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玄幻奇幻>27岁俱乐部>第40章 精在湖中坐,锅从网上来

  “很像吧?其实我会易容灵术。”水草精坐直了腰,朝卢念澈扬着下巴,“你认识冯蔓?我上网查过他的资料,冯蔓还挺红的。”

  他的双眼又眯到了一起,有种纯粹的可爱,又显得脉脉含情。

  冯蔓是典型的浓颜,就使得一对淡淡的凤眼格外特别。以前录唱片时,卢念澈对这双眼睛毫无抵抗力。每每被如此看着,他总觉得自己和冯蔓的关系,远超简单的友谊。

  直到去年卢念澈参演了一部电影,电影剧本由知名作家韩冷操刀,里面的一句台词令他感同身受:【人世间的感情莫过于此,用一个瞬间来喜欢一个人,然后用更多的时间来慢慢拷问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1)

  “我不知道这张脸的影响力这么大。有几次我上岸听演唱会,有人看到我之后竟然吓了一跳,问我和冯蔓有什么关系。怎么样?我骗起人来,还是很灵光的——这手易容术,骗过了很多人呢!”水草精一番洋洋得意的言语,将卢念澈带回现实。

  卢念澈暗自吸了口气,喉咙被叫做“回忆”的针刺了一下。

  故人已逝,日月跳丸,但冯蔓说过的字字句句,都在卢念澈的心上镌刻至深。

  他记起差不多的话语,冯蔓也对他说过。

  七年前,冯蔓刚出道就拿了金曲奖最佳新人奖。卢念澈得知消息后邀请他到家中小酌,结果冯蔓没刹住喝多了,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念叨个不停。

  那是卢念澈从未见过的冯蔓,沉在眼中的郁郁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荣誉带给他的兴奋和底气。

  “我们几乎为音乐付出了所有,付出了远超一个人的牺牲……”

  “嘘,告诉你一个秘密,《同渡》不是我写的。”

  “骗你的念澈,哈哈!我很会骗人的!这个圈子就是骗,要先骗过自己,才能去骗别人。念澈你也要好好学怎么骗人。”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骗人其实很难,你得知道别人想要什么,更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反而是诚实比较容易,因为说实话不用动脑子。”

  眼前浮现出冯蔓因为喝醉而酡红的颧骨和眯起的湿润双眸,以及反反复复从他口中说出的那句“对不起”。

  这一刻,卢念澈仿佛真的感觉,斯人仍在,有酒气喷在了自己脸上。

  “喂,喂!卢念澈!”水草精在卢念澈眼前挥动手指,确认他没被魇住。

  随着动作,水草精手上的身份证左右摇晃,冯蔓那张含笑的证件照,让卢念澈错乱的三魂七魄归位。

  那么问题来了。

  卢念澈仿佛突然被打通了七窍,理了理逻辑,缓缓开口:“冯蔓已经去世,而且就是在白鹅湖淹死的。你又有他的身份证——”

  “他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被问了个猝不及防,水草精道:“他的死应该跟我有关系?”

  卢念澈:“何止是他?你既然经常出湖,‘白鹅湖诅咒’没听说过?”

  “嗐,原来是那个破诅咒,这可真是吃瓜吃到我自己。”水草精吐了吐舌头,反应过来,“所以你认为,冯蔓是中了白鹅湖诅咒才死的?”

  卢念澈下巴微低,他眼睛本就大,瞪圆之后瞳仁沉而黢黑,刀刻一样的眼神中写满了四个字:杀友仇人。

  水草精索性一屁股坐回那根超大号水草上,水草上下摆动,带着他的身体摇摇欲坠,看上去颇似个被屈打成招的犯人,只听他着急道:“什么白鹅湖诅咒,王蔓李蔓冯蔓,人不是我杀的!我冤枉啊!”

  “别人死没死,怎么死的,我不管——”卢念澈步步紧逼至他对面,劈手想要夺过冯蔓的身份证。

  怎料水草精反应极快,手臂向后一扥,让卢念澈扑了个空。

  卢念澈的动作过于激烈,还是碰到了水草精手上的伤,间或两滴绿血滴落,颜色奇诡至极。很像街边大排档地上的油污,太阳一照,泛出令人恶心的斑斓。

  卢念澈忍住想吐的感觉:“冯蔓的死,你今天必须解释清楚。”

  水草精捂住伤口倒吸冷气。他看着眼前的人类,微红的眼圈和颤抖的肌肉倒影在瞳孔中,咕咚咽了下口水,一时间竟忘记了疼痛。

  卢念澈实在是美极了。满足了他一个卑微粉丝对于“蒸煮”的全部幻想。

  幻想近在眼前,默了默,他将那句“我没法解释”硬生生地憋回了肚子。

  倒不是怕说出来之后,自己会成为内娱有史以来第一位挂在蒸煮手里的粉头。

  而是不愿意眼睁睁看这美好的幻想四分五裂。

  “冯蔓身份证掉下来的那天晚上,”水草精无奈地摇头,决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试图给卢念澈提供线索,“我都准备睡觉了,结果有什么东西,啪叽,砸到了我脸上。我一看,好家伙!是张身份证。”

  说话间,他手臂一扬一挥,大海草旁像是全息投影一样,出现了一张硕大的床。

  准确来说,那是一团从流飘荡的蓝绿色水草,凝成了床的形状。

  “床”的配置还挺完善,四件套一应俱全,枕头上覆着的除了水草还有芦苇花,绿白二色的花纹浓淡相宜,倒是雅致得很。床上方更是有一捧淡绿色帷幔,捍卫这张床着最后的尊严。浮光一照,帷幔状若水晶帘,精美极了。

  卢念澈曾接过一个中韩合拍的神话电影,韩国工作室制作出的特效一流,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然而眼前的“床”,可比韩国人做出的电影特效真实一万倍。

  卢年澈眼珠瞪得溜儿圆,情不自禁上前去摸了摸。

  是真水草无疑。

  他忍不住想,这哪里是水草精?分明就是个对床要求颇高的豌豆公主。

  “喏,身份证就是从那个帘子的缺口掉下来的。”绿血已经止住,水草精抬手指了指帷幔,又将手指移向卢念澈,“你也是。”

  他咳了一声:“不信你看你腿上的水草,是不是和帘子一样?”

