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和许思行迈着整齐的步伐,跟着王微微进了教室。王老师推了推眼镜,看向二人。高城笑了笑“王老师,您放心,我们俩下不为例,绝不再犯!”

  “认错态度倒是不错,行了,回去吧!”

  高城高兴地冲着王老师敬了个军礼,看许思行傻愣愣地样子,悄悄推了推他,许思行也学着高城的样子,对王老师道了谢。王老师见许思行如此,若有所思。当天下午,便宣布,将许思行提为副班长,帮助班长高城一起管理班级。许思行欣然接受,与高城有关的一切,他都愿意接受。

  高城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这天开始,他为许思行制定了一系列的交友规划,这第一步就是提高学习成绩。用高城的话说,优秀的人,会让人高看两眼。就算不喜欢,但也绝对不会轻视。更何况,许思行如今已经是副班长,必须要起到榜样带头作用才行。许思行乖乖照做,一个月后的期中考试,他的成绩从班级中游,窜到了班级第五名,让各科老师赞不绝口,立为学习榜样的同时,他也成功吸引到了大家的目光,成为了同学们议论的焦点。虽然没觉得自己的人缘变好,但却不再是初一一班的透明人了。许思行很敏感,当他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对高城说起,高城得意洋洋地说,人都是慕强的,只有你够强,才能获得别人的尊重。许思行问高城“城哥,你也是慕强的么?”,高城笑了笑说“我不仅慕强,我还要做最强的,许思行,你也要做最强的,我们是军人的后代,我们得有这份心气儿!”

  那个时候的高城,少年意气,说不出的耀眼,许思行将他的话刻在了心里,不是为了其他的什么,只是明白,高城喜欢强者,而他,想要做高城喜欢的那种人。

  当大家都习惯了许思行的优秀后,高城为许思行制定了第二个计划,做一个会说话的人。别怀疑,这个会说话,不是说人能说会道的意思,而是字面意义上的开口说话。许思行很少对着高城以外的人开口,这在班里已经是大家早已经看透的事实了,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不再自找没趣,高城觉得,必须要帮助许思行打破这个难以接近的固有印象。他规定许思行见到同学必须要主动打招呼,别人跟他说话,必须要回应。

  这天,杜晓光看着迎面走来的许思行,已经做好了将头转过去装作没看见的准备,却听许思行用他那独有的清冷嗓音说“早!”,杜晓光觉得自己要么就是没睡醒,要么就是耳朵出了问题,他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平时被脸上的肉挤小的眼睛瞪得溜圆,样子格外的滑稽,许思行被他的样子逗笑,嘴角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让杜晓光觉得受宠若惊,晕乎乎地回到了教室,他这幅样子被与他交好的伙伴们看到,忍不住问他怎么回事,杜晓光说“许思行他跟我打招呼了,他还笑了!”,周围的伙伴忍不住吐槽“瞧你那点出息!”,杜晓光得意洋洋:“你们懂个屁!有本事让许思行也跟你笑一个!”

  另一边,高城看着这群人的反应,感觉欣慰非常。高父曾经说过,人一辈子,总会有那么几件事,你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做,这件事可能不被人看好,可能会有着万千荆棘,但是你知道,如果你没有去做,你会后悔终生。高城原本不懂,但是从许思行来到军属大院的那天起,他就在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要将这个有着那么多不幸过往,却仍旧愿意为自己挡住父亲责打的伙伴,看做自己最好的朋友。而在那个许思行偷偷抱着他哭泣的夜晚,他又一次暗暗下定决心,他要帮他,让他成为情感上的富翁,让很多很多人去喜欢他,给他关怀,让他不必再害怕,不必再自己一个人。

  许思行回到班里的时候,明显感觉到班里的同学都在偷偷打量他,他不知道杜晓光在他回来之前的炫耀,只感觉这群人的打量没有恶意,他像往常一样回到座位上,他的同桌刘海滨眼睛盯着他,好像有话要说,但又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想到高城对自己的规定,他试探着开口“你……有事?”

