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

  鹤澜渊猛地听着一声,恍惚间如同黄粱一梦,回归现实后,抬手在文潮海的脑门敲了一记。

  “混小子,谁是你的叔叔?”

  同时,祁焰的大手也极不留情地落在好兄弟的后背,不耐烦说,“你眼睛瞎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像是个老的吧?”

  尤其你还抱着他的腰?!

  文潮海蓦得贴近鹤澜渊的面孔,漆黑的眼眸仿佛浩瀚宇宙中隐秘不宣的星云,氢气被紫外线不断地电离而发光。

  “澜渊,居然是你呀,这可真是赶巧了,无巧不成书呢。”

  文潮海认出人后礼貌地松开手,但是热络的情绪在一个瞬间得以高涨。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游泳?没有人陪你吗?”

  至于这个日日夜夜都陪着鹤澜渊的人是谁,在场的男人们统一绝口不提。

  鹤澜渊避开自己的部分,将问题重新丢给两人,“你们呢?怎么想起来到这边游泳?”

  祁焰有回答的打算,并且张嘴了。

  文潮海大概是没有戴眼镜,所以也没必要有什么眼色,笑着抢话说,“我和祁总是这家会社的VVIP,这边人少又是会员制的,偶尔过来锻炼一下身体。”

  祁焰不甘地闭拢嘴巴,他的人设是酷炫,假若第一次没能顺利张嘴,为了维持体面,也不会主动与鹤澜渊开口攀谈。

  文潮海虽说是个近视眼,人却不傻,用手摸了一下鹤澜渊手里拿着的漂浮板,恍然道,“原来澜渊你正在学习游泳。”

  他对萧致毒舌,对鹤澜渊可不是。

  自带天然的热情洋溢,“咱们是老同学,不然交给我和祁焰,今天给你传授点口诀,保证能顺利在水面浮起来。”

  文潮海没得罪过他,但是祁焰就有些尴尬了。

  萧致那孩子心眼子小,醋劲又很大,知道整个下午都跟祁焰在一个游泳池里的话,恐怕要闹了。

  鹤澜渊笑说,“谢谢文少爷、祁总的好意了,我的教练已经聘请好,再说你们也不可能一下午都耗费时间在这里,就不便叨扰了。”

  祁焰一听,心里也算松了口气,毕竟面子上还是拉不下来,始终无法承认自己输给了萧致。

  伸手拉住文潮海的手腕,“走吧,不要在这里卖乖了。”

  文潮海旋即露出一抹苦笑,与鹤澜渊挥挥手道,“下次约你。”

  鹤澜渊在游泳教练的指导下,很快学会在水中闭气和水面换气的技巧,心说下次可以带两个崽崽来玩。

  后一想,又觉得不妥,成年人的游泳池毕竟清洁度不够,再加上孩子们的游泳课应在水温适宜的婴儿池,旋即打消了念头。

  鹤澜渊现在还有一项技能不会,就是开车,家里的司机是萧致专门配给他的,有时候崽崽们跟保姆出门时也会有需要。

  鹤澜渊准备给司机留言,通知对方几点钟到游泳社接自己,恰好开来了一辆崭新的法拉利。

  主驾驶间露出文潮海斯文的面孔,他现在将金丝眼镜戴的端端正正,又像是恢复成正常的文化人,头发梳理得干净利落,收敛起全身的野性与不羁。

  “澜渊,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鹤澜渊摇手,“家里的司机差不多该来了,你也挺忙的,先回去吧。”

  他朝压低的车舱内看了一眼,发现祁焰并不在场,心底更是放心了些。

  奇怪,本王光明磊落的,为什么要产生任何放松一口气的错觉?

  文潮海笑道,“萧致看来是真的能很好地掌控梵图的发展了,连他身边的人都这样听话,可见萧致的威信还是挺威吓十足的。”

  鹤澜渊扯开车门,自行坐进了法拉利里。

  “你的激将法太厉害了,我看来是不坐一下都不行。”

  文潮海抱歉地朝他拜了拜,“勿怪勿怪,我主要是太长时间没有跟老同学见面了,教你游泳,你又说请了教练,用车载你一程,你又说家里的司机已经在路上。”

  “澜渊,你也没有跟萧致结婚,更不是一个家庭妇女,我想你的自由应该不至于被约束吧?”

