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高考出分的日子一晃而过,少年们日日过得潇洒快乐,暂时抛却烦恼,帮外婆修好阳光房,去周边城市短途旅行,最后还是回到阎骁的出租屋落脚。

  阎骁的房子只租到八月底,九月大部分学校开学,到时候阎骁要么住校,要么另外在就读的学校周边找地方。

  出分前一晚,五人小分队计划在出租屋里通宵打游戏。各家的家长倒是没反对,知道他们具体的去处之后就没再管,毕竟也都是成年人了。

  几人当中,游戏瘾最大的是平常不显山不露水没什么存在感的程江,在游戏中势如破竹大杀四方。

  郑辛夷全靠他带飞,加上取了个软萌ID“草莓夹心软糖”,操作拉胯,常被野排队友内涵狗情侣,还得靠程江找场子。

  两人凌晨三点还在疯狂上分。

  陈轻舟率先倒下,躺在地板上微张着嘴,露着肚皮呼呼大睡。

  阎骁把空调被踢到他肚子上,退出游戏界面,去卧室找林知乐。

  林知乐刚才说困,回房间了,结果闭眼几分钟没睡着,摆弄起了床头的投影仪。

  他在手机影库里翻来翻去,找了部经典电影看。

  拖鞋被甩飞老远,赤着脚赖在床上。

  一截笔直修长的小腿白得晃眼,头发蹭乱,把阎骁的枕头抱着怀里,没多久又换一个姿势。

  电影中的人物说着英文对白,画面里盛夏的绿树浓荫和聒噪蝉鸣跟窗外好像。

  林知乐支着脑袋看男女主角暧昧拉扯,谈恋爱,然后分手,如此反复,耗完了两人的青春时光,都不再年少,后面又因战火分离……

  阎骁进房间的时候随手把门关上,身体直倒向床铺,躺在林知乐身边阖眼休息。

  电影中的对白停止,季节流转,切入一段海边的空镜。

  林知乐从荧幕上收回视线,看看身边的阎骁,伸手罩在他眼皮上,掌心能感觉到眼珠在转动。

  “你困了就睡吧。”林知乐说。

  “眼睛累,休息会儿。”阎骁懒洋洋地说。

  林知乐的手没干过粗活重活,只有常年写字握笔留下的薄茧,指腹柔软温热,带着些微的肉感,落在阎骁眼周的穴位上按摩,舒服得他想叹气。

  卧室不大,四四方方的像个密闭的礼物盒,电影声音盖过了客厅的游戏音效。

  阎骁闭着眼把林知乐拉到自己身上抱着,林知乐没心思看电影了,背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意,张着嘴挨亲。

  阎骁尤其喜欢握他那段雪白的后颈,摩挲的力度总是很大,让他泛起红潮。

  随着电影片尾曲放完,冗长的黑白滚动字幕结束,客厅里程江和郑辛夷的说话声隐隐传来,变得清晰。

  让林知乐心头大跳,分神看向房门,“有没有关?”

  “没。”阎骁故意逗他,“一推就开。”

  林知乐开始推他,又被阎骁抓回来。

  “骗你的。”阎骁说。

  林知乐将信将疑,手指交握着压在清凉的夏被上,冷气开得足,这会儿还是热,掌心和身上都是潮的。

  无意中还听见卫生间马桶的冲水声。

  不知道程江和郑辛夷哪个趿拉着拖鞋在走。

  林知乐神经紧绷着留意外边动静,像只炸毛的猫,偏偏阎骁的手还在作乱。

  客厅。

  郑辛夷跟程江刚结束一把,没着急开下一把。

  “等会儿……”程江把手机放下就往卫生间冲,他为了等这局游戏结束憋尿憋得膀胱要炸。

  程江洗完手,甩甩水珠出来,从冰箱里拿出傍晚没吃完的半盒无骨凤爪和水果,正要去卧室问问里面两个吃不吃。

  手刚挨上门把手,被郑辛夷叫停:“别。”

  程江不解地回头看他。

  郑辛夷招招手,“你别去问了,夜宵留着咱们俩吃就好了。”

  “吃独食不太好吧?”程江老实巴交地说。

  郑辛夷一双眼睛看透一切,“我姥说胖子机灵,是真的,就比如我。”

  程江:“你机灵啊?”

