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渡河渡出经验了,能过弱水河的船,用特殊材质与木料制成,能轻而易举地渡过,在码头整整齐齐摆了一圈,根本用不着再费心思去找灵器渡河。
宋羽寒忽然又想起当初对渊蔓知之甚少,吃了些苦头。
黑曼巴见他思绪纷飞,在宋羽寒的手腕上缠了几圈。
宋羽寒回过神来:“可好些了?”
“好了不少了。”黑曼巴看着船底浮动的水纹,“但是禁锢还在。”
“无事。”宋羽寒说完似是又想起什么,忽然道,“你之前跟我说叫我小心身边人是什么意思?”
黑曼巴摇首,又道:“我们这一族,虽然有窥探别人梦境,和预知的能力,但是后者时好时坏,往往只能看到些许蛛丝马迹,寻不到整个源头,在你的梦境里,我看到了你的衣角却无打斗痕迹,猜想是你的身边人所为。”
“原是如此。”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想去蓬莱岛。”
“……”宋羽寒靠在了船帆边,听着水流哗哗,迎面而来的风吹动发梢,黑眸散开细碎的微光,明明还是那张放在人群之中也毫不起眼的被掩饰过的脸,但就是感觉不同。
他却答非所问:“我小时候听过一则故事,蓬莱有岛,寄与相思,聊以慰藉,寄与往事,可平心愿,寄与天赐,万寿无疆。”
“相思跟往事我懂,这个天赐指的是什么?”黑曼巴斜睨过去,奇怪道,“可这跟你要不要去蓬莱岛有什么关系?”
“这个传说是老阁主跟我说的。”
“……”黑曼巴沉默一会,“他将你赶出宗门,你还肯相信他?”
宋羽寒眸中闪着笑意,道:“你不是不知道我记起了什么吗?”
黑曼巴一顿,讪讪道:“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能看到一点碎片。”
宋羽寒没有说话,其余人也被他找借口要一个人呆一会给支了开,他只是静静靠在船帆旁,一语不发。
黑曼巴见状又是问道:“我见你们如胶似漆,本以为会无话不谈,怎么此刻还要支开他?”
“淡下那股情绪后,倒也真的不知该不该与他胡闹了。”宋羽寒垂眸,长睫遮住了他的神色,也遮盖住了眼底那一丝落寞,“你说我如果直接问他此事,他会老实告诉我吗。”
黑曼巴一卡,道:“我以为是你的凤凰血。”
“……你连这个都知道了?”
黑曼巴滑入袖中不语装死。
“如果是凤凰血护住了我,倒也不难解释,但时间绝不会重溯,重生之事绝不是偶然。”手臂之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宋羽寒拢了拢衣袖,“他的性格这样偏激,能做出什么来,我也不知道。”
“师哥。”
清幽淡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宋羽寒回首,颜离初眸色柔和,道:“到了。”
天边乌云密布,雾霭连绵,泛着一股诡异的血色夹杂起伏,浮云似是打翻墨盘,风雨欲来,璇玑抱臂道:“看来来的不巧,要下雨了。”
宋羽寒道:“感觉有些不对。”
颜离初道:“是凶煞。”
“凶煞?”黑曼巴诧异道,“什么是凶煞?”
“源自于民间的一个说法,作奸犯科、烧杀抢掠是为凶,衍生出的情绪是为煞;而两者结合,则是一种景象,比如坑杀、屠城、天灾而引起的不详之气,则为凶煞。”宋羽寒解释道。
黑曼巴道:“原来如此,所以你们人族出大事了。”
“也说不定。”宋羽寒道,“大批次处置犯人也是有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先去看看吧。”
几人掐诀到了城门前,宋羽寒原本想的是,沿路看看看能不能发现端倪,但却被守卫拦住了。
几名虎臂腰圆的守卫走上前来,怒目圆睁:“你们都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的!”
他没想到的是,这几个之中,只有宋羽寒才勉强算得上是人,其余不仅不是人,还各有各的脾气,乃是妖中悍匪级别的,自然就没人理他。
宋羽寒圆滑道:“是这样,我们刚游历回来,过个关卡。”
为首的那个守卫道:“那你手里面动来动去的是什么!”