  刘海滨连忙摇手说“没有没有!”然后又忍不住偷偷地看他。许思行感觉他偷瞄自己,问“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么?”刘海滨说“没,许思行,我就是觉得,你今天好像不一样了!”

  许思行想不明白,只不过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有什么不一样,不过看起来,他们并不讨厌这样的他。想到这,他看向在他后边两排的高城,高城悄悄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许思行冲他绽放出一个笑脸。高城看着他的笑,有了一瞬间的愣怔。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笑不仅晃花了高城的眼睛,还有四十五双悄悄关注着许思行的初一二班同学的眼。

  破冰

  不常见的东西,总是会显得格外的珍贵,对于初一二班的同学们来说,许思行对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都能成为他们的谈资。

  男同学们觉得,自己之前可能是误会了许思行。而女同学们,则忽然意识到了,班里这个不爱说话的副班长,竟生了一副格外出众的相貌。早些时候,许思行沉默寡言不理人,他对所有人疏远的态度刺痛了青春期少年少女的心,而现在,他的改变让大家觉得,也许这个人并非那么难以接近,只是慢热罢了。他们对许思行展示出了非同寻常的热情,就连来收作业的王微微,都忍不住看着许思行红了脸,因为许思行对她说了句“谢谢!”。

  许思行想,也许语言就是有种奇妙的魔力,能让陌生人快速拉近关系。高城却说这群人就是少见多怪,一个总是冷着脸的人,只要稍微对他们温和一点,就会受宠若惊,说白了,人就是这样,当有了心里预期,哪怕得到的只比预期好了一点点,就足以让人感觉满足。等他们提高了对你的心理预期,这一招就会失效了。

  果然,一周后,众人不再对许思行的变化津津乐道,也不再对他的问好感到惊奇。许思行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又好像变了许多,因为,他好像成为了班里迟到的一员,被同学们接纳了,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体育课上两两组队的时候,开始有人向他伸出手了。许思行还是想要跟高城组队,但是高城却推着许思行接受同学的邀请,自己则说着要发扬风格,主动做了那个落单的人。

  期末将近,班里的学习氛围浓厚了许多,这个时候,高城为许思行制定了新的计划,帮助同学。许思行对现在已经很满意了,可是看高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觉得,还是听他的好,于是,他就近开始,他主动帮助错题满篇的刘海滨讲不会的题目,许思行头脑聪明,能在两年内学完小学内容,绝不是偶然,他的思维能力是高城也望尘莫及的。很快他的笔记成为了同学们争抢的目标,而下课的时候,他的身边也开始有人围上来向他求助。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许思行不仅是班级的第一名,也是学年的第一名,他获得了三好学生,高城则拿到了优秀班干部的荣誉,两人满载而归,迎来了高城期待已久的寒假,然而高城喜爱的寒假,许思行却不喜欢,因为寒假意味着,高城会和家里人回东北老家。

  高城与家人回东北老家的第三天,许思行接到了刘海滨的电话,说他们篮球队跟一班约了一场篮球赛,高城不在队里就少了个主力,而远在东北老家的高城,跟他们推荐了许思行,许思行听这是高城的意思,欣然应下。

  许思行来到学校的篮球馆,初一二班的体委张振华与刘海滨正在争吵,许思行在一边听了半天,明白了问题所在,张振华不信任自己。

  “我承认许思行人不错,学习好,但是打篮球跟学习可是两回事,打篮球需要队员之间的配合,我们的好好地替补不用,为什么要用一个从来没有协同合作过的人!”

  “体委,就黄二愣子那两下子你心里没数么?他顶班长的位置,咱们肯定输!我可不想输给一班那几个!”

  “那许思行来了咱们就不会输了么?”

  “也许,我可以试试!”

