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玄幻奇幻>27岁俱乐部>第39章 “我乃是一株千年水草精”

  眼前的男孩对“冯蔓”二字毫无反应,依旧冒着星星眼,像在欣赏蒙娜丽莎真迹一样,瞳仁在卢念澈的五官上打转。

  卢念澈被他看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是,掉了一湖。

  “妈耶,竟然让我搞到真的了!!!”他反客为主,一把捉住卢念澈的手,激动得结巴了起来,“我能,能摸摸你吗?”

  腕骨一痛,卢念澈倒抽凉气:“你已经摸到了,不对,是快摸碎了。”

  水草精反应过来,略微松手。他眼神像偷画的雅贼,可出口竟是熟悉的饭圈用语:“念澈放心飞,i澈永相随……”

  虽然做过爱豆,但卢念澈自认FJX组合是他从艺生涯中的黑历史,更讨厌饭圈那套土甜土甜的话术,表情僵在脸上:“……”

  虽然已是天人永隔,但卢念澈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再度见到冯蔓的心情。

  也许是失而复得的激动,也许是久别重逢的兴奋。

  但他此刻望着对面那双星星眼,感知着手上传来的热意,还有不断冒出的“蒸煮”、“走花路”“你是我本命”等等自己听了想吐的词汇,一时竟无言以对。

  要不是被攥了手,他真想捏住鼻子。

  男孩握住自己的手指修长有力,一看就是常年弹钢琴的手,动作之间,攒着某种蓄势待发的力气。

  卢念澈向上看去,见男孩面色冷白,白得有几分精致冷峻的观感,自带一股潮流的文艺气息;偏偏又有一双能传递千言万语的凤眼,眼白和瞳仁黑白分明,如墨玉如晴雪,雪光玉色之间,恰含无限情意。

  这对眼睛,总让卢念澈无端想起“斯文败类”一词。

  这是个褒义词。

  男孩和自己最好的、却已经死去的朋友,冯蔓,的确毫无二致。

  “阿蔓,”卢念澈继续小心求证,“你刚才说啥?我……真是你本命?”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有些心虚。

  别说“本命”了,在业务水平方面,冯蔓何时肯定过他?

  他还在FJX做爱豆之时,冯蔓已经靠着一张单曲EP《同渡》拿了新人奖,是华语乐坛最受瞩目的实力新人了。经济公司曾经把宝全部压到了FJX身上,寄希望于这个组合出道即顶流,于是力邀冯蔓包办FJX的首张专辑。

  冯蔓和卢念澈年少时因为一场选秀相识,私交甚好。他见面后也不拘着,曾不止一次说卢念澈录唱片要靠百万修音师,唱live像在做法事,总而言之一句话——如听仙乐耳暂冥。像卢念澈这样平庸的人,还是趁早转行,对自己、对圈子都好。

  卢念澈听后倒也不生气。他读的是正儿八经的音乐剧系,虽然成绩常年吊车尾,但绝对不到“绝望的音盲”的地步。

  敢如此说他,是因为冯蔓是中央音乐学院音乐表演系科班出身,专攻流行乐,从词曲到演唱再到后期无一不精。他不上台是天才作曲家,一上台,又有着超强的感染力,能让整个舞台成为只有他闪闪发光的主场。

  人送外号“音表系六边形战士”。

  世界上最悲惨的事,莫过于比你有天赋的人还比你努力,比你努力的人,还比你多拿了个专业文凭。

  “那还能有假?我可是你的事业粉儿!”男孩笃定无比,露出一对梨涡,“你放心,我不会爬墙的。念澈放心飞……”

  这吹彩虹屁的熟练程度快赶上职粉了。卢念澈一阵恶心,慌忙打断他:“别说了!”

  似乎真的……不是冯蔓。

  可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张脸?

  就连梨涡的深浅都一模一样。

  或许是脑中混乱的线头太多,负负得正,还真让卢念澈从中抽出了一根灵光的线。他对男孩道:“你转过身去。”

  男孩茫然看他。

  “蒸煮发话,听不听?”卢念澈突然摆起了偶像的谱。

  男孩果然乖乖把后背对向了他。

  卢念澈果断撩起此君的白T,往肩胛看去。

  蝴蝶骨光滑如缎,在昏暗的湖底透出冷白,莫名地禁欲又性感。

  真的不是冯蔓。

  因为一次意外,冯蔓的后背曾受过伤,蝴蝶骨处留过一道深疤。

  卢念澈放下T恤,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被巨大的失落笼罩住。

  越是放在心上的故人,留下来的,就越是一种朦胧的感觉,而非一种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样貌。

  卢念澈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你……你到底是谁?这里到底是哪儿?”

