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超市
季宁辰仰着头靠在沙发上，他闭起眼，在脑海中一点点回想江野可能发现他真实性别的时刻。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在他刚穿进来的时候，江野是不知道的，否则不会给他买卫生巾。
那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季宁辰开始顺着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初的记忆搜寻，很快他发现自己逃避了五年，对虞城的那段日子，对跟江野相处的点滴他记得清清楚楚，就好像发生在昨日。
他用拇指抵着食指，痛感让他强行将思绪掰上正轨。
最初的相处，江野很礼貌的把控着两人间的距离，也尊重他的隐私。
姜雨，小米约他出去玩的时候，江野不会阻拦，有时候还会主动跟他说觉得闷，就去找姜雨她们玩。
当季宁辰很合姜雨，小米待在一起后，江野会自动离远些，让出空间让他们女孩子说些私密话。
季宁辰一个大男生跟女孩子搅在一起，他心里是尴尬的，可偏偏顶着这身份还拒绝不了。
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他对这两个姑娘没有不该有的心思，只拿她们当姐姐，他不是猥琐男，这才稍稍好受一些。
但这种情况到后来有了改善，江野开始陪在他身边。
有男生在，姜雨，小米也没办法聊让季宁辰觉得尴尬的话题，他心情轻松了许多。
回忆到此，季宁辰睁开双眼，缓缓坐直，他觉得自己快要找到答案了。
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在记忆中继续翻找搜寻，最后锁定在一个飘雪的冬日。
他清楚的记得那场大雪，整座城市几乎停摆，他们在鬼屋待着没有客人，姜雨便翻出了购置的工具围炉煮茶。
那天小米不太舒服，问了一个困扰很多女生，也让季宁辰这个大男生尴尬不已的问题。当时季宁辰尴尬的脸颊滚烫，不知该
怎么回答，是江野给他解了围。
当时他曾怀疑过，江野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只是他自己先否决了，觉得不可能。现在看，那个时候江野就知道了。
具体的时间，还得再往前推。
季宁辰自认日常生活足够小心谨慎，唯一可能暴露的应该就是给江野过生日那天。
那天他喝醉了。
他记得自己给江野道歉，后来便没了记忆。
之前一直认为他是酒醉睡着了，现在看，真实情况是后面发生的事，他完全忘了。
季宁辰也顾不上去想暴露那一刻的囧境，脑海中浮现的是那日后，江野的异常，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一如既往的待他。
原来在那么早之前江野就知道了，可江野没有选择报复，甚至没有戳穿他，后来还向他表明了心意。
季宁辰一直都知道江野对他的心意，然而直到了此刻，才深切的体会到江野对他的情感有多深刻。
江野给他的爱从来都是温柔内敛的，他很少挂在嘴上，只是默默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爱意。
季宁辰拿起那块男士腕表，总算明白那天在鬼屋江野为什么没有继续纠缠，今天也很平静的目送他离开。
江野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他早就知道他的性别。
显然，江认为季宁辰是碍于这件事才会选择死遁，选择离开，选择逃避对他的感情。
但他们之间的问题，不仅仅是这个。
等季宁辰回神的时候，才惊觉手表的包装盒被眼泪打湿了。
虽然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他还是觉得有点丢人，抹了眼泪，又找了个袋子把六份礼物小心的装了进去。
去浴室洗了把脸，出来后季宁辰的心情仍不平静，他躺在黑暗的房间里，睁着眼睛发呆。他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五年前初到S市的日子，整日失眠睡不着。
