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历史军事>民国投机者【完结】>4、桂军林树魏师继续警戒宝安方向之敌军。

  一团接到命令时,距离规定的进攻出发地牛山已经不远了,从牛山到寮步有十几公里,团长何应钦立刻下令转兵东进,一团迅速向寮步进发,蒋先云为党代表的二营四连成为全团的前锋。

  听说东莞守敌动摇即将南逃,全团士气大增,以强行军速度向寮步进发,十几公里的路,两个小时就赶到了。

  赶到寮步时,尖兵组发现寮步镇内,鸡飞狗跳,一遍嘈杂,还不时有人从镇里往外逃,尖兵组班长立刻带队隐蔽在镇外的小树林中,然后立刻报告连长罗开平,寮步有敌情。

  接到尖兵组的报告,连长罗开平和党代表蒋先云立刻赶过来,部队也立刻进入战斗准备。罗开平正在观察时,尖兵班长带过来一个三十来岁带着个七八岁小孩的老乡,老乡告诉罗开平,镇里面来了群士兵,正在抢东西;罗开平立刻意识到有可能是从东莞退下来的,他马上问老乡是否知道这股士兵是从哪里来的?有多少人?老乡说是从北面进镇的,大约有百来人。

  这下罗开平完全可以肯定敌人这股敌人是从东莞下来的。敌人的动作好快,要说蒋介石的应变已经很快了,可是敌人居然与他们几乎同时赶到寮步。

  罗开平决定打,这股敌人是群惊慌之鸟,根本不可能有战斗的决心。“打吧。”蒋先云非常痛恨这种残害百姓的军队,他到连队后的政治教育主要就是讲爱民,对骚扰百姓的行为处理很重,四连的军纪是校军中最好的几个连之一。

  罗开平点点头,坚决的说:“打。”随后把三个排长叫来,下令二排、三排向镇中发起进攻,以一排向前警戒。罗开平提醒一排长王公亮,敌人这里只有百来人,东莞出来的敌军有一个营,其他的敌人估计还在后面,所以你们警戒阵地一定要选好,否则我们可能不但堵不住敌人,还可能遭到敌人的两面夹击。王公亮大声保证不让镇外的敌人进镇。

  随后罗开平带领二、三排悄悄向镇里摸过去,这股敌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教导团,而且由于后面还有他们的部队,所以连岗哨都没放一个。士兵散布在镇内阁各处,军官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进镇之后,罗开平和蒋先云兵分两路,各带一个排,从左右两侧同时发动,蒋先云带三排走右边,罗开平带二排走左边,两人都是毫不在意的拎着驳壳枪走在队伍的前面。

  走了不远,就看见两个士兵坐在墙角下休息,听到这边有动静,其中一个睁开眼一看,却是一群带着红飘带的士兵正向他走来,为首的那个军官正瞪着他,本能的就抓枪,手臂却被拉住,然后就听见旁边有人喊道:“长官饶命。”这下他立刻醒悟,要不是同伴拉住他,他恐怕已经见阎王了。他也就噗通跪下,把枪举过头顶,叫道:“长官饶命。”

  就在这时对面枪响了,两人身上一哆嗦,过了会才发现没事,是几个从巷子里出来的士兵被打死了,从这几声枪响开始,镇子里枪声响成一遍。

  罗开平抓起正在磕头的士兵,大声问:“你们长官呢?”士兵哆哆嗦嗦的指指前面的茶楼,罗开平仍下这人后,一挥手二排长李仙洲带队成扇形向茶楼围过去,从二楼的窗户射下几颗子弹,有两名士兵立刻倒下,其他人立刻隐蔽起来。罗开平叫道:“机枪。”机枪手短期机枪就对准二楼就是一梭子,然后李仙洲指挥士兵就往上冲。

  蒋先云在右边也打响了,敌军士兵从各处涌出来,被打散后,就乱纷纷的向镇外逃去,毫无还手之力。

  李仙洲把敌连长押下来不久,从后面传一阵枪声,罗开平心知一排在外面打响了,他看看镇内,估计敌人已经组织不起有效抵抗了。便对李仙洲说:“我带一个班和机枪去一排,你们抓紧时间清扫镇里面的敌人。”说完罗开平带着机枪和一班人就向镇外跑去。

  罗开平的判断很准确,东莞逃敌的后续部队赶到了,正与一排在镇口交火。敌人攻势有些凌乱,对射一会后就退下去了,罗开平找到王公亮,他正趴在坟包侧面向后退的敌人射击。

  “一排长,怎么样,有多少敌人?”

  “大约一百七八。还好,他们冲不过来。连长,镇里怎么样?”王公亮一看是罗开平,便大声答道。

  “镇里的敌人已经成了一盘散沙,巫山很快就能解决战斗。”罗开平说完,转身叫机枪手把机枪架在坟顶。说实话王公亮找的这块阵地还真不错,正好可以封锁入镇的道路。

  很快对面的敌人在军官的组织下有冲上来了,这次敌人的决心似乎很大,待敌人冲到百米左右的时候,罗开平举起枪瞄准一个士兵开枪,就看见那个士兵趔翘一下就栽倒在地,他不喜欢驳壳枪,这种枪抖动太大,很难瞄准,不过这次他的运气显然不错。

  机枪手立刻开始射击,敌人似乎没想到突然有机枪,一下子慌起来,几个人立刻转身向后跑,但很快,跑前面的人就被军官打死了。军官挥动手枪大声怒吼,这下本已经动摇的敌人又鼓起勇气向这边冲来。

  战士的排枪又打死两个,敌人又趴在那里不动了,后面的军官继续大声的鼓动士气,罗开平有些生气,把旁边士兵的枪抓过来,估算一下距离后,他把标尺向后挪动两格,然后瞄准,屏住呼吸,轻扣板机,随着清脆的枪声那个军官也倒下了。

  “狗日的,算你运气。”罗开平知道自己这枪没能杀死那个军官,他只是受了伤。

  军官的叫声消失后,机枪的嗒嗒声就更让那些士兵恐惧了,更不敢进攻了。

  镇里的枪声逐渐减小,也逐渐向更远的地方而去,对面的士兵几乎绝望了,但就在这时,让更绝望的声音从侧后传来。

  “嘟……”急促的冲锋号,从敌军的侧后传来,随后是一遍杀声,一大群系着红飘带的士兵,端着雪亮刺刀冲过来。

  2月1日东莞守军在寮步被全歼。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三十七节 战东莞(三)

  2月1日,粤军张我东团进入东莞,下午蒋介石帅与加仑率校本部进驻东莞。

  就在东莞守军在寮步覆灭的时候庄继华带着七连正在赶往樟木头的路上,二团转向比一团更麻烦,更不可思议的是,七连仍然是前锋,这下全团都知道王柏龄在整庄继华。因为换一个正常的指挥官,全团掉头,七连应该是最尾。作出这样的安排的时候,参谋长郭大荣提出异议,但王柏龄的理由还是七连是前全团训练最好的连队,这次任务很紧,必须把最好的部队放在刀尖上。

  但三营营长王俊却非常愤怒,这是拿军国大事泄私愤,他找到党代表张静愚,表示这样的安排完全不符合作战常识,张静愚原是校长的翻译,不通军事,平日里也常听蒋介石说起庄继华,因此反而支持王柏龄,反过来还劝王俊不要只看三营,要看全团,把王俊气得差点吐血;于是王俊私下里打定主意要告王柏龄的状。不过这次行动也让二团上下见识了七连的强悍,连续强行军,把二团其他部队拖得够呛,与七连的距离渐渐拉大。

  东征军的行动没有瞒住汕头的陈炯明,粤军在石龙展开攻击时,陈炯明的判断曾出现失误,认为东征军的目的是攻克石龙后,继续西进经博罗进攻惠州,然后转道海丰、陆丰。但黄埔校军出现在广九路时,他意识到判断有误,因此作出调整,命令尚在宝安的孟献祥部立刻北上支援袁遐九,同时命令淡水守将练演雄派出部分兵力支援。

  练演雄拿着陈炯明的电报,眉头紧皱,他也是从辛亥年间就开始追随陈炯明的陈部老人,这些年跟着陈炯明从广东到漳州,又从漳州到打回广州,再从广州退回东江,几乎无役不参加,他也从小兵打成了师长,只是心打疲了也打硬了。

  长期战争让他在东征军开始后进攻后就感到局势发展中蕴含的危险,陈军南线兵力不足,敌军从这里发起进攻正好击中陈军的软肋,惠州是东江前沿的支撑点,淡水又是惠州的南大门,若淡水失守,惠州就危在旦夕。

  他把电报递给一旁的参谋长栾葆书,栾葆书看后摇摇头说:“师座,我们只有两个团,总兵力也就2000人,根本没有出兵的实力,我看还是回了吧。”

  “我何尝不知,只是竞帅直接把电报发到我这里了,连叶帅都转达都没有,可知竞帅之决心。”

  “可是我们目前的兵力很难做到既保淡水,又援东莞。”栾葆书当然清楚练演雄对陈炯明叶举的感情,当初练演雄反对围攻总统府,可是叶举决定了,他也就服从了。

  练演雄十分为难,犹豫之下,把两个团长叫来,想听听他们的意见。张立国和江叶是他一手提起来的,就像当初陈炯明提升他一样。张立国打仗勇猛,但性子急躁,看了电文就嚷嚷道:“师座,这怎么能行,就这点人收淡水还不够,还去什么东莞。”

  练演雄没说话,只是看着江叶,江叶一向谨慎稳重,两个团长中,他很看重他的话。江叶缓缓的说:“如果马雄韬还在,我就和立国兄一齐去也无妨,现在,……,师座,恕我直言,我们十二师是空架子,东莞不能去。”

  马雄韬旅不是练演雄的嫡系部队,只是放在他的十二师的序列中,前些日子也奉命划归陈炯光了。

  练演雄点点头,但又为难的说:“你说的没错,不过竞帅亲自发电报来,我开得了这个口。”

  “不要师座开口,”江叶已经想好办法了:“我们现在归叶帅指挥,要出兵就必须报叶帅知道,我们向叶帅报告,让叶帅与竞帅交涉。”练演雄点点头,这个江叶总能照出好办法。

  叶举在惠州接到练演雄的电报后,也感到不对,便给陈炯明去电详细说明了练演雄的兵力状况,提出收缩兵力,把不但不派兵支援,反把孟献祥和袁遐九部撤回淡水。电报发出后,叶举就在电报室外等候,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陈炯明给他回了一封长长的电报。在这份电报中,陈炯明详细说明了他的部署以及为何要增援东莞。至此叶举才完全了解陈炯明的全盘战略。

  陈炯明在电报中告诉他自己已经派人联系江西方本仁、湖南赵恒惕和粤南邓本殷,其中方本仁已经答应出兵,赵恒惕和邓本殷正在犹豫观望,不过态度已经松动,所以目前我们必须将战线稳住,最好能打个胜仗,以坚定他们的信心,促使他们尽快出兵。所以东莞得失虽小,但影响较大,因此必须救援,练演雄部兵力不足我也知道,我已经下令从洪兆磷部中抽调部队,前往淡水支持,因此可令练演雄放心出兵。

  叶举见此也就不再坚持,只是将陈炯明的电报的增兵淡水的部分转告练演雄,练演雄也只好派张立国团增援东莞。

  可是袁遐九在张立国还在路上的时候就放弃了东莞退守横沥,张明达师和许济旅毫不放松继续进攻,袁遐九兵力太少根本挡不住,只得又退往常平,在常平得到孟献祥部的增援,不过孟献祥部只有千余人。

  袁遐九与孟献祥商议后退入常平关隘,打算依托常平隘口阻击粤军攻势。粤军张明达部攻克横沥。同日,大本营下令调铁甲车队参加广九路战斗;同日,由淡水出发的张立国团赶到大利圩,也是同日,教导二团向樟木头疾进,庄继华连一马当先。

