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帝台春【完结】>第195章 不见

  柳楚楚心中冷笑真是一把唱戏的好手。她小鸟依人般靠上谢兰因肩头:“陛下真叫人讨厌。”

  望见这一幕,寒无见心中绞痛,他相当克制地别开脸,把王熙宣推了过去。

  王熙宣踉跄两步迎上谢兰因冰冷的眼神,心中不住暗骂,口头战战兢兢:“陛下,寒,寒,寒公子说有要事禀告。”

  谢兰因冲他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不见。”

  寒无见把脸转过来,谢兰因站起来,扶住柳楚楚的腰:“我们走。”

  寒无见三两步上来,按住了谢兰因的剑:“你今天至少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你不能去亲征,至少不能是——”

  “如果是为了来说这个那么是轮不到你来操心的。”谢兰因冷傲地看着他。

  “我不只是为了说这个。”寒无见道,“我是为了你,你还不清楚吗?谢兰因我来是为了你,你到底明白明白?”

  “我不明白。”他凑近他,在他耳畔冷然轻语,“也不想明白,你去找那个人,那个人明白你,哪怕是顾影都比我明白你,不对吗。”

  谢兰因丢下寒无见,带着柳楚楚走了。柳楚楚上轿子回了一下头,她看见寒无见晕倒了。

  如梦忙的不可开交。寒无见回来立刻就又病倒了。听说寒公子又去找陛下了,陛下真是把他的心都伤透了,她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寒公子还要对这种人抱有希望?

  寒无见喝了退烧草药也不见好,他起初还能撑头坐在床上,暗自神伤。后来便不行了,只能躺在床上,病得一塌糊涂。

  如梦跑出去小门找顾影。寒无见躺在床上,噩梦连连,他想喝水,唤人不来,伸出手,一只冰凉柔软的手握住了他。

  因为很明显是女人的手,他嘴里的“兰因”两个字很快兀自吞咽了回去。

  “是我。”柳楚楚扶他,给他喂水,让他清醒一点,“我来找你说话。”

  寒无见看清她的模样,她难得素容,满目凄楚,像极了当日骗他喝下那碗败坏了他根底的药的当晚。

  寒无见摇摇头,不知道是想表达什么。

  柳楚楚自顾自道:“无见大哥,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原谅我了。但你知道我没有办法,那天我娘死了,她给我留的最后一个念想也没了。”她指的她的狗。

  寒无见努力想睁开眼,只看到眼前一片虚影。她又给自己下了毒?他用尽力气,本来想叫如梦,攀住她的手,却还是唤了一声“兰因”。他还有话跟他说,他不想死,也不想兰因去死。

  轮到她摇头了。她道:“我害怕。你知道,陛下他杀人,他谁都杀,没有利用价值的,或者患病的。他是穷凶极恶之徒,我真不想有一天把命葬送在这里,沦落到你这幅下场。他对你也不好,你知道这种日子还不如死了算了,你居然从来不这么觉得吗?”

  寒无见想为谢兰因辩解,但只是一连串咳嗽。

  柳楚楚把他擦了擦嘴角血渍:“不要否认了。你爱他你才觉得他好,他有什么值得你这么爱他?我真不明白。你要死了,无见哥哥,而他在寻欢作乐,你一点都不了解他,如果你真的了解他,你怎么能喜欢这么残忍的人?你是圣人,圣人都没有心。你也没有。”

  她笑起来。寒无见反握住她的手,在她侧过来的耳畔道:“……你离开他,他会杀你……稳定军心。”

  柳楚楚不笑了,只是灼灼盯着他。

  “你是个好人,”柳楚楚捧住他的脸,眼眶变红了,咬牙一字一句,“但是好人从来都是不长命的。不是我要杀你,是谢兰因要杀你,你要记得这一点,以后不要来梦里找我,也不要去找他。如果他知道你也成了他手底下的亡魂之一,让我们看看他会变成什么鬼样?哈哈哈哈。”

  她笑起来,用手背擦拭眼角的泪水。寒无见伏在榻上,把自己袖子上推,露出手臂上的红斑,柳楚楚掏出一块手帕按住了他口鼻,不断用力。

  她突然被一把拽开,吓了一跳,原来只是那个叫如梦的小宫女。她挡在昏迷的寒无见面前,瞪着柳楚楚:“你干什么?”

  柳楚楚冷冷道:“寒公子染了瘟疫业已去世,还不快丢去乱葬岗。”她在指使门外的人。

  那几个人立即进来了,如梦迅速回头碰了一下寒无见脖子:“寒公子还活着,你们干什么,你们不能这样,如果陛下和顾统领知道——”

  柳楚楚使了眼色,侍女立即给了如梦一巴掌,把她打在地上:“不识抬举的贱人。”

  柳楚楚走到她跟前,捏住她的下颌:“你如此护主心切,你以后便是寒公子的侍女了。他死了,你尽管去找陛下,你猜猜他侍女的下场?”她笑了,“你自求多福。”

  她走出门,又回头嘱咐:“把她看起来,不许她再去通风报信。”

  带走如梦后,他们把寒无见拖下床,放在草席上,一个太监帮寒无见把他散开的头发拢起来放在他腰侧,道:“他生的好俊,怪不得华贞皇帝和陛下都这么喜欢他。”

  另一个太监摸了摸他的脖子,道:“他好像还没死全,要补一刀吗。”

  “不要管。”侍女道,“主子说了,不要死在她手上。”要死在陛下自己手上。

  一个人笑:“原来贵妃也怕做噩梦。”

  他们把寒无见裹进草席里,扔进盛放尸体的牛车里,很快被拖走,牛车消失在夜色中,却浑然不觉已经有人悄然跟上。

  晚上下了一小场薄雨,夜色浓重,天气不冷不热,没人注意这边宫道上搬运尸体的忙碌车辆,侍卫绕道而行,这两日他们也是事务繁忙,没有空闲。墙角的梧桐树上停歇着一只乌鸦,宝石般的眼睛盯着来来回回的搬运尸体的人,尖刻地叫了两声,立刻遭到了火把的驱逐,振翅飞向了宫墙外连着沟渠的一片荒野,尸骨遍地,枯草连天,挖开的洞坑正被染病的尸骨填满,就像一副逐步腐烂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