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澜渊的眼神亮晶晶的,虽然事后萧致反复回味了好几天,才意识到那抹光芒绝非纯善,就是要他掏钱买玉的暗示之意。

  萧致那时头昏脑涨的,以为鹤小受在祈求自己,心底泛起莫名的柔情,直接举牌道,“两百万!”

  喊完他就后悔了。

  他可是鹤小受名正言顺的债主啊,对方亏欠自己300+还没着落呢,眨眼又叠进去200+

  不知为何,萧致喊完两百万之后,居然没有人再跟着叫价。

  可能是鹤澜渊将整个拍卖会场人的钱包诈掉不少,都谨防着这两人是个托,今晚上偏逮住自己这群人薅羊毛。

  所以谁都没再加价。

  地下拍卖会结束,给萧二世买速效救心丸的兄弟也赶回来了,萧致能用两百万得手一块古玉,还能令鹤小受又亏欠他一份极大的人情。

  算起来还是挺划算的。

  ......

  其实从始至终都在吃哑巴亏:)

  适时有几位衣着鲜亮,大腹便便的老总拦住两人的去路,彼此纷纷递上金色镶边的名牌卡片,又与鹤澜渊相互建立塑料人脉,提议以后假若有什么好的展品,可以互相切磋一下技艺。

  鹤澜渊虚以为蛇的技术精湛,与他们应付一阵,说几句自谦的话将众人隐藏在心底的火气缓缓扑灭,最后提到自己的身份——万超集团秘书。

  几位老总立刻心领神会,误以为他是祁家人委派来的,连连自认倒霉,光速离开。

  萧致终于见识到某人巧舌如簧的本事,真是将死的说成活的,不由提醒,“你这样在背后借助万超集团的声势,万一传进祁焰的耳朵可就不妙了。”

  他本身好心好意。

  听进鹤澜渊的耳朵,反而印证着他从闲言碎语里琢磨出来的一点诡异。

  萧致是不是真的暗恋祁焰?

  不论暗恋也好,明恋也罢,鹤澜渊并不打算揭穿萧二世的内心世界,淡笑说,“你与其有闲情逸致担心我,不如思考一下多出来的一百万该怎么补进去。”

  “什么意思?”

  鹤澜渊与他明算账道,“我只跟你借了一百万,你却在竞拍时自顾自的喊两百万,我只承认自己应允的部分,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

  过河拆桥还连木头也一起搬走了。

  萧致说,“那不是你眼睛眨啊眨,求我的吗?”

  鹤澜渊不屑一顾,扫了扫衣袖,奉还四个字,“不可理喻。”

  萧二世气了,偏要理论。

  地下拍卖会的工作人员将两人的路再次拦住,其中一人说,“抱歉,两位先生,因为刚才在竞拍过程中,这位先生一直将竞品的价位喊得很高,我们怀疑您是售主特别请来的,恶意哄抬价格。”

  萧致立刻闭嘴,反正我说不过你的时候,总有能说过你的。

  工作人员继续道,“而且您自己也用二百万拍得了红血古玉,现在我们要求您立刻支付二百万元的现金,否则将送您去警察局。”

  鹤澜渊淡道,“我刚从大学毕业,根本不认识你所谓的竞拍品售主,退一步讲,你们这拍卖属于见不得光的,确定能顺利送我去警察局?”

  鹤澜渊言辞铿锵有力,不容置喙,对方瞧他也不像个好惹的,主动退步道,“我们也是担心有人扰乱咱们地下竞拍行的名声,既然如此,还是需要您们两位先支付一半的订金,剩下的款项最多在一周内结清。”

  鹤澜渊淡淡扫了萧致一眼,暗示的意思不言而喻。

  萧致大约也有气一气他的意思,将提了整整一个月皮箱,当着所有人的面前拨动密码锁,而后轻飘飘地打开了。

  鹤澜渊与在场的工作人员均是一愣。

  皮箱内空空荡荡的,连一张红色的钞票影子都没有。

  萧致笑说,“一百万提着太累了,我其实提了一下午之后,第二天已经全部搬出去,提着空箱子装模作样地跟你走了大半月的街。”

  服了,真是服了。

  摄政王也不得不佩服面前这个人,谁说他是窝囊废来着?分明与自己待着的这段期间机灵得要死。

  虽然是愚蠢的机灵。

  鹤澜渊说,“那......”

