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曜和沈秋黎附和点头，其实也不是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荆竹洛也没期望两人能明白，他推算一番，气息的来源依旧隐蔽，如同被什么遮掩。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探查出的踪迹很凌乱，有些浅薄有些要深重些，方向都各不同。只是除了学校里的方向，各种方向都有。
这很有可能就是始作俑者用来迷惑人的，狡兔三窟，避免有人直接找到了老巢。
他有预感之后的地方或许很危险。荆竹洛眉眼低垂，微微思虑，打算和季曜两人就此别过。
这两人和他不同。这个幕后人恐怕也不简单，和昨晚面对的鬼不是一个档次，他一个人有能力可以全身而退，但也不能打包票保证可以保全其他人。
他绝不能拉着他们一起淌火坑。
“就到此为止吧。”荆竹洛正色看向对面两人。
“你们两个先回去，我一个人寻着踪迹找就好了。”
“啊？”季曜不是很想回去，在经历了昨天的事，他也感觉到了鬼怪的可怕之处。昨天的那群鬼就够吓人了，现在还要去找大boss。
他不是专业人士，明知道自己去了没有什么作用还可能拖后腿，但不去又会在心里担心害怕发生意外。
“可你一个人，我担心啊。”季曜揪下一根草蹂躏，直白地表达出他的忧心，“你要去打boss，我觉得……要不你先回观里找你师父问问？”
“勇者打恶龙都要勇者之剑呢！”季曜叉腰，越想越有必要，“你要是有去无回，我可怎么办啊？”
荆竹洛费解，面无表情的脸都透出几个问号，“我是天师，不是废物，我能确保自己的安全。你是摄影师，我有去无回，你当然继续当你的摄影师。”
“你还在想拜我为师的事吗？这件事的话，哪怕我有去有回，也是没有余地的。”荆竹洛静静看着季曜，很认真地回答。
季曜鼓着脸，虽然有一点想偷学的心思，可大半还是因为很担心的。
沈秋黎当然也知道前去很危险，昨晚唐装男子只是一抬手就熄灭了烛火，甚至设阵困住他们，如果不是晏容殊那很可能是必死的局。
可这很有可能和晏容殊有关……
沈秋黎有些犹豫，并不想知难而退。可这样毫无准备去，到时候必然又要靠晏容殊。
他并不想一直依赖晏容殊。他不安动荡的人生教会他的第一课就是不能成为依附别人的菟丝花，而是应该成为一颗树。没有人会为别人的人生负责，哪怕至亲。
或许直接去之前，他需要先准备一番，才能降低危险概率，情急之下再靠晏容殊。
“不如今天就先让我一个人走在前面看看情况，我回来会告诉你们情况。”
荆竹洛看出了沈秋黎的纠结，他能猜到沈秋黎跟着自己一起，绝对是有另外的目的，或许和他不知道的存在有关。
他当然是不会信季曜编得跌宕起伏热血故事，有些故事只能是故事，毕竟都不符合常理。所以他知道，真正解决掉鬼影的其实是沈秋黎。
不过这些都和他无关，既然不想被人知道，荆竹洛也没有戳穿他们，追问到底。
“不过，你会去哪里找？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这之后就没有了消息，我们会担心你是不是被困住了。”
沈秋黎有些感激于荆竹洛的善解人意，但也担心他一个人去。唐装男子看起来不是个善茬。
季曜也跟着点头，“是啊，万一联系不上你，如果知道地方我们还能跑你师父那求救呢。”
说着他睁大眼，“说起来，你师父住哪？我还不知道地址，要是你真出事了……”
话没说完，他赶紧呸呸呸，“我不是咒你的意思啊，我就是担心。”
荆竹洛微微笑了一下，“谢谢，你的好意我领会了。你要是想找洞云观，我给你的名片上有写。”
他抬眼看了看天际。今天的太阳光芒微掩，被厚厚云层遮蔽，杂乱的气息四处飞舞，遮蔽扰乱他的视线。
只一眼，他就确定了方向，抬起手指向学校后方一条小巷，“我应该会先从这个方向开始探查，围绕学校周围看看有什么线索。”
季曜还忙着找第一次见面荆竹洛给的名片。当时他就只忙着存荆竹洛的联系方式了，不知道有没有收着。
沈秋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是学校边上一条小巷，狭窄还有些昏暗，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景象。
“我的直觉一般很准。”荆竹洛声音笃定，“所以我跟着我的直觉走。”
沈秋黎点点头，“那，你多保重。重点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他扯着眼里泛着泪花的季曜抬脚欲走。