  许思行的声音打断了激动的两人,刘海滨看到许思行很是开心,张振华却觉得不自在了起来,毕竟,自己刚刚说的那些,对于许思行来说,不是什么好听的内容。

  “许思行,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思行看着尴尬的张振华,只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变了,高城的计划,给他养成了与自己过往完全相反的习惯,这习惯如今已经有了惯性,长在了他的心里,生了根,以至于现在即便高城不在,他也能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一切,甚至不自觉的想要为别人解除尴尬的境地。

  “体委,我听海滨说,我们队里需要一个人顶城哥的位置,我觉得,我可以试试,说不定我能帮上你们呢!实在不行你再把我换掉就好。”

  张振华将手里的篮球丢给了许思行,许思行想起了自己刚来那个时候,被高城拉着与于志飞和刘大勇他们打球的时光,以及自己被高城压着苦练球技,最后将大院那群人打的心服口服的时刻。他单手接过张振华丢过来的篮球,一个抬手,篮球乖乖地落入了篮筐之中。

  刘海滨兴奋非常:“体委,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就这一下子,黄二愣子做得到么?”

  被称为黄二愣子的替补队员黄耀星和其余两个队员王猛、李永金走了进来, “刘海滨,个混蛋说谁二愣子呢!是不是欠收拾了!”

  “都别闹了,趁着一班的还没来,大伙都热热身,先打两圈,跟思行培养一下默契!”

  “不是吧!这就定下来了?我又是替补?”黄耀星躺在了地上开始搞怪“可怜我一片红心向太阳,却只换来冷板凳,你们没有心!从今天开始我宣布,我就是初一二班的无心球队唯一有心的人了,你们要珍惜我懂不懂,尤其是你,许思行!”

  许思行被他这样逗得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黄耀星做西子捧心状“换得美人一笑,死而无憾了……”

  这场比赛打的格外焦灼,一班的几个显然有备而来,不知从哪学来了一些脏手段,在比赛中肢体碰撞不断,还撞伤了刘海滨,到最后,还是许思行一个三分,奠定了二班最终的胜利。一班的几个人明显不服,嚷着要再来一局,张振华却惦记着刘海滨的伤,不想继续了,这让一班的几人不满。青春期的男孩子,总是很容易热血上头,很快,热血便战胜了理智,让他们对彼此挥拳伸脚。

  “住手!”

  也许是这样的许思行的声音太过冷厉,也可能是众人从未见过许思行如此大声地说话,他的话音刚落,少年们好像都找回了一丝理智,顿在了原地。

  一班的篮球队长放开了张振华,一副倨傲的样子走向了许思行“我知道你,年级第一,论学习,我是比不上你,但是论拳头,你可要想清楚再说话!”

  “是么?真巧,我觉得,你不仅学习比不上我,拳头也没我的硬。”

  “好,好得很,那咱们就比一比,谁的拳头更硬,到时候,可别哭着去找老师给你主持公道!”

  许思行没再废话,直接一拳将人抡倒在地,随后便将人压在地上没给对方任何还手之力,三拳便让对方见了血,眼见着第四拳就要打向他的太阳穴,耳边忽然传来了高城的声音“许思行,你给我住手!”

  许思行将还未落下的拳头收了回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只留下了三个字:“你输了!”

  父亲

  许思行跟一班篮球队打架的事情还是没能瞒住,王老师的电话第一次打到了许老爷子那里,许思行当时就在许老爷子身边,许老爷子放下电话,没说话,就看着许思行,许思行如坐针毡,不知道爷爷这是什么意思。

  “爷爷,我错了,您要是生气,就打我吧。”许思行垂下了头,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许老爷子摆了摆手,“你说你错了,那下次遇到这种有人挑衅的情况,你就不打了么?”

  “我……”许思行想,自己应该还是会打的吧。

  许老爷子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许思行抬起眼偷瞄老爷子,老爷子摆了摆手,收了笑“你啊,看似不爱说话,骨子里跟你爸一个样子!”

  许思行看向许老爷子,这是许老爷子第一次跟他提及他的父亲,许思行父母的死,是这个家庭最大的伤痛,祖孙二人在摸索着相处的过程中,很少会触及到这个伤口,而如今,许老爷子忽然提及,让许思行十分惊讶,也不由得产生了一些关于自己父母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