  萧致从鹤澜渊披着的外套上摸了一把,安慰道,“不要急不要气,”他的手指很长,从外套内兜不知什么角落里摩挲一下。

  眨眼两根手指间夹着一张纯黑金属的银行卡,潇洒递给一旁的工作人员道,“200万还是直接刷我的黑卡更方便一点。”

  .

  鹤澜渊的手里捧着红木镌刻宝祥如意花纹的盒子,中央安静摆放着他的本命玉。

  这块玉的灵性已经被岁月与尸血消磨殆尽,若是想变回鹤澜渊曾经贴身的玉器,最好先将其放入佛堂诵经一年,再用五灵之水浸泡三年,后用五灵之谷喂养三年,大约才能恢复三分之一的光滑油润。

  萧致没有打扰他的沉思,只是安静地端详着隐藏在鹤澜渊眼底淡淡的情绪变化。

  仿佛被时光与血液侵染的是眼前人。

  刷了卡的工作人员再次又回到两人身边。

  萧致心说有完没完。

  工作人员已经非常不好意思地朝鹤澜渊鞠躬道歉说,“先生勿怪,是我家主人说无论如何都想请先生您进里面详谈一番。”

  萧致起身。

  工作人员说,“我家老板嘱咐,务必只请鹤先生一人独行,最好再带上这块玉石。”

  鹤澜渊对稍显不安的萧致止手道,“没关系,你先回去吧。”

  萧致坐回原处,“我等你。”

  两人目光交接一瞬,鹤澜渊扭头跟着工作人员一起离开。

  拍卖会现场的后面便是工作人员提到的另外一条进入水宫的通道。

  鹤澜渊将萧致的外套裹紧,冥冥中嗅到了属于年轻大男孩的气味,说不上是谁令谁安心,不过是肚子里的崽崽们喜欢亲近这股低调不张扬的沐浴液气味罢了。

  工作人员将鹤澜渊领进另一处富丽堂皇的建筑空间,想来每一笔地下拍卖会10%的佣金都很好地用在刀刃上。

  随着厚重的铁门被关起,属于金碧辉煌的部分被坚实的钢铁隔断,所呈现出来的画面倏然一改,变成古香古色的古典装潢。

  恍如人间一梦,摄政王又重新返回到堪称鼎盛时期的大夏朝。

  屋内四处悬挂着垂落的薄纱,层层叠叠地仿佛永远都掀不完的谜题。

  古琴间流淌浑厚的琴音,似高山流水,似飞雪溅浪,似波涛汹涌,似碧波归心,阴阳变幻,铿锵温柔。

  很久未曾亲耳听过,如此令人魂荡神驰的绝妙之音。

  古有俞伯牙钟子期之高山流水,后有广陵散平沙落雁,均是将气、神、意、联,巧妙地隐藏于琴韵之中,唯有知音难觅。

  鹤澜渊并无打扰之意,认真聆听完整首琴音中蕴藏的奥义,直到对方摁住全部颤动的琴弦,方才在脑海中回味无穷。

  摄政王道,“不知阁下邀请我至此,所为何事?”

  端坐的曼曼叠叠的垂帘深处,隐约可见一抹玉色的人影,姿态娴雅如兰,气韵如松,声音清清泠泠堪比琴音。

  缓慢说,“不好意思,我正是地下拍卖行的老板,只因前些日偶感风寒,委实不便与尊客见面,只能隔帘相望,饶是开罪了。”

  鹤澜渊觉得他是个知礼仪的,应该是个温柔且善解人意的青年男子,不过他的琴音里隐藏了些许成分不明的东西,音乐是最直抒胸臆的灵泉,饮用的人最能体会究竟有没有毒。

  鹤澜渊笑说,“无妨,反正我与老板您也只是见这一面而已,以后能不能再见第二次,大抵都是未知之数。”

  白帘后的人也笑了,“看来贵客是位爽快人,那我也不再顾左言他,咱们直接谈重点。”

  “我想高价购买先生手里的那块血色古玉,不知贵客能否忍痛割爱呢?”

