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答应?”喻文州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日蓝雨家主的样子,他没看黄少天手上的图,就看着少天,

  黄少天不回答他,还是低头在翻看资料,

  “我记得我进门的时候就说过我不允许了。”喻文州又说,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黄少天只好移开视线看喻文州,“那他要是接下来再给我一个更麻烦的任务怎么办?我毕竟欠他一次,就这么反悔之后被他添油加醋传出去我还混不混了。撇开这些不谈,卫星的事是真的不好处理是吧,我从来没见过你累成这样。如果萧恒所言不假,我替他把这谁捞出来,蓝溪阁能解决卫星上载的问题解决燃眉之急,这绝对是划算的买卖。”

  喻文州冷笑一声,“他是故意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条件的。未必他就是唯一一条路。”

  黄少天诶诶诶了几声摆正了喻文州的头让他看自己,“确实蓝雨的家主神通广大总能想到方法但是既然现阶段你都愁成这样了说明这个办法没有那么好想,既然有现成的路子我们为什么不走呢?你是介意我替萧恒做事还是担心他不牢靠?”

  喻文州眯眼,“你说呢?”

  黄少天其实不太喜欢把公事和私事混在一起说,不过他的原则既然是喻文州这个人,那对着他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于是借着摆正喻文州脑袋的手势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我们刚才那样已经断了萧恒的念头了吧?而且我替他做事也是为了你啊,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要说你是担心我做不成那我还能给你说道说道,你要是就是介意我给萧恒办事那我也要有情绪了。你不信任我吗?”

  喻文州不说话,黄少天最大的逆鳞就是喻文州不信任。

  “黑牢确实不那么好进,而且要单枪匹马捞个他们严加看管的人出来更棘手,与其浪费时间在说服你上,还不如你替我先看看有没有突破口。”黄少天拍了拍喻文州的腿,终于翻身下来正儿八经地坐在沙发上。

  喻文州知道他现在的情绪很不理智,和以前都不一样,但这间房间里就黄少天和他,自从说开后,黄少天告诉他任何情绪都可以表达给他,所以喻文州才任由自己如此这般反常,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从一开始就想答应他,我们都看得出来这件事办成的几率不超过两成。”

  黄少天诚实地点头,“欠他的就要还他,而且蓝溪阁需要。”

  他知道喻文州情绪还称不上正常,但因为他刚才的态度和那非常成功的额头吻,现在喻文州的状态已经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里了,黄少天正经地把资料投放到屏幕上,转着刀开始笔画。

  “你看这个地下建筑,只设置了两个出入口,一个是对空一个是走地下的,对空要是被发现了我能被打成筛子,所以还是走地下,但是这结构图也太简陋了,几乎等于没有资料。好在进去的时候是跟着雇佣兵混进去,我或许能摸索出来办法,到时候救到人了再随机应变,但是地面上需要有接应,而且火力不能低。我真是服了,仔细看才发现这都是几年前的结构图啊,现在早改了吧还能按照这么多年前的构造设计路线吗?这不靠谱的玩意儿。”黄少天握着激光笔对着屏幕一串比划,发现没人回应,转头看背后的喻文州,发现喻文州正抱着胳膊面色不佳地盯着他,

  黄少天叹了口气,往后躺了躺挨着喻文州,“帮我看看啊,出点主意啊,给蓝雨丢人事小,给你丢人事大啊。家主~喻文州!”

  喻文州皱了皱眉拿过黄少天点在他胸口的激光笔对着屏幕圈了一下,“北欧的地下结构要调动没有那么方便,尤其是南部这块地质疏松,要大概阔斧改防御层最少要三年时间,只可能改内部系统和结构,对外的运输通道不会有大变动,你要走不能从这条对地走,藏在装载车进出危险系数最小,只要躲过检查的关口。还有一条就是循环系统,这就要看营救的那个人身体情况,如果不适合水下1-2小时作业,这个方案就不能用。”

  黄少天满意地听喻文州心情不佳地给他出谋划策,刚才被萧恒败坏的郁闷情绪一扫而空。

  除了语言,萧恒给黄少天出的第二道难题就是枪法。

  他说的不错,国内的黑道和国外的黑帮几乎是两种概念,因为管控国内很少会有真枪实弹的火拼,也就他替蓝雨在东南亚这边跑货的时候会遇到这样的场景,而这种对于国外的黑帮来说是家常便饭的,所以黄少天得把他的枪法给连上去,不然混在雇佣兵团队里一定会被立马发觉。

