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年夜饭, 大人们便进入了闲聊时间。
小孩子不爱听那些家长里短的，周家兄弟张罗着带宁小统和巴小霸去放鞭炮，两人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话说宁小统以前在地球的时候也放过鞭炮，尤其是到了板栗岛以后, 因为没有限放的规定, 他和小巴有经常会在板栗岛的海滩上放烟花。
不过, 像华国这种轰炸一样豪放的放法, 两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尤其当零点的钟声敲响以后, 整个城市瞬间进入到鞭炮时间。无数的光点冲天而起，在天幕中炸出一朵朵烟花，绽放出无数光点如星辰坠落，伴随着孩子的欢呼声，真的是太热闹了！
宁小统兴奋地在院子里转圈，只恨自己不能飞上天俯瞰一下此刻的城市。
这也是人间烟火气, 让人感到无比慰藉和熨帖，仿佛从这一刻开始，万象更新, 所有的负面情绪和记忆都会随着烟花一并在上一年。
然而惊喜还不仅仅于此。
第二天一早，他们按照华国的习俗给周家长辈拜年，每人都收到了周家人赠与红包压岁钱！
因为周鹏飞和周建东闯祸的风头还没过，所以今年两人的红包格外单薄, 比起宁小统和巴小霸的简直可怜。
但周家哥俩都很满足。
截止到目前他俩还都没被翻旧账吃竹笋炒肉, 这笔兄弟俩之前的预期不知道好了多少！
“你们到底干什么了呀？”
宁小统对周家兄弟如履薄冰的模样十分好奇, 趁着四人结伴出去看冰雕的时候，偷偷打探道。
然后他就听到周建东开始大倒苦水。
“哎, 其实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反正稀里糊涂地就进群了！”
“然后群里说有人冲直播间, 我和我弟就下了APP进去看，这一看就说要打赏，然后又给打赏刷礼物……”
“就那种氛围很奇怪的！好像大家都干了我要是不干我就会被排除在外，为了不落单，我也干了。”
“那你们为什么要给主播刷礼物呢，你们是喜欢她吗？”
他这样问，周家兄弟纷纷摇头。
“说实话，那个主播长什么样是男是女我都记不住了，脑子里面完全没有印象。”——周鹏飞。
“我依稀还能记得当时在直播间的感觉，就觉得看着画面挺好的，不想离开，然后不知不觉的就跟着弹幕上面提示开始刷礼物了。”——周建东。
“啊，这样吗？”
宁小统皱眉。
“那你们现在还会想去看那个直播间吗？”
周家兄弟有点犹豫。
说实话，如果现在让他们再打开那个直播间，他们可能还是会看的。说不出什么理由，反正就没有想点主动关闭的意思。
可删掉了链接后，他们倒也不会特地去寻找，已经开始在记忆中逐渐淡忘。
只是学校最近总有人会提起那个直播间，勾得他们的心思浮动。如果总是这样反反覆覆，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会再回去。
毕竟，已经有同学回去了。
“我怎么觉得你们好像被洗脑了呢？”
宁小统看了一眼巴小霸。
这种类似病毒一样的传播，小八以前大战域外邪神的时候应该有遇到过，属于精神控制的一种。
难道，蓝星也被邪神入侵了吗？
巴小霸想了想，微微摇头。
“他们只是要钱吗？”
周建东点头。
“是要钱，要钱打赏和刷礼物，没钱就去借。”
“之前不是被学校和老师发现了嘛，大家就都删了App。但这东西删了以后还能再下载，我就知道有好几个人现在又想办法搞了别的设备登录。而且他们还建了新的群，使用现在很流行的那种加密通讯软件互相联络，搞得神神秘秘的。”
“那你们呢？你们想加入那个群吗？”
“我吗？”
周建东和周鹏飞把脑袋摇得像波浪鼓。
“我们可不要！”
“好不容易离开了，干嘛还要傻傻的再进去？！”
“你们不知道，他们搞的可邪乎了！不但要每天打卡签到，还给每个人都分配了日常任务，打赏pk刷礼物控评举报别的主播……完不成的话就在群里公开向主播道歉。”
“以前我不觉得什么，可现在我出来了我才反应过来，我们干嘛要向主播道歉啊？又不是欠他们的！”
“还有还有……”
周建飞也跟着补充。
“我知道有几个人还去网上借高利贷了呢！借了好多钱，说是要买新手机给那个主播刷数据。”
他低头搓了搓手。
“这回出事儿以后，我爸就把我的手机给没收了。现在我只能用儿童手表。但前两天，他们还有人劝我去买新手机……”
“啊？”
周建东大惊，一拍他弟的肩膀。
“飞啊，这么大的事儿你咋没跟哥说？那你去没去啊？”
“我怎么可能去啊哥！我爸天天盯着我……”
