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妆愈发突出眉眼精致的少年，静静地站在舞台正中央。
全世界都随他一起安静了下来。舞台之下的观众席停止了喧闹，纷纷抬头。
王麟满意的抖了抖肥硕的下巴，心道江暮雪确实有爆红的潜力，如果不是房文霍的儿子，他……
脑子里正浮想联翩，身子被猛烈的撞了一下，王麟不满的皱眉瞪向来人。
“聂导？你这是碰上什么事儿了，这么匆忙？”
聂文是星光盛典挂名的总导演，王麟和他在酒桌上碰过几回，印象里是个沉稳的性子。
王麟这话一出，聂文瞪大双眼，震惊道：“王总，您还不知道？”
王麟满头雾水，他该知道什么？
聂文也不啰嗦直接解锁手机，把江暮雪的微博给他看。
王麟不经意一撇，笑容就这么僵住了，连带着腮帮子上的肉都簌簌的抖着。
“他、他……王麟捂着胸口，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还有巨大的恐惧一并袭来。
不行，他要冷静。
现在三天两头就有明星塌房，娱乐公司也在吃亏中成长，都有了一套成熟的危机公关策略。
王麟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一眼正在唱歌的江暮雪，扭头对聂文说：“聂导，实在抱歉，因为我们公司内部的事影响了盛典。”
“你可以立刻终止江暮雪的表演，我会把这件事的热度压下去。”
聂文眼珠子转了一圈，在王麟身边位置坐下亲切道：“您还不知道，这事儿已经上热搜了，热度压是压不住了。”
“这个节骨眼上直接撤了江暮雪的节目恐怕不妥，会被网友当做心虚、打压他的证据，到时候谣言四起，对您不是件好事。”
“我们平台手里有几个长期合作的营销号，王总如果有需要，倒是能带带风向。”
王麟知道聂文这是舍不得直播的热度，决心要吃他人血馒头，还假惺惺的来卖好。
他心里恨不得吃了江暮雪，还得云淡风轻的堆笑：“那就多谢了，这份情我记在心里。”
聂文一走，王麟反手就给了齐玉轩一个大耳刮子。
“废物！”
齐玉轩捂着脸，身子抖的比王麟还厉害：“王、王总，我——”
“别废话了！我们不是养了一批营销号吗？现在立刻安排公关写文案！”王麟咬牙，“我要江暮雪身败名裂！”
“那房文霍那边……”
“你是猪吗？当然一起黑！必须要比他们动作快！”
王麟又是一脚，直接将齐玉轩踹出两米远。
齐玉轩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这会儿他屁股疼脸更疼，实在是提不起勇气告诉王麟，他发现了一个古怪的直播间，正在直播江暮雪的舞台。
算了，没准是哪个网红开的呢。
齐玉轩去干缺德活了，另一边，市中心最标志性的摩天大楼里，李凡揉了揉脖子，从成堆的文件里抬起头来，看着冒冒失失跑进来的秘书。
“怎么了？”
秘书是从总公司调过来帮他起步的，很能干，李凡还从没见过他这样慌张。
“BOSS，你让我盯着的江暮雪出事了！”秘书操着一口并不流利的普通话，“具体我已经整合好发给你了。”
李凡花了一分钟了解了来龙去脉，愣愣的盯着屏幕，整个人仰靠在椅子上，灵魂和思绪都被抽走了一般。
破产之后，李凡见识了何谓人情冷、人走茶凉，这一度让他怀疑人性。
可江暮雪的所作所为，彻底颠覆了他的想法。
他得罪房文霍为了给他通风报信，现在又为了不相识的练习生，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江暮雪就像是黑暗里的那束光，像是无边大海上的灯塔。
他灵魂散发出的光芒灼痛了李凡的双眼。
“我必须要帮他！”就算不是为了还人情，仅仅是保护这世界最后的良善，他也必须出手！
李凡抬眸：“目前舆论怎么样？”
秘书皱眉：“王麟有过这方面的传闻，舆论最初是偏向江暮雪的。”
“最初？”
“但紧接着有一批KOL下场发了江暮雪的黑料，这些KOL大都来自同一个MCN机构，我查到他们和星璨有合作，应该是王麟动的手。”
李凡食指轻点桌面：“房文霍那边呢，有什么动向？”
“他们似乎准备明哲保身，不想卷入这场混战里。目前提到他们的负面通稿都被删除了，但……没管江暮雪。”
“呵。”李凡嘲讽的勾了勾唇角。
更加确定江暮雪是被房文霍利用的，李凡沉吟片刻吩咐道：“我们的第一批宣传投放，没记错的话合作对象里就有微博的贾总吧？你去和他们联系，说我们愿意追加费用，但——他们平台自己养的号，也是时候动一动了。”
李凡交代完，神情严肃的点开了江暮雪博文里的直播间链接。
他喃喃：“江暮雪，你到底想做什么？”