宋羽寒笑容不变,将拱个不停的黑曼巴从袖口捉出来,拉平一亮相:“口粮,路上抓的。”
守卫:“……”
这么荒谬的形容也不知道他信没信,反正黑曼巴差点跳起来,还是宋羽寒眼疾手快上下手指捏住一合,装作无事发生。
一旁的璇玑见状讥笑一声。
“……!”黑曼巴气上火,又要开腔,却依旧被宋羽寒扼住,他笑道:“前段时间还没见有这么森严,为何今日突然?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番熟稔的语气,倒是让守卫消下去不少怀疑,他道:“城内城外最近都人心惶惶,各种奇怪的事情层出不穷,上头叫我们严查不是人族的任何种族,以防万一。”
“你们就没有想过,就是人类自己搞的鬼?内讧、报复都是有可能的。”颜离初忽然说道。
守卫摆摆手:“不会的,不会的,人皇陛下亲自勘察过了的,没有任何问题。”
“说不定是他监守自盗。”颜离初伸出两根苍白的手指微微挑开了些许斗笠,眸色森冷,“也都是有可能的。”
“去去去,你几个意思啊?小心我报官抓你。”守卫嚷道。
宋羽寒哈哈一笑,道:“他开玩笑的,大哥你也别当真——这个,你总肯相信我们了吧?”
他从怀中套出一枚粉色的剑穗,这剑穗毋庸置疑就是蝶永宜的,在戊戌城,不用白不用,比令牌都好使。
果不其然守卫眼睛一瞪,擦了几次眼睛确认后二话不说就放行了。
进了城门后,宋羽寒的确发现了些不对,越靠近街道往里,街上的行人就越发稀少,到最后直接空无一人。
“你们有没有发现,人越来越少了?”
璇玑道:“长了眼睛都能看到。”
宋羽寒:“好吧,那是我上年纪了,眼睛不太行了,小颜,你方才可是觉得是裴钰搞得鬼?”
颜离初道:“不太像,太明目张胆了,跟他那种阴沟里的臭虫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但至少,有点本事。”
宋羽寒笑道:“你那么讨厌他啊。”
颜离初的语气相当不屑:“他还不配。”
他面上不怎么显,但是微妙的神情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宋羽寒太了解他了,他从来不会妄自尊大,所以,他是真的没有将裴钰放在眼里。
这倒反而加重了他心中的猜想。
黑曼巴忽然道:“是魔族。”
宋羽寒一愣:“什么?”
“是魔族的气息。”黑曼巴的额间的印记微微发亮,它阖眸,语气有些不好,“虽然很淡,但是这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
璇玑嘲讽一笑:“一堆杂种与杂种,生出来的一大堆杂种,血脉都不知道混成什么样了,这样也能叫做魔。”
宋羽寒道:“先回城主府吧,我已经使用了传音符,但小蝶迟迟没有给我答复,我怕她出事。”
应声后,几人也没有再继续打量四周,直奔城主府而去,与其余地方的萧条不同,城主府反而围了很多人在,只是个个面露愁容,不知所为何事。
璇玑随便抓了个人问,但因为他语气太生硬,反而将人吓跑了,宋羽寒同样也寻了个小厮,问了一番,只是一提起此事,这小厮便像是生怕触犯到什么了一般,止不住地摇头。
恰巧楼上的蝶永宜过来,她朝他们招手:“这里,快来!”
宋羽寒点首,飞掠而上,其余人也紧随其后,黑曼巴趴在宋羽寒的手腕上,悄悄道:“好小的小飞蛾。”
宋羽寒道:“比起你肯定是要小一些的。”
蝶永宜一见他,脸上便是按捺不住的急躁之感,脸上的蝴蝶花纹尽数显现,不过楼下也见不到楼上的光景,宋羽寒也就没有多做提醒,他一一介绍完,蝶永宜十分着急,根本没有认真听。
“你们总算来了,快跟我来。”蝶永宜的声音脆生生的,一边说,一边往里屋走,“你们前脚刚走不久,我们这就出事了,我也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还不如自己看吧。”
宋羽寒跟着她走进了里屋,里头的翩然飘逸的绸带被撤了个干净,这时他才注意到,蝶永宜穿的极为朴素,只着一身白衣,就连发髻上素日繁丽的钗环也卸了个干净。
蝶永宜是有多喜欢装饰自己的,他再清楚不过,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她不顾及外人,也不顾及打扮就着急忙慌地请入里屋了。
等见到床上之人是,宋羽寒心中大惊。
床帏拉开,只见床上躺着的,赫然是毫无血色,嘴唇乌青毫无生气的周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