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礼物
顺兴苑，是一家私房菜馆。
此地远离闹市区，环境清幽雅致，私密性也好，极适合谈事情。
季宁辰坐在车里，看着眼前的建筑有些微微发怔。昨天接到姜雨电话的时候，他挣扎许久，还是抵不住心底对好友的想念，同意了这场邀约。
五年了，他避免去探寻姜雨她们的消息，避免去想江野，现在骤然碰面，他真的想知道他们的近况，想知道这五年他们经历了什么，过得好不好。
还有江野，有些事他必须说清楚。
外面有人轻叩车窗，季宁辰回神，他拉开车门下了车。
等在外面的姜雨笑着说：“季先生，晚好。”
季宁辰回说你好，然后把车钥匙交给了跟在姜雨身后的泊车小弟。
江野等在台阶上，他今天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身高腿长，颜值优越，是在人群中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的瞩目存在。
季宁辰的目光在江野昂贵的腕表上扫过，很高兴他如今拥有优渥的生活。
几人进了包厢，江野主动为季宁辰拉开椅子，季宁辰道谢后坐下。
江野又拉开季宁辰身旁的位子，季宁辰的心悬了一下，好在姜雨行动够快，先一步坐下了。
“小江你坐那边。”姜雨说，“待会帮着上菜。”
这种主打服务的地方，哪里需要客人帮着上菜，这只是姜雨的借口罢了。江野一顿，还是依言走过去坐下。
小米点了菜很快进来落座。
姜雨给季宁辰倒了热水，然后开始就昨晚的事情道歉，说是他弟弟冒犯了，希望季宁辰别介意。
季宁辰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荒谬。在虞城的时候，江野是他们这群人里最稳重可靠的，现在看姜雨紧张的样子，像是给犯错孩子补救的老母亲。
这个想法其实是很好笑的，可季宁辰笑不出来。他往江野那边看了一眼，恰好撞进江野黑沉的眼眸中。
恰好服务员上菜，季宁辰趁机挪开了视线。
房门被离去的服务生带上了，小米跟姜雨是多年的好姐妹，好搭档，两人配合完美，说话还带着笑，真是哄得人心里一点脾气也没有。
季宁辰本就没生江野的气，此时只觉得心都被两个姑娘说软了。他恍惚觉得像是回到了五年前，在虞城的日子。那时候他们也经常聚餐，只要有她俩在，就不会冷场。
只是，这次相聚，少了李洋，姜雨她们也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很快，姜雨找了个拿饮料的借口把江野支了出去。
江野一走，姜雨就满满敛了笑。她给季宁辰倒了杯酒，说起他们在虞城的日子，说起宁宁，说起五年前平安夜的那场意外。
“很抱歉，只是因为你跟我弟弟死去的爱人太相像了，就连名字都很像，她叫季宁，是我们的好姐妹，是我们的家人。”
姜雨的话音中满是苦涩：“季先生，给你带来的困扰很抱歉，我弟弟他是魔怔了。你放心，之后我会看好他的，绝对不让他去打扰你。”
季宁辰面上看起来不显，垂落在一侧的手臂却紧紧攥紧了衣摆。
……爱人吗？
恰好江野拿了鲜榨的果汁回来，姜雨立刻偏开头抹了下眼，笑说：“来来小江，给季先生道歉，喝一杯。”
江野应道：“好。”
他端起酒杯看着季宁辰，眼眸的颜色在酒店明亮的灯影下显出墨玉一般的色泽，他说：“季先生，昨天是我莽撞，今天自罚三杯，还请你……不要生气。”
他这话说的实在温软，轻易拨动了季宁辰的心。
江野喝完三杯后，放下酒杯仍看过来。
透过眼神，季宁辰感知到江野仍坚持自己的想法，坚定的认为自己没有认错人。他从来都是这样的，有着自己的主意。之前季宁辰欣赏这种特质，现在只觉得头疼。
昨天的季宁辰没有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今天他来赴约，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他面上一点看不出端倪，唇边甚至带出一丝浅笑：“没关系，误会说开了就好。”
见季宁辰如此态度，姜雨跟小米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借着酒意，她们聊了很多事，聊这些年创业遇到的趣事和有趣的人，聊一路成长起来的心路历程。
季宁辰从她们口中得知李洋已经结婚，且在不久前升级为爸爸了，他说：“挺好的。”