  常平依托寒溪靠山而立,地形上易守难攻,但从东莞退下来的袁遐九部士气低落,也影响到孟献祥部。

  第二天首先赶到常平的是教导一团,教导一团在寮步歼灭从东莞退出的陈军一营后,算是完成了第一个任务,但寮步战斗也耽误了他们的时间。

  随后张明达师和许济旅也赶到了;三军汇合之后士气振奋,何应钦建议利用高涨的士气立刻发起进攻,张明达和许济岂有不同意之理,就在准备进攻时,从广州出发的铁甲车队也赶到。

  铁甲车队是一支新部队,由五节增加车厢组成,装备数挺轻重机枪,最后一节车厢上安装有一个旋转炮台,人员一百多人,士兵全部配备的是日制三八式步枪。

  这下还说什么呢?三支部队拉开架势,从左中右三路直扑常平,铁甲车队也发炮轰击常平陈军阵地;袁遐九和孟献祥勉强抵挡一会就向樟木头溃逃,教导一团和张明达师在后面紧追不舍。

  庄继华感到自己就要倒下了,他现在帽子已经歪了,风纪扣也松了,而且他还越来越埋怨脚下的这双皮靴,太重了,应该换双休闲鞋。

  从早晨出发到现在已经走了快四个小时了,这可不是散步,而是接近强行军的速度;连强悍的伍子牛的脚步看上都像灌了铅,可庄继华偏偏知道这时还不能停只能坚持,只要停下,那就不是几分钟能爬起来的。

  曹渊背着两支枪,步履沉重的往前走,还不时向士兵喊话,鼓动士气,不过他的声音已经沙哑。掉队的士兵逐渐增多,三排排长杜聿明在后面负责收容。

  庄继华看着逐渐拉长的队伍,心中着急,大声喊道:“弟兄们,加把劲,樟木头就快到了。”他以为他的声音很洪亮,其实他现在的声音就如没充气的皮球跳动时发出的那种破破声。

  “文……革,……休息……一会吧。”宋希廉一脸苍白的对庄继华说。今天的行军序列还是一排居前,三排断后。

  “放屁,现在……喝……喝……停下……喝……就等于……喝……前功尽弃。”庄继华喘着粗气、短促严厉的说:“走。坚持。”

  宋希廉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心疼的看看队伍里的士兵,这些士兵目光呆滞,麻木的跟着向前走。

  庄继华连赶到樟木头时,后续连队还在十多里以外,袁遐九和孟献祥距离樟木头还有两里,东南面过来的王立国团距离樟木头只有七里地。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三十八节 战东莞(四)

  樟木头是个群山环绕的小镇,广九铁路撕开前面的山后,又穿过樟木头镇向九龙而去。樟木头没有陈军,只有几十个警察,看见七连这些警察就跑了。七连的人也没有力气去追,他们已经累得像条狗一样在喘气,最想做的就是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庄继华带人冲进镇里的火车站后,火车站里的人立刻惊慌失措的四散而去,七连的士兵也不管,各支找张椅子就躺下了,后面的士兵就随意的坐在地上。休息会后,庄继华感到又有些力气了,站起来喊道:“各排清点人数。快点。”

  不一会,各派排长跑来报告,三排排长杜聿明还没到,前来报告的是副排长唐其俊。庄继华心里默默计算了下,全连只到了八十九人,还有大约三十人在路上。

  不知道常平的情况怎么样了?最好是敌人在常平被歼,老子就不用玩命了。尽管心里这么期盼着,但却不敢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

  随后庄继华拿出地图,与几个排长商议布防。庄继华决定把主力放在镇里,镇外的山上由胡宗南带一个排防守。随后胡宗南带人上山,庄继华在镇里布置防御工事。

  火车站的工人看到这群系着红飘带的军人开始忙着垒沙包,其中一个工人跑来问他们是不是东征军,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工人就笑着跑了。让答话的副排长唐其俊纳闷不已,过了一会那个工人带来一个面色微黑的青年人,青年人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樟木头工会主席,想见这支部队的最高长官。

  青年人很快被带到庄继华的面前,庄继华和曹渊正在镇口布置工事,青年人过来后就自我介绍说:“我叫黄民诚,是樟木头的铁路工会的主席。组织上已经转来通知,说要东征讨陈,我们早就盼着你们来了。”

  庄继华和曹渊听说后立刻高兴起来,庄继华问他:“你现在人调动多少人?”

  “你需要多少人?”黄明诚没有丝毫思考。

  “当然是越多越好。”庄继华也不客气。

  “同志,我们的人还没到齐,士兵们也很疲劳,对镇里的情况也不熟悉。”同志出口,黄明诚知道这是党内同志,看向曹渊的眼神多了几分亲热。“你多找些人来帮我们修工事。还有给我们介绍下镇里的情况。”

  “没有问题。”黄明诚看看周围忙碌的士兵:“阿水,你去找人,把工会农会的人都找来,快点。”

  阿山答应一声就要跑,庄继华忙喊住他:“还有,派几个人到南和东南面去看看,有没有敌人。”阿水答应着就跑了,庄继华不放心的冲他的背影喊道:“一定要派人,记住,是南面和东南面。”

  黄明诚等庄继华喊完后,笑着说:“放心吧。不会误事的。”处于这才想起还没给人家作介绍。

  “明诚同志,这位是我们连长庄继华,国民党员,我是党代表曹渊,共产党员。”

  黄明诚立刻满脸笑容的伸出双手握住曹渊的手,然后才与庄继华握手,说你不停地说:“太好了。”黄明诚的样子让庄继华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工会的工人还没到,前面跑来一个士兵报告说有情况。庄继华和曹渊立刻向镇口跑去,到了镇口,庄继华蹲在一个角落向外看去,之间对面乱糟糟的过来百多人,走在最前面的人还打着一面旗帜,那旗帜很怪,长方形的,上面绣了老大一个孟字。后面的队伍拉得很长,看对方急匆匆赶路的样子,估计对方还不知道樟木头已经被卡断了。

  庄继华示意隐蔽,然后低声说:“没有命令不准开枪。”所有士兵都压低身子,机枪手大牛轻轻拉上膛,敌人越走越近,气氛越来越紧张,伍子牛将握住枪的手松松,然后又抓紧。他现在有些佩服这个年青的连长了,没想到连长这么沉得住气,快五十米了还不下令射击。

  “别急,别急。”旁边传来庄继华低低的声音。等到敌人都到三十米了,连对面人的眉毛都能看清了,伍子牛有些着急了。

  “啪”,掌旗兵一下就栽倒在地,枪声就是信号,大牛的机枪噼啪啪的爆响,七连士兵全部现身,敌人立刻倒下一遍,庄继华大吼道:“吹冲锋号。冲啊!”强烈的冲锋号声中,曹渊在左宋希廉在右大吼着跃出工事向敌人冲过去。

  “冲啊!”“杀呀!”七连士兵跟在两人后面就杀过去了,敌人被这一阵乱枪给打蒙了,只听到一遍杀声,不知道有多少人杀过来,转身就跑,七连紧追不舍。庄继华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跟着冲锋,而是爬上房顶,向远处张望。见追着追着,从侧翼又杀出一股人,拦腰向敌人发起猛攻,受到这股人的打击后,敌人更乱了,不少人丢下枪,举手就跪在道旁,这股人马将敌人的后卫部队给截断了,被包围的敌人几乎没经过什么战斗就投降了。前面的敌人却趁机跑远了。看到这里庄继华知道这第一仗算是赢了,再打也占不了便宜。便对哨兵说:“吹号,叫他们回来。”

  初战告捷,毙敌二十多,俘虏三十四人,缴枪居然有七十多支,其中包括一挺机枪,看着士兵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样子,庄继华却毫无笑意。

  俘虏一押回来他就去审问了,结果让他些心惊。面前的敌人不但有石龙退下来的袁遐九部,还有前去增援的孟献祥部,总兵力居然有1200多人。

  从侧翼杀出来的是再后面收容掉队士兵的杜聿明,他在靠近樟木头的时候发现了敌人,他当即隐蔽起来,等到这边枪声一响,他就从侧翼发起进攻。

  庄继华把曹渊、宋希廉、杜聿明叫道一边,把刚得到的情况告诉他们,庄继华却发现这三人居然一点不担心,而是很兴奋,宋希廉说:“好,老子没白跑这一趟,累死累活终于把他们堵住了。”

  庄继华说:“堵是堵住了,可是我们只有120多人,敌人却有1100多人,是我们的十倍。刚才是我们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下次就没这么便宜了。要是团主力不能按时赶到,我们能挡多久。”听庄继华这么说三人才感到有些棘手。

  “溥泉,我们去找那个黄主席,有些事我想和他商量一下。”庄继华拉上曹渊就去找黄明诚。

  黄明诚刚看了一场精彩的伏击站,还在激动中,见两位长官过来,便迎上前,嘴里念道:“痛快,痛快,真是痛快。”庄继华含笑问他:“你想不想痛快一下?”黄明诚一愣,笑容有些僵:“庄连长的话里有话呀。”

  庄继华也不客气,把情况详细的告诉他了,黄明诚疑惑的问:“庄连长,你要我们作什么尽管说,我们决不推辞。”

  庄继华心里很有把握,曹渊在这里,你想推辞也不行。

  “我们缴获了七十多条枪,我想用这些枪把工友们武装起来,当然我们死完以前不会让你们参加战斗的,不过我们死完了,我希望你们能接着把敌人挡在这里,坚持到主力到来。”

  曹渊这下明白了,庄继华打的什么主意,却不由暗自叫好,如果黄主席答应,那么七连凭空增加两个排的兵力,至少能多坚持一会。

  黄明诚想想后问:“仗打完了,这些枪是不是都留给我们?”

  “当然没问题,打完了,我可以再给你们一百支,一百支不够那就两百支、三百支。”庄继华毫不在乎的说;曹渊忍不住插口道:“文革,别乱许愿,哪有那么多枪。”

  “对,我们没有,敌人有,他们有1200支。”庄继华狡诈的对曹渊眨眨眼。曹渊恍然大悟的笑了:“文革,你小子够精的。”

  黄明诚不在乎是谁的枪,只要是枪就行。庄继华一答应,他就立马去召集人手,庄继华让杜聿明带两个人对工人进行紧急训练,关键是教他们打枪和扔手榴弹。

  敌人很快又发起进攻了,敌人小心翼翼的以散兵队形进攻,庄继华也没等敌人靠近,等他们进到百米距离的时候就下令射击。这次陈军表现出一定的顽强,七连开始出现伤亡。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三十九节 战东莞(五)

  加上刚才的伏击,庄继华算与陈军交手两次了,一次进攻一次伏击,陈军的表现让庄继华感到有些见面不如闻名,不过这次进攻让庄继华认识到陈军的战斗力的确不弱。

  陈军士兵比较善于利用地形,在军官的指挥下,沿着地形或翻滚或匍匐,慢慢的前进到距离七连阵地七八十米的地方。

  七连的士兵本质上是新兵,前两仗都是顺风仗,一冲就完,还没来得及感受恐惧,仗就打完了,现在僵持起来就有些慌,枪打得就没有那么准了。敌人慢慢逼近到五十多米的地方,子弹打在工事上发出溅起一阵烟雾,七连士兵开始出现一阵轻微的骚动,曹渊感到士兵的恐惧,他在阵地上四处走动鼓舞士气。

  庄继华也发现了士兵的不安,他却没动,只是大声的对士兵嚷道:“刚才狗日的跑了,老子还没过瘾,这下好了,狗日的送上门来了。弟兄们,仔细点,争取一枪送他们回老家,要不然就又跑了,老子可没力气追了。”

  有个士兵叫道:“连长,你看好吧,保证一枪一个,送他们回老家。”