  文潮海的嘴巴一向不饶人的,对鹤澜渊讲得几句话已经是非常客气了。

  鹤澜渊坐在他的车里,两人闲聊半天,文潮海将人顺利送回家中。

  鹤澜渊也是出于礼貌,问他要不要进屋坐一会儿?

  文潮海单手扶了一把金丝眼镜的边框,轻笑说,“那当然好,我还没有机会参观过你们的爱巢呢。”

  文潮海跟着鹤澜渊进屋,果不其然,崽崽们正在院子里搞破坏,弄了一院子的破砖碎瓦。

  鹤澜渊见之如狂,心里生出怒意,但是又因宠爱的情愫更多,无奈问保姆们这俩个孩子究竟在搞什么?

  保姆更是无语泪先流,说少爷小姐正在玩挖宝藏游戏呢。

  肯定是趁夫夫二人不在家,这两个崽崽又正值走路热情大涨的阶段,为了减少两人跑得无影无踪的机会,专门给放了动画片看的。

  小孩子哪里能看动画片,那绝对是睡觉递了枕头的效果,看什么学什么。

  鹤南知和萧淼淼的脸蛋上、头发上、两只小爪子缝隙全是脏兮兮的泥巴,手里扬起塑料铲子和耙子,冲鹤澜渊狂叫道,“爹咪!抱抱!”

  “爹咪,想你~”

  鹤澜渊只好抽出消毒湿巾,先给两人脏兮兮的小脸蛋擦出一块能下嘴的地方,亲了口说,“这都是谁们家的小猪仔,怎么黑成一团了?”

  萧淼淼说,“萧家的猪猪。”

  鹤南知撅起小屁股,哼哼哼学起猪叫,还问,“像吗?”

  两人说话还不怎么利索,捣蛋基因已经彻底暴露出来。

  鹤澜渊完全忽略了身后的客人,逮住两只猪娃子,交给保姆说,“洗手是解决不了问题了,先去洗澡吧,不然一会儿要啃手指,细菌全吃肚子里去了。”

  等他先安顿好两个孩子,再去招呼文潮海。

  文潮海的表情绝对属于一种摸不清楚端倪的意味深长,尤其金丝眼镜前的薄镜片倒映出一片白光,更是看起不清真实的眼神。

  他说,“我真是太受震撼了。”

  鹤澜渊拍拍手指与衣衫间的脏污,发现弄不干净。

  文潮海才恍惚般走过来,拿出新的湿巾纸,往鹤澜渊的手指尖擦了一下,递给对方。

  “这两个孩子居然真是你生的,澜渊。”

  与祁焰走得近,肯定对方在酒后吐真言时,无意识会泄露点什么秘密。

  文潮海是知道他能生的。

  对此,鹤澜渊倒挺光明磊落,引导着文潮海穿过杂乱的庭院,进入到屋子的会客厅去。

  文潮海跟在身边,总有些心不在焉的,在鹤澜渊眼中多少是带着些没落感。

  挺奇怪的没落感。

  文潮海愈发惆怅道,“萧致可真是有福气,你给他生了一对儿龙凤胎。”

  鹤澜渊说,“龙凤胎倒真是承你一句祝福,不过文少爷其他的反倒不必羡慕,只要尽早娶了老婆,孩子随时都有的。”

  “那能一样吗?”文潮海神色间的从容很难维持,“孩子可不是想跟谁生,便能心愿遂达的。”

  瞥见鹤澜渊要生疑。

  文潮海旋即改口道,“权当我无病呻吟,澜渊,你知道我是在嫉妒萧致就行了。”

  进入客厅后,文潮海并不坐下,而是四处走走看看,目光定格在一家四口的全家照上,意犹未尽道,“你们长得可真像,尤其是那小女孩儿......不,我是在说你的女儿,简直与你是一模子里刻出来的。”

  其实孩子们也特别像萧致。

  鹤澜渊问他要不要喝点功夫茶。

  文潮海的触动更大,颇有些开玩笑说,“没想到,你现在还主动给旁的人煮茶,一般人都收受不起吧?”