本以为今天也要睁眼到天明，在后半夜时，季宁辰迷迷糊糊，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这个觉睡得并不安稳，他做了很多梦。醒来后不记得梦中的内容，只觉得累，非常累。
季宁辰深知自己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去公司，便请了半天假，趁着休息调整的时间，叫了快递□□，把那六件礼物寄了回去。
快递显示送达后，季宁辰一直坐立难安，担心江野会做些什么，可是没有。
江野什么也没做，没有出现在他面前，没有给他弹好友申请，也没有电话和短信，好像在给他足够的时间消化。
转眼到了元旦。
往年季宁辰都是跟师父师母一起过的，今年也是一样。他带着礼物，早早出发到了师父师母家里。
吃完午饭，小憩片刻，季宁辰开车带师母去超市采买，准备晚上的跨年。
超市里人山人海，十分热闹。
季宁辰的师母姓梁，全名梁尹黎。季宁辰推着推车跟在梁尹黎身边，听她吐槽师父太懒，宁愿在家里练字，也不陪她逛超市。
季宁辰说：“采买费体力，这不是有我，我年轻力壮的，能挑能扛，师母你敞开了买，我都能给你搬回去。”
梁尹黎放了一块三文鱼在购物车里，她看似随意的说：“你陪我我当然高兴，不过跟伴侣一起逛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你瞧那边，都是出双入对的。”
说完就去看季宁辰，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的是：你难道不想找另一半吗？
季宁辰就笑了：“我说师父今天怎么不来，感情是在这里等我呢。”
师父明显是故意让他们二人独处，让师母给他做思想工作，赶紧找对象的。梁尹黎也笑起来，目的被识破，她也不再暗示，直接问季宁辰平安夜那天的约会怎么样。
季宁辰无奈，只好说那天是陪朋友壮胆的，他的朋友顺利脱单了。
“这样啊。”梁尹黎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不过她很快打起精神来，“宁辰，你看你从家里搬出去自己住，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伴。你有没有想法，师母给你张罗张罗？”
年轻人在节日里总是无法避免被长辈催婚，季宁辰父母早亡，这几年在s 市的日子师傅师母待他极好，他能够感受到他们的爱护之心，所以心中对他们的催促并不厌烦。
季宁辰往购物车里丢了两瓶快乐水，随意找了个理由把话题带了过去。
梁尹黎在商场混迹多年，她何其聪明，看出季宁辰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也就不再提这事。
两人很快买好了东西，排队付款的时候，季宁辰想起师父特意交代的东西没拿，便把车子交给梁尹黎，自己过去取。
这个超市季宁辰经常来，他很快找到需要的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几名商场的导购凑在一起，看着一个方向小声交谈着，眼底是遮掩不住的欣赏和惊叹。
季宁辰跟着看过去，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对年轻男女的背影。
男人肩背笔挺，身高腿长，女子身材窈窕，一头柔顺乌黑的秀发披在身后，仅是一个背影，就惹人无限遐思。
季宁辰听见不远处一名导购说：“俊男美女，真是养眼极了，这就是小说里写的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吧。”
季宁辰觉得这话说的不错，从身形和衣着看，那两人确实极为登对。
恰好那名女子从货架上拿了一件东西，男人侧过头听她说话，季宁辰看到了男人俊美熟悉的侧脸，那曾是频繁出现在他梦中的一张脸。
是江野。
那名女生又是谁？
说来今天是元旦，江野丢下工作这么多天仍没回A市，他留在这里是因为什么？
以季宁辰对江野的了解，知道他不是那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渣男，可看到江野跟其他女生站在一起，他还是觉得刺眼，尤其是这里是食品区，他们一起采购，这是情侣才会做的事情。