  “张三娃,你狗日的别吹,想忽悠老子,没门。一枪不行,两枪,两枪不行三枪。只有一条不准让他们跑了。”庄继华笑着说。

  张三娃也不答话,瞄了一下,“碰”,对面一个敌人挣扎两下就不动了,张三娃拉动枪栓,退弹,放弹,上膛,又是一枪,对面又一个敌人趴下了。“又一个。”旁边的士兵帮着张三娃计数。

  “三个。”“四个”,张三娃连放五枪对面倒下五个人,他旁边的两个士兵都不射击了,帮他计数和指示目标。

  嘿,这小子还是个神枪手,庄继华感到有些意外,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训练时,这些士兵也就打过三次靶,总共才十二发子弹,第一次打靶全连成绩最好的十个士兵里面根本没张三娃的名字,第三次时张三娃的成绩进了前五,也不是最好的。没想到这小子今天爆发了。

  “好样的,狗日的,打得好,回去我给你请功。”庄继华大喊道。

  庄继华的笑骂和张三娃的神枪让士兵又镇定下来,继续与敌人对射。陈军士兵大都是老兵,见七连的子弹又密集起来,便后撤了。

  庄继华见这边的阵地稳定下来,便对曹渊说:“我去二排阵地看看。”说完带着传令兵就跑到右翼,宋希廉正指挥士兵搭工事,看到庄继华来就迎上来。

  “你们这边情况怎么样?”庄继华没时间说废话。

  “还好,就是人少了点。”宋希廉陪着庄继华边走边说。

  “伤亡呢?”“阵亡一人,伤六人,都是轻伤。”

  二排的阵地不大,庄继华沿着阵地走一圈没花多少时间,他看着外面,对宋希廉说:“你要注意侧翼,对面都是些老油子,正面不行,肯定会走侧翼,那边靠山,胡宗南可以提供掩护,刚才山上没响枪,胡宗南沉得住气,做得好。你这边也有山,但我们没兵了,注意,敌人很可能沿山腰摸过来,别以为有段空地就有时间布置,仗打激烈了,你顾不上的。”

  “人手,现在还没有,待会就看黄明诚能找来多少人。等有了我首先给你。”

  “你看,可以在那座屋顶放两个监视哨。”庄继华指指镇边的一座木屋,那座木屋正好可以监视二排侧翼的一段山腰。

  两人正商量着,突然听见一个拖得长长的“咻”,随后听到爆炸声,两人互相看看,突然同时说:“他们有炮。”

  “隐蔽。隐蔽。”宋希廉大声叫道。

  庄继华一溜烟就往右翼跑,三排排长杜聿明被他派去训练工友了,他只有代替他指挥。杜聿明很不愿去,但庄继华坚决不让他留下,其实庄继华心里也在担心,要是在这仗里把三个国军名将打没了,这怎么交代,怎么也要保留一个下来。

  他跑到三排时,曹渊已经指挥三排疏散了,敌人炮击时向后疏散防炮是庄继华向前世学的,训练时就加上去了,留下几个人在前面观察敌情。敌人的炮在前沿阵地掀起一阵烟雾,打垮了两个工事后就停止了,没有延伸射击。

  “敌人上来了。”观察哨叫道。三排士兵立刻涌上前沿阵地。这时黄明诚带人跑上来了。

  “你跑来做什么?下去!”庄继华对他大吼道。

  “我来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黄明诚说。

  “没有了,我没人保护你。”庄继华没好气的说道,忽然又想问:“找了多少人?”

  “八十二人,正在后面接受训练。”黄明诚也不以为意。“我派人去找农会的同志了,让他们也过来。”

  “好。打”庄继华这时已经顾不上了,敌人这次动真格的了,对面黑压压一遍,足有三四百人向这边涌来。这次庄继华在敌人距离大约200米的时候就下令开枪。

  一排排枪后,对面倒下五六个人;不过这次敌人没有停留,快速的向前跑,很快就到了150米,100米,进入100米后,七连士兵射击的准确性提高了,每次排枪都能打倒十几个敌人,机枪的威胁也更大了,敌人纷纷卧倒与七连展开对射,敌军官在队伍中大声叫嚷鼓动士气。

  在军官的威逼下敌人士兵又开始向前进攻,70米,50米,打过来的子弹也逐渐增多,准确度也增高了,不时有子弹从身边飕飕飞过,庄继华叫道:“手榴弹准备。”士兵都掏出手榴弹。

  “打手榴弹。”庄继华率先扔出一颗手榴弹,接着是几十颗手榴弹扔进敌群,爆炸激起一大遍烟雾,近处的敌人受到很大伤亡,不得不向后退却,敌人军官大声叫嚷,后面的督战队开枪打死几个跑在前面的士兵后,敌军士兵又开始向七连冲过来。

  “张三娃,”庄继华跑到张三娃的身边对他说:“先打他们的军官。”“是。连长。”张三娃答应一声,就在敌群中寻找敌军官的身影。

  仗打到现在七连的伤亡不是很大,庄继华发现敌人在进入150米前很少开枪,100米距离上准头一般,但在五六十米时就打得很凶。

  根据这个发现,庄继华200米时就开始组织是张三娃这样的神枪手射击,他们两百米内几乎是枪枪不落,对敌人的杀伤反而大于排枪。

  几个军官被击毙后,敌人停在150米的距离上,看见攻击又停顿下来,从敌人阵地上冲出一个军官,他以蛇形路线冲到敌群中,从掌旗兵手中抓过军旗,大吼着向七连冲来,在他的带动下,陈军士兵呐喊着发起冲锋。

  “手榴弹”,又是几十颗手榴弹扔出去,强烈的爆炸把敌人逼退,烟雾消失后,敌军官举起旗帜,再次发起进攻,但这次他没那么幸运了,几颗子弹几乎同时击中他。

  陈军士兵的攻击势头暂时被压制住,就在这时左侧传来枪声,一股陈军从侧翼运动过来,遭到山上胡宗南排的打击,这时陈军吹响了冲锋号,从陈军阵地上又涌出百多人。

  这股陈军与阵地前的陈军汇合后一齐向七连压过来。“手榴弹!手榴弹!”,庄继华有些急了,七连士兵拼命的扔手榴弹,阵阵爆炸又阻滞了敌人的冲锋。但敌人没有退下去,而是就地卧倒待硝烟散去后又冲上来了。

  “上刺刀”,曹渊大吼一声,庄继华闻言恼怒的瞪了曹渊一眼,但却不能更改曹渊的命令,因为此时更改命令,有可能造成士兵的混乱。

  庄继华不想拼刺刀,敌人是他们的十倍,拼刺刀人员损失会很大,拼上几次,七连就没人了。

  七连士兵上好刺刀,曹渊一声杀,率先冲出工事,迎头与陈军撞在一齐,庄继华举起驳壳枪边冲边打,撞上的敌人都没拼刺的机会,跟着他的几个士兵在他周围形成一个保护圈。

  七连士兵挺着雪亮的刺刀杀进敌群中,教导团军官人手一把的驳壳枪在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瞬息之间陈军倒下十多人。七连的刺杀不讲究一对一的单人拼杀,而是团队刺杀,两三个或三五个士兵自动结成一个小团队,即使面对人数超过他们的对手也能战胜。庄继华强调的团队战斗发挥了威力,陈军即便要杀死两个七连战士组成的团队,也要付出两三个人的代价,对上三五人的小团队时,死伤七八个人还不一定能把这个小团队摧垮。

  陈军越拼越寒心,七连信心越拼越足,战场上居然形成了六七十人压着两三百人打,一个陈军军官愤怒了,舍命杀散两个七连团队,但他立刻就被唐其俊盯上了,唐其俊冲着他就是两枪,那个军官不甘心的瞪着唐其俊就倒下了,跟着军官的几个士兵立刻冲向唐其俊,唐其俊再开枪时就听见一声空响,子弹打完了,他刚把指挥刀抽出来,一把刺刀已经杀到胸前,旁边的士兵帮他挡开刺刀,另一个敌人却趁机刺向士兵,却被另一把刺刀拦住,唐其俊稳稳心神,双手握刀,趁敌人枪被崩开,枪步上前,一刀就劈开敌人的头颅,随后掉转刀口又砍翻一个,以唐其俊为中心又形成一个小团队。

  陈军士兵终于撑不住了,慢慢由后退转为逃跑,勇敢的军官已经战死,不勇敢的则跑在士兵的前面。

  庄继华没有下令追击而是趁好就收,这次冲锋七连战死十多个人,敌人则丢下百多具尸体,尽管战损比例高达1:10,但庄继华还是赔不起。因此他赶快收拢部队,又退回镇里。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四十节 战东莞(六)

  这一战让陈军的气势为之一沮,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中陈军没有发动进攻。七连士兵赶紧加固工事,抓紧时间吃饭,庄继华检查完阵地后,又来到杜聿明那里,看看工友们训练得怎么样了。

  黄明诚这时对庄继华的看法大为改观,第一次交锋时,庄继华没有加入战斗,让他认为这个连长是个胆小鬼,随后见庄继华满嘴粗话,心里还诧异,简直就是个兵痞子,那点象是在黄埔受过革命教育的军官,战斗的间歇中他曾悄悄问曹渊庄连长是不是行伍出身;曹渊愣怔片刻后笑着告诉他庄连长不但是黄埔军校毕业而且还在美国念过大学,受总理的感召回国参加革命的。这让黄明诚奇怪之余又有些佩服。

  见庄继华过来,他就要迎上去,但被杜聿明制止,他怔了下还是服从命令回到队列中,庄继华来到队列前,他面对着八十二个工友,八十二张朴实的脸,八十二双眼睛里透出不同的眼神。

  “我们面对的是一千多敌人,他们是从常平退下来的,我们的部队在后面追赶他们,他们必须击败我们才能逃出去。我们的任务是在这里阻击他们,直到追击部队上来。这一点他们也知道,所以接下来他们会不要命的进攻,战斗会很苦,会有很多人死。”

  庄继华说道这里停了下,看看面前的八十二个人,果然人群里传出一遍嗡嗡声。

  “我们的人什么时候到?”

  “我们要守多久?”

  “我们会不会死?”有人紧张的问,人群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庄继华沉默会说:“后续部队什么时候到,我不知道。我唯一能告诉大家的是,所有参加战斗的人都有可能死,而且死亡的几率可能会很高。”工友们不懂几率是什么意思,但却猜到不是什么好词。

  “我……我不强求大家参加,而且我也希望你们有老婆孩子的不要参加,把枪放下,回家去。”庄继华终于还是不能狠心把这些没有受过训练的人投入战场。黄明诚听庄继华这么说,有些错愕,然后就要说话。

  “黄主席,请等一会。”庄继华制止了他,他有些沉重的说:“革命的路很长,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如果你们在这时死了,你们的老婆孩子怎么办?”

  革命,要成功还要等二十多年;前世倡导的尊重生命在他脑子里划下很深的痕迹,历史上的大革命以失败告终,这些人在这个时候投入战场算不算虚掷生命,庄继华脑子乱轰轰的。

  “庄连长,”黄明诚非常不满地叫道:“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守着。”

  “我们是军人,你们不是。”庄继华严厉的盯着黄明诚。

  “我们是革命者,我们有责任消灭反革命,我们不怕死。”黄明诚毫不示弱的反驳道:“工友们,你们怕死吗?”

  “不怕。”声音有些迟疑。

  “工友们,这些年我们受铁路上洋人的欺压,受林场资本家的欺压,受护路队的欺压,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牛马一样的日子;要想过上好日子,只有赶跑陈炯明这样的军阀、赶跑洋人,我们自己当家作主。我们有人会牺牲,但是工会还存在,工会会照顾你们的家人。”黄明诚越说越激动,他举枪大吼道:“天下工人是一家,要想翻身做主人,工友们,战斗!”

  “战斗!战斗!”黄明诚的话很有鼓动性,工友们全都激动地举起手中的武器,大声喊道。

  “庄连长,你下命令吧。”黄明诚又转身对庄继华说道,庄继华无可奈何。

  他等工友们平静下来后,指着一个看上去有四十来岁的面色黝黑的中年人问:“你家里还有那些人?”