  鹤澜渊倒是奇怪,“原本竞拍现场的货品,不该都是老板您亲自过目并挑选的吗?”

  话是如此。

  坐在古琴前的男子尴尬不失礼貌地求道,“起因是这样的,我的眼睛有疾。”语毕,将遮挡最近的垂帘升起四五扇。

  鹤澜渊依稀能看见他的五官很漂亮,属于不阴不柔的那种很端正的模样,只可惜眼前用雪白的蕾丝遮着双眸,应该是位双目失明的病患。

  鹤澜渊止手说,“不必,我大致能猜到老板你为何会错过这块血红古玉了。”

  “可是,这块玉于我来讲也是非常重要的。”

  有了它,起码我孤身一人在这茫然的华国,也不会觉得自己像雨打的浮萍,无所依靠。

  何况,这是本王的本命玉。

  瞎子老板似乎拿定主意要得到这块玉,几乎是在下一秒说,“我的要求确实过分,但这世间原本便没有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东西,恳请贵客您认真考虑一下,假若您愿意将这块玉换给我,哪怕是将整座地下拍卖行抵给您也是可以的。”

  鹤澜渊沉思了。

  这块玉尚未变成现在的沁血玉之前,足够换一座城池有余,但是现在已经饱含了尸体腐朽的尸液,称为不详也是轻的。

  鹤澜渊不是顽固不化的人,即使这块本命玉于他来讲意义非凡,但是要养好这块玉更需要耗费精力物力。

  倒不如换点实在的。

  摄政王将殷红如血的本命玉在手掌心掂量了几下。

  假装......

  本王丢了,一直没将它找回来亦可。

  鹤澜渊说,“好吧,不过我开出的价位,希望老板最好也考虑清楚。”

  萧致在水宫通道等待了几个小时,人都快冻僵了,才见鹤澜渊双手背后,踱着方步优哉游哉地摇过来。

  讲实在的,萧致挺担心他一个傻乎乎的孕夫被人骗的,尤其鹤澜渊双手空着回来,之前拼命要竞拍的沁血玉没拿回来,大概猜到已经被骗得裤衩也没了。

  连忙走过去要搀扶鹤澜渊。

  鹤澜渊躲开他的碰触,轻声说,“你怎么没走?”

  萧致才不愿说自己正担心他呢,他反倒好,见面第一句便不讨人喜欢。

  不等解释。

  鹤澜渊帮他解释,“怕我从后面溜走吗?”

  萧致真想再他那光洁的额头上弹一下,最好留下一枚红印子。

  鹤澜渊反笑道,颇有些得意说,“看,急眼了吧?嗯?”

  从兜里摸出来一张价值5050000的支票,啪地一声粘在萧致的脸颊上。

  “这下咱们之间两清,我鹤澜渊不亏欠你萧致一分一厘。”

  鹤澜渊还完了原本就不该亏欠的债款,拍拍萧致发怔的身躯,轻哼一声,“五万块是算给你的利息钱,如果你觉得委屈还可以再添五万,连本带利今天都结清了,所以以后没事干不用再来找我,懂?”

  见过过河拆桥的,没见过一边过河一边拆桥的。

  萧致揣好支票,跟在某人屁股后面小跑,原本冻僵的肢体在震惊之下愈发瑟瑟发抖。

  鹤澜渊被他追烦了,袖中的折扇滑出落入掌心,朝萧致迎面追过来的胸膛前轻轻一戳。

  腕力顶得人寸步难行。

  本王也该玩玩你了。

  “好话不说二遍,还请萧公子多自重些。”当着萧致水汪汪的眼神攻势,直接头也不回地走掉了,比渣攻还拔掉无情,利用完人就走。

  这不科学!

  萧致的头顶飘着五个大字。

  这个受不科学!!

  原著的主角受不但是个爱哭精,也是个小没用的,被三个坏男人玩得团团转的小笨蛋。

  萧致寻思,我拿真心交给他,鹤小受怎么能用尿浇灌我

  不对!是我还没玩够他呢,怎么搞得他很会玩我似的。

  首先!!

  萧致肯定,我肯定脑子不笨!!

  那么。

  萧致不笨的脑子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难道说,这个鹤小受也觉醒了?跟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