  卢念澈顺着望过去,果然见帷幔间的水草细密有致,唯正中央割出了一道二三十公分的缝隙,像是被生生扯下的。

  脑中灵光一现,他记起在贴吧里看到过的热帖【你不知道的“白鹅湖诅咒”内幕】。

  帖子写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楼主有熟人在庐城市公安局,负责这几起溺水案件,知晓一些内情——被白鹅湖湖神选中的“祭品”们,右脚上都有水草。

  难怪入水前,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上了自己的脚。

  四舍五入,他差点也成了站在奈何桥前的祭品。

  卢念澈现下没有工夫去想生死大事,依旧不死心地问水草精:“这张床的上方,是不是还掉过什么?比如……”

  比如冯蔓。

  水草精咬着唇,向卢念澈投去会意的眼神:“我在白鹅湖住了也有几百年了。一直啥事儿没有天下太平,结果就是五六年前,突然有一个晚上,我睡得好好的,结果被砸了个眼冒金星。你是不知道,当时就鼓了个大包,想当初我去仙界给百城君庆生,寿宴上的寿桃都没那么大。”

  边说着,他边挥动双手,身后的水草之间又飞出了一双……高跟鞋。

  不仅没猜到这答案,卢念澈更是被高跟鞋上的银色亮片闪瞎了眼。

  高低在娱乐圈混了这么久,他凭余光就认出是Jimmy Choo的。

  Jimmy Choo的鞋子不便宜,这是哪家的富贵千金想不开,穿八厘米的恨天高来白鹅湖踩沙子玩儿?

  只在瞬间,卢念澈记起来白鹅湖的路上,出租车司机说过的话——庐城电视台知名主持人许湘君,是遭遇“白鹅湖诅咒”的第一位娱乐圈人士,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只有一只脚上挂着鞋子。

  这下就全对上了。

  “被这破鞋子砸了一下子后,我就一直睡不好,总是做噩梦,梦到脑袋被高跟鞋劈出个血窟窿。我去问了秋毫上仙可有催眠的灵术,上仙也无计可施,还建议我少喝奶茶咖啡,去凡间的医院看一看。”水草精愤懑地看着高跟鞋。

  卢念澈被带跑了,好奇地问道:“你们圈还有上仙呐?!还喝奶茶?跟仙侠烂剧真挺像的。”

  “……这不重要。”水草精自知话多失言,这下他没挥臂,而是实打实地从裤子口袋里翻出两个白色小药瓶,“我上岸去了医院,医生说我是什么……神经衰弱,给我开了药,让我晚上睡前把窗帘拉实。”

  卢念澈往药瓶上乜斜了一眼,是褪黑素。

  作为圈里知名的劳模卷王,他隔三差五就压力山大,也经常失眠,一时间竟很有共鸣。

  卢念澈便用过来人的口吻,温声嘱咐着眼前这位“病友”:“褪黑素不能多吃,有依赖性。”

  水草精点头:“我回到湖底以后灵机一动,用水草编了个帘子遮光,果然好多了。哪能想到,才过了一年,帘子就被扯坏了。喏,这次是手表。”

  “你怎么什么都留着,什么都囤?我看你不应该叫水草精,也不应该叫豌豆公主,应该叫仓鼠。”卢念澈接过手表,小声吐槽。

  手表是积家经典的Master款式,价格不菲。

  卢念澈想了想,觉得它可能是第二个遭受“白鹅湖诅咒”的死者,也即庐城电视台那位男主持人的遗物。

  按照顺序,第三位死者就是冯蔓了。

  思及此,卢念澈试着问:“接着掉下来的,是不是就是这张身份证?”

  水草精颔首:“你这么了解‘白鹅湖诅咒’啊。”

  何止了解,关于冯蔓的一切,他都刻烟吸肺。

  “我都怀疑是不是这床的位置不对,风水有问题。”水草精瘸着腿,重新踱回“王座”,扒拉出了一堆杂物,“否则怎么会掉下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有耳环、胸针……”

  卢念澈差点又被那些闪着银白光泽的首饰闪瞎,不过他发现了华点,声音陡然变大:“你是说掉下来的都是东西?冯蔓,阿蔓他没掉下来过?”

  水草精闻言皱了眉:“实不相瞒,掉下来的‘人’,你是第一个。我还奇怪呢!怎么好好地睡着觉,突然来了一个大活人,差点把我压成冻干水草。哥哥,虽然你是明星,但也该减减肥了。”

  “……”演员对体重最敏感,卢念澈平时非常重视身材管理,是健身房常客,只是近来为了新电影增了几斤的肥,闻言哽住。

  水草精:“至于冯蔓,我只有他的身份证,连他的影儿都没见过。”

  卢念澈一脸难以置信。

  “嗐!我不是说过了吗,人真的不是我杀的,也许那些人就是不小心落水出了意外。”水草精急了,“白鹅湖诅咒,压根儿就全是你们瞎编的。”

  “本水草精啊,属实是精在湖中坐,锅从网上来。”

  作者有话说:

  (1)出自电影《一座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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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多伏笔的一章,大家瞪大眼睛细细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