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一个,你别学他。”

  阎骁听得好笑,有必要替自己辩解两句:“我不渣吧?”

  “谁知道。”林知乐故意说。

  陆思齐的女友举起相机在拍vlog,当众秀恩爱,发出响亮的亲吻声。

  林知乐在无人注意的昏暗里拉了下阎骁的手,“走吧。”

  阎骁看了他一眼,“伸手。”

  林知乐听他指令抬手,想问他刚刚干嘛去了。

  手腕一热,是阎骁扣住他。

  塑料包装被撕掉,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贴合在他手腕上。

  阎骁玩儿似的捏着他腕骨调整松紧,“还挺合适。”

  林知乐低头辨认,儿童驱蚊手环,还是个兔子头形状的。

  “跟一个阿姨买的,她家有两个小孩,备了这个,说管用,试试看吧。”

  阎骁刚给林知乐戴好,走他俩旁边过的社牛小孩指着林知乐的手腕,用方言大声说:“我也有这个!你看!”

  并且大方地晒出来,高高抬着手腕展示她的驱蚊手环,头顶的两个羊角辫翘起。

  她妈妈把人薅回身边,不太好意思地朝林知乐笑,强行把人背走。

  “你要不要背?”阎骁打趣林知乐。林知乐有点想,但又觉得被人看见会很奇怪。

  阎骁说:“没人注意,我们往外围走走。”

  林知乐趴到他宽阔的背上,夜游宝清山,还不用自己走,大少爷待遇。

  阎骁沿着一条蜿蜒的小径向前,石阶仿佛通往森林秘境。越往前,喧哗人声渐消,蝉鸣虫语和树梢间掠过的风声越大。

  林知乐提着一盏夜灯,脑袋枕在阎骁肩头,倏然看见一只萤火虫。

  点点昏黄光芒,扑扇在林间。

  阎骁继续往前走,那点光芒连成片,变得盛大而梦幻。

  林知乐从阎骁背上跳下来,伸手抓了一只,虚虚握在手里欣赏。

  没几秒就把它放掉。

  “我小时候抓萤火虫喜欢把它们关进纸折的灯笼里,放在床头,第二天起床灯笼不亮了好伤心。”

  “外婆说它们死了,后面我就不敢抓了,只是用眼睛看一看……”

  阎骁想象着四五岁的林知乐,矮墩墩的小孩憨态可掬,玉雪可爱,像年画里的童子,肯定招人喜欢。

  想得心痒,想要伸手抱。

  阎骁摸了把林知乐的脸,触手温热细腻。

  林知乐不明所以,眼睛里映着萤火虫淡淡的光,阎骁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有小时候的相册吗?下次带给我看。”

  阎骁说的下次,来得很快。

  露营回城后的第三天,林知乐外婆郊外的老房子请人修缮,改造阳光房。一群小的刚高考完闲着,都去帮忙。

  林知乐外婆对郑辛夷他们几个很熟悉,以前看着长大的,唯独中间的阎骁是第一次见。

  “外婆,这是我同学。”

  林知乐给外婆介绍阎骁。

  外婆给阎骁拿西瓜吃,切好的瓜瓤颜色鲜红漂亮,带着凉水冰镇过的沁甜。

  几人还没开始干活,就先吃上了。

  屋子内外进出的工人多,其实不太需要他们几个搭手,是陶萍说老人家喜欢小孩,看着就会开心,让他们去热闹热闹。

  外婆自从上次出院之后精神头没以前好,跟她亲近的两个老姐妹最近也去了女儿家小住,出门遛弯儿都没个伴。

  所以外婆见到他们格外高兴。

  阎骁面上看着冷淡,没表情时更能唬人,但他要有心讨好谁,完全是另一回事。

  体贴,周到,话都能说到人心坎里,外婆被他哄得眉开眼笑。

  两人的话题多半围绕林知乐,没聊多久,外婆说给阎骁看相册。

  外婆上锁的旧式箱笼里有金银珠宝,房本地契,还有厚厚几大本相册,像发黄的旧书。

  阎骁在里面看到了尚在襁褓中的小婴儿,皱巴巴红通通,眼睛都睁不开,那是林知乐出生之后的第一张照片。

  往后翻还有满月照,周岁宴,抓阄时的各种照片。

  一岁、两岁、七八岁,模样渐渐张开,讨喜的小孩总是笑得开怀,看得人心头软乎。

  阎骁好不容易翻到一张哭脸抓拍,漂亮小孩站在床头捏着小小的折纸灯笼,伤心欲绝,豆大颗的眼泪缀在肉嘟嘟的腮上,表情生动到叫人忍俊不禁。

  这么多年过去,外婆依旧一眼就能想起当时发生了什么,小孩为什么哭。

  “抓了五只萤火虫放里头,起床发现它们不亮了,死掉了,哭得伤心呢,大人怎么哄都哄不好……”

