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么一本口口小说里,拏离真是正常得过了头。
听他有算账的意思,宋昭斐眨了眨眼:
“师兄不要这般计较,傅师兄放出灵兽,只是为了保护我们……何况你已经杀了他的灵隼……”
他说着,眼眶又是一红:
“鸟鸟那么可爱,你怎么可以杀鸟鸟。”
蔺含章差点叫他给气笑了,偏生还有人附和:
“是啊是啊,傅同门已经损了一只灵兽了。”
“说得对啊,明明他们也扔了。”
听着众人议论,梅丛凝的眉头越皱越紧:
“哪方先动手?”
他一举一动,皆带着金丹修士的威仪。话音刚落,无翳众人就纷纷朝身后看去,还自发留出了通道——那个惨遭操控的倒霉修士正呆站在原地。
他为人一向温和,也不知怎么就做出了那般举动。可扔出双锤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包括自己脱口而出那句,“只知无翳、不闻藏剑”……
他是哪里来的胆量,敢编造这种胡话。修士记起梅丛凝原先也是藏剑门下的人,又想到这位首座的雷霆手段,不由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我一时失言……”
他本想说,自己不该讲那等大不敬的言语,话到嘴边却变成:“……看见宋小师弟受了侮辱,才忍不住为他打抱不平。此事还是怪藏剑峰欺人太甚……”
说罢,他就死死捂住嘴唇,不敢再让那些狡辩冒出头来。
温白芍依然抱剑立于船头,听了这话,嗤笑一声:
“别装可怜了,讨个公道而已,到你们嘴里还成了欺负侮辱——我一小女子,还辱得起宋家少爷?”
梅丛凝目光一转,似乎对他们所说内容都不感兴趣,只道:
“既然各执一词,我恰好有一法器,可回溯当时场景。不如阿离与我一观,也好评判。”
“不必。”
拏离却直接拒绝:
“这二人所陈,我都不怀疑。弟子间生出龌龊,却也不是这只言片语能挑动的。再把责任安在某一人身上,我想没有意义。”
“那该如何?”
拏离微微侧身,看向温白芍:“你所求公道为何?”
温白芍向他抱拳道:“不必师兄主张,我心中已有分别。”
“我身份比你高些,就算无法解决,上报师门也方便。”
女丹修却坚定摇头,只道:“多谢师兄好意,温某自有打算。”
拏离又转向梅丛凝:“口角之争,不必再议,梅师兄以为呢?”
“好。”
“然后是傅苓小友的灵兽失控一事……”
傅苓见无人给他撑腰,只能屈辱地说:
“是我管教不周……多谢师兄出手,替我教训这畜生。”
拏离点点头,也不说那风疾隼是自戕而亡,转而算起下一桩:
“此事也无异议,你便只赔偿损坏游船的价格便好。”
听见他说赔钱,傅苓面上恢复了几分颜色……只要他不计较那一剑之仇,钱的事都好商量。
宋昭斐却满脸失望,幽幽开口:
“藏剑峰竟已到如此地步了么,都要首座出面来向人要钱了。”
他一说话,不少修士脸上又不自觉流露出了赞同。只是碍于梅丛凝的低压,都憋着不敢出声。
拏离眼眸低垂,淡然道:
“就赔……一百万中品灵石吧。”
如今一块中品灵石的价格,大概在五十金左右。一百万中品灵石,那就是五千万啊!
傅苓神情一变:“师兄既然不想商量,又何必戏耍人?就是再买一艘游船,也用不了一百万中品灵石。”
“我正是与你商量。”
无翳的众人都有些忿忿,唯梅丛凝知晓他脾气,轻叹道:
“既然如此,就由傅家购置游船一艘,择日送至藏剑赔付,如何?”
这么白白送出去一艘游船,他父亲能把他腿打折了。傅苓脸黑得能磨墨,偏偏说这话的人他还反驳不了。
他不反驳,有人替他反驳。宋昭斐见平日疼爱自己的师兄……之一受委屈,顿时心疼不已,控诉道:
“不过是砍了你们的游船一刀,怎么就至于赔一艘全新的呢?照这么说,拏离师兄杀了人家一只灵兽,不是要赔一群过来吗?”
“……就是,真能占便宜。”
“只不过坏了一点点,随便修修就好了,也好意思要钱。”
“这不是敲竹竿吗,看他们那船也破烂,说不定早就想换了。”
宋昭斐还想再说两句,还没开口,就被按在肩上的一只手压住。梅丛凝脸色一沉,瞬间释放灵力,把周遭几十人包裹其中。
众人没来得及感受事态变化,只觉眼前一花,周遭景象急剧后退,人已经被甩到几十米远的地方。
拏离还维持着方才姿势,只是手上多了把剑。
剑意冰冷锐利,锋刃流光尤似参星。仿若自宇宙中降下神威,能断绝万物生机。
那剑锋极窄,刀身又纤长锐利,拿在手上就像握着一缕天光——那就是拏离的本命灵剑‘涤尘’——一把足足丈长的单刃陌刀。
这剑比一个成年男子身量还要长,又是灵矿所铸,看着纤细,实则重达千斤。在拏离手中握着,却如拈花探叶一般。
他方才也是这么轻轻一挥,剑气所到,清光如雪,居然把鲲鹏号这等巨物,从中劈成了两半!
众修士被梅丛凝施法护住,虽没受什么伤害,各个浮在空中,脸色却不大好看。就连一向装腔作势的宋昭斐,也叫他吓得不轻,躲藏在一高大修士身后。
拏离站在那船身缝隙中央,面色如常,却又比方才红润了几分,颜色甚是艳丽。他收起涤尘,背过双手:
“我思索再三,觉得师弟所言极是。不过砍了一剑,何至于赔上整条船?”
他说着,抚摸上青阳号那道剑辙。
“只是此伤虽小,却不可小觑。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故见象箸而怖……若是放任苗头发展,恐怕一发不可收拾啊。”
说罢,他也不看那些人颜色:
“此次秘境试炼,我有心和睦,可也做不出粉饰太平之举。只请各位同门谨记,不要因争小利,而误了大局。”
梅丛凝袖中的手一紧,袖口却被轻轻拉住。他看依次看了自己两个师弟,最终还是沉吟道:“此局也需你我共同维护。”
“……自然。”
拏离闻言停了停,还是与他对视一眼。
“我知道,师兄向来都是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