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上午,除了外边跑的人,几乎半个蓝雨的人都簇拥在了总部后堂,里边异常安静,外边悄声窃语不断。不为别的,都只为了来看前段时间平地起波澜引起各家冲突甚至黑道闹了半边的黄少天今天跟着家主进了蓝雨据说是领罚。

  半个月前喻文州把黄少天从黑鹰的手里带回了蓝雨,谁都以为黄少天难逃死劫,没想到喻文州把人带回了本家给救活不说,家主直接消失了五天。

  不少人都在揣测喻文州和黄少天到底什么关系,这回难道是要力保黄少天?而不是借机铲除这个前老大留下的最得力的心腹大患?没想到两周后黄少天跟着喻文州直接进了蓝雨。喻文州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刑罚堂的规矩大部分是喻坤在的时候定下来的,而黄少天是掌控那把尺的人,现在他自己要领罚,谁敢在这么多次例外摆在眼前的情况下当着家主的给黄少天定罚定量?

  刑罚堂掌事的人走向喻文州冲他弯腰示意,“家主……这……”

  喻文州没说话,一双眼睛平静无波垂在黄少天身上。

  掌事见家主不理他,只好跟着看了眼站在那的黄少天,让手下的两个人拿过了两条长鞭,可等了好久他都没能开口定罚,喻文州也一直不说话也不催,倒是等久了,黄少天皱着眉不满地啧了一声,

  “老五,我不是来这里大眼瞪小眼玩的。你平时怎么做事的照着来就是。家主在这,你是怕我之后打击报复还是你早饭没吃使不出劲?是要我先抽你一顿做个示范你才能动手是吗?”

  “……黄少……”

  “做你的事。”黄少天没有看喻文州,说完这句,非常干脆的背过身。

  直到刑罚堂里的甩鞭声响起,围在外边不敢进去看的人才真的相信,黄少天来挨罚是玩真的不是什么走过场的花架子,这一声一声的破空声响也造不了假。

  年纪小的觉得是看热闹又有的觉得是上位者杀鸡儆猴,资历老的才是真的品出了喻文州的真实意图,黄少天不管做了什么影响多坏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喻文州都不会要他的命,这一顿刑罚都挨了,接下来就不能再用这次的事说事要对黄少天再有什么处置了。

  又能怎么样呢,这样的结果在当初喻文州按下所有的声讨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了。黄少天要不不疯,疯起来没人拦得住,而看似比喻坤更雷霆手段更有掌控力的现任家主,可是比喻坤更偏袒黄少天。

  蓝雨的人里威胁或者告诫身边的人,偶尔开玩笑都说“你再不收这点,小心被拖去沉堂。”说的不是早时期的时候直接把人丢河里沉塘,说的就是蓝雨的刑罚堂。蓝雨的刑罚堂改过一次名字,叫洗沉,黄少天起的名字,说实在的其实别人都不知道这名字什么意思,又没人想问这么个恐怖的地方的名字的由来,因为蓝雨专门给刑罚堂开了一个很大的空间,里边受罚的人的惨叫总有绕梁三日的效果,后来叫着叫着,就叫沉堂了。

  “嘶……陈叔你开车稳当点!”黄少天龇着牙趴在后座上冲着前边驾驶座嚷嚷。开车的老陈是早批的赛车手,已经退役很久了,有技术又有资历人也稳当,这开车能没个数吗?不过黄少天这么一喊他也不多话,毕竟家主也在后边,只好默默受着。

  喻文州倒是开了口,“发牢骚?”

  黄少天趴在边上,别过头,“不,我在借题发挥。”

  喻文州看了眼他背上的药还没干,“是你坚持要求一定要去领罚,现在又觉得疼了。”

  黄少天瞪了眼喻文州,“我能不坚持吗!你也不想想我要不这么干你以后哪里还怎么服众,而且我怕你又发疯。当着你的面挨顿打给你解解气好了。”

  喻文州平时不太会发作,而且经历上次后黄少天总平白生出种或许能稍微摸到点喻文州门道的自信,加上私下不在蓝雨人眼前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就没有那么严正死板,黄少天这会儿倒是非常干脆地口无遮拦,喻文州也没什么介意,

  “叫我给你守了一晚上夜,早上起来就指着我鼻子骂,整个蓝雨有人敢这么和我说话?到底谁疯。”

  “废话……你犯病的时候我能骂你吗你万一真把我关起来把我吊起来打我那时候能扛得住啊我又不是铁人?那我不说你几句你能想起来你干了什么好事?也就我能告诉你了。”黄少天说话的时候不免动身,碰到了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地长吁,

  “别乱动,还没干。”喻文州摁下黄少天的头让他安分一点,老五抽的那顿鞭子虽然现在看起来骇人,实际上已经在平时的处罚程度上偷偷地放水减了量减了力道了,放平时黄少天监管的时候老五是要挨抽的,不过这趟,喻文州看人打完,直接带走了黄少天,其他的什么都没追究。