  男孩转过身来,冲他一笑:“我是你的头号迷弟,听过你所有的歌,看过你所有的电视剧。澈澈放心飞……”

  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

  “闭嘴。”卢念澈无语,严肃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此君眉目微皱,正经起来,然而出口仍有些轻佻:“你真的想知道?”

  见卢念澈没有放弃的意思,男孩摇头晃脑振振有词:“我没有骗你,这儿的确是白鹅湖湖底。至于我,我乃是东海龙宫里一株千年水草精……”

  “你快拉倒吧!”卢念澈绷不住了,“你既然看过我所有的作品,应该知道我拍得最多的就是仙侠烂剧。”

  “我拍的烂剧比你看的还要多——还东海龙宫?还千年修为?现在外包给电影学院学生的剧本都不这么写了。”

  男孩张口结舌。卢念澈若是再靠近些,都能看到他的扁桃体。

  话又说回来了,非人类生物,有扁桃体吗?

  水草精的说法狗听了都摇头,卢念澈自然是不信的。然而这会儿他有些明白了——自己是男孩最大的软肋。

  卢念澈于是接着诈他:“说实话,否则就剥夺你‘卢念澈头号迷弟’的名号。”

  男孩嘴唇翕动了两下,似有不服,但在和卢念澈四目相对时,却又迅速移开目光。

  根本就是在撒谎。

  “不说是吧?”卢念澈灵机一动,举起手中的玻璃瓶,“别怪我继续往你伤口上撒盐。”

  看到“辟邪瓶”,男孩真像闻到巧克力的狗子一般,退避三舍。他语气急促:“这里真的是白鹅湖湖底,我也真的是水草精。”

  卢念澈嗤笑一声,自嘲道:“水草精?你说是就是啊?我还说我是紫微星呢!我信你个鬼!”

  演了几部烂剧爆火之后,经纪公司逐渐重视起卢念澈的商业价值,真的给卢念澈买过#卢念澈不会是天降紫微星吧#的热搜。

  结果,理所当然地糊到无人在意,热搜评论区高赞第一名只有两个字——“这谁”。

  尬,太尬了。

  短短两个字,让卢念澈知道了演员必须有硬实力的真理。

  “唔……你这么说也对,我也算是鬼吧。”水草精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

  “不过我确实是水草精。”说话间,他吃力地抬起伤腿,又指着卢念澈手里的玻璃瓶,“这个辟邪瓶可以证明——我们水草,最怕盐。”

  卢念澈强忍住不适感,盯着他还在冒绿色血花的伤口,发现还真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他爸妈家里养了一条娇贵的斗鱼,经常要在鱼缸下盐杀菌防病。卢念澈帮父母下过几次盐,有一回手一抖盐撒多了,水草直接失水枯死,连斗鱼都受了影响,蔫头耷尾巴,怎么也斗不起来了。

  这很科学。

  见卢念澈沉思,水草精急道:“我确实是水草精啊,要是撒谎,叫我天打雷劈。”

  卢念澈呵呵:“这里是湖底,雷公伯伯心向往之,身不能至。”

  “对,湖底。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能在湖底呼吸说话,到现在还没有被淹死?”水草精抛皮球一样把话题抛了回来。

  卢念澈哑口无言。

  水草精:“也是因为这个瓶子。辟邪瓶被百……被高人施了避水灵术,能让你们凡人在水下自由行动,不受影响。”

  这……不科学。

  不过卢念澈还是被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绕进去了,他问:“你真是水草精,从东海龙宫来的?”

  水草精摸摸鼻子,仿佛那里要变长:“我承认我骗了你——我是庐城土生土长的水草小仙,没有东海龙宫里的那几位大仙人fashion……”

  话至最后,眼皮都耷拉着,竟然有些郁闷。

  卢念澈突然庆幸自己有“避水术”护体,否则真的要呛出来:“好家伙,你还会英语呢?我看还是你比较fashion。”

  真·水草成精了。

  “会英语怎么了?本仙经常上岸追星,咳咳,上岸游玩。”意识到说漏了嘴,水草精攥拳握在嘴边咳嗽,动作莫名可爱,“我的草生嘛,就是要Carpe diem(及时行乐)。”

  这下卢念澈真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水草精拖着伤腿,一跳一跳地挨近卢念澈,拍他的背为他顺气:“凡间的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哪一样我没有体验过?我在步行街吃过牛肉米粉和油炸臭豆腐,去大剧院看过《声入人心》演唱会,我还经常去影视城探班的!”