  可他没想到喻文州说要教他练枪。

  和喻文州不对付的早些时候黄少天几个隔三差五会和喻文州有些正面冲突,大多是拳脚相加这种肉贴肉的互搏,而平时喻文州很少有需要自己动手的时候,喻文州会玩枪这个念头黄少天是有过猜测,但没有亲眼见过。

  所以和喻文州一起到了练枪房,亲眼看见喻文州打出一梭子精准的十环时,黄少天心里揪了一下。喻文州能坐上这个位子,能坐稳这么几年,除了有自己为他力排众议,他自己有过多少未道的经历连他都不知道。在外那么多年,喻文州是在什么样的心境和状况下才能练出这样的枪法,他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

  黄少天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喻文州,原来实际上只是比别人多了解了一些喻文州只能让他知道的部分,很多东西喻文州不说,连他都不知道。一个人的心志要有多坚定,心要有多硬才能长成现在这样的一个喻文州,他却把所有的柔软和不堪展现给了自己。

  喻文州摘下耳罩看见对着靶纸深思的黄少天,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黄少天收回了思绪,“啊”了一声,冲喻文州笑了笑,

  喻文州替黄少天戴上护具,摘了他的手套,“开枪的时候一定要集中注意,任何的分心都会影响你的瞄准。你会用枪,基础的东西不需要我教,但我不希望你因为任何自负和松散出现意外。”

  黄少天点头,

  “你的指力和腕力都比别人枪,对枪的把控也会更精准,但你的臂力不稳。”喻文州站到了黄少天身后,黄少天单手握枪举起对着靶纸,喻文州伸手拖住了他的上臂,

  “看见了吗,二十秒不到,你的胳膊已经开始出现影响瞄准的晃动。”

  黄少天呼了口气,“我这不是还没开始练胳膊吗,我平时是——”

  “如果你要接这个任务,你必须做到。你知道境外的火拼是什么样子的吗?如果你不能做到让它成为你保命和夺命的工具,只是所谓应付潜入的假象,我不会放你去。你有很强的爆发力,迅捷,灵敏。但你不够稳定,也不够冷静。任何呼吸节奏的混乱都会影响你的击发,枪和刀不一样,它一击足够要了你的命。”喻文州非常严肃,黄少天理解他是为了什么,这种陌生的感觉反而令他没法再把这件事当作一种补充训练,喻文州做得出,如果自己不能符合喻文州的要求,和萧恒的交易会被终止。

  “呼”黄少天长舒一口气,“我知道了我调整,从现在开始我会忘记我的刀,你就用你的标准和要求来,如果我做不到,我也不配说保护你。”说完他一把端起桌上的枪,调整好高度牢牢地对准靶心,

  十分钟过去了,黄少天身上穿着的衣服后背已经湿了,两鬓也有汗水滴落,长时间高度集中注意力在手臂平稳和目标上令他体力消耗飞快,黄少天想到了他十几岁还没有被喻坤重用,跟着应烛的那段时候,应烛手底下有一个人,曾经是在市场里给人杀鱼的,后来因为发现老婆和人偷情把那对男女剁成了鱼酱成了杀人犯,之后就跟着应烛混,黄少天那时候还没成年,孑然一身只有心中的恨,他喜欢刀,于是跟着那个人学怎么用刀。练习没有诀窍,如果不小心手指或者皮肉被割掉都是正常的,杀鱼的告诉黄少天,握着刀的时候要把自己变得一样冷血,你就是刀。

  这样的想法让他在蓝雨的前期获得了“蓝雨的恶犬”这样的名头,直到喻文州回来,能用刀杀人已经不算什么了,他没有办法仅仅凭借这些冷冰冰的东西保护喻文州,而明白喻文州的心之后,刀更显得无用,喻文州吃过的哭受过的折磨不愿告诉他,他就不问,只要从今以后能帮到他就可以了。

  汗水从下巴滴到地上,黄少天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喻文州的手从身后托了上来,轻轻地扶住了黄少天的胳膊,消解了他的晃动,

  喻文州的声音很轻,呼吸平稳轻缓到几乎感受不到,可托着他胳膊的手却非常稳,人只要呼吸就会有晃动,但喻文州托着黄少天胳膊的手,稳到没有任何误差。

  “做得很好。”

  又坚持了不知几个十分钟,喻文州的手撤走了,“开枪。”

  黄少天连抠扳机,连发打空了一个弹匣,这才放下了枪,感觉过了有一个世纪这么久,胳膊酸麻到快没感觉了。

  喻文州从传送带上拿到了靶纸,黄少天数了数,十二发,只有5发算作十环,确实很差。

  喻文州从身后抱住了黄少天,脱下了黄少天的护具,让他卸了力气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侧头“别去了。”

  黄少天皱眉站直,回头瞪喻文州,“你不相信我能练好?”