  “老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中年人回答道。

  “你回去吧,杜排长下了他的枪。”

  然后他对黄明诚说:“一、给你们工会保留些种子;二、他活着不仅要照顾自己的家人,还要照顾其他人的家属。我没时间和你讨论;杜排长按照我说的做。”

  黄明诚张张嘴又闭上了。随后庄继华又挑出几个他认为年纪大的,还有两个显然未满18岁的少年,其人就交给杜聿明接着训练。临走时告诉杜聿明和黄明诚,他们的训练必须加快,可能很快就会要他们上了。

  庄继华还没回到连里,炮弹呼啸而下,陈军再次展开进攻,这次炮击的时间明显要长得多,足足打了七八分钟,然后就是黑压压一遍敌军冲过来,居然很快就冲进百米之内。

  七连打出一排排排枪,对面的陈军士兵一排排倒下,但活作的仍然往前冲,“手榴弹”,庄继华大喊,士兵们纷纷扔出手榴弹,一连串爆炸压制住了陈军进攻的势头,随后双方转入对射中,陈军在对面的一个土丘上架起两挺机枪,向七连疯狂扫射,在机枪掩护下陈军士兵又逐渐向前爬进,庄继华赶紧叫张三娃把敌人的机枪打掉,张三娃领受命令后找了个角落,啪啪两枪,就让陈军机枪哑火了。

  刚刚有些勇气的陈军士兵又沉默了,不过陈军机枪很快又响起了,而且张三娃也被发现了,一挺机枪专门压制他,机枪的压制下,张三娃无法抬头,子弹打在石头上,溅起的石硝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接着陈军又调上来几挺机枪,七连的火力完全被压制住了。

  七连火力弱下来,陈军士兵趁机呐喊着冲过来,“手榴弹!”庄继华疯狂的往外扔手榴弹,七连扔出的手榴弹就在阵地前爆出一道烟雾,“继续。不要挺”,七连的手榴弹不停的向外,阵地前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冒险冲击的陈军士兵伤亡惨重,剩下的就往后退,结果没退两步就被督战队打死,剩下的人又硬着头皮往上冲。

  “嘟……”陈军吹响了冲锋号,在七挺机枪的掩护下,陈军士兵迅速冲过剩下的四五十米距离杀进镇里,七连士兵一步不退,顽强应战,庄继华一手提刀一手拿枪,近砍远射,带着几个士兵在阵前来回冲杀,唐其俊带着三个士兵堵在突破口上,一群敌人把他们包围起来,曹渊急了带人就去接应,但被另一群敌人死死缠住。双方在突破口舍生忘死的拼斗起来。

  唐其俊已经三处负伤了,但他没有时间包扎伤口,只有任凭鲜血往下流,跟着他的是三个士兵已经牺牲两个,不过敌人倒下了七八个了,他和另一个士兵背靠背的对付包围他们的六七个敌人,指挥刀已经砍出了两处缺口,鲜血顺着刀锋往下滴,伤口又传来一阵疼痛,他疼得直咧嘴,正面的敌人看出他的不适,一枪就向他小腹刺来,轻轻一磕,果然是虚招,然后侧步避开来自右侧的刺刀,顺势一刀砍在右侧敌兵的头上,而后退步与身后的士兵保持阵形。剩下的敌人看出这个军官尽管受伤,还是不好对付,就用两把刺刀缠住唐其俊,其他人一意对付那个士兵,一时把那个士兵杀得手忙脚乱。

  唐其俊看出敌人的意图,对身后喊道:“跟着我。”然后主动发起进攻,他一刀就劈向正面的敌兵,敌兵举枪就挡,但他不等刀落实,轻轻一转刀光掠过左侧敌兵的喉咙,那个士兵扔下枪,捂住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脚下一软就跪下了。

  身后的士兵发出一声惨叫,唐其俊回头一看,士兵嘴里冒血,身上喷出两股血箭,倒在他的脚边。唐其俊来不及悲伤,两把刺刀已经刺到他的面前,左右开弓挡开两枪后,扭身让过正面的突刺,而后一刀砍下敌兵的头,这时他感到腰间一阵疼痛,一点刀尖从他的腹部冲出,鲜血淋漓,他扭头看见敌兵脸色狰狞正用尽全身力气把刺刀向前推,剧烈的疼痛下,唐其俊倒转刀锋,反手握刀,一刀捅进敌兵的身体,随后又是两把刺刀插进他的胸膛。

  七连三排副排长黄埔一期毕业生唐其俊于樟木头阻击战中阵亡。

  突破口扩大了,陈军涌进七连的阵地,七连阵地摇摇欲坠。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四十一节 战东莞(七)

  随着又一批敌人涌进来,七连被逼得节节后退,这时镇里传来一阵杀声,杜聿明、黄明诚带着工友队前来支援,这些工友一加入战团,七连的压力顿时一轻,被打散的士兵互相靠拢,结成新的阵形,稳住了被动的局势。

  庄继华立刻从战团中抽身出来,冲着大牛吼道:“封锁后续部队。”话音未落几个敌人就冲他杀来,传令兵立刻挡在他的身前,几乎立刻就被刺死,就这一瞬间,两个士兵从庄继华身边冲上去,与敌人杀成一团,庄继华没有上去,他把刀插在身前,抽出驳壳枪,取下弹夹,一粒一粒把子弹压进去,然后装上弹夹,扣上板机,一枪一个。

  一群人呼啸着穿过庄继华的身边,领头的是个身材矮小的胡宗南。

  守在樟木头左侧小山上的胡宗南感到压力不大,虽然有近百名敌军向他发动进攻,但敌人的攻击意志并不顽强,胡宗南很轻松的就打退了敌人两次进攻;但敌人没有完全退下去,而是在山腰上与他们展开对射。胡宗南感到不对劲,这时就发现镇里枪声小了,有敌人冲进镇里了,胡宗南当机立断,把阵地交给副排长,自己带两个班前来支援。

  别看胡宗南个子小,他在刺杀上下了苦功的,当初报名时,别人说他个子小拼刺刀吃亏,这话他当时就记住了,刺杀训练时他特别用工,别人练一小时,他练两小时,晚上还加练,功夫不负有心人,整个一期中他的刺杀技术可以排进前五。

  七连训练中他在一排对刺杀也抓得很紧,一排的刺杀在三个排中排第一。他这二十来人一冲进去,立刻将敌人压退回突破口,庄继华这下能够完全腾出手来,在后面组织人封锁敌人的后续部队。

  但在这时从右侧又传出一阵杀声,原来一股敌人沿着右翼的山梁突进镇里,宋希廉大急,这个空当正是当初庄继华已经给他指出过,他也安排了两个观察哨,没想到这两个人被正面的敌情吸引过去了,因此被敌人偷袭成功。

  二排阵地立刻陷入一遍混乱,宋希廉羞怒之余带人拼命阻击,决不让这股敌人冲击连队侧翼。二排伤亡虽然大,但为庄继华赢得了时间。

  庄继华看见二排的混乱,这次他没有立刻往上冲,他先观察了一下正面,正面的敌人被控制在突破口,然后他让大牛封锁住敌人的后续部队,让张三娃掩护大牛,对付敌人的机枪;最后再组织人手增援二排。

  当庄继华赶到二排时,二排的阵地濒临崩溃,宋希廉被三个敌人位在当中,左支右绌的闪避敌人的刺刀。及时的增援让二排又稳住阵地,不过二排已经散了,墙角屋边到处是扭打在一起的士兵,不时传来低沉的惨叫和怒骂。

  杜聿明带着工友队又增援上来,他的枪瞬间打开一个缺口,工友队的工友呐喊着冲进敌群,别看这些工友没受过什么训练,不过打架斗殴谁没干过,让他们规规矩矩的对射,或者排列整齐的一对一刺杀,他们可能不行,但这种混战他们不怕,有几个工友甚至根本没拿枪,扛着把大刀、铡刀就冲上去了,工友队几十人往上冲,把敌人冲退一大截。

  正面的敌人终于崩溃,刚才还拼死冲杀的敌人纷纷转身逃跑,曹渊制止住士兵的追赶欲望,让胡宗南指挥正面防御,自己带人赶往二排阵地,可就在这时从镇南匆匆跑来两个工友,他们气喘吁吁的报告说南面有一股陈军正向樟木头过来,距离这里只有两公里了。曹渊当时就惊呆了。

  他赶紧找到庄继华,庄继华得到这个情报后,有些傻了,南面又有一股陈军,他赶紧问有多少人,工友答道大约有千来人,这下让他感到这次凶多吉少,他首次觉得自己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看看仍在拼杀中的士兵,心里紧张的盘算兵力,这次肉搏七连伤亡大约一个多排,剩下的兵力加上工友队也只有130来人,还要扣除小山上防御的一个班,能投入战斗的只有120人左右,两面阻击……,有点找死的感觉。如果就此退却,剩下的兵力肯定能保住,但敌人也跑了,弟兄们就白牺牲了,而且也违反自己接到的命令。打,庄继华想想后决定还是打。自己给七连灌输的是命令高于一切,就算牺牲生命也必须执行命令,如果自己就此退却,那么七连就会丢掉军魂,在以后的战斗中会成为什么样子就很难保证了。现在的关键是后续部队到底什么时候能到。

  庄继华让曹渊带一班人和两个工友一齐去镇南布置阵地和监视敌人,自己率领其余的人扑进二排阵地,庄继华的到来让二排阵地上的敌人更感惊慌,对手源源不断的增援,说明正面已经溃败,敌人军心动摇,迅速败退下去。

  宋希廉满脸通红的到庄继华面前请求处分,庄继华摇摇头,只是叫大家赶紧准备抗击敌人的下次进攻。然后把宋希廉、胡宗南、杜聿明叫道一边,把刚才的情报告诉他们。

  听到南面又来了近千敌人,三人有些傻了,胡宗南最后建议:“连长,我们把部队撤到小山上,以小山为阻击阵地。”

  庄继华看看他,冷笑道:“胡排长,你想骗谁呀,撤到小山上前面的敌人不就从镇里跑了。”庄继华这话看上去没什么,但实际上很严厉。平日里他称呼胡宗南要么是寿山兄要么是老胡,只有下命令才用胡排长这个称谓,三人对此都很清楚。

  “可是我们没有力量挡住两面的敌人。”胡宗南脸色微微有些红。

  “挡不住也要挡。”庄继华正色的说:“寿山、萌国、光亭;你们知道一支部队最重要的是什么吗?”三人有些疑惑的互相看看。

  “一支部队最重要的不是枪打得多准,刺杀多厉害,而是魂,是这支部队的军魂;一支军队的魂是用铁和血,是用意志铸成的。那么这个魂是什么呢?是顽强,是勇猛,是坚决执行命令,是对胜利的渴望,是对荣誉的追求。七连是支新部队,严格的说这是我们的第一仗,如果我们在这一仗中退缩了,那这支部队的魂再想找回来就难如登天。”

  “消灭陈炯明革命就完成了?没有,我们还没有北伐,还没有……抗……把帝国主义赶出中国,而且就算这些都作到了,这支部队还要留下来保卫国家。所以他的魂不能散。”

  “我们有没有可能完成任务呢?我看可以,八连、九连就在我们后面,我们已经打了这么久了,他们应该快到了,我们只要能再坚守两小时,他们就算爬也应该爬到了。”

  “常平下来的敌人经过这两次打击胆气已寒,他们这次进攻如此疯狂,说明在他们后面追赶的我军离他们已经很近了。”