周鹏飞顿了顿，又积极的表明态度。
“就是我爸不盯着我，我也不会去的。手机一个很贵的，我爸都舍不得换。再说我现在又没赚钱，借了钱还不都得是我爸妈还，我可不能干那事儿。”
听他这样说，周建东这才放心，满意地朝他弟一努嘴。
“好样的小飞，咱哥俩挨一顿揍就行了。我爸这回回来，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儿了，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周鹏飞对他哥后怕的点头。
他们家除了爷爷之外，他最怕的就是大伯。大伯虽然不常回来，但是大伯为人严厉刚正，他从小就看着堂哥被修理得鬼哭狼嚎，都看出心理阴影了。
说起手机，宁小统忽然想起来，他们还给周家兄弟带了礼物。
之前因为在车上听到周二叔和周主任的对话，两个小孩就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拿出来。
毕竟他们送的也是手机，而且还是全息通话手机，本意是让周叔叔的家人在千里之外也能和他见面通话。
可偏偏鱼山周叔叔的儿子和侄子沉迷手机直播，这时候他们再送手机，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了吗！？
不过今天听下来，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明显是这个直播间有问题，而且周家兄弟也表态坚决不会重蹈覆辙，那应该就没关系了吧……
这样想着，宁小统就决定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
他今天早上收到周家人的压岁钱还有点不好意思，
觉得受了人家很多恩惠。宁小统个性中的善良贴心让他十分懂得感恩，所以很想做点什么回报对方。
“那个……”
统统犹豫了一下。
“其实我们也给你们带礼物了哦。”
“礼物？”
周家兄弟一楞，然后便连连摆手推辞。
“不用不用不用！”
“真的不用，你们真不用这么客气的！”
他俩小时候经常看着爷爷把家里贫困的学生带回家改善，心中自然而然也把这两个小伙伴带入那同样的角色。
不就是吃年夜饭再陪着玩一玩吗？哪还用得着收礼呀！
“要收下的！”
宁小统一脸认真的说道。
“我们准备了好久，花了很多心思的！你们要勇于接受别人的好意！”
他这样说，周家兄弟也不好再推脱了。
毕竟人家是诚心诚意的送礼，不接受反而让人觉得受伤。
“是你们那边的土产吗？”
周鹏飞好奇道。
他知道这两个小伙伴来自西北，他还没去过西北，也不知道那边都盛产什么。
“也……也算是吧……”
宁小统含含糊糊。
“是我们家的特产。”
他看了一眼小八，小八秒懂，从背包里摸出两个信封。
这信封也就巴掌大，装得鼓鼓囊囊，封口处十分潦草地钉了两枚订书钉。
周建东和周鹏飞一人接过一个，倒过谢，这才打开封口。
“咦？”
周鹏飞惊讶。
里面竟然放了一个奇怪的电子产品。
“这是……”
“是特产，我们家的特产是手机呦。”
宁小统睁着眼睛说瞎话。
“是我爸爸自制的手机！你们不是说没有手机吗？正好送你们一人一支。”
啊……这也可以吗？
周家兄弟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份礼物有点烫手。
他们是被教导的很好的孩子，哪敢收人家这么贵的东西！虽说是自家制作的手机，但手机元器件也很贵的好嘛！
好说歹说，终于同意暂时借用两日。
四人都松了口气，重新回到正题，周建东发现手机后面还别着一个折叠眼镜。
“这是干什么用的呀？”
他好奇地把眼镜戴在脸上，发现是一副普普通通的平光镜，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统统，为什么你们家的手机还要配眼镜呢？”
“因为是有特别的功能。”
宁小统故作神秘。
把手机推到爸爸身上还是他和小八之前就商量好了借口，毕竟他们现在不在农场，太过高调不安全，而且两人也不想给小伙伴压力。
事实证明，“爸爸辛苦做实验研究出成果”这个梗十分经得起推敲，至少到现在，菜友论坛的网友都没人戳穿他。
周家兄弟信以为真，低头摆弄了一会儿，发现这手机的功能少得可怜，比他爷爷用的老头机还不如。
老头机好歹能听个广播放个隐约，这手机的主页面只有三个图标——通话、短信和开飞机。
“这个开飞机……是游戏吗？”
周鹏飞抓了抓头。
这种单色屏比他的儿童手表的显示效果还差劲，而且好像也不能安装App的样子。
