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和度沨对视一眼，眼中显然已经有了答案。
褚白苋眼瞳中划过微型计算机中不断滚动的绿色数据：
“偶尔一次没有什么问题，如果经常使用，你的腺体会受损。”
“而腺体能量会储存在装置里。”
“等到有人拿走，他们可以从装置里提取你的腺体能量。”
他神色严肃：“而且这个装置脱离了机甲本体后，机甲将无法启动，也就是说……”
沈灼补充完了褚白苋想说的话，嗓音低沉：
“有人知道这台机甲会到我手里，并且希望我认为它就是神谕。”
这件事和荀清应该没什么关系。
荀清要是能装的那么像，也不至于被他看出破绽。
而且看他的样子。
应该并不知道这台机甲并不是神谕。
那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是送给荀清机甲的人布置的。
那人知道他的等阶，并且想要借刀杀人。
在他的等阶没有被公之于众之前，知道他等阶的只有他的父亲们，以及——
女王陛下。
沈灼脑子里划过了那张脸。
亚麻色柔软的长发，鲜红如血的唇。
以及，那双灰色的，如同火烧过后灰烬颜色的眼睛。
——原来，这么早就有计划了。
就在这时，沈灼突然想到一件事。
一件被他几乎都要抛到脑后的事情。
“我还记得我们模拟战场的时候，队伍中出现的第五个人，蒋山前，是以他为中心爆发出的虫潮，是不是也是计划的一环？”
褚白苋没接触过模拟战场，但能推测出来一些前因后果。
“你是说，有一个人引发了虫潮？”
褚白苋看向度沨，后者略微点头：
“虚拟战场指挥部检测报告显示，是他造成的，但没有尸体，找不到原因。”
褚白苋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你们记得，新型的似人虫族吗？”
沈灼有印象。
那天他们等阶播报时，同一届八人一起去一个办公室里签署分配部队的志愿。
那个时候，他们听到的消息，是虫族进化很快，现在已经有智慧，并且外形很像人类。
所以，叫做似人虫族。
“你的意思是……”沈灼思索道：“那第五个不存在的人，其实是混入队伍中的似人虫族？”
度沨：“不无可能。”
褚白苋点头：“我出差去南部战场，见到过引发虫潮时候的似人虫族，它们会用身体作为诱饵，引来低等阶的虫群啃食。”
褚白苋顿了顿，又看向机甲。
“但我不明白，机甲和这个似人虫族有什么关系。”
度沨敛眸看着那机甲内部的装置，目光深处闪过暗芒。
这是一个疑点。
或许也是那个女人做这一切的原因。
“这件事我会去调查，”度沨道，“说说解鸩的事情。”
褚白苋把钥匙还给了沈灼：“如果是有人故意，最好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再追击解鸩的时候，遇到了他的接应。”
“解鸩不除，腺体贩卖组织就会永远存在。”度沨沉声道。
沈灼猜测，那个解鸩，大概就是当日给度沨注射药剂的那个长发戴眼镜的alpha。
“这几天事情很多，我处理了一半，很累，现在总算能给我放假了吧？”
褚白苋说这话时，连度沨都没看一眼，直接是对着沈灼说的，还想拍拍少年的肩膀，被男人带回身后。
“说话，别动手动脚。”
“啧。”褚白苋撇嘴，“我又不是alpha！”
度沨看向他，少有地没有再损什么。
一个alpha愿意尊重omega，但不代表他能够接受自己因为药物强行变成一个omega。
从骄傲的，自由的s4alpha。
变成每个月都有发热期，或许之后也只能成为依赖alpha的omega。
褚白苋不知道花了多久才走出来。
而现在把这件事都能当作玩笑。
沈灼突然觉得不太好受。
“你们干嘛这个表情。”倒是褚白苋自己非常洒脱，“好了，事情报告完了，给我批假。”
度沨：“一周。”
“呦呵？”褚白苋瞪大眼睛，“你这么大方了？”
度沨瞟他：“不要？”
“要要要！”
褚白苋生怕度沨再反悔。
他直接脱了军部外套挂在臂弯，一副已经下了班的状态，笑嘻嘻地，“臣退了。”
“等等，我有话问你。”度沨随即看向沈灼，“你先回办公室等我好不好？”
沈灼点点头，先行离开。
留下褚白苋抱着手臂等待下文。
“围剿行动，为什么让他们来？”
度沨脸色不太好看，“我记得你只能调度军部人员，为什么要让学生涉险。”
褚白苋和他对视，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道：“你不能因为要保护一个人，就让他对你身处危险之中全然不知。”
褚白苋深吸了一口气：“我已经做错过一次，你不能再走我的路。”
“沈灼是可以跟你共患难的人，他也有能力做这些事情，你什么都不告诉他，不怕他恨你么。”
或许是褚白苋的眼神太过锐利。
度沨竟然没有能反驳的话。
两方沉默许久，褚白苋还是先开了口，摆摆手准备离开：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
度沨回了办公室，桌子上小山似的文件已经堆满。
“我能帮你一起看吗？”