  “我们完全有可能完成任务。”庄继华越说越有信心,三个排长的眼光也越来越明亮;庄继华对敌情、我情、友军的推理判断合情合理,这三个人想,两小时,恐怕一个小时就够了。

  随后庄继华就开始布置,他让宋希廉指挥正面防守,让杜聿明带工人队协助;他与胡宗南带一、二排和一挺机枪去南面镇口阻击南面敌军。

  安排定了后,他带着人就来到南镇口,南镇口的地形较北面开阔,利于敌军展开攻击队形,庄继华带来的人说是两个排实际只有四十来人,因此无法组成绵密的防线。

  于是庄继华决定采取小分队作战,他把士兵分成五个小队,其中两个排中枪法最好的八个士兵单独组成一队,庄继华给他们的任务就是远距离射杀的敌人的军官,近距离则首先射杀敌人的机枪手。他把剩下的分成两组四队,每队防守一个点,用点来控制面。唯一的机枪被他放在镇口,同时他又选定了三个备用位置,让机枪手大牛灵活掌握。另外他的传令兵战死了,他把赵汉杰要来当他的传令兵。这小子冲杀两场,居然还没受伤,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技术好。

  等布置完了,敌人还没出现,这让庄继华有些纳闷,他不知道,练演雄让张立国一路上谨慎小心,所以张立国一路小心翼翼,前进速度很慢。

  北面的袁遐九和孟献祥又发动进攻了,北面就剩下二排和一队工友,庄继华见南面的敌人还没到,就让曹渊指挥南面,他又跑到北面查看战情。

  陈军这次进攻没有开炮,士兵的攻击意志更加薄弱,在150米上就趴下不愿向前,军官的喝骂也不管用了,不过勇敢的军官大慨战死了,这些军官都是趴在哪里骂,没有一个敢站起来的。

  庄继华看见这个样子,知道敌军胆已寒,威胁绝没有前两次大,但又有些奇怪,为什么前后差距这样大。杜聿明见他的样子,便对他说,没什么奇怪的,他审问过俘虏,前两次进攻是孟献祥和袁遐九的联合进攻,特别是最后一次带头冲锋的是他们的警卫连和特务连,这两个连装备最好,军饷又高又足,士兵战斗经验丰富,不到万不得已孟献祥和袁遐九绝不会拿这两个连来冲锋,而只要这两个连冲锋绝没有攻不破的阵地。现在这两连都被他们打垮了,其他连队自然胆寒。

  庄继华恍然大悟,难怪这次进攻和上次进攻差距这么大。他眼珠一转,既然如此那我就再给你加上点料,他按照南边的做法,把枪法好的士兵挑出来,组成一个神枪队,你不是胆寒了吗,我就专打你的军官,将为兵之胆,打掉你的军官,看你拿什么驱使士兵进攻。

  然后他把北面交给宋希廉,自己带着赵汉杰又匆匆跑到南面了。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四十二节 战东莞(八)

  北面传来的枪声让张立国停下了脚步,他在距离樟木头一公里的地方停下来,抓起望远镜向樟木头观察,镇口似乎很平静,但多年的军旅让他感到这种平静是一种不正常的平静,他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嘴角露出冷笑,他已经在好几个地方发现了破绽,镇口肯定有埋伏。他又向两侧看看,山坡上什么也没发现,于是他派出一个排进行试探进攻。

  这个排很快被打回来了,排长阵亡,士兵伤亡三分之一,这让他有些警觉,他感到面前的敌人不好对付。经过之后准备他又派出了一个连,这次队伍散得更开,在200米时对面就响起枪声,枪声并不密集,稀稀落落的,但张立国注意到,几乎每次响枪都有一名士兵倒下,冲到百米左右的时候对方的机枪响了,自己这方的机枪也架起来了,却没开几枪机枪手就被击毙,接替的副机枪手很快也被击毙。

  这个连退下来后,连长重伤,排长全部阵亡,士兵伤亡四分之一,唯一的机枪遗留在阵地上。张立国的头皮发麻,其实他已经发现对方的人数不多,但组织很好,士兵训练有素,要想攻下这个镇子,恐怕要付出不少的代价。

  北面的枪声更激烈了,不时传来阵阵手榴弹的爆炸声,看来袁遐九和孟献祥正在拼命突围,他决心再攻一下,他把攻击连的连长叫来,告诉他对方可能有神枪手专打军官和机枪射手,对手的弱点在于兵力不足,因此用一部分兵力吸引对方的火力,剩下的则趁机从对方的火力薄弱之处突进去。

  这次进攻开始很顺利,很快就攻到五十米的距离上,但在这里受到对方手榴弹的轰击,进攻陷于停顿,而且对方的火力转换很快,突进企图一被发现,立刻遭到火力的封锁。不过张立国又发现对手的第二个弱点,那就是在正面受到攻击时,侧翼的保护不足,他相信对方指挥官不时没注意到,但他们的人太少,现在这种状况已经是他们能排出的最好防御方式,张立国对这个指挥官很是佩服,自己行伍多少年了,闯过多少枪林弹雨,打过多少冲锋,组织过多少次防御,但对面的对手组织的防御却是他见过中最好的,将火力发挥到了极致。不过你的人太少了,所以失败是注定的。

  他转身命令警卫连做好进攻准备,警卫连长跟随他五年,曾经两次救下他的命,而他的回报是把他从卫士一步一步提升到连长,并把最精锐的警卫连交给他。

  他正要告诉连长进攻部署,这时从北面传来一阵更猛烈的枪声,枪声中还隐约夹杂着军号。对面的敌人突然发出欢呼声,张立国仔细听了会,脸色终于大变。

  军号声把张立国打回去了,也把袁遐九和孟献祥打入深渊,对七连来说却如同一剂兴奋剂,期盼已久的援兵终于赶到,军号声中袁孟两部崩溃了,袁遐九和孟献祥在卫士的护卫下向山上逃去,逃入观音山,士兵则跑得满山遍野,二排和工友队冲出镇里,追赶逃兵,从敌人后面杀出的却是一支穿着广州灰的粤军,他们打着绣有卫字的旗帜冲撕开敌军后卫防线,杀进战场。

  庄继华在军号响起后立刻从南面赶到北面,等他赶到北面的时候敌人已经崩溃了,宋希廉已经带人出击了,但他却看到杜聿明歪坐在一旁,脸色苍白,庄继华神色剧变,党国名将就在这里陨落了??

  等他赶到杜聿明的身边时,杜聿明睁开眼睛,看着庄继华艰难的笑了。

  “文革,我们赢了。”

  “伤在哪里?要紧吗?”庄继华紧张的问。

  “不要紧,”杜聿明挣扎着要起来,庄继华按住他:“坐下,别起来。”

  “妈的,真不走运。”杜聿明没再挣扎。他是在打退敌人最后一次进攻时受伤的,就打在他的肩上。

  庄继华看看他的伤后,心里有底了,安慰他说:“没事,回去养一段时间就行了。”心情舒畅之下他站起来对周围负伤的士兵说道:“你们知道吗?伤疤是什么?是一个军人的勋功章,这个时代的军人,身上没有那么两块伤疤,算不得好军人。”

  “今后儿孙满堂时,告诉他们这些伤疤的故事。”

  庄继华顺着伤员边走边看,他现在一点不担心南面的敌人,那个指挥官要不跑就一定是个傻瓜,傻瓜能活到现在?

  “弟兄们,不用担心,很快就会送你们回后方医院,在那里有医生给你们治疗,过几天,你们又会活蹦乱跳的了。”

  “连长,我会不会残废?”一个士兵哭丧着脸问。

  庄继华看看他的伤,士兵的伤在手上,笑道:“残废?不会,你这伤最多一个月。”

  “连长,我要死了吗?”这时个重伤号,他的肚子上密密麻麻的包扎着一圈圈白色的绷带。

  庄继华仔细看看,心情沉重,前世这种伤是死不了的,但他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于是他故着轻松的说:“没事,到医院缝上就没事了,放心吧。”

  ……

  追击还在继续,从左翼又冲出来一支部队,打的旗帜却是庄继华熟悉的校军旗帜,这下庄继华彻底放心了。

  一匹黑马飞快的奔到镇口,马上的军官跳下马大声笑道:“好,狗日的,没跑掉,你们打得好。”

  庄继华看到他的军衔:“报告长官,我是校军教导二团三营七连连长庄继华,奉命在此阻击敌人,请问长官是那支部队?”

  那个军官面堂微黑,说话声音很响亮:“粤军第七旅一团团长卫立煌。”

  说完上前抓住庄继华的手说:“老弟,干得漂亮,要不是你们,袁遐九和孟献祥就跑了。”

  庄继华却没想和他套交情,他心里还想着南面呢。

  “卫团长想不想立场更大的功劳?”庄继华笑着问道。

  “更大的功劳?”卫立煌有些愕然。

  “对。”

  “哦,老弟痛快点,直说吧。”他是行伍出身,喜欢直来直去。

  “南面还有大约一个团的敌人,他们已经知道我军援军已到,正在撤退。卫团长若带队追上去咬住他们,待后续部队一到,就能全歼这股敌人,至少也能歼其大部。卫团长你说这个功劳大不大?”庄继华淡淡的说。

  “真的?”卫立煌闻言大喜过望,要知道歼灭袁遐九和孟献祥的功劳肯定是七连的,他们最多只能排第二,但如果能追上南面的敌人并歼灭之,那首功非他莫属。

  庄继华点点头,卫立煌立刻下令,让三营立刻越过樟木头镇,向南追击,二营和一营立刻收拢。三营长接过命令,率部向镇南追去。

  卫立煌惊喜过后对庄继华更是另眼相看,在兵力相差二十倍的情况下,敢以一个连的部队南阻援敌北挡逃敌,并取得胜利,其中的艰险他是完全能想象的,象这样的仗别说取胜了,能不能打他都得掂量掂量。

  其实他也想错了,南面的张立国团比他们早到也就近一个小时,由于张立国进攻决心不坚决才给了庄继华机会,如果张立国团早到两小时,恐怕庄继华就会采纳胡宗南的建议,避开敌人的正面。

  七连在樟木头的仗算打完了,剩下的就是缴获、俘虏;庄继华不管这些,把这些交给宋希廉后,他就在战场上四处漫步,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还没有消散,敌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看着这些尸体心里却无法高兴起来,要是自己没来到这个世界,这些人是不是就可以活下去呢?庄继华不知道,杀人真不是件好玩的事,他在心里默默叹息道。

  “连长,营长来了。”新任传令兵赵汉杰看见王俊向这边走来,百人提醒庄继华道。

  庄继华抬头看看正满面春风走过来的王俊和郑洞国,忙迎上前去。

  王俊心情非常高兴,他们在半路上走错了路耽误了时间,他心急若焚,不但担心七连的安危,还担心七连不能完成任务;所以他逼着部队拼命赶路,即便如此也只赶上收管战。

  现在七连不但完成任务,而且还完成得很漂亮,他也顾不得上官的威严,刚来见见这个立下大功的下属。

  几句话寒暄后,庄继华立刻向他报告了南面的敌情一急卫立煌团已经前去追击的情况,王俊沉凝片刻后说:“我们先把这边的敌人收拾干净,南面的敌人先让卫立煌拖着,等大部队上来了,我们再一起过去。文革,你们连这次立了大功,但伤亡恐怕也不小,你们休息,打扫收拾这些溃兵就交给八连和九连。”

  庄继华当然答应,他把派人把宋希廉和黄明诚都叫回来,打扫战场,把枪特别是机枪都收回去,另外他想到敌人不是有炮吗,于是又派专人去找敌人的炮。

  回到镇里,曹渊带着二三排也过来了,剩下的七连士兵集合后,只剩下五十四人,另外还有轻重伤员二十七人,全连阵亡超过四十人。

  黄明诚的工友队投入战斗八十二人,现在剩下四十七人,另有伤员十一人,阵亡二十四人。

  庄继华看着站在面前的士兵和工友,他们衣衫缕烂、疲惫不堪、满身肮脏、血迹斑斑,可是他们笔直的站在那里,眼睛里放射出来的是勇气和信心。

  “弟兄们,工友们,我为你们感到骄傲,你们战胜了人数超过你们二十倍的敌人,你们把他们打得头破血流,落荒而逃;从今天起你们就成了他们的恶梦,挥之不去的恶梦;你们为七连争得了荣誉,为自己争得了光荣。你们的事迹将载入史册,为后世景仰。”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四十三节 袭淡水(一)