季曜扯着荆竹洛的衣角，整得生离死别一样，“荆竹洛，你要小心啊。打不过记得跑知道吗？”
荆竹洛看着皱起来的衣角，灌进来的空气让他感觉似曾相识。他两侧的手指动了动，想了想还是纵容季曜的拉拉扯扯。
季曜的嘴颤动，还想说什么叮嘱。
“天师！你们是天师对吗？”
旁边突然有人说话，声音比季曜还要颤抖激动。
三人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男人。
男人随意穿着格子衫，挽着裤脚的长裤，整个人很瘦削，衣服都空荡荡的。
他看起来很苍老，身影佝偻，脸上满是皱纹，眼睛浑浊，但看向他们像是看到了一抹光，亮了起来。
男人一只手里捏着一叠纸，一只满是茧子和疤痕的手停滞在半空，像是想抓住他们询问，但又觉得自己的手不干净不敢上前。
沈秋黎看着满是苦难刻痕的脸，觉得他格外熟悉，当看清男人手上的纸写着的东西，瞬间确定了。
“是你……”
这就是当初他接妹妹回家的时候，在校门口看见的贴寻人启事的人。
“叔叔，你……”想了想，沈秋黎还是没直接开口询问他儿子的事，“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男人佝偻着腰，有些意外，“你认识我？”
沈秋黎笑了一下，“上次来学校见过叔叔你。”
男人木讷地点头，有些怯弱地递给他们一张寻人启事，“我来这贴寻人启事，听见你们说的那些，你们好像是天师。可不可以帮我找找我儿子！”
看来他在之前就来了，而他们三人没有谁注意到他。
季曜接过了一张寻人启事。
男人举起一张，点了点上面的照片，带着怀念的口吻，“这是我儿子，谢向阳。他以前是学校的前几，回回考年级第一的。他读书很用功的，学校展示栏都有他的照片！”
像是逢人说了很多遍，他说得很流畅，没有之前木讷不善言辞的样子。
话说完，看着照片的他神情萧索，浑浊的眼睛如同被灰蒙蔽，暗淡无光。
很快抬起头，他有些激动，“求你们帮我找找儿子，我出得起价钱的！别看我穿成这样，我不穷！你们要的价钱，我都可以付。”
“叔叔，要找人的话，还是找警察局吧？”季曜不了解情况，把寻人启事叠着妥善放进口袋，“不过，我也会帮你留意的。”
荆竹洛他点点头，也拿走了一张寻人启事。
沈秋黎想着从方婷那得到的消息，打算解释一下。但男人先一步开口。
“不，不一样。”男人浑浊的眼里滚动出一颗泪珠，“已经八年了……”
“我找了八年了。”他干裂的嘴颤颤抖抖吐出一连串字，“其实我心里很清楚，他可能……但我还抱着一丝幻想。我找了很多天师帮我招我孩子的魂魄，可他们告诉我，找不到。”
“地下没有我的孩子，那我的孩子就还活着。我怕他不想回家，或者不记得回家的路，我就到处贴寻人启事。”
“地下或者地上，总有个地方有我的儿子啊？他……他不可能就放心只留下我的啊！”男人声线颤抖，眼睛里泪珠滚滚，但显然在很努力地克制。
“天师，帮帮我，帮我找找我儿子的魂魄。”
他像是迫切找很多天师招魂，就是为了证明他儿子还活着，还能支撑他这样寻找下去。
“要是没有结果，那我儿子还活着，我就继续找他。”
“要是有结果……”
他沉默很久，哑声说道，“那就请天师帮我算算我儿子尸骨在哪，怎么样也得带他回家。”
“算不出也没关系，能让我再见一见他也好。”他极快地补充，抬手抹了一把脸。
荆竹洛没想到这场寻人已经持续了这么久时间，招魂的事也很简单。
他看着寻人启事的照片里拘谨害羞的男孩，又偏头看向无声昏暗的小巷。
季曜无意识揪揪头发，这也不巧哇，荆竹洛刚准备一个人去打boss的。
男人看他们默不作声，膝盖一软想直接跪下来，沈秋黎赶紧接住他。
“叔叔，你怎么了。别这样。”
“我……我真的求求你们！”男人眼眶红起来，几近哀求。
荆竹洛也吓得扶着男人的手，“叔，你起来。招魂很简单，我就去帮你。”
季曜也连连点头，“我证明，他真的很厉害的。”
“那叔你带我们去你最后一次见他的地方吧。”荆竹洛只能先解决这件事。
如果先追查幕后人，耗费的时间不定，那这位叔叔可能得等很久。
男人抹着眼睛，声音嘶哑，“好，谢谢你们，麻烦你们了。”
他们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久后，狭窄昏暗的巷子里慢慢走出一个人，看着他们的背影自言自语。
“怎么就走了呢，不是说找我玩？”
“又去帮别人了。真是好心啊。那我也发发善心，让他们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