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玄幻奇幻>和尚有个小哑巴>第17章

  渡云上仙?

  无深所在的明华寺里拜的那位?

  萧竹转眼看向无深,看无深以不解的神色看向沉月,也明白他不知晓母亲说的究竟是何意。

  三人的脸色都充斥着疑惑,沉月没等到无深再一次的回答,脑中回想起他方才的话,扭头看着萧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的五官,片刻才摇摇头:“不可能,我儿出生时,口鼻与我都极其相似,我虽无缘照料他长大,但绝不会生成你这样,生成......”

  沉月声音停顿,垂垂眼睫看向已经沏好的茶水,给他们一人分了一杯,好似没打算继续说,也没打算与这个男子相认。

  萧竹的心暗暗下沉,被委屈形成的水淹没。

  “生成什么?他生得像谁了?”无深自走入庭院之前就觉得对方待他们二人如同故人一般熟络,在看到她的诧异听到她不一样的称呼后,心中下意识就像将此事弄个清楚。

  沉月明眸微抬,没有隐瞒:“像,宣如松。”

  宣如松?

  那是谁?

  萧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无深倒是觉得从前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他细细想了想,道:“若我没记错,五百年前有一个庄子叫碧云天,他们最后一位庄主,就叫宣如松。”

  “就是他。”沉月说着,神色却逐渐疑惑,“你对宣如松,为何好似陌生人一般?难不成,你不记得了?”

  “我该记得?”无深眸中有疑色,他悄然看了一眼对面低下头去的萧竹,脸色同平日一般不苟言笑,拱手对沉月礼了礼,“方才进来,来不及给夫人介绍,小僧乃明华寺的弟子,法号无深。我儿时无意伤了萧竹公子,是为弥补过失才寻到他,跟他一路至此。”

  听到萧竹的名字,沉月又如方才那样怔愣住——她和萧书客给儿子取的名字,便是叫萧竹。

  无深继续道:“萧竹一路到天心门下,原是为带父亲萧书客的遗骨回归故土,但在天心门下听到母亲被关押天心门中的消息,才借机寻了上来。”

  萧书客的骨灰一直存在无深的袖里乾坤中,此刻也该从里边拿出来了。

  骨灰坛被无深放在了萧竹面前,沉月呆愣的视线也随着移动,她看看骨灰坛,又看看萧竹,目光继续停留在骨灰坛上。

  无深继续道:“萧竹和我说,他以为你被赶到了很远的地方,于是带着萧竹寻了你十七年,却从未想到原来你一直被关押在天心门上,直到最后病重离世,也不忘让萧竹寻一寻你。夫人,就算这样,你也不愿与他相认吗?”

  沉月看向萧竹的神色愈发复杂,双眸之中满含泪水。

  萧竹把父亲骨灰递给沉月,沉月接过抱在怀中,看着萧竹,缓缓流下两行清泪,痛苦映在脸上,还是摇了摇头,“对不住,对不住......我还是......”

  萧竹喉头往下咽了咽什么,眼眶微微发红,他欲盖弥彰地拿起茶杯,不顾茶水热烫就给自己灌了一口,结果这一烫把眼泪给烫出了一滴。

  寻了十七年的母亲,在找到了之后,却因为他样貌与一人极其相似,而不肯认他。

  真可笑,明明都能确定自己是他们亲生的,可偏偏因此不肯认。

  他嘴角用力向上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牵强地对着无深比划:“不认便罢了,不要逼她。”

  比划完,他匆匆起身,穿上鞋,往能藏住人的梅树下躲,以为快些把背影留下,他们就看不到自己满是泪水的脸庞。

  沉月看到了萧竹对无深比划的手语,她看不懂,可也看明白了萧竹嗓子的问题。只是现下情绪崩溃,忍耐了十七年的感情终于有了宣泄的地方,她也顾不上这么多,只把头埋向怀中的骨灰坛,就像从前她抱着萧书客,把头埋在他胸膛一般。

