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地下拍卖会,真的在地下开拓出的空间里,因为龙城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从古建城起便集合了设计者们的血汗与智慧结晶,不但城墙修建得高耸坚固,能挡得住战乱时的火炮攻击,而且排水系统修建得比许多现代新兴城市更是超前不少。

  整座龙城底部分散许多大型的地下水宫,这些水宫用来杜绝敌人封锁整座城市的饮水源头,是古人用来蓄水的储水池。

  如今有些水宫仍在使用期,而有一些则已经荒废了,玉器古玩一条街的地底恰有一座弃置的地下水宫被私人收购,斥巨资修建之后,如今内部装修得金碧辉煌,每隔五米便在墙壁安装一盏华丽的照明灯,使得水宫半密闭的环境散发出一抹高贵且神秘的亮黄色。

  两人跟着制服男生一起走在伸长的地廊中,四周渗透出的寒气带着潮湿感令人禁不住发抖。

  萧致将外套脱下来给鹤澜渊披上,自己穿着单薄的衬衫,将双手塞进裤兜里。

  鹤澜渊道,“你不冷?”

  萧二世贴着他的一侧,笑说,“冷也没办法,谁让你是三个人冷。”

  制服男生:又来了他俩。

  萧致打量着四周的布景,心底的疑虑终于尘埃落地,如此华丽的地下水宫造价不菲,说明他的主人也并不缺钱,看不看得上他手里提着的一百万都很难说。

  想至此,萧致垫了垫手里的皮箱,喉头上下紧了紧。

  鹤澜渊以为他仍旧不放心,扯开话题谈论道,“能选择这样一个藏宝地的人真是聪明极了,无论古董如何精雕细琢、价值连城,始终都是死人遗留之物,阴气怨气都是极重的,寻常的普通百姓若是镇不住的话,极容易引来血光之灾。”

  “将这些至阴至寒之物陈列在这生水的地方,自古以来聚水生财,我看此地宫蜿蜒曲折呈波浪形状,最终汇聚四方形蓄水池,堪称水形水。顺盼有情,曲折聚财,为最佳之水形阵,足以抵挡古物散发出的那一丝半点阴气。”

  萧致听他讲得头头是道,心说鹤小受原来还精通玄学,那为什么会成为玩物,出去摆摊算命也能挣不少。

  不停哆嗦说,“按照你说得,阴气都抵消没了,为什么我的牙齿还直打架?”

  领路的制服小帅哥赶紧说,“抱歉,等到了主厅门口,会给两位贵客提供羊绒毛毯的。”

  他说的不假,两人到了所谓的主厅门口,守在那里的工作人员拿出两条金贵的羊绒毛毯给两位披上肩膀。

  打开主厅门的一刹那,更为奢华的灯光照耀得两人险些睁不开眼。

  主厅内呈现出四面高中间低的构造,仿佛低头便能看见的藻井,最中央的拍卖师已经就位,四周坐着为数不多的跟他俩一样身披羊绒毛毯的贵宾。

  萧致有点坐不住道,“你真的觉得咱们手里这一百万足够应付这样等级的拍卖会吗?该不会是要卖一点国家不允许在明面上出售的东西吧?”

  鹤澜渊也如此觉得,不过他所在的大夏朝对于盗墓偷得的东西以及盗墓的贼人,也是处罚相当严重的。

  他比起萧二世要镇定许多,以至于萧致认定了鹤小受兜里即使装着十块钱,也敢坐在这里气定神闲地举起竞价号牌。

  在拍卖开始之前,拍卖员有请了公证人员与法律顾问列席,彻底打消了在场所有人的疑虑。

  只是第一件藏品鹰隼面具翡翠杯。

  拍卖员将这件器物的由来做了简单地表述,也难掩聚光灯之下的流光溢彩。

  拍卖员的叫价便是300万起。

  鹤澜渊二话不说,直接举起竞价号牌,朗声道,“五百万!”

  话说大哥你懂五百万是个什么概念吗?那可是小爷被赶出萧家前,两个月的零花钱啊!

  鹤澜渊举牌后,很快有人跟着叫道“550万!”

  “570万!”

  “600万!!”

  鹤澜渊又举一次牌,“700万!!”

  萧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朝侧面抬了下手,一旁服侍的工作人员连忙走过来,俯身问道,“请问先生您需要什么?”

  萧致道,“给我一份拍卖清单。”

  工作人员说,“不好意思,先生,我们的拍卖物品不能制作预览清单,还请谅解。”

  哦,毕竟是地下拍卖会嘛。

  萧致又问,“那这水宫里除了我们刚才进来的那条通道,还有没有其他通道可以出去?”

  “有,”工作人员道,“不过没有员工通行证,那里是不准随便进去的。”

  看来逃跑的后路彻底被截断了。

  萧致像十万个为什么小子,连珠炮似的发问说,“我们是被你们家的老板邀请来的,可是半天了,我怎么一点也没有见到你们所谓的老板?”

  “在座的每一位贵宾都是我们家老板亲自相中,并且派人慎重邀请来的,”工作人员不厌其烦地解释,“但是我们家的老板一般不会与贵客们打照面的,假如有缘分的话,可能在拍卖会结束后能看到他的身影。”

  哦。

  萧致有点窝火,“那你们惯用的这一招恐怕算是瓮中捉鳖的计量吧?”

  工作人员见惯风浪,笑眯眯说,“鳖这个字眼可不好听,不过贵客您若是觉得自己被欺骗消费了,我们这边随时恭送您出去。”

  萧致将两条胳膊往皮箱边沿一搭,显得优哉游哉说,“说鳖这字眼确实是我自贬了,那我换个说法,你们想尽办法引人上贼船,这样贬你们的话,是不是比较好听。”

  当前的拍卖正处于白热化,鹤澜渊的手直接用竞价号牌遮挡住某人的破嘴,轻说,“我有分寸,你不要搞事。”而后高声叫道,“900万。”

  工作人员礼貌地笑着问,“先生,我们提供免费的优质红酒,需要喝一杯解解乏吗?”