各种猜测依次浮现心头，让季宁辰心乱不已。他准备在江野察觉到之前离开，不想心绪不宁，手中的货物掉落在地。声响不大，可还是足以引起对面的注意。
江野回头，看到季宁辰的时候，眼底闪过一抹意外。他跟身边的女生说了声，然后松开推车走了过来。
季宁辰转身就走，匆忙离去时听到那女生问：“江野，是认识的朋友吗？”
他的脚步不由更快了。
季宁辰回去的时候，前面仍有很多人在排队，梁尹黎注意到他的脸色，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
“没有。”季宁辰随便找了个借口，“人有点多，空气太闷了。”
梁尹黎说：“没办法，今天过节，再等等就好了。”
季宁辰嗯了声，看着前面排队的长龙，心里止不住的焦躁，他想快点离开。
不想老天爷偏爱跟他作对，很快江野跟那名女生推着购物车过来了，没想到那名女生竟跟梁尹黎认识。
两人打了个照面，都笑起来，女生更是走过来给了梁尹黎一个大大的拥抱，看起来关系还很不错。
“梁姨，好久不见。”女生说，“新年好。”
梁尹黎笑说：“新年好。”
江野站在女生身边，礼貌地冲梁尹黎打了声招呼，然后目光就放到了季宁辰身上。
季宁辰不肯跟江野对视，当他不存在。
梁尹黎心情看起来极好，冲季宁辰介绍道：“这是我老同学的女儿凌畅。”
又有些感慨：“几年不见，都这么大了。”又问她，“之前听说你在国外发展，这是回来过节，还是……”
“准备回国发展，就在s市，我筹备了自己的工作室。”女生姿态落落大方，说话谈吐让人觉得很舒服。
梁尹黎点点头，看了看江野，问：“这是你男朋友？跟你很登对。”
季宁辰听的清楚，心里像是被刺了一下。
凌畅说：“不是，梁姨您误会了……”
后面女生说了什么，季宁辰没有再听下去，推着购物车往隔壁队伍去了。很快排到他，付款之后准备离开，奈何师母跟凌畅聊的正欢，他只好停下等待。
几人一道上了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
季宁辰脚步匆忙，把其他人远远地甩在身后。他把东西放在后备箱，然后打开车门从杂物箱中摸出半盒烟。
他其实没有抽烟的习惯，只是最初陪着师父在商场拼杀的时候压力太大，偶尔会抽上一根，后来事情解决，师母说吸烟对身体不好，他就戒了。
今天不知怎么，特别想抽，他也不压抑自己，抽出一根，余光瞥到墙壁上禁止吸烟的标志，他烦躁的把烟盒丢了回去。
今天真是处处都不顺心，他以后出门一定好好看黄历。
有脚步声传来，季宁辰扭头，看到了站在面前的江野。他的心里前所未有的烦躁，江野是什么意思，明明有伴，还缠着自己做什么？
江野道：“凌畅是大我两届的学姐，当时她帮了我挺多，毕业后去了国外，今年才回来，我跟她也是意外碰上的。”
今天这事江野确实挺冤，今天过节，姜雨跟小米非要自己做饭，江野就被打发出来买东西。也没想过会碰到凌畅，可就是这么巧。
两人也多年没见了，索性就一起走了一段，没想到会被季宁辰撞见，还被误会。
原来是这样。听完江野的话，季宁辰紧锁的眉头放松了一下，察觉到江野在看自己，他便冷硬着心肠道：“江先生，这跟我没关系。”
季宁辰冷淡的态度并没让江野感到伤心，相反他有点高兴。季宁辰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在吃醋。
“有关系。”江野温声说：“我觉得需要解释清楚，不想你误会，不想你伤心。”
季宁辰想问他有什么好伤心的，又觉得没必要，他拧着眉，不说话。
说话间，凌畅跟师母走了过来。也是巧，凌畅的车就停在不远处。
很快一名衣着考究的男人匆匆追了上来，冲凌畅道：“资料发过去了，耽误了点时间，抱歉。”
“没事。”凌畅挽着男子的手臂，冲梁尹黎道：“梁姨，这是我男朋友。”
原来凌畅今天和男友出来采买，准备晚上在家过二人世界，没想到凌畅的男友中途有事，匆匆离开片刻，这也是才赶回来。
恰好落单的凌畅遇到了江野，两人所需买的东西又不多，推着两辆车实在不方便，就凑到了一起。
江野之前解释过是误会，季宁辰除了心口一松没什么感觉，可现在看着凌畅跟男友甜甜蜜蜜的样子，他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刚刚的赌气，郁闷，不爽。
他心底涌起一股尴尬的情绪，脸色时红时白，十分精彩。
季宁辰很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