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穿越重生>重开反派路线,拯救落魄白月光>第23章 一片瓜田

  拏离在宝元殿上接了调令,却也没真把这件事看得多重要。他既不打算为宋家做事,也不想提蔺含章去刑堂。

  又不是偷不是抢,有什么可管教?若是其他人学去了……学不学得来且说,修行本就是自个的事;就算剑院执剑、他师尊清庸道君出面,也没法昧着良心说天下修士都是为大道而行。

  宋家人也不是好相与的,若帮着他们,和一个新入门弟子过不去,他才觉得莫名。

  见蔺含章脸上颜色好不容易淡下去,还有些惊疑似的,他又道:“师弟不用多想,便如你所说,问心无愧就好。”

  “可每个人的心也是不同的,有那结党营私之人,甚至恶稔祸盈的人,若是他们也觉得无愧,岂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做了。”

  “做不做是人家的事。”

  见这小师弟极在乎自己态度,他语气又软和了些:

  “你总问这做什么。我对你说,便是觉得你无错;大是非并不由我评判,可我既见了,心中总有裁断,这也是动摇不了的。”

  “只是初入道门,不自觉想得多了……”蔺含章勉强朝他笑笑。

  “我总想着,从前我体质羸弱,常年避世,像只蚂蚁似的怕被人踩死;如今有了些薄弱力量,便敢把他人踩在脚下……这变化是应该的么?

  师兄修为高深,待人却这般亲和,久而久之,人人都以为是应当的而不知感恩。可师兄若要杀我等,恐怕也不费吹灰之力……这又是问心无愧就能做到的么?”

  倘若来日,你发现我非正道,可还会这般对我么?

  拏离面对这问题,也感到些许讶然,垂眸思索后才答道:

  “大象生来就是大象,蝼蚁生来便是蝼蚁……你也知天心第一,可景易移,心难得。我的所作所为,也大多是顺势而行罢了;

  仗着修为比你高些,便可放心地教导你。若来日你我位置相调,我却未必不惧你的力量;说到底,我并非象,也非蚁,这二者尚不能理解,我也只能是我。选择如此行事,不是为了旁人称赞,只是我想这么做。”

  蔺含章听他真诚发言,觉得触动,却没料到他会把二人摆在对立面上,连忙说:

  “是我原先太天真,过那云梯时有些吓住了,才有这样多想法。师兄殊恩厚渥,我心里是感激的……不,就算师兄不曾帮我,我也觉得师兄是怀质抱真、蔼然仁者。无论来日如何,含章定不与师兄相负。”

  他说出这样的话,也超出了拏离的构想。他并不要他报答,也未觉得自身有什么特别优待此子之处。

  藏剑峰中任何一人,他也是这般对待,只不过对方问的多了,他也就说的多了些。莫非让他误会了?

  也没什么可误会的,他又没有哪句口是心非。或许这小师弟就是与他投缘,有些孺慕之情罢了。

  思及此,拏离轻声回了个好字。

  他年纪尚轻,却比那些个长老都更具风骨——蔺含章暗自思忖,怎么也看不透他表情,却将那人嘴唇的弧度来回描了仔细。

  等他意识到此举失礼,还是拏离微启朱唇,打断了他观察:

  “既然你有此志向,不如从今开始悉心修炼?我听说你在入门测试时才筑的基,若三月内能再晋一层,师兄有礼相赠。”

  蔺含章一时收不回视线,仍盯着那点颜色,眨了眨眼道:

  “我前些日子就已晋至筑基三层,不知师兄的贺礼可备好?”

  “哦?”拏离轻舒长眉,冁然而笑,“是我轻瞧你了……你随我来。”

  ……他还挺霸道的。蔺含章没来得及客套,就被拉上了飞剑。拏离有本命灵剑,剑名“涤尘”,但极少有人见过。他们此时所御的也并非灵剑,是一柄巨大的宽刃龙泉飞剑,两个人站着还有空余。

  有空余,也称不上多宽敞。拏离今日佩了芙蓉冠,乌发都拢作一束。只是后颈的发际边缘,还有些细小绒毛,大概他自己未曾留意,就那么荡在风中,时不时拂过脖颈。

  蔺含章看着那点不规则形状,和深色得罗的直领之间,露出小片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不知何时就到了目的地。

  拏离下了飞剑,见他还愣着,自然地伸了一只手过去。蔺含章反应过来,虽有些不好意思,也让他架住了,只好半挨着那片手掌,实则自己跳了下来。

  他指尖冰冷,靠近手心的地方却很热,倒像是阳气虚弱的人。拏离这么想着,掂了他手掌——也是轻柔无骨一般。

  “你的手怎这样凉?”