  张立国最后还是逃回了淡水,不过他只带了几个人回去,他的团在樟木头西南的野鸭围被全歼。卫立煌带队死死咬住他,尽管沿途先后丢下两个连,喂给卫立煌,但均不为所动,直到教导一团和张达民师赶上来将其全歼。野鸭围与樟木头的两场歼灭战在国民革命军战史中统称为樟木头战役。

  东征军各部追击张立国的时候,七连在樟木头优哉游哉的休息。庄继华忙于清点缴获物质,将伤员转送后方野战医院,黄明诚找到他向他要战前答应的武器,庄继华满不在乎的指指堆积的战利品,让他自己去拿,除了机枪,其他的要多少拿多少,就算全拿走,他也不心疼。

  陈军的武器大部分是老旧的老套筒和日制村田式步枪,而且由于使用时间过长,枪的磨损很厉害,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陈军一定要进到百米之内才开枪的原因,七连还缴获了两门迫击炮,对于这两门迫击炮庄继华根本不提,黄明诚也不会拿,因为他们不但不会使,而且也没炮弹。

  待黄明诚兴高采烈的走后,胡宗南在一旁悄悄提醒他,这样做是否合适。庄继华毫不在意的说当初说好战后缴获的武器中有他们的一份就有他们的一份,不能让他们说我们黄埔校军说话不算数,言而无信,这有损我们黄埔的名誉,也有损我庄继华的名誉。胡宗南闻言不由一阵苦笑。

  2月3日,蒋介石率领东征军右翼指挥部到达樟木头,下车之后他就与顾问加仑、政治部周主任一齐到七连视察。

  在七连,庄继华向蒋介石讲述了七连的战斗过程,蒋介石听得非常仔细,但他心里却非常高兴。东征之前,他的心里其实也没底,校军训练不足,军校毕业生没有实战经验,这些都是校军的弱点,东征军其余各部心如明镜,都等着看校军的笑话,同时由于孙中山对军校的全力支持,在资金和武器装备上的倾斜,让其余各军很是眼红,对军校心生不满。因此校军不能败,否则以前积累的矛盾就会总爆发。由此而见七连的胜利尤其珍贵,不但让蒋介石增强了信心,也让所有准备看黄埔校军笑话的人暂时失声。

  蒋介石高兴之余当场下令奖励七连大洋500元。庄继华脸上表示感激,心里对这种奖励很是不以为然,军队不能建立在金钱上,而应该建立在荣誉上,如果蒋介石奖励个锦旗之内的东西,他倒是会很高兴的接受。

  陪在一旁的王柏龄却向蒋介石告状,指责庄继华私分战利品,应受军法惩戒。蒋介石闻言便问庄继华是否有这么回事,庄继华面不改色的说他从没有私分战利品,也不知道王团长的指责从何而来;如果是指工友队拿去的武器装备,那是他们自己缴获的,我无权干涉;而且这次战斗没有工友队的参加,我们肯定失败。

  蒋介石闻言皱皱眉头,心里对王柏龄的指责很是不以为然。他清楚当初情况危急,庄继华为了让工友队参加战斗,肯定对其有所承诺,这个承诺估计就是战后的武器装备;但这是次要的,胜利才是主要的,因此庄继华做得没有错,结果也证明庄继华做的很及时很有预见性。这场胜利除了战果巨大以外,对校军建立信心和缓解来自各方面的压力有不可估量的作用,作为团长、作为军校的高级军官,这个王柏龄连这点都不明白;他在心里对王柏龄的评价又下调一等。

  加仑顾问却对庄继华的战术评价很高,他以赞赏的口气对蒋介石说庄连长的战术灵活,而且非常有创造性,值得在全军推广。

  在了解整个作战过程之后,蒋介石对王柏龄的不满进一步加深了,教导二团在这次战斗中,除了七连出彩以外,三营勉强算是达到要求,其余各部行动迟缓,待他们赶到战场时,战斗已经全部结束,连战场都打扫干净了;而且王柏龄以部队疲劳为理由拒绝追击张立国团。相对照的是何应钦却二话没说,带着部队就追下去了。

  朽木难成栋梁,蒋介石再次感到身边缺少人才,除了何应钦外,还没有谁人独当一面。想到这里他不由又漂了一眼身边的周主任,这也是个难得的人才。

  周主任在刚才王柏龄告状时一声不吭,由于事涉两党关系,他一时不好说话;况且庄继华解释得很好很清楚,也不需要他说什么了,更进一步的是,他想看看蒋介石如何处理。

  出了七连,蒋介石看见旁边停了顶蓝色小轿,他也没在意,领头就向指挥部走去,没成想轿子居然跟着他们前进,这下让蒋介石留心了,刚开始他以为这是粤军某个将领的轿子,但现在在场的人中没有粤军将领,于是他走到轿子面前,问抬轿的士兵是那个部队的,士兵答道教导二团,蒋介石大怒,抬脚就把轿子揣翻,然后转身对身边的军官说:“黄埔培养的是革命军人,校军里要的也是革命军人,不是官场老爷,坐轿子上战场是旧军队的做法,在我们黄埔决不允许,以后谁要坐轿子,那就回家去坐,别在我校军里干。”

  王柏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周主任明白蒋介石这是对王柏龄的行为深为不满,不但为他对部队的指挥,也为刚才的告状;可是蒋介石却也没有当众点名,又为王柏龄留了面子。

  第二天下午,许崇智、胡汉民和廖仲恺赶到樟木头,在列车上召开军事会议,商讨右翼军下一步作计划,蒋介石在会上介绍了目前的作战态势。

  “继敌袁遐九部和孟献祥部在樟木头被歼后,昨日敌张立国团已在野鸭围被歼,广九路南段已无大股敌军,上午接到铁甲车队从深圳的报告,深圳已无敌踪,粤军第二师的搜索部队在龙岗墟也没有发现敌人,故可以断定敌人已经逃向淡水。”

  “根据俘虏的张立国团官兵的口供,那是守敌为敌练演雄所部,练部所辖之马雄韬旅已经北上,剩下的张立国团被歼,目前淡水守军仅为江叶一个团。但陈炯明已经从敌洪兆磷部调兵支援淡水。”

  “我军各部在樟木头和野鸭围两战之后,士气极高,而敌人经此打击士气低落,故而我认为我们应该尽快向淡水进军,攻克淡水,打开通往惠州和海、陆丰的大门。”

  广九路战斗的顺利让许崇智、胡汉民、廖仲恺出乎意外,连续歼敌让三人感到极其兴奋,特别是廖仲恺,樟木头一战,打出了校军的威风,让他这个政委也感到非常光彩。

  “介石,校军打得漂亮,没想到呀,你们校军只经过这么短的时间训练就能打得如此漂亮,这下杨希闵之辈恐怕再也不敢小瞧你了。”许崇智哈哈大笑着说,他是真心为这位三弟高兴,他知道蒋介石这些年来一直盼望什么。

  “没有你们粤军的协助,这场战斗不可能这么顺利,张明达师长和许济旅长功不可没。”蒋介石满面容光,也吹捧了几句许崇智的部下。

  “不能和你比,说实话与陈炯明交手这么多年,全歼陈家军团级部队的仗几乎没有,介石,你一出手就是三个,可谓出手不凡。”

  “这个消息早日电告总理,让他也高兴高兴。”廖仲恺笑着说道。

  “对,对。”胡汉民捏捏胡须表示赞成。

  互相吹捧完毕,开始商讨下一步作战行动,其实也没什么好商量的,广九路已经没有敌人了,作战目标当然是淡水,不过蒋介石提出希望许崇智能亲自领军,许崇智开始还推辞,但蒋介石委婉的告诉他,粤军将领有些不服从命令,许崇智这才答应,不过他也声明,作战指挥还是蒋介石,他只挂名。

  会后,蒋介石以许崇智的名义下达作战命令:

  经樟木头和野鸭围歼灭战后,敌广九路守军已逃向淡水,广九路南段已无大的战事,东征军指挥部决定,右翼各部应尽快攻克淡水。目前淡水守军仅为敌练演雄部一个团,但陈炯明已从洪兆磷部抽调军队增援淡水,为赶在敌援军到达以前攻克淡水,指挥部命令:

  一、教导一团由现驻地出发,从樟树坪渡河,向大拗地攻击前进,另以一部沿淡水右岸向上土壕方向前进,战斗区域为上土壕以南地区,左翼与教导二团确保联络。

  二、教导二团由新僚渡河,攻击下土壕地区,作战区域为上土壕以北地区,右翼与教导一团保持联系,左翼与粤军第二师保持联系。

  三、粤军第二师张明达部由新团向淡水西北前进,……

  四、粤军许济旅由约杨圩向淡水东北前进,……

  五、粤军张我东团与铁甲车队继续扫荡广九路南段,以确保我军后路的安全。

  六、各部须于2月7日以前到达制定位置。

  七、右翼军指挥部随校军教导二团行动,右翼各军统由蒋介石指挥。

  2月4日,在樟木头附近休整的东征军各部开始转向淡水。庄继华连因损失惨重在樟木头休整补充。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四十四节 袭淡水(二)

  乌蒙蒙的天空飘着雨,一队带着斗笠的士兵正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跋涉,偶尔有士兵摔倒后又迅速爬起来,士兵胸前的红飘带已经被染成污秽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蒋先云肩上扛着两支步枪,在队伍中一歪一斜的前进,脚上的马靴越来越重,在泥泞的路上沾满泥土,让他很是怀念当学生时的草鞋。

  “党代表,党代表。”

  蒋先云回头一看是三排长王家修,他从后面一步一滑的努力赶来。蒋先云抹了把脸上雨水,问道:“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巫山,是不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这样下去,弟兄们非感冒不可。”王家修气喘吁吁的压低声音说。由于四连连长罗开平在野鸭围歼灭战中受伤,现在是党代表蒋先云暂时代理连长职务。

  教导一团出发后,开始还小心翼翼的,随后发现沿途敌人踪迹全无,因此部队的进军速度很快,只一天时间便在樟树坪渡过淡水,过河后何应钦的部署就更大胆了,他兵分两路以一营为前锋向大拗地攻击前进,以三营八连向上土壕搜索前进,这一路以一营营长沈应时指挥,另一路包括二营和三营七连、九连,沿大岭下、塘尾、峤撵岭、企岭下、向石鼓拗攻击前进。

  第二天中午部队占领企岭,随后以三营九连为前锋向石鼓攻击,四连的任务是向东北方向搜索前进,终止线为大杨墟。

  部队出发后不久天空淅淅沥沥的飘起毛毛细雨,深冬的雨飘在脸上冰凉冰凉的,然而对于正在行军的战士来说,这样的雨恰到好处。二月时,广州逐渐已有暖意,并不是江南那样寒风凛冽,在这样的雨中行军可以品味到一丝清新,一丝凉意,正好可以洗刷身体的疲惫。

  雨渐渐增大,道路变得泥泞,清新和品位消失了,烦躁悄悄在队伍中诞生,但谁也没开口,因为蒋先云不但与他们同样在行军,身上还多了两支步枪。

  听了王家修的话后,蒋先云抬头看看天,天空依旧阴晦,蒋先云摇摇头说:“不行,野外休息,让冷风一吹,得病倒一大半,到前面找个村子再休息。”

  王家修一想觉得是这个理,正要说话,却听蒋先云又说道:“告诉同志们,加快速度,我们还没有到达团部指定的位置。”

  “好。”王家修答道。

  前面的村子似乎很遥远,天已经完全黑了,四连还没找到一个可以休息大的地方,蒋先云很是纳闷,便快步感到前面,一排长王公亮已经摔了几个跟斗了,身上满是泥浆,他也纳闷,怎么这一路村子就不见了,按照地图上的标注,至少应该有两个村子,他们在地图上找来找去,就不能确认自己在什么地方,蒋先云只好依靠感觉了。