  鹤澜渊与文潮海的接触贫乏,不像之前与祁焰的接触多。

  今天这一次巧合之后,鹤澜渊发现文潮海这个人表面看起来,与言辞举止所反馈出来的,倒真是有些不一样。

  只是这种不一样,因为并非彼此熟稔,又很难在一时间下出更全面的概括。

  大抵不算什么坏人吧。

  崽崽们洗澡速度很快,又吃了奶,一个个小脸红扑扑的,又生龙活虎地在保姆的帮扶下,摇摇晃晃走来向爹咪求抱抱。

  文潮海只是各自摸了一把两个小崽崽的头,并没有喜欢到愿意抱他们的动作,八成是怕孩子们认生。

  连他自己都说,没有经验,不敢随便乱抱小朋友,避免误伤。

  时间一转而逝。

  文潮海也不能继续再赖着待下去,与鹤澜渊道别之后,许诺下次带玩具来看两个孩子们。

  鹤澜渊作为一家之主,肯定要尽足礼仪,将文潮海送到庭院里。

  恰好一阵香风吹过,庭院中被精细打理的观花树全部开花,红白相间,香氛错落,两人纷纷抬头,隔树望月,月光拢纱,轻柔得仿佛一场横贯千年的梦境。

  文潮海忽然感慨道,“年年月月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瞧他一副文绉绉的样子,突然酸起来还挺像个胸怀若谷的吟赋诗人。

  鹤澜渊笑说,“你才是多大的年纪,居然还挺容易伤春悲秋的。”转身负手,“我只道,花开花落终有时,莫为流年空伤怀。人生聚散未可知,勿扰清欢倚楼台。”

  你倒是挺洒脱。

  文潮海瞧他走了,也跟着走,越在靠近鹤澜渊的背脊后,发现前者的发丝间悬停着一片合欢花的花瓣,在瀑布般的墨色发丝间散发幽香。

  条件反射伸出二指,准确地夹捏住那片娇弱的花瓣。

  鹤澜渊似乎有所觉察,回身看看究竟。

  文潮海已经攥好了那片花瓣,与他笑说,“谢谢今天的盛情款待,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能跟澜澜你货真价实地做个朋友之交。”

  鹤澜渊奇怪了,“即使不是朋友,你我也是同学一场,难道还不算朋友之交吗?”

  文潮海笑了,掌心的花瓣浸透了汗水,“萧致若是不反对,再说吧。”

  不是他诋毁萧致的小心眼。

  萧致真的是个小心眼。

  他回家的第一件事,直接收到了来自亲儿子,亲闺女们的举报。

  鹤南知向他比划,“叔叔......叔叔......”

  萧淼淼向他比划,“抱抱抱抱~”

  萧致的想象力将两句毫不相干的话联系成完整的。

  “什么叔叔?”爸爸的脸都黑成锅底了,“淼淼,你嘴巴灵巧,你先说,是不是有叔叔来咱们家了?”

  “嗯嗯,”萧淼淼可聪明了,小脑袋瓜子上下点,力度之坚定,连两个肉嘟嘟的小脸蛋都dundundun得弹。

  鹤南知要插嘴,萧致不准他说话,因为臭儿子把叔叔这个词叫得太熟练,太清晰了。

  叛徒,是不是吃人家给的东西,然后才学得这样快?!

  萧致问,“淼淼啊,那叔叔来家里,是谁带回来的啊?”

  那萧淼淼自然很高兴地说,“爹咪带!爹咪带!”

  萧致心说,我也一年多没染头发了,怎么突然有点绿啊?

  问小孩子肯定是越问越生气的。

  萧致直接问了家里保姆、司机、女佣,大家都说鹤先生领着朋友回来的。

  听称呼,好像是叫文潮海。

  鹤澜渊洗完澡,一瞧两个宝宝全部站在婴儿床里,两人扒着婴儿床的栏杆,竭尽所能透过窗户往楼底下看。

  萧致大半夜的不睡觉,拿着一轮明晃晃的菜刀,正在院子里砍桃花树。

  萧二世跟念咒语似的,砍一颗桃花树念一句,“小爷让你往家里招桃花,小爷让你给澜澜招桃花!”

  “文潮海,快快退!文潮海,快快灰飞烟灭!”

  文潮海是萧致最讨厌的书中角色,除了他对自己的毒舌摧残长达数年。

  最主要的是,文潮海是书里鹤小受的第二个老公啊。

  这小子长得丑玩得花,虽然在三攻里排名最末,但是心眼子超多,差点把鹤澜渊从另外两个攻手里撬走的眼镜心机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