  “哦……你我们现在要去哪里?还有家主到底要不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要拖到什么时候啊。”黄少天脸被摁在皮座上囔囔,

  “现在就在去的路上。”喻文州淡淡地说,

  “啊?”黄少天一听,从喻文州身边撑了一点,仰头看见了车外的情形居然是去蓝溪阁的方向。

  他们到蓝溪阁前,黄少天背上的伤药已经干了,黄少天忍着痛挺着背套上了衣服跟着喻文州下车。沉堂的下手力度是他当初亲自定出来的,一鞭子下去身上必须要留出多深多长的血痕,如果做不到,该挨罚的就是掌刑的人。其实很多社团当时就都已经换成了电椅或者其他稍微“高科技”一点的刑罚方式,不过这个活当初喻坤交给黄少天,黄少天想也没想就选了这个方式,因为他觉得这种方式对受罚的人,掌刑的人以及外边围观的人所能达到的生理和心理上的效果都是最高的,长鞭破空时发出的凌厉簌簌声,抽打在肉体上可能还带出的绽裂声,拖过地面的声,以及扬鞭落鞭的动效,受罚者身上留下的个把月才能消的疤痕这种视觉冲击,可比那些咬咬牙就能挺过去或者一闭眼挺不过的手段来得骇人。黄少天也无所谓当时多少人明里暗里说他心理变态。

  蓝雨的恶犬这个名号好像和他的行为非常的符合,喻坤要他做一只听话的狗只对外人露恶对他俯首帖耳,那他就偏做一只没有人性见人就咬的,谁也讨不了好。

  当初自己定下的规矩和效果全都体现在了自己身上,黄少天光是想要好好站在地上都疼地冒汗,又怕汗擦过背上的伤,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走不了了?”喻文州回头看立在原地的黄少天,眼里大概是一种,“让你逞能”的意思。

  黄少天瞪了他一眼,挤了个恶狠狠的笑,“不会!我一定一步不落地……跟着家主。”

  蓝溪阁是喻文州自己创立的中心,它的存在和位置知道的人非常少。黄少天即使知道但也从来没来过,毕竟这里做的事他插不上手也没必要插手。这次第一回 来才发现喻文州是真的知道什么叫做大隐隐于市。蓝雨那种木秀于林的地理位置和做派是喻坤的风格,霸道张扬。而蓝溪阁就是喻文州的个人风格,僻静不显山露水,但只要进到里边就明显会知道什么叫深藏不露。

  黄少天进门后还没来得及多观察几眼,里边就跑过来了两个人。非常脸生,而且看脚步和身姿神态光是凭直觉黄少天就能判断这俩不是混这道的。

  “老板!”

  他们看见喻文州来远远地招了招手,然后走近了有看见了跟在后边的黄少天。黄少天还没说话呢,这人就非常爽利地走到自己的面前一拍黄少天的肩膀,“你就是那个黄少天吧!哇塞见到了见到了,越过监控和屏幕见着真人感觉完全不一样啊,你身手是真的好,我要调你的影像得开四台监控才能捕捉到所有动态也是绝了,视频里看着下手那么狠我都想叫你哥,看着真人好像又有点违和,跟我也没差几岁诶?啊说起来前段时间为了你的事咱们可是忙飞了。”

  黄少天也算是要点面子,他是跟着喻文州来的自然不能给他丢脸问题是这哥们上来一巴掌正好拍在伤口附近,黄少天都能听见自己咬牙咬碎的声儿了,

  “你哪位啊。”黄少天沉了沉脸色看他,能这么自然地和他拍肩膀的,掰手指都数不出来几个。所以这个人果然不是混道上的。

  “诶,老板你没和他说吗?”说话的男人往后退了一步,拉过站在他边上没开口但一直在观察的另一个,

  “我叫郑轩,这个是宋晓,我们还有两个搭档叫徐景熙和李远,景熙在里边加班,远哥的话还有点事处理。你不认识我吗?哈哈哈没事我们都认识你们,不然也不会费心扒力地绕过国境线来找你们嘛,对吧老板?”郑轩说完看向喻文州,

  黄少天强作淡然地哦了一声,心里已经翻了天。

  这俩货一定就是喻文州一直需求的那伙人,所以什么叫“费心扒力地绕过国境线”?他们不是正常和黑鹰交易流程过来的?那他是怎么活着从黑鹰出来的……而且和黑影之间也没有闹出来什么事喻文州到底都做了什么?看这两个的样子不像是刚认识喻文州,但从他关进黑鹰到现在不过半个月,人从意大利入境然后到喻文州手里也是要点时间的吧,别说之前几天喻文州从来没有离开喻宅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啊?黄少天对自己完全被蒙在鼓里的状态非常恼火。

  “事都做干净了?”喻文州打断问,

  “哦哦,差不多啦。等远哥入境我们差不多就能搭建完全了,到时候可以试一试,现在范围还很局限,可能就在霖城东部。我算过了,架构没问题的话,分布开就是很快的事了不到一个月吧。”郑轩又和喻文州说了些什么,期间还冒出几句黄少天听不懂的语言,黄少天后背烧疼地厉害,根本没心思管这些光瞅着喻文州恼。