  “我就是这样认识你、成为你的头号迷弟的。”他得意洋洋地掰着指头,“你出道时演过不少小角色,但是真正有名气的第一部网剧是《人鱼攻略之水天谣》,你在里面演鲛族大反派;之后是古偶《与君行》,你演男三号,就是这部《与君行》让你火了;后来你还演了仙侠电影《长陵歌》和爱情片《遥知不是雪》,都是女主不爱观众爱的万人迷男配……”

  演员不怕黑粉,最怕被人遗忘,卢念澈出道早年不敢让自己有空白期,成了当之无愧的烂片剧组常客。这些电视剧的风格大差不差——人设排列组合,主演全被一些自带流量的小花小生承包了;彼时他身在其中,不过是换部剧换个角色,继续打酱油。

  爆火之后,一度因为这些烂片,他被影视博主嘲笑为“三年里演了二十多部戏,归来仍是继续努力未来可期”。

  卢念澈止住咳嗽,眉头逐渐沉下。

  他打从心底里抗拒这段难以言说的岁月,额边青筋直跳,手指不由自主地按上太阳穴。

  手中还握着那个辟邪瓶,随着动作,瓶子靠近了耳朵。

  咕嘟咕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浪花轻摆,又像泡沫破裂。

  他愈发觉得是“避水术”的威力。

  还没来得及细想,卢念澈又听到水草精深情道:“你现在都演起了文木叶导演的电影啦!我就说我的眼光不会错。念澈哥哥你未来可期,念澈放心飞……”

  这句话终于让卢念澈的愤怒达到阈值,他那只握着“辟邪瓶”的手做了个投掷的动作:“够了!你再让我飞,我就要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了!”

  水草仙是真的怕“辟邪瓶”,吓得后退两步,眼睛眯了一下。

  那对狭长的丹凤眼,眼尾随之上翘起得宜的弧度。

  卢念澈的手赫然停在半空。

  ——还在“FJX”组合当爱豆时,他与冯蔓曾一起在录音室录专辑。

  在那段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里,他经常偷瞄冯蔓的侧脸。

  冯蔓在听到不顺耳的旋律、抑或卢念澈声线不稳时,会这样眯一眯眼,以示不满:“高音不甜,中音不准,低音不劲。卢老师,你为了唱歌发际线都秃了,就这还是唱不好,你退圈吧。”

  录音室光线晦暗,却盖不了他珠玉般的脸颊,挡不住眼眉间的傲气;配上一对浅浅梨涡却又可爱极了,反差萌拉满。

  卢念澈被暗恋冲昏了头脑,只觉和冯蔓在一起时,再严厉也是温柔。

  明知往事难寻。

  明知眼前这来路不明的水草精是个西贝货。

  但也太像了。

  卢念澈胸腔里堵得难受,声音莫名有些哑:“小水草,我问你,你这长相……”

  未及他说完,水草精彳亍少倾,摇了摇头,兀自叹道:“我就说这张脸颜值太高,迟早要出事。”

  卢念澈攥住水草精的手腕:“说清楚,你这张脸怎么来的?”

  碰撞之间,有少许盐粒撒在水草精的腕骨上,将雪白皮肤灼出了一个个烧焦伤口,不断有白烟和绿色血珠从伤疤间冒出;比卢念澈曾经拍的劣质鬼片真实多了。

  卢念澈大惊,很快听水草精哀嚎了起来:“我说,我说!”

  他捂着胳膊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走到旁边一株巨型水草上坐下。

  水草原本轻轻摆荡,却在水草精落座的瞬间,定型一般托住他的腰背,这让水草精的姿势宛若王座上的九五至尊。

  水草精手掌上托,只见细密蜿蜒、随波漂荡的叶芽中,一张灰白色卡片飞了出来,稳稳落在他手上。

  “喏,我是照着这个变的。”

  卢念澈三步并做两步跨上前去,定睛一看,呼吸骤滞——

  是一张身份证。

  身份证上,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自带一股难言的骄矜。

  不是冯蔓,还能是谁?

  作者有话说:

  “XX放心飞,iX永相随”现在听起来有点土,但是17年的时候算是大热饭圈话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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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强调一下哈:本单元不按套路出牌,伏笔多,并且会是意外结局。大家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