  “比你机灵。”

  “那下局你自己单排吧,我不带你了。”

  郑辛夷赶紧低头认怂,程江嚼着柠檬凤爪没听见卧室动静,以为里面的人睡了,也不打算再进去叫他们了。

  陈轻舟梦里嘟囔一声,郑辛夷凑近听,“妈的老子背单词那么拼怎么还是不及格……”

  “他梦里出分了吧?”程江说。

  “梦都是反的,应该是考得不错。”郑辛夷说着说着,见时钟一分一秒嘀嗒地走,心悸的毛病快犯了。

  “江儿,完蛋,我又心律不齐开始紧张了。”

  程江让他多喝热水。

  按照清州多年来的惯例,早七点整开放高考查分系统。

  凌晨六点多,程江和郑辛夷彻底打不进游戏,熬通宵熬得脑子木了,转不动,另一方面是真的开始紧张,像迎来了上断头台之前的几个时辰。

  夏天天亮得早,小区外的老街车来车往,鸣笛和车铃声被晨雾稀疏过滤了一遍,遥遥传到耳边。

  关了一宿的卧室门被打开,阎骁抓着头发睡眼惺忪地出来,林知乐还睡着。

  瘫坐着的郑辛夷有气无力地瞥他,阴阳怪气道:“昨天睡得挺好哈。”

  阎骁打开冰箱拿水,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还行”。

  程江不懂他们打什么哑谜,自己不想动,央求阎骁:“求你赶紧把我们崽儿叫醒吧,最后十八分钟了,他不出来坐镇我害怕。”

  “我现在必须待在一个幸运值足够高的人身边……”

  六点五十八,最后两分钟,林知乐迷迷瞪瞪被外面动静吵醒。

  七点整,屋里五个人都醒了,一个两个抱着手机不自己查分,给林知乐报准考证号,等他查。

  林知乐先输入了阎骁的,面前围了一圈乌黑脑袋,等几秒,界面跳出几个字:“系统繁忙。”

  “操啊……”陈轻舟直呼心脏受不了。

  当事人阎骁淡定道:“待会儿再查。”

  林知乐手机突然一声接一声地响起,当时参加竞赛项目拉的小群,班主任魏芳、年级主任和几个校领导都在群里。

  魏芳的头像是朵灿烂惹眼的向日葵,现在正不断从林知乐的手机屏幕上冒出来,还刷了连串过年放鞭炮的喜庆表情:

  “喜报啊!!!”

  阎骁瞄了眼屏幕,大概猜到一二,朝林知乐挑眉:“是不是……”

  话没有说完,电话打进来了,接二连三,没个停歇。

  林知乐接电话,其余人竖起耳朵听,阎骁散漫靠着沙发伸直腿,陈轻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程江越过郑辛夷几乎压在他肚子上,后者被压得吱哇乱叫……

  楼上谁家大爷在吹《欢乐颂》,院里流浪猫打架喵个不停。

  粼粼的日光停泊在地板上,夏天永不落幕。

  ……

  这一年林知乐以清州市总分第一的成绩上了A大的王牌翻译专业,立志以后要当翻译官。

  阎骁被隔壁名校的考古系录取,系里的文物修复与保护专业在清州只招了2个学生,他是其中之一。

  陈轻舟和程江超常发挥,分数比平常模拟考高出一大截,一个学了计算机,一个读法律。

  郑辛夷最叫人大跌眼镜,报了清州医科大学,打算艰苦奋斗五年。

  八月是一场接一场的升学宴,吃不完的酒席,一群人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阎骁跟房东老太太退房时,对方听说他考了名校,给他抓了把糖,祝他前程似锦,日子都甜。

  霸王蕨长出了窗台,缀着长长的叶子。鸟雀扑棱着翅膀在小院里停驻,叽叽喳喳,地砖上印着花草和小鸟的影子。

  阎骁牵林知乐的手离开,爱人一直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