恨世人的台词。

  周围温度渐渐升高,剧本最后的一幕即将到来。火焰将会焚烧一切,无论是愁苦还是悔意还是罪恶,都将烧为灰烬,随风飘散。

  晏容殊护住沈秋黎,冷眼看着焰火在周围升腾,等待着新循环的开始。

  视线里宛如癫狂的项昆还在用刀捅新娘,神志不清的他并不会知道新娘尸体牢牢挡住了另一个人。

  然而项乐贤依旧躲不过,无法自由行动的他被困火海,依旧唯有一死。

  晏容殊猜到结局,只觉得没意思。新娘以命相护,可惜只是个亏本买卖。

  然而下一秒,他却惊讶起来。

  一只僵白的手腕,用力握住了疯癫的项昆的手腕,制止了他继续践踏新娘的动作。

  ……是项乐贤。

  设定剧本里,本该动弹不得的新郎,在这一刻却突破了规则般抓住了项昆。

  项乐贤缓缓站起,晏容殊才看清他的脸。

  他脸色煞白,眼睛鼻子还有耳朵都流出了血,那双眼睛里溶解了滔天的怒火和仇恨,手上青筋暴起,手指节发青,比死人还要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