  喻文州一改之前训练他时候的冰冷和严肃,倒是平时的模样,“我相信。但你现在练的一切是为了萧恒那个任务,我不高兴。”

  黄少天伸手点了点喻文州的胸口,“你少来。既然答应了这时候就别来这套了。我要站在你身边保护你,不能永远只靠着以前那点本事,你不会永远留在霖城,你会走出去,外边更危险,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你。满意了吗?”

  世界上只有黄少天能把情话讲得像是威胁,也只有喻文州会什么生疏地闹情绪,他们也只对彼此怪异。

  “继续!”黄少天忿忿地重新戴上护具,替换弹夹。

  第二天起早,云姨已经摆好了早餐,喻文州下楼的时候发现黄少天不在,问云姨黄少天去哪了,云姨有点惊讶,黄少天的房间没有人,云姨早上来的时候以为昨晚黄少天又是和家主一起睡的,早上也没见他人。

  从欧洲回来后喻文州没来得及好好休息,所以被黄少天强制要求晚上睡觉前要吃镇静安神的药,直到家庭医生判断喻文州的状态恢复了才行,所以晚上黄少天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知道。

  所以,黄少天昨晚根本没在喻宅。

  喻文州处理完蓝雨的一些事,去了练枪房,刚一打开隔音门就听见里边的声音,十来度的天,黄少天穿着一件背心戴着护具,头发在后脑勺扎成一束短辫,正在练枪。

  露出的胳膊上肌肉肌群都因为汗泛着微亮的光泽,肉眼可见黄少天开枪的时候手已经非常稳,即便后坐力在,他都能快速回收再次击发。喻文州走了过去,黄少天身上穿着的是黑色的背心,所以看不出有多热,但他的发尾都湿了,不知道到底练了多久,

  黄少天换弹夹的时候发现喻文州来了,冲他嚣张地比了个手势,微微扬着下巴笑,“家主来啦,给你看个厉害的。”

  说完飞快地换了两把枪的弹夹并排放在桌上,甩了甩自己的胳膊,啪地一把拍下桌上的计时器,同时一把抓起右枪砰砰砰十二发击空,下一秒左手举起另一把又是十二发击空,紧接着咔咔几声两个弹夹都飞快地替换完,双臂舒展同时开枪,最后一枚弹壳落下的瞬间拍下了计时器。

  大红色的计时停在24秒。

  喻文州挑了下眉,显然对黄少天这样的训练结果表示满意,“还没完呢”黄少天得意地让传送带送回了靶纸,

  靶纸的靶心被打穿了一个三指宽的圆洞,像是烧穿了一样。

  黄少天抹了一把额头,留海都湿漉漉地被他抄到了后边去,整个人像是汗蒸出来的意义,可看起来又是那么鲜活。

  就一个晚上和一个早晨,黄少天把自己关在练枪房,从前一天下午还被喻文州判断不够的程度到现在这样的准度和稳定。喻文州把靶纸搁在桌上,伸手摸了摸被黄少天放在一边桌上的训练用枪,每一支的枪管都是烫的。

  “怎么样,家主。我符合你的标准了吗?是及格还是满分,给个话。”黄少天笑了笑,拉伸了下胳膊,喻文州就看了一眼,抓住了他的两只手,皱起了眉。

  黄少天每天都在玩刀,手上有握刀会留下的茧保护手掌,看即便如此,现在他的左手和右手的食指,虎口以及掌心都红到磨伤。可黄少天的神色看起来这点疼痛根本无关紧要,黄少天自己都是刚意识到一样诶了一声然后随手就用一边放着的酒精棉布利落地给自己消毒。

  喻文州看着他,知道黄少天现在十分畅快,他性子那么倔,萧恒说他不会玩枪,喻文州说他的枪用得不好,他就偏要练出来,一个晚上的功夫,练到这样的地步,足够让所有人咋舌。

  “到底怎么样啊,家主还没说话呢”黄少天张扬地笑,抓着喻文州的胳膊拍了几下,身上的汗是清爽的,抬臂的时候上臂的肌群耸起,连胳膊上陈年的一些伤疤都淡了,琥珀色的眼睛亮着光,等待着喻文州的评价和认可,而这一切都让喻文州胸中郁结的不满在还未及开口就已经沉寂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去了。

  这是他的黄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