  无深看着萧竹站在了何处不动,才有了动作。他给沉月重新倒了杯茶,二话不说就走向了萧竹。

  那边沉月的哭声听着可怜,可无深知道她那是宣泄,萧竹这边才是难过。

  萧竹擦眼泪的手就没停过,泪珠子就像穿了线,不断往下落,鼻涕也因为哭泣流出,手一左一右擦了许久,脸擦得又红又狼狈。

  无深走到他面前,把他的手摁下,用手帕在他脸上轻轻按压,一点儿也不嫌脏的抹去泪水和鼻涕,但也没能阻止泪水继续往下掉。

  “哭精。”无深倏然道,同时把手帕塞进他手中。

  萧竹原本就难过,听他居然在此时打趣自己,不由有些气恼,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无深没躲,给他踹到小腿后故意嘶声,“疼死我了。”

  这一声让萧竹有些怯了,眼泪都少了几滴,他抬眼去看无深的眼睛,眼珠子又往下看向方才被自己踹中的地方,有些心虚——小腿前骨的位置无论是被踢还是撞着都很疼,他只是想逗一逗自己,没想到还招来这样一脚。

  手帕在萧竹手里,无深捏着他的手又擦了擦泪水,放开手后往袖里乾坤掏了掏,掏出一个被油纸紧紧包裹的东西。

  萧竹可认得这东西了,是包着蜜饯果子油纸。

  近来事多,之前那包蜜饯被无深收入袖里乾坤后他就给忘得差不多,这会无深拿出来,他才想起自己好像有一包没剩几颗的蜜饯还在他那儿。

  可他拿出来的这些,油纸看着就比较新,不像是之前他揉的皱皱的那包,也比之前的多得多。

  无深没有隐瞒,边打开油纸边说,语气轻柔:“天气炎热,上回放在我这的那些果子都发霉了,我给丢了,正巧买糕点那日,看到有得卖,就买了些。”

  他从中捻出一颗梨脯,放到萧竹嘴边,“吃点甜的,苦的就散了。”

  萧竹知道,甜的或许是这块蜜饯,也或许是来自无深的安慰,而苦,则是母亲不肯与他相认这事。

  他本就爱吃甜的,如今甜食已经到了嘴边,那就没有不吃的道理。

  他张开嘴咬过那块梨脯,小心翼翼地注意着不碰到无深的手指,可似乎越小心就越会犯错,嘴唇还是触碰到了无深的手指。

  无深并未介怀,他把蜜饯裹好,重新放回袖里乾坤中,说着“今天只能吃这一颗”的话,走到旁边的小池子,用木杓盛了一点儿水,洗掉沾在手指上的蜜。

  可这动作在萧竹看来,他就是在介怀自己的嘴唇碰到了他的手。

  洗去手指上的蜜,这明明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萧竹却因为想到这点有些恼怒,恼怒之后心中一惊,不知自己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火气。

  眼泪已经没有再落了,他开始思索自己为何会有怒气这回事,思来想去没有答案,只想应该是方才自己情绪不稳所致。

  萧竹轻轻拍拍胸口,暗暗自语——可不能再这样了。

  茶室里沉月的哭声渐渐弱了,无深往茶室观望,看沉月正用灵力收拾着自己,低头也给萧竹整理起头发、衣衫,哄了几句不哭,正了神色对他道:“我们得弄清楚来龙去脉。”

  萧竹任他收拾着自己,听罢点点头,他也想知道母亲为何因为这张脸不肯认他。

  无深远远看见沉月彻底收拾好自己,也不耽搁了,抓住萧竹手腕,重新回到茶室。

  “方才失态了。”沉月率先对二人道歉,她重新沏上一壶茶,给俩人重新沏茶后,特意用灵力将萧竹那杯茶的温度降了些,她抬眼看向萧竹的眼睛,又十分不自在的移开目光,“你的嗓子,可是出什么问题了?”