  “我可能需要速效救心丸,能帮我去买一瓶吗?”萧致捏出一张百元大钞,“剩下的不用找了。”

  工作人员离开。

  另外一个人犹豫半晌,最终出价“910万!”

  鹤澜渊这边居然没有继续加价,而是将手从毛毯中拿出来,摇开折扇轻手慢摇了几下。

  萧致反手用手背蹭了他的额头,“没出汗啊,扇什么凉风,也不怕冻感冒了。”

  鹤澜渊瞧他一看就是心急了,笑想真是个沉不住气的小屁孩,嘴上慢悠悠道,“比本王那时候还刺激些。”

  果然,拍卖员再喊了三声之后,一锤定音。

  萧致深吸一口气,冲他伸起个大拇指。

  第二轮竞拍的是一幅浅绛山水画,以淡红青色彩渲染的方式先浓后淡,意境缥缈,历经岁月洗礼依旧形神具在,技法超然。

  鹤澜渊又是第一个举牌,“120万!”

  随着他的叫价,这一次有三五个人一起不断加价,竞拍场面倏然热闹起来。

  萧致忍不住打扰正在兴头上的鹤小受,认定对方绝对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五根手指轮番敲击着皮箱的表面,隐忍且告诫说,“我才发现,你这个人喜欢的东西还挺广泛?”

  鹤澜渊明知他的意思,故作没听懂说,“平素里也没有其他的兴趣,也便是收集点骨玩字画,无趣时翻出来研究研究,临摹临摹罢了。”

  萧致想起他毛笔字书得奇好,颇有些书法家的风骨,心思不由偏了偏鹤小受,暗忖着主受也太可怜了,原生家庭贫困潦倒,还欠下一屁股的债,需要卖儿子的屁股来还。

  我猜他一定是从小吃太多苦了,以至于产生不切实际的幻象。

  伸手摸摸鹤澜渊的头。

  鹤澜渊旋即瞪他一眼,要知道摄政王的头颅怎么肯由一介凡人百姓随便触碰?!

  ......

  不对,他可是让宋大宝摸了好几次呢。

  为什么萧致偏偏是不准随便碰他的那个人呢?

  鹤澜渊一晃神,第二个竞拍品被人以320万高价竞拍成功。

  鹤澜渊说,“不要碍事。”

  萧致却像找到了某种诀窍,直接往鹤澜渊身边贴了上去,还主动打开自己的毛毯,将孕夫温柔地搂在怀里,义正言辞说,“我替两个干儿子保保暖。”

  “我的孩子,凭什么成了你的干儿子?”

  凭你也配?

  鹤澜渊连第三件展品是什么看也未看,直接竞拍400万的价格。

  萧致半搂住人后,也不再关注究竟拍掉了自己几个月的零花钱,只是近在咫尺地来回描摹着鹤小受极漂亮的侧颜。

  怎么会有人怀孕还如此清韵不减,徒增靡丽,闻一闻从雪白的脖颈间似乎还能嗅见若有似无的青竹微,淡雅如清风拂过竹丛,月影微微。

  鹤澜渊最后一次举牌,“560万!”

  他后面紧跟的那一个喊了“600万!!”

  鹤澜渊便不再出手,而是一把摁住某人的俊脸,狠心推开道,“你太热了,坐开点。”

  而后拍卖员以六百万成交了第三件古玩。

  接下来的两次,鹤澜渊故技重施,其实从始至终,他都在认真关注着整个拍卖会场的动静,然后不断地提高价位,在揣测到最高价之前一步的位置停手,由其他人竞标成功。

  鹤澜渊观察力非凡,看得出能坐在水宫的人们有的是钱,他跟这些人比财力是不足挂齿的。

  但他能消耗他人的耐心,引发他人的猜忌,轻松挑起他人的好胜心,又一次次将这些人抛进懊丧的深渊。

  摆在台面上的那些古玩真得值他喊出来的价钱吗?

  摄政王从始至终都只是在估量一个人的贪心而已。

  等到第七件藏品出现。

  摆在竞拍展台上的只是一块古朴的红玉,色红如血,被光一照耀如异星。

  鹤澜渊一看见这块血玉,一把捏住萧致的手,连声色都变了,寒冷如刀说,“这个,就是这块玉石。”

  萧致瞧他激动得厉害,连挺起的腹部也在变了节奏的呼吸中起伏,一双黑幽幽的眸子坍缩成两颗冰冷的黑曜石,泛出冰针般的寒光,嘴唇紧抿似要咬断银牙。

  “哪个?”萧二世将目光拼命集中在那块红彤彤上,颇为紧张道,“我听我爷爷说,带血的古玉可不好,是沾了尸气与尸血的血沁玉,非常不吉利的东西。”

  鹤澜渊打断他说,“那块玉我很熟的,至死不会忘记。”

  鹤澜渊至死也忘怀不了这块玉石,这是当年父皇赐给他的本命玉,大夏朝的皇族都有一块独属于自己的本命玉,贴身陪伴一生,历经初生、成长、衰老、乃至死亡。

  当某位皇子或王爷殁了之后,会将本命玉塞入口中以堵住口舌,作为衔玉的玉器。

  只是鹤澜渊的本命玉意外丢失,令他懊丧许久,谁想居然能在异国他乡看到旧物,令他简直大喜过望。

  看来,这华国与吾大夏朝之间,必定有某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