但这样说，可能会伤到小伙伴的心，毕竟是人家自己做出来送人的，咋也不能说不好。
“是可以安装的，不过目前只能支持几种特定的App。”
宁小统给他做演示。
“开飞机是个模拟驾驶游戏，是随机自带的，目前只能和同样拥有手机的人联机。你们要是不喜欢，可以直接把它删掉。”
删啥啊？再删就只剩通话了。
周家兄弟尬笑。
毕竟是互联网时代出生的孩子，从小见多了花样百出的游戏和APP，这种朴实无华的功能性手机对他们来说都是爷爷一辈的产物，完全不属于他们的世界。
但他们对小伙伴的心意十分感激。
“开飞机这个游戏是可以联机，对吧？”
周建东确认了一下。
“小飞那咱俩联机打一把吧，试试新手机咋样？”
“好啊！”
两人拆开儿童手机的SIM卡，装入新手机，再次按下开机键。
在清脆的一声过后，手机瞬间进入功能页面，流畅的速度让周家兄弟竖起大拇指。
“信号真好啊！”
主页面依旧只有三个图标，分别是通话、短信和开飞机，堪称潦草。
这事儿要怪巴小霸。谁让他这个总设计师是个结结实实的实用主义者，什么页面美化、特效之类的，在他看来都是毫无意义累赘，影响系统运行速度，能省则省。
要不是小统的建议，他连开飞机这个游戏都不想装载进去。
“总要有点其他的功能吧！”
当时的宁小统十分不满意他的态度。
“既然要送礼，送的就要功能齐全，不然显得我们多小气似的！”
行行行，好好好，要功能齐全。
于是小八又增加了短信功能，还勉为其难地分享了他和统统的模拟飞行游戏。
实在是因为目前全息平台上的三个游戏中，也只有模拟飞行适合未成年人，末日之城和大海战都过于刺激了。
但周家兄弟不知道，他们还以为这只是简单地2D射击游戏，兴冲冲地就要点开。
“在这里不行。”
宁小统细声细气地提醒道。
“这游戏最好回家玩。”
哦。
周建东应了一声，还以为他担心手机电量不足。
也是，毕竟黄化县太冷了！
这里的冬天气温很低，手机的电量普遍下降，直接关机打不开的也不少。
于是一行四个小孩回了家。
进入到温暖的室内，周家兄弟又摸出的那只简陋的手机打游戏。
聊胜于无嘛，反正现在家里也不让他们上网，趁着过年没人管，小小过瘾一次也不错。
于是两人在宁小统的指点下戴好了眼镜。
小伙伴说玩游戏必须戴眼镜，周建东一开始还不明白为啥。
可等他们点开游戏图标，骤然变暗的视野让他瞬间秒懂。
妈呀！这可不是什么2D射击游戏……这就是3D仿真模拟游戏啊！
“哥，是3D眼镜！”
他听到堂弟惊喜地大叫。
可随着进度条加载完毕，堂弟的声音他再也听不到了，耳边只剩呼呼的风声。
小飞说错了，这不是3D游戏。
这是传说中的全息游戏！
徐徐拉开在周建东眼前的，是一座平坦宽阔的机场跑道，耳边响起的引擎呼啸，脚下大地的震颤和扑面而来的机油味道，无一不在提醒他，他正置身在某飞行基地中，他现在已经是个实习飞行员了！
周建东热血沸腾！
他的理想就是当个飞行员，驾驶着战斗机在蓝天翱翔，难道今天就能实现了？！
“建东，通知你马上去基地训练办公室开会。”
“是！”
他同手同脚，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跟随着游戏导引走到了训练办公室。
一进门，里面已经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人头顶上的名字是周鹏飞。
他弟！
“你们三个从今天起，不再和其他人一起训练，基地有其他的任务要你们完成。”
训练部长将他们带到了一个机库，打开大门，露出里面的飞机。
是飞鲸999！
周鹏飞激动，但周建东却有点泄气。
啊……原来他们是民航飞行员啊。
算了，民航就民航，好歹是最新款的大型宽体机，聊胜于无。
三人进入机舱，周建东东看看西摸摸，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他当然选择了机长的位置，周鹏飞是他的副驾驶，王小明是观察员。
“欢迎使用全息网域飞行模拟系统。”
“经检测，您的水平为菜鸟。”
“脑波识别码为￥%#……#，本识别码为您再全息网域的唯一身份验证。”
“下面开始课程。”
一睁眼，就是一个世界。
模拟......模拟已经逼真到这样的境界了吗？！！
而且谁家一上来就飞鲸999！？这也太酷了吧！
“今天飞飞鲸999啊，不要太紧张了！”
王小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严肃。
“小伙子不错哦，这么快就能登机了啊。”
周建东有些腼腆的笑了笑，明知道这是NPC的固定对话，但他还是觉得十分开心。