  昏昏谔谔的走了半个小时,四连的人终于确定自己迷路了,传说解决这个的问题方法是依靠指南针或者指北针,抱歉苏俄还没有运来,所以蒋先云同志没有;其次是看星星,天上的北斗星总是在北面的,可惜今天北斗星君休假没出来溜达。

  几个军官聚在一齐商量了会,二排长李仙洲是山东人,北方人方向感要强很多,他坚定的指着左前方说那个方向是北面,蒋先云是湖南人,王家修是安徽人,王公亮是四川人,北方人就是抱团,王家修(以长江为界)和李仙洲指的方向是一样的。

  顺着李仙洲的方向又走了两个小时,这下谁都知道不对了,部队又累又冷又饿,只好就在雨地里休息,做饭就没办法了。

  休息一会后,雨停了,风打在身上更冷了,蒋先云决定继续上路,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了。于是四连缓满的,跌跌撞撞的走了约四五里,“有灯光。”一个士兵叫起来,“那儿,那儿”,周围几个士兵忙问。

  “那儿。”士兵用手指着对面,众人看看,没有发现任何光亮,当士兵坚持认为有,蒋先云决定试试,他让李仙洲带两个去看看,过了会,李仙洲高兴地跑回说,是有个村子。

  众人发出一阵轻微的欢呼声,蒋先云定定神没有马上发布命令,他问李仙洲村里有没有敌情,李仙洲一愣,尴尬的说没看见村口有哨兵,蒋先云无奈的摇摇头,然后把三个排长叫过来,蒋先云对排长们再次强调群众纪律,进村后保持安静严禁大声喧哗以防惊吓群众同时也防止敌情;如果群众不准我们进屋,绝对禁止强行进屋;非经百姓同意绝对禁止拿老百姓的东西生火取暖;最后他严厉的说如有违反将按照军纪严惩。他告诉排长们,要向士兵讲清楚,我们是革命军不是军阀的部队,如果连这点苦都受不了,何来革命。

  村子里静悄悄的,四连靠近村子时,村口的狗发出一阵乱吼,他们也没在意,在村口时四连停下来了。

  住在村口的夏伯听见村里狗的叫声有些紧张,他摸索着点燃油灯,床上的老伴也被惊醒,睡眼朦胧的嘟囔道什么事,夏伯也不答话,提起灯打开房门,走到院子里,就听见外面在叫。

  “老伯,老伯。”院门外有人叫他。

  “谁呀?”夏伯举起手里的灯往外看。

  “老伯,别害怕,开开门,我们决不多耽误。”蒋先云低声叫道。

  夏伯战战兢兢的把门打开,他知道这门不怎么结实,挡不住这些人。蒋先云走进小院,未语先笑:“老伯,别害怕,我们是黄埔校军,是来打陈炯明的,不会祸害老百姓的。”

  夏伯看见一个年青的军官走进来,当时就有点哆嗦,这个时候来的军队,好点的就拿点粮食,抢点东西,差点的要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看见老人害怕的样子,蒋先云把语气放得更温和:“老伯,别害怕,我们迷路了,想向老伯打听一下,这村子叫什么?”

  夏伯见军人好像没什么恶意,胆子稍微回来点:“长官,这里是水田墟。”

  “水田墟?”蒋先云把地图拿出来就着灯光在图上找,李仙洲也凑过来,夏伯这时看清了,门外还有好多士兵,但都是站在门外,对面的屋檐下也隐约站了不少士兵。

  “妈的,走过了。”李仙洲恨恨的骂了一句,夏伯没听清他夹有山东口音的话。

  “老伯,有没有可以住的地方?”蒋先云收起地图后问道,他们现在跑到淡水东面来了,超出他们的搜索终止线西北方有十多里。

  “来了。”夏伯痛苦的想,这些当兵的……

  “长官,我家地方小,若是长官要住倒也住得下,只是外面还有这么多兄弟……”

  “老人家误会了,我问有没有大点的地方,可以让我们全部人住进去的地方,我们可以给钱。”蒋先云忙解释道。

  “有倒是有,就是夏家祠堂,只是已经有长官住进去了。”夏伯解释道:“不过,你们可以到村里夏……”

  “有人住进去了?什么时候住进去的?”蒋先云一下就打断夏伯的话。他与李仙洲交换了一下眼神,李仙洲转身就往外走。

  “天黑的时候,过来一队队伍,他们住进去了。”夏伯没有感到蒋先云的话里有些紧张。

  “老伯,能带我们去祠堂吗?”蒋先云低声问道。

  “行。”只要不祸害我家就行。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四十五节 袭淡水(三)

  祠堂在村西北角,快靠近祠堂时,四连已经悄悄散开,呈扇形向祠堂围过去,蒋先云边走边问,来的长官有多少人?祠堂有多大?有没有后门?不知不觉中把敌情和周围环境都问明白了。

  祠堂门口没有哨兵,不,有两个哨兵,坐在门边打瞌睡,夏伯正要走出去,蒋先云一把拉住他,同时捂住他的嘴,小声说:“别害怕。”然后对后面一摆头,从后面悄悄窜出三个士兵,沿着墙角向祠堂门口摸去。

  夏伯这才发现这些长官似乎和前面的长官似乎不是一路的,他惊恐的看到门口打盹的两个士兵被悄无声息的杀掉。

  蒋先云缓缓松开捂住夏伯的手,低声说:“老伯,别害怕,也别出声,找个地方躲起来,一会就完。”

  四连士兵慢慢推开门,祠堂的空间挺大,中间是个天井,围着天井的回廊里点燃了两堆火,不过火已经快熄了,只剩下一些星星点点的火苗,围着火堆横七竖八的躺满人。这些人睡得很香,发出阵阵鼾声。

  四连战士静悄悄的走进祠堂,一声不吭的,寻找其中的军官,蒋先云走进祠堂的正殿,里面没人,王公亮把几个从人丛中抓出来的军官,带进祠堂。

  这时部分陈军士兵被惊醒了,发现四周的校军,随即惊恐的大叫起来,祠堂里发生一阵骚乱,王公亮迅即弹压,枪口之下,还是有不是陈军士兵本能地抓着手中的枪。

  蒋先云走出正殿,站在殿门口大声对陈军士兵说:“陈军弟兄们,我们是孙总理领导下的黄埔革命军,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我们优待俘虏;以后你们当中有愿意参加革命的,我们欢迎,愿意回家的,我们发给路费,决不勉强。”

  这时从蒋先云后面出来个少尉,他沉声叫道:“弟兄们,把枪放下,不要作无为的牺牲。”

  听到他们的话后,陈军士兵纷纷缴枪,但还是有少数士兵有些迟疑,蒋先云却似乎没有看见,只是严厉的王公亮说:“王营长,告诉同志们,要严格遵守纪律,对俘虏,不许搜身,不许打骂,听见没有。”王公亮一愣,随后看见蒋先云的眼色,他灵机一动:“是,团长。”陈军官兵这下完全绝望了。

  然后蒋先云问那个少尉:“你叫什么名字?”“报告长官,救粤军第三军二支队少尉排长谈少辉。”

  “谈排长,你们的指挥官呢?”

  “连长没住在这里,他住在夏族长家。”夏族长是夏氏一族的族长,也是村里的首富。

  蒋先云让李营长去夏族长家抓人,然后继续审问谈少辉。

  他们连是海丰赶来增援淡水,后面是第三军尹骥的主力,这个军本来是要去博罗的,半路上接到命令改为增援淡水。按照命令他们应该在昨天赶到淡水,只是因下雨耽误了行程才在此过夜,准备明天再赶往淡水。

  不过谈少辉只是一个少尉,知道的情况不多,蒋先云问完之后,安慰谈少辉几句,便把与另外几个军官关在一起。不久,李仙洲把该部连长也抓来了,审问后得到的情报与谈少辉所说大同小异,不过却有一个重要补充,后续部队距离他们有三到五里路,这还是因为下雨把部队行军速度和前后距离拉开了的缘故。

  在四连士兵终于可以休息了,炊事班抓紧时间烧水做饭,士兵们则围在火堆边烤已经湿透了的衣服,蒋先云拿着地图在仔细研究。

  李仙洲抓捕行动理所当然的惊动了夏家,夏族长担心之下,便到祠堂来看看,了解一下新来的部队的情况。

  他拄着拐杖在几个家人的陪同下来到祠堂,进门之后先报名施礼,满口贵军到此,有失远迎,……,等等。水田墟正位于惠州到淡水的道路上,常年有军队经过,迎来送往都是这套礼节,族长先生早已经操练得很熟练了。

  蒋先云当然不会说什么,他平静的告诉夏族长,我们黄埔校军是来消灭陈炯明的,不是来祸害老百姓的,请夏族长放心,本军不会骚扰地方。

  夏族长闻言将信将疑,不过这一路走来,的确没有看见这些士兵有进入村民家中,就是进自己家也只是把住在那里的军官抓走就完了,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带队的那个年轻军官还很有礼貌。

  夏族长称赞完仁义之师后,便小心的问:“不知长官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蒋先云没开口,而是先把夏族长扶到椅子上坐下后才说:“我们马上就要出发,希望夏族长能给我们熟悉道路的向导。”

  “好,没有问题,天一亮我就派人给贵军带路。”夏族长自然满口答应,这点要求简直太简单了。

  “不是天亮,而是现在。”蒋先云微笑着说。

  “现在?”夏族长有些惊讶,这黑灯瞎火的还要去哪里。

  “对,军情紧急,我们休息一会就走,还望夏老先生尽快给我们派个向导,当然我们会付给一定的费用。”蒋先云的态度很诚恳。蒋先云不但让夏族长吃惊,也让一旁的王公亮和李仙洲有些吃惊,他们都想问问是真是假,但蒋先云严厉的眼神下又把话咽下去了。

  夏族长随后就要去找人,这时门外传来吵闹的声音。“这时我家的祠堂,为什么不让我进,你们还是革命军吗?”

  蒋先云正要问是谁,夏族长面露惶急地说道:“长官勿怪,这是小儿阳林,不知天高地厚,冲撞贵军,还请长官原谅。”

  蒋先云哈哈笑道:“这里本来就是你家祠堂,我们只是在这里暂住。”说着便让人去门口放夏阳林进来。

  夏阳林十八九的样子,穿着一套蓝色的学生装,进来就问:“你们是黄埔军校的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夏阳林大喜:“我要参加你们,和你们一起去打陈炯明。”

  蒋先云看他的样子,不由一乐,王公亮和李仙洲也都笑了。夏族长生气的呵斥道:“你来这里作什么,长官们作的是军国大事,岂是尔等学生能参与的,还不滚回家去,别打扰长官。”

  “不,夏先生,夏同学没有打扰我们。夏同学回家去吧,别让你父亲生气。”蒋先云笑着劝到。

  “回家?同志,您别听我爸的,去年的时候我就想考黄埔,他死活不让,今年我想留在学校参加东征,他派人来学校说他病了,你看他象病了的样子吗?结果我回来就把我关在家里,不准出去;今晚你们到我家来,我才找着空当偷跑出来。”夏阳林愤怒的说。

  “哦。”蒋先云很同情的看看夏阳林,他以前在安源和水口山也曾遇见过这种情况,年轻人要革命,长辈拼命阻拦;以前他总是作长辈的工作,但今天不行。

  夏阳林很是机警,他从蒋先云的神色看出他似乎不会答应自己的要求,便不等蒋先云开口,抢先套交情:“其实我也认识你们黄埔军校的人,你们血花剧社来我们学校演出好几次了。李之龙,你认识吗?”蒋先云和王公亮、李仙洲都笑了。

  夏阳林受到鼓舞:“我和李之龙很熟悉,第一次来我们学校演出还是我帮忙联系的。”

  “你们学校是……?”李仙洲开口问道。

  “广州商科学校,离女子法政学院不远。你们血花剧社的《北伐》、《革命青年》我都看过。”夏阳林急切的说。他在学校也是一个风云人物,经常参加各种游行、演讲,不过夏家在广州有商铺,夏族长与学校的董事关系很铁,他在学校的行为夏族长都知道,所以每次他打算采取什么激烈的行动时,总被及时出现的夏族长给拦住。像这次他想参加东征宣传队,就被夏族长用病骗回。

  蒋先云劝他说:“我们这是军队,不能随便吸收人的,而且你也没收过训练……”

  “革命,不分先后,革命,不分身份;这是《北伐》里的话。我们要勇于打破一个旧世界,创造一个新世界,这是《革命青年》里的话。”夏阳林打断他的话,质问道:“这些话,你们是不是只是说说而已?”