  萧竹还没发说出完整流畅的话,他想让无深替他解释一番,只一抬眼,无深便理解他的意思,为他解释,简单地告诉沉月,他的嗓子是因自己出事,如今治得也差不多了。

  “我明白了,还是因为你是半妖之躯,佛光对你的伤害太大了。”沉月说着,双指捏起,一个红白交接的光球浮现,直直落入了萧竹的杯中,融化其中,茶水颜色登时变得和那光球一样。

  “夫人。”

  无深见到那颗光球就觉得不对,他刚呵声,就看沉月轻轻瞥他一眼,不让他说话。

  沉月对向萧竹说:“与其再多喝几服药,倒不如用我的一点灵力修复,你是......你是由我所生,身体不会抗拒这些灵力,喝下它,嗓子就能好了,以及......你就能知道我为何不肯认你了。”

  萧竹盯着发出红白光芒的茶杯,桌下的两只手攥得紧。

  现在嗓子能好全于他而言已经没什么诱惑,有诱惑力的,是母亲不肯认他的原因。

  可他不敢喝面前的这杯茶,不是怕有毒,而是......

  他虽然极少接触仙门中人,从小到大都是藏匿在普通人群之中,可这不代表他没见过妖......没见过妖的内丹。

  再加上方才无深的那一声,他就更能确定,沉月给出的不是普普通通的一缕灵力。

  妖没了内丹,不是烟消云散,就是得重头开始。

  “喝了吧。”沉月的声音传来,她带着温和的笑,仿佛自己给出的并非是内丹,“它与我而言,没用了。”

  萧竹动动嘴唇,嗓音有些沙哑:“不可。”

  沉月带着如释重负的笑:“你们来了,我就该告诉你们了。我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修为都无法撼动渡云上仙,更不用说让渡云上仙想起前世一切,我只能一字一句的告诉他。但你,我还是可以试上一试的。”

  萧竹怔怔,脑中忽然闪过阿荟的脸,想起他们吵架时,阿荟给他比划所说的——无深身上,背负着一些必须要做的东西。

  “不是天机不可言吗?”萧竹比划着,无深为他翻译。

  “你在路上遇到了别的人?”沉月有些惊讶,却没有要去询问他遇到的是谁,继续说道:“若带着前世记忆转生,那确实会受天道所制,可我转生为妖后并不记得前世记忆,只是林中梅花妖察觉到我的气息,主动将修为献于我,才助我恢复前世记忆。”

  “您前世是何人?”无深看着萧竹比划的发问。

  沉月抿唇笑道:“不过是替花神掌管世间梅花的一名小仙罢。”

  “渡云上仙是何人?宣如松又是何人?无深究竟要做什么事?”

  沉月把茶杯往萧竹面前推了推,“喝下去,一切你都知晓了。”

  萧竹扶稳茶杯,依旧没动。

  “天心门灵力充足,我不会有事。失了内丹,我顶多就是维持人形的时间短一些罢了。”大概是这一世有血脉连着线,沉月隐隐能感觉到萧竹的担忧,给了安慰,又一度催促他:“喝下去。”

  萧竹捏紧了茶杯,心中仿佛有一面擂鼓在敲打,喝与不喝占据了他整个脑海。

  鬼使神差的,他抬起头看向无深,与他对视。

  无深似乎也跟着在犹豫,可没有持续太久,对他轻轻点了下头。

  茶杯就在下一秒举起,萧竹闭上眼睛,囫囵吞枣般把杯里的东西一饮而尽。

  茶杯“哐”一声砸回桌上,萧竹却没睁开眼睛,脑袋晕乎乎的,四肢的力气似乎在渐渐消散。

  脑中似乎没法思考了,完全失去力气的那一刻,意识也随之消散,他前后微微摇晃,脑袋向后坠了坠,整个人直直往后倒下。

  看他喝完茶的不对劲,无深早就直起身子,在人往后倒的那一刻,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的手,把人扯住。

  他本就不是十分健康的体魄,若放任他这样摔下去,指不定这脑袋会磕出什么问题。

  “他这是怎么了?”无深担忧道。

  “不必担心,只是需要消化一阵。”沉月说道,“我该和你说说一切了。”

  “是刻意不让他听的吗?”

  沉月摇头,说:“他听得到。”

  无深将人轻轻带到桌面,把杯子挪开,沉月面前的茶壶都挪开了些,才放手让他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