  尤其是那几根手指,跟冰锥子差不多。

  蔺含章被他问住,只猜到是养那阴魄的缘由,含糊道:“大概是胎中不足,我出生就如此。”

  他的确有些羸弱,言谈举止都缓慢细致,好像纸做的人。拏离微微蹙眉,反扣住他手腕,一道真炁沿着筋脉输送进来。

  他在探他的脉。蔺含章这下清醒了许多,站着几乎一动也不敢动,尽量放松了身体,让那道真炁在他体内游走。

  拏离真炁菁纯,一丝暖意有如刺痛,在他几处关窍环绕。直至气海间,蔺含章叫那点痛痒灼得难耐,竟然不觉间吸收了对方的灵气。

  拏离察觉到这点,也没有松手,反而面色一沉,继续着方才举动。不过这回他不再攻气海,而是向他祖窍玄关处凝聚。

  若要击碎他丹田,也就是一翻手腕的事……蔺含章心头发紧,却又生出豁然之意。其实他何须问,拏离身为正道修士表率,自然不会饶他一个鬼修。

  也怪他自己不够谨慎,贪图这点……什么呢,他也不明白。

  实在不行,也只能设法迷住他神智。就算拏离日后记恨他,他却不能不如此了。

  他顿时抗拒全无,凝出一缕傀丝,任由筑基后期的真炁在体内试探。直到拏离轻叹口气,将那几根手指从他脉门间撤了下去。

  “你不是胎中不足,是母体受了寒毒,导致体内有毒性堆积。”

  拏离语气中颇有些爱惜。

  “而且你的灵脉怎如此……怪异?”

  他还未见过这样奇异的脉象,犹豫道:

  “你的灵脉冗杂,分支多广,而且十分滞涩……像是强行扩宽后再连上的。”

  也不是没有修士这么做过,以药物扩宽,或以雷劫淬洗,不过也只会在道法突进的关键时刻。这人资历尚浅,灵脉却像被淬炼过千百次一样,满是疮疤。

  他说得隐晦,蔺含章却想到了那日,他是如何强行进阶——为留住这具色身,他将全部灵脉,都让那天命之子的魂火烧了一遍。

  难不成淬烧过的灵脉,和先天的还有区别?蔺含章此时才发觉其中危险。

  他以尸傀之身混进太乙,是仗着自己那八道法阵,绝不会让死气外泄。可今天只是被筑基修士摸了下脉,就现出这么多破绽。

  见他沉默不语,拏离还以为触及隐私,拂了拂袖道:

  “你是八灵根,在宗门历史中也属罕见的……若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修行方法,你自己把握好。”

  此言既出,蔺含章双眼灼灼地看着他:

  “就算不是正道之法?”

  拏离也不被他吓倒,仍是温和神色:“功法有什么正邪之分?改换灵脉的术法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修炼极为困难,易夺人心智,让人走火入魔,因此不常流传。”

  “我还以为,炼了魔功的就算是魔道了。”

  “此‘魔’非心魔,妖魔者天生天养,向来有之。我在外游历,倒听说魔宗也是炼《六欲天魔心法》的。只是此等修行不适合人修,魔道者又多放浪形骸,为世俗所悖……况且魔宗中人,不也有得道飞升者。只是不常被提起。”

  他说罢,极富威严地看了蔺含章一眼:“你修了什么功法?”

  听他说话时,蔺含章早打好一套腹稿。此时作出如梦方醒的模样,冷汗琏琏,直向他告罪:

  “我那日被人打伤,实在是到了孤灯挑尽的时候。想起在家中看过的《漏天髓》中,有能易筋洗髓的功法,便试了一试。好在山上灵气充裕,竟让我成功了。”

  多亏他博览群书,翻尸倒骨找出来这一本《漏天髓》。不算邪功,但也不大被正道所承认——其中多是世外散修那些旁蹊曲径的法子。

  至于改换灵脉,倒也是有的,只不过要先自断所有灵脉,再任由天地灵气开拓——也不知道是多古老的传说了。且不说现世还有没有那么多天地灵气,就算是有,一个灵脉尽断的人又如何吸收。

  不是邪功,只是叫人送死罢了。

  他也是笃定拏离不清楚其中机关——的确,拏离是剑道翘楚,却不是什么通才,对这等旁门功法,能记住名字都算难得。

  他倒想不愧下学,只是看蔺含章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样子,深感不是时机。

  他温言安慰了两句:“《漏天髓》只是不入典,更不算邪道了。你家中倒有不少所藏,想来高堂皆是怀才抱德之人……师兄没有什么合适功法赠你,只有这——”

  蔺含章跟他一块时从不分二心,此时被扶起,才看清他们所在何处。

  此处乃一处山涧,地势平缓,有溪潺潺,植物都长得极好。

  拏离领他看的,要给他的贺礼,就是眼前这一片……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