同一时刻，易灵灵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发下石破天惊的微博之后，江暮雪看上去还是那样的镇定，全开麦高音丝滑毫无瑕疵。
一曲唱罢，众人才渐渐从震惊里回过神来。
表演还没结束。
江暮雪跪坐在地上，仰起上半身，光怪陆离的舞台灯光倾洒而下，黑暗渐渐褪去，舞台上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玩偶。
易灵灵倒抽一口凉气，和现在挤爆了的直播间里的大多数人不同，她是从最开始就在这个直播间的，这些娃娃她都见过，这都是江暮雪挨个挑出来的。
易灵灵以为自己会再次陷入恐惧，可渐渐地，她沉溺在了江暮雪的舞台里。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江暮雪的舞蹈功底竟然这样的强！
既柔软又有力，矛盾的点在他身上被完美的中和了，哪怕是最简单的抬手，都能因为恰到好处的颤抖而牵动观众的心。
背景音乐的高/潮处，彷徨无措的少年，目光空洞的倒在了娃娃堆里。
音乐忽急忽缓，少年隐没在娃娃里的身躯不得见，但露出的指尖和小腿都在随着音乐跳跃，时而快，时而慢，将观众的心揪在手心里。
指尖和脚踝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出苍白的质感，过细的视觉像是轻易就能被折断。
易灵灵看出来了，少年在挣扎，他好像……在承受着特别不好的事情。
忽然，音乐嘎然而止。
少年挺起上半身，光影勾勒处他的背部曲线，像是拉到了极致的弓。
那一瞬间，摄像头给了少年一个特写。
所有人都看到了，少年绝望的眼神，还有顺着眼角滑下的那滴眼泪。
易灵灵好像猜出了少年身上发生了什么，她舔了舔唇，莫名觉得喉头堵得慌。
直播间的弹幕蹭蹭上涨，越来越多的人在问：【江暮雪表演的是受害者？王麟的事是真的吧……】
如果是假的，江暮雪一个刚成年的小孩儿哪里来的阅历，能呈现出这么复杂的表演？
这一定是亲眼所见。
舞台上，乐曲到了终幕。
少年落叶般栽倒，他眼中毫无生机，后仰的时候唇角露出微笑，像是和世界最后的告别。
现场鸦雀无声。
王麟不屑一顾，甚至想放声大笑。
就这？他还以为江暮雪有多大的本事，结果就这？！
演的确实好，都让他回味起了那天的美妙滋味。
那个叫常青的小孩儿，性子格外的烈，是他品尝过的所有人里反抗最激烈的。
可越是这样，他越来劲。
最后还不是被他得手了？
只要他想，就能办到。
星璨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那些孩子的梦想是他赐予的，他做的一切，不过是收取了一点小小的利息。
至于江暮雪，还太天真了。
王麟望着舞台哂笑了两声，整了整西服，准备起身。
他要去后台亲自收拾江暮雪。
然而，就在他起身的刹那，舞台包括观众席全都暗了下来，周遭安静的落针可闻，只有孤单的一束光落在舞台的正中央。
那里，倒在地上的少年，再次起身。
还没完？
王麟不耐的皱眉，然而下一秒就瞪大了双眼，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少年起身的动作太古怪了，身体每个关节朝着不同的角度翻折着，最后咔哒一声，拼凑成了人形。
像是摔坏了的娃娃又被重新拼凑起来。
“不、不可能。”
王麟摇着头，扒拉着身边的人，眼珠子死死的瞪着少年身旁漂浮着的两个娃娃。
一个是头快要掉下来，穿着淡黄色公主裙的芭比。还有一个是个破破烂烂的棕熊。
这两个娃娃明明在他的地下暗室里，他为它们置办了最精美的橱窗。
这是他最早的战利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麟还没想明白，蓦地，江暮雪抬起头来，他微微上挑的双眼只剩下黑色的瞳孔。
在他抬头的瞬间，两个娃娃也笔直的朝着王麟冲了过来。
“啊啊啊啊救命！”
王麟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身旁的人挡在了身前。
“王总，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可是未来的你啊，你看我死的够惨吗？”
那人缓缓转过头来，脸上的皮肉一块一块的脱落。
那竟是王麟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