他看到机库的地勤开始挥舞着信号棒，指示远处的地勤考试检查跑道。
他听到对讲机在向塔台报告飞行员已经到位，询问训练开始的时间。
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周建东长长吸了一口气。
“加油！”
他对自己说道。
今天飞客机，将来飞战斗机。
我一定能成为最出色的飞行员！
手中的摸到的是钢铁冰冷的触感，他一边回忆着之前玩过的模拟飞行游戏，一边看着机师做最后的检查。
“可以了，一路平安。”
周家东按照记忆中的游戏程序，先开启了仪表盘进行自检。
全息模拟和平面模拟游戏的感觉还是差很多的，至少开始启动引擎之后，涡轮风扇发动机输出的强大噪音，让他血管里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全息！这是真正的全息！不单单是视觉的模拟，味觉嗅觉触觉听觉全部拟真，他感觉自己正坐在一架真正飞机的驾驶舱中！
“哥，我有点紧张啊……”
旁边的周鹏飞小声嘀咕道。
“这也太真实了！我没开过飞机啊！我不知道该咋办……”
“那你做什么副驾驶啊？”
周建东气道。
“你做后面不就得了？当个观察员观察呗！”
“我哪知道副驾驶还要干活啊！”
周建飞苦笑。
“我坐我爸车的副驾驶就是个看热闹，啥也不用干的……”
“飞机的副驾驶和汽车能一样吗？！”
可说什么都晚了，飞机已经开始滑动。
周建东觉得身下的座椅都在推动力的作用下微微颤动。在他的操作下，机体缓缓的开向跑道进场区，等待着塔台的进一步指示。
“可以开始起飞。”
听到指令，周建东踩下油门，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几分钟秒后，编号MN1001号飞鲸宽体客机啸着离开跑道，冲上天空！
旱地拔葱！
引擎的强大推背力将尖叫中的周鹏飞压在了座椅上。
他是真的感觉到了身体的沉重，头晕目眩开始耳鸣，这感觉和他以前坐飞机的时候一模一样！
“哥……我晕机了！”
周建东完全听不到了。
没有任何的舒适性可言的驾驶手法，却是许多少年少女最初的梦。驰骋在蓝天上，飞快的掠过高山大川，那是只属于飞行员的浪漫！
周建东也是一样。
虽然电脑模拟飞行游戏也不错，可是跟真正的全息模拟比起来，这感觉还是差了许多。
他准备按照玩电脑游戏的习惯，随心所欲的驾驶着飞机，做各种翻滚动作，忽略掉系统给出的各种提示。
“请注意，你现在的驾驶行为将被评分。如果检定不及格，将要受到降级并接受处罚。”
“三次检定不及格，本学期考试成绩将作废。”
哈？什么检定？他又不是真正的飞行学员，怎么过瘾他就要怎么飞！
然后他就悲剧了。
民航客机毕竟不是战斗机，根本无法完成某些危险动作。就在他刚进入翻滚的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了重力和动力对于他身体的压迫。
呼呼呼呼——
周建东开始急促的呼吸，感觉肺部开始有些不适。
这和电脑游戏完全不同。玩电脑模拟他根本不用顾忌飞行员的状态，按着键盘操作就对了。
可现在不同，所有的飞行不良反应都在他身上一一出现，逼得他不等不调整操作，让自己的身体能稍微适应一下重力和动力的联合冲击。
他猛踩油门，可惜动力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完成翻滚。而现在想要恢复姿态也是不可能，周建东眼前发黑，身上的制服早已被冷汗浸透，他根本没有处理事故的经验！
飞机开始呈现失重颠簸的状态，径直斜前方的山体坠落。
一切都太真实了，他眼睁睁看着下方的山体迅速接近中，大脑却是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到任何处理办法。
“哥！咱们要坠机了！”
周鹏飞哭着在他耳边大喊。
“快想想办法啊！我还不想死！”
周建东本能的拉操作杆，也不知是不是碰到了不敢碰的，飞机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在几分钟后将迎来最后的撞击！
周建东闭上了眼睛。
这一瞬间，他想了许多。
他这短暂的一生其实没做出什么成绩，反而还给爸爸妈妈惹了不少麻烦。
对不起老爸，对不起老妈，儿子错了。
就在他闭上眼睛等待最后的撞击时刻，他的耳边忽然想起了奇怪的声音。
丁铃铃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