  喻文州也知道黄少天站不了太久,随意交代了郑轩他们几句就带着黄少天上了一间休息室。

  门一关上黄少天终于散了德行,艰难地慢慢地重新趴回了沙发上,这才像是续了命一样缓缓地出了一口气,

  “你这是打击报复呢?说啥呢说这么久我再站30秒就该把他俩丢角落里去了。”

  喻文州笑了笑,“你还有富余能动得了?”边说边坐在了黄少天边上让他能趴在自己腿上,黄少天动了动,想想怕是也拗不过喻文州就没有反抗,

  “说吧,家主专门带我来见到了楼下那几位,现在是该解释了。”

  喻文州一边撩开黄少天背上的衣服,一边用舒缓镇静的喷剂给他上药,

  “他们就是蓝溪阁未来搭建信息监控网的中心。你把半个道搅地满城风雨的时候我已经通过一些手段让他们知道了国内有人对他们的意向。原本不期待会有什么突破,不过好像他们也感兴趣,所以用非常规手段联系到了我。那时候你把霖城闹得乱七八糟,正好给他们打了掩护,我不过多限制你乱来的行为,也是有这方面的意思。毕竟他们要入境需要做一些假身份而且要瞒着很多人的耳目,不仅是黑鹰的,更多是境外的,所以比较花时间。”

  “我需要他们的加入,可能某种方面是他们也看中我能带给他们的未来和空间。越过黑鹰在意大利和霖城的手段有点麻烦,所以需要点功夫。你进黑鹰的时候我已经接到他们了,不过他们有把柄在萧恒手里,所以我重新和萧恒谈了条件把你和他们都交换出来了。”喻文州上完了药,手指在黄少天完好的皮肤周围慢慢地滑动,偏近伤口周围的时候惹的黄少天疼地吸气,移开地时候又痒地黄少天神经突突,

  黄少天掐了一把喻文州的腿,“你怎么和萧恒谈的?没那么简单吧?”

  “我说过,萧恒是个心思深沉的人。”喻文州沉声,“他只提了一个条件:他要入伙蓝溪阁。”

  “什么?!”黄少天噌地一下想爬起来,结果嗷地抽了一声又趴下去了,

  “他脑子有洞吧?他黑鹰的坐馆入伙蓝雨当家搭建的团队?他想干嘛?我也没见过当老大的亲自当卧底吧这也不叫卧底了,明目张胆地来啊,怎么可能……等等?你答应了?”

  喻文州没说话,黄少天盯着他立马有了判断。喻文州肯定是答应了。因为那时候最要紧的不是楼下郑轩这些人怎么处理而是黄少天当时就已经是命悬一线的情况,喻文州必须答应。

  明知道萧恒是挑战喻文州的底线和弱点,明知道萧恒是故意的,而这个小团队的介入已经开始推进,喻文州还是答应了。

  蓝溪阁从头到尾是喻文州的东西,居然允许萧恒插手……这他妈叫交易?这是折辱!

  “那以后难道要受制于黑鹰?卧槽你疯了你答应他……艹你等我好了的,等我好了我去挑了他们!”黄少天气急败坏地就像爬起来,喻文州这段时间居然丝毫不提,自己不问他还不说?

  “不必。”喻文州拍了下黄少天乱动的人,“萧恒他是个人名义秘密入股,而且答应只占比2%”

  “……”黄少天眼皮跳了跳,这回他真确信萧恒脑子里没有洞了,怕是有个天坑,

  “他……和白送有什么差别吗?”

  “郑轩他们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所谓的把柄他应该知道我早晚有办法,说到那时候他的手里只有你这个筹码,而且你的状态几乎是想鱼死网破,拖久了他连唯一的筹码都没了。我猜黑鹰的内状应该和我们知道的有点出入,萧恒的背景和心思应该和我们想的不太一样。至于其他的方面,我以后会知道的。”喻文州淡淡地说,

  “这些你不用管。你老是折腾自己,人刚好就又弄一身伤,这段时间替我留在这里看着蓝溪阁,不要乱跑,这里很安全我下次来的时候希望看见你伤都好全了。”喻文州说完站了起来,

  黄少天不说话,没应他。

  喻文州好像在等黄少天的回答,又好像无所谓他的回答,只是在最后看他一眼一样站在原地。

  黄少天坐了起来,抬头回望喻文州,“你是不是……”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你是不是不想看见我,

  你是不是不想再让我跟着你,

  你是不是不需要我了,

  这么一个地方他都不需要了解就能知道他根本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可喻文州还是带他来并且要求他留在这“养伤”,看起来像是换了一个地方让他清静,实际上对自己来说,这已经是无法说出口的处境。

  黄少天摇了摇头,“没事了,就这样吧,家主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喻文州没什么神情变化,点了点头提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