少年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扫了一眼那些文件。
“好。”度沨挑拣出一些简单基础的，递给沈灼，“可以先看看这些。”
沈灼拿了支笔，先行批注在空白纸上。
半个小时后，度沨交给他的所有文件全部整理好，连同批注的纸一起递给度沨。
度沨将文件与批注对应检查，眼中划过意外的欣喜：
“夫人真的很有天赋。”
沈灼手中的笔打了几转，托着腮，唇角微勾。
度沨很喜欢少年这副骄傲模样。
有了少年的加入，两人处理文件的速度快了不少。
但等所有事情都结束，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度沨习惯熬夜，但身体还未恢复完全，确实让他感觉到比从前疲惫许多。
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度沨看向面前也依然在坚持的沈灼：
“夫人——”
沈灼撑着额头，在文件上落下最后一笔。
抬眼连度沨的脸都没看清楚，就闭上了眼睛。
在额头即将磕在桌面上的时候，被一只大手稳稳托住侧脸。
沈灼已经累得睡着了。
度沨弯腰抄起少年膝弯与后背，轻轻将他抱进怀里。
少年无知觉地嘤咛一声：“度沨……”
男人低下头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我在。”
少年似乎听到了，才安心的松懈下身体，靠在度沨颈窝里沉沉睡去。
度沨将沈灼放在床上。
单人床睡两个人就过分拥挤了。
度沨就坐在床边，锋利眉眼深邃柔和。
满眼都是少年熟睡的可爱模样。
笑意宠溺温情：“辛苦夫人了。”
沈灼醒过来的时候约摸六点，就看到度沨坐在床边闭着眼睛。
听到少年起身的动静就睁开眼。
“醒了？”
少年同时询问：“你怎么没睡？”
沈灼看了一眼自己躺在床上占据一整张床的样子。
这人肯定是为了让他舒服一点委屈了自己一整夜。
“过来，我陪你睡。”
沈灼将身体挪到最边上，给度沨留了一个可以躺下的位置，拍了拍床面。
度沨哭笑不得，只能被拉着躺下。
“闭眼。”沈灼盯着他。
度沨乖乖听话。
过了几分钟又睁开，朝着撑起一半身体看他的沈灼无奈笑道：
“夫人，你这样盯着我，我睡不着。”
沈灼“哦”了一声，随便拿起旁边书架上的书翻看：
“那要听睡前故事吗？”
度沨倒也不客气：“那就劳烦夫人了。”
沈灼清了清嗓子，开始读书上的内容：
“三型虫族特征为，巨大翅膀，双口器以及每小时200公里速度，516年初次在南方战场发现……”
沈灼读了一段，才发觉这大概不是什么哄睡的读物。
可就在他准备换一本的时候。
身侧却传来了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度沨太累了。
沈灼轻手轻脚地将书放起来，释放出一些安抚信息素。
少年手指缓慢地顺了顺男人的头发。
勾唇微笑。
“做个好梦。”
——
度沨需要的睡眠时间很短，两个小时就能够维持一整天的冷静清醒。
但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
身侧已经没有人了。
alpha指尖蜷缩了一下，心脏向下沉了沉。
扭头，却看到一旁桌子上的纸，上面是沈灼的笔迹。
［上午我去上课，十一点来接我，我们回爸爸家里吃饭。］
很短的一句话，纸张似乎还带着昙花的香味。
几乎是一瞬间，就抚平了alpha心里的躁动与不安。
度沨拿出胸口的结婚证。
将那张纸夹在结婚证里。
中午时分，一辆带着指挥部标志的军部用车停在了阿瑞斯门口。
度沨身穿整肃军装，下了车，靠在副驾驶车门上等待。
身高腿长的alpha依靠在黑色军车
周围窃窃私语声音不小。
度沨正翻看着他易感期时候发布动态。
今天依然是在头条。
下面的转发量多得惊人，评论区每一刷新都能多出几千条。
那动态不是他清醒时候发布。
但却是他一直都想要告诉所有人的事情。
度沨轻笑了声，心情颇好。
看来他的易感期中，也不是只做了坏事。
“行，你老公来了，我就先走了。”
隔着几米，度沨听见了艾梨的声音。
无比幽怨。
度沨开了口，是对艾梨说的：
“之前，抱歉。”
艾梨能想到应该指的是昨天下午实战周测的事情。
但表情一下子变了，见了鬼似的摆手：
“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哪里的话！”
度沨继续道：“下午我让季维深送一份赔礼去你的宿舍吧？”
艾梨一秒变脸：“哥。”
艾梨无比认真：“小弟绝对把沈灼灼的烂桃花们挡得死死的！”
度沨笑了笑：“好，谢谢你了。”
艾梨走得飞快。
度沨接过沈灼的小包。
替他打开车门的时候，还附身亲吻了一下少年的额头。
四周一阵吸气，伴随着学生们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度沨视若无睹，对着少年笑得温柔：
“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