  “干脆就给拍下来了……”外婆跟阎骁说。

  林知乐戴着草帽从外面进来,合上相册,怕外婆再说他的那些糗事,差使阎骁去干活。

  阎骁好脾气地听命,看上去任劳任怨。

  中午家里的阿姨做了大桌菜犒劳他们,林知乐给外婆舀了碗山药薏米排骨汤,健脾养胃。

  外婆数了数面前几个小孩,才发现少一个。

  “小舟不在。”

  “他偷懒,晚上我们吃烧烤也不叫他。”林知乐说。

  林知乐出门前给陈轻舟打过电话,问他要不要来。陈轻舟先是兴冲冲一口答应,后面又问阎骁去不去。

  语气有点说不清的别扭。

  林知乐奇怪地问程江和郑辛夷:“这几天他在干嘛?”

  程江和郑辛夷也说不知道。

  “自从露营回来就怪怪的。”郑辛夷说,“发癫吧。”

  林知乐不明白,他跟阎骁待在一起的时间居多,没怎么关注这几天发小的动静。

  程江说:“你看他动态。”

  林知乐打开陈轻舟朋友圈,露营当晚他连续更新了多条动态。

  1:22【抬头望天/表情包】

  2:□□中凌乱/表情包】

  3:08【分享苏轼《记承天寺夜游》】

  3:55【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啊啊啊啊啊啊啊……】

  底下同有夜猫子出没,问兄弟怎么回事,这是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了。

  第二天陈爸陈妈看见,开始疑神疑鬼,担心儿子高考考砸了心理负担特别大,等他露营回家后逮着他一通安慰,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

  阎骁看向程江,“你晚上不是跟他一个帐篷吗,发生什么了?”

  程江一脸懵,“那时候我早就睡着了。”哪知道旁边的兄弟彻夜未眠,在互联网上伤春悲秋。

  阎骁喝了口汤,若有所思。

  陈轻舟是在傍晚过来的,一群人把今天的活儿干完了,等郑辛夷的舅舅送烤全羊过来,边等边斗地主。

  外婆看他们玩牌,坐在林知乐旁边摇着蒲扇,腕上水头很好的玉镯子晃晃悠悠。

  郑辛夷舅舅忙,派手底下一个伙计开车把羊送过来,烤好了现切,香味阵阵往外飘。

  陈轻舟把自行车蹬得飞快,就为了吃上这一口。

  阎骁第一眼与他对视上。陈轻舟面上挂着不明显的别扭,把车扔旁边,上了桌。

  一圈熟人,谁也用不着客气。

  切好的肉盛在大片大片洗净的荷叶上,配着酒吃肉。

  阎骁和陈轻舟胃口最好,饭桌上两人留到最后。

  林知乐和郑辛夷已经陪外婆饭后散步去了,程江不见人影。

  阎骁吃完擦擦嘴,站在落地扇前迎面吹,挡住了风。陈轻舟看着他,数次欲言又止。

  阎骁背后像长了眼睛,“有事就说。”

  陈轻舟还在啃肉,吃得满头汗,垂着眼睛看荷叶里面染上的酱汁,语气不明:“我看见了。”

  “什么?”

  “那天晚上,我看见了……你和崽儿。”

  阎骁像不怎么意外:“哦。”

  “艹,你就这反应?”陈轻舟炫嘴里的肉差点喷出来。

  他为这事纠结这么久,当晚彻夜难眠,结果这人倒好,就这反应!

  “你怎么撞上的?”

  阎骁猜测是他跟林知乐在林子里看萤火虫那会儿被撞见的。

  “尿急,想抄小路去公厕,本来看见你俩还想打招呼的,结果看见你……看见你亲他!操!差点给我没憋住尿裤子上了……”

  陈轻舟觉得说出来心里畅快多了,这几天他都快憋出病来。

  说出来就好了。

  阎骁回到桌边开了另一罐啤酒,问他:“不能接受?”

  “……也不是。”

  陈轻舟嗫嚅:“就……怪怪的。”

  大概是发现从小看着长大的水灵灵的大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你认真的吧?”陈轻舟说。

  相处的这两年他自认为已经看清面前的人,还是不放心地向他确认。

  阎骁点头,眼里的神情不像作假。

  “以后我俩结婚请你坐上座。”

  陈轻舟无语:“……”

  单身狗在心里再次骂了句脏话。

  林知乐陪外婆散步回来,并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陈轻舟好像又恢复了正常。

  林知乐问他:“你那几条动态发什么疯?”

  “没什么,我被失眠困扰还不能在朋友圈嚎两嗓子吗。”陈轻舟说着把那几条动态删除。

  林知乐问:“你明天来不来帮忙?”

  “来。”陈轻舟说。

  林知乐说:“那行吧,多干点活儿,别偷懒。”气得陈轻舟想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