在他不在的五年里，他的朋友们事业有成，家庭和睦。
挺好的。
一场饭局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钟。
几人都喝了酒，便叫了代驾。
姜雨，江野带了赔罪的礼品，希望季宁辰一定要收下。季宁辰生怕礼物是江野准备的那些烫手的东西，推拒着不肯收。
好在有姜雨，小米把关，那些赔罪的东西是纯奶和水果。
“不贵重的。”姜雨再次说，“你收下吧，不然我们实在过意不去。”话说到这份上，季宁辰便不再推拒。
江野把东西提到季宁辰的后备箱，又叮嘱代驾开车注意安全，要平安把人送回家。
季宁辰坐在副驾驶位，低头系安全带。他始终垂着眼眸，不去看车外的江野。简短的跟姜雨，小米打了招呼后，代驾开车离去。
季宁辰靠坐在椅背上，今天虽说是赔礼，可他们饮酒很克制，到了后来喝的都是鲜榨的果汁。
即便是这样，季宁辰还是觉得自己醉了。他半磕着眼，脑海中一帧一帧浮现的都是饭局上江野的一举一动。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季宁辰想，他要把江野今日的样子，刻在脑海最深处。
代驾见季宁辰微拧着眉，以为他不舒服，便问：“先生，需要开窗吗？”
季宁辰说不用。
很快到了地方，季宁辰要付款，代驾小哥按着手机啪啪打字，他说：“你的朋友付过了。”说完把手机页面展示给季宁辰看。
季宁辰看到一个熟悉的头像。
江野竟加了代驾的微信。
代驾行动麻利，收了款之后还给江野发消息说把人顺利送到了。
季宁辰嘴唇微动，听见小哥的微信响了，是来自江野道谢的消息。他闭了闭眼，下车打开后备箱让代驾小哥骑着小车离开。
江野准备的礼品堆在车厢，季宁辰提了出来。到家后，觉得很是疲惫，季宁辰便去洗了澡。等他出来，就见手机上多了一条好友申请。
来自江野。
季宁辰盯着手机上江野五年都未曾换过的微信头像，想到之前江野假扮鬼屋工作人员哄他填写问券，他还傻乎乎的写了真名和电话。
真想穿回去把那时的自己暴打一顿。
季宁辰丢开糟心的手机，早早上了床却全无睡意。今天心烦意乱，连书都看不进去，他索性起身来到客厅开了电视，随意找了个电视播放着，让屋子里显得不那么冷清。
电视里放的什么，季宁辰一点都没看进去，他全部心神都落在丢在一旁的手机上。
指尖不受控地向手机所在的位置挪动着，机身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猛然惊醒，又把手缩了回去。略有些不悦的目光扫到搁在地上的水果和纯奶上。
临近春节，这些商品的包装也十分喜庆，是耀目的红。其中一箱水果是甜橙，包装礼盒上，大红色的背景下，剥开的果肉丰.盈饱.满，还在往外喷.溅着汁水，仅是看着，都能让人想象到那是何等美味。
季宁辰盯着那图片许久，终于还是起身走了过来。拆开后他才发现不对，里面确实装了橙子，却只有两个，其余的是包装在精美礼盒里的东西。
他意识到什么，深吸一口气把东西全都倒在了沙发上，然后看到了手机，手表等物。
季宁辰抿了下唇，又颤着手把另外几个箱子拆开了，果如他所猜想的那样，昨日在鬼屋中的六件圣诞礼物，被江野分开装进箱子里给他送了过来。
季宁辰的脸上没有愤怒，只闪过一丝茫然。五年了，江野好像没变，又好像变了很多，竟然会想到用这样的方式把礼物给他。
他在吃饭的时候产生的并不是错觉，江野自始至终都坚信他没有认错人。
季宁辰怔愣的时候，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仍是来自江野的好友申请。他好像知道季宁辰不会轻易同意，在申请栏填的是让他喝点浓茶或是牛奶能舒服些。
季宁辰一手按住额头，感到前所未有的头疼。他早该知道，江野就是这样的性子，认准的事不会轻易罢休。
他要怎么办？
难道再换一次城市？还是再来一次死遁？
不行，江野一定承受不住，他会疯的。
季宁辰颓然的在沙发上坐下，猛地意识到什么，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跳起来。他瞪着沙发上的几件礼物，表情活像见了鬼。
先不说手机和单反，其余的几件礼物，诸如手表，皮带等物，明显都是男款。
所以在这次重逢之前，江野就知道他的性别？
季宁辰头脑一片空白，并不觉得恐惧，只是疑惑。
他明明已经十分谨慎小心了，江野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