  蒋先云心想这不是我说的,前者是庄文革说的,后者是周主任说的。

  “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参加革命,不让我参加战斗。”夏阳林的口气咄咄逼人。

  蒋先云不怒反笑,他有些喜欢这个年轻人了。

  “夏同学你对革命的理解有些片面;革命是有分工的,比如我们的任务就是战斗,消灭敌人,你的任务是发动群众,宣传革命。”

  “发动群众?”夏阳林不解的问。

  “对,向群众宣传革命道理,然后把群众组织起来,比如在这里组织工会,组织农会。”蒋先云很耐心的解释道。

  夏族长一听,敢情这位不抢东西抢人呀。自己的儿子去广州读书后,接触了一些思想变得十分出格,整天就是革命革命,革命有那么容易的,孙中山搞了几十年革命也没见他搞出什么东西,乱兵还是乱兵,洋人还是洋人,中国人受罪还是受罪。故而他坚决反对儿子搞什么革命,安静的念完书然后继承家业,这不挺好,干嘛要去搞那个革命。

  见蒋先云要给儿子讲什么革命道理,他赶紧插话:“阳林,你先回去,不要耽误长官休息,待会他们还要赶路。”

  “这么晚了,你们要去那儿?”夏阳林没理他父亲,只是不解的问蒋先云。

  蒋先云不好告诉他们细节,只是模棱两可的以任务代替。

  夏阳林眼珠转了转,然后说:“那我和你们一起去吧,这一带我都熟。”

  夏族长一听有些慌了,连忙说:“儿子,长官是去打仗,你去凑什么热闹。”

  “吧,怎么是凑热闹呢?这么晚了,他们根本不熟悉这一带,不需要人带路吗?”夏阳林叫道。好聪明的小伙子,蒋先云心里赞叹道。

  “你对这一带很熟悉?晚上也不会迷路?”“当然,我七八岁就在这一带跑,从淡水到惠州,无论大路小路我都知道,别说晚上,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找路。”夏阳林毫不客气的说。

  蒋先云有些怀疑他在吹牛,见蒋先云不相信,夏阳林有些急了,他扳着手指头介绍从这里到淡水有那些路可走,要注意些什么;然后又说到惠州的……

  夏族长无可奈何,要说熟悉道路,夏阳林确实很熟悉,家里在淡水惠州都有铺子,他又是个坐不住的人,隔上两天就去一趟,完了就回来,也不管早晚。

  蒋先云这下放心了,他转而开始做夏族长的工作,他向他保证不让夏阳林参加战斗,一定让他平平安安的回家,夏族长这下没办法了,只好答应,不过他还是派了两个人跟着。

  送走夏族长后,王公亮和李仙洲王家修立刻把蒋先云围住,问他究竟要做什么?蒋先云把地图摊开,指着地图说:“你们看,淡水是惠州的门户,敌人一定会死守淡水,这是我们的位置水田墟,距离淡水只有……大约八里,强行军只要三、四十分钟左右就能赶到,敌人援军主力在我们后面,估计应该是在……,这里,中鼓围,因为这一带没有别的地方可供他们避雨休息。离我们也就五里地,既然他们是增援淡水,说明淡水守敌兵力空虚,如果我们等到明天,那么敌人的援兵很可能就会先赶到淡水,要知道洪兆磷从博罗、叶举从惠州都在增援淡水,如果我军今夜袭击淡水,只要能拿下一个城门,明天胜利的把握就会更大,部队的伤亡就会减少。”

  “要是袭击失败,被敌人发觉了呢?”李仙洲问。

  “完全有这种可能,不过,这样我们的损失也不会很大,我们只要退走就行了,敌人不敢在夜间进行追击。”蒋先云很有信心。

  随后几个人有进行了讨论,他们又详细询问了夏阳林淡水的城高,护城河等情况。

  凌晨三点,教导一团二营四连离开水田墟,夜色下悄悄向淡水开去。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四十六节 袭淡水(四)

  出发不久天空中又飘下小雨,八里地,一小时二十分钟赶到,黑暗中四连摸到淡水城下。王公亮带领一个班悄悄在护城河上架起一道桥梁;夏阳林估计淡水城的城壕有三米宽,蒋先云感到不保险,因此做了一架四米多长的竹梯,此时铺在城壕上就成了一座简易桥梁。

  蒋先云向李仙洲交代一句我们若回不来,你带部队向西南方向撤,就率领一排剩下的两个班扛着登城梯悄然来到城墙下,竖起登城梯,蒋先云第一个爬上去,爬到顶才发现登城梯不够长,离垛口还有近1米的距离,他听听城上的动静,双手抓住城缘,用力跃上城,然躲在城墙边,随后王公亮也登上城。在两位长官的带领下,一排士兵悄悄登城。

  不等士兵全部登城,蒋先云与王公亮各带一股人向两边城楼摸去。城楼虚掩的门中透出火光。凌晨四点多正式睡意最浓的时候,唯一的哨兵在楼檐下躲雨打瞌睡,只是偶尔抬头向四处张望一下,心里诅咒这鬼天气,在他看来东征军还远,离淡水还有二十多里,况且这是东门,不是南门和西门。等他再次抬头张望的时候,就看见一把手枪顶在他的胸膛上,他下意识的张嘴要叫,手枪主人伸手就捂住他的嘴。

  将城门楼里驻的一个班的陈军控制住后,蒋先云悄悄下城迅速向城门摸去,没有任何意外,守城门的士兵都躲在城门洞里,上面有人看着,城门是关着的,能有什么事。

  卫士坐在角落里瞌睡,练演雄还在看地图,自从张立国出兵后,他就住进指挥部再也没回过家,他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陈炯明答应的援军迟迟未到,淡水几乎就是一座空城;洪兆麟一再声称他当面的滇军兵力雄厚,无法派兵增援,其实洪兆磷的心思他明白,他就是想看叶举的笑话;几天后,张立国就回来了,练演雄得知广九路守军全军覆灭后,向叶举和陈炯明发出紧急求援,这下不但陈炯明慌了,洪兆麟、叶举也都慌了,出不来的兵立刻出来了。

  几千人马两战就全军覆灭,袁遐九和孟献祥死活不知,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练演雄感到这次孙中山的东征与以往不一样,两年前的东征,孙中山的兵虽然多,但绝没此种坚决,大家在战场上过手,彼此还留一丝余地,不像现在上来就是你死我活,樟木头的黄埔校军一个连,北阻南挡,以前滇桂军中谁敢这样打。

  反观本军,到东江以后也不象从前了,将领之间矛盾重重,洪兆麟想要在惠州分一杯羹,叶举明阻暗推,以至于现在淡水危机洪兆麟也不肯发兵救援,但话又说回来,东江贫瘠谁肯把到嘴的肥肉再让出来。

  恐怕明天东征军就要攻抵城垣了,要是援军还不到,淡水失守几乎是肯定的。他正想着,门突然被推开了,门外刮进一阵冷风,几个人闯了进来,连门都没敲就进来了。

  太放肆了,练演雄愤怒的抬头却看见几只黑黝黝的枪口对准自己,另外两支这对准了惊醒的卫士。一个穿着自己军队制服的年轻军官对他笑了笑说:“我们是黄埔校军,你被俘了,交出武器。”

  蒋先云制住城门的守军后,又以同样手法摸进住在城门附近的守军营地,一枪不放解决了东门的全部守军。通过东门守军连长查知淡水守军指挥部,然后留下李仙洲排守卫,其余各部随他立刻偷袭指挥部,为了应付路上可能遇上的敌军,他们还换上了敌军的军服,谁知完全多此一举,城里敌军的戒备更松,路上竟然没有碰上巡逻的敌军就到了指挥部,接下来就如同演戏一般,门口的卫兵被轻松解决,蒋先云带一个班直扑练演雄的房间,王家修带一个班则负责解决卫士班,王公亮负责解决其余人等。

  “你们怎么进来的?”尽管已经缴械了,练演雄还是没想明白,这些人是这么进城的。

  蒋先云没有捆他,只是派了两个士兵看住他,自己转身就出去了,练演雄知道这是解决指挥部里其他人去了,过了会,蒋先云又回来了。

  “我们怎么进来的我们待会再来讨论,练师长,现在帮我个忙好吗?打电话让各营营连长来开会,守东门的厉连长不用了,还有这里的也不用了。”计划进行很顺利,蒋先云心里高兴,不由自主的学上了庄继华的说话方式。

  练演雄无可奈何的拿起电话,连续给打了几个电话,叫各营连长来团部开会,结果自然是来一个收拾一个。随后蒋先云和王公亮押着南门守军营长去了南门,南门守军住得分散,蒋先云在营长的带领下一个连接一个连的干,半个小时南门被控制在手中,然后立刻派王公亮带人骑马向团部求援,那个夏阳林混在李仙洲的部队中也跟进城了,这次报信他又自告奋勇要求带路。

  王公亮以前没骑过马,可是没办法只有硬上了。他紧握缰绳拼命打马往前赶,别看现在四连进展很顺利,接下来还有两个门没有控制住,而且就算控制住了,明天敌人援军一到,四连面临的就是一场苦战。

  一匹马从旁边跑过,王公亮诧异的看见夏阳林在马上挥洒自如,狗日的,这小子的骑术还不差。当然不差了,夏家好几匹马,夏阳林从小就喜欢骑马,他跑东跑西都是骑马去的,你当他走路呀。

  “你把缰绳松一点,两腿夹紧,马就能跑得快些。”夏阳林跑了段距离后停下来等王公亮上来对他大声说,然后又自顾自的跑走了,把王公亮气得牙痒痒。

  在石鼓前的一个小村夏阳林被哨兵拦住了,他一身陈军军装让哨兵认为他就是奸细,幸亏是夜里,不然哨兵老远就会开枪。

  三营营长刘峙说什么也不相信四连把淡水给夺下来了,校长定下的四路围攻,竟然让蒋先云一个连就给拿下来了,他非常怀疑这是对方的死士,但看这个年轻人激动的样子又不象,正在犹豫不决时,王公亮赶到了。

  三营紧急动员,随后就是整个一团,何应钦高兴呀,蒋先云这个功劳太及时了,王柏龄那个空想理论家靠庄继华打了个漂亮仗,上次开会时瞧他得意劲,就差把眼睛顶到脑门上了,这下看你还得意什么,你二团有庄继华我一团也有蒋先云。

  刘峙赶到淡水时,蒋先云与敌人正在北门附近对峙,他们在偷袭西门时被一个早起的士兵发现,被迫开枪,不过西门的守军发现太晚,很快被四连消灭,但北门守敌却有了准备,蒋先云只好展开强攻,不过由于兵力太少,攻击失败形成对峙。

  刘峙来的正是时候,敌人刚整合好正准备发动反攻,由于高级点的军官都被俘虏,剩下的下级军官各自有些不服气,打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这样各自为战行不通,不得已才推举出一个总指挥来负责指挥各部。

  刘峙一到就吹响冲锋号,发起进攻,陈军发现城里校军援军已到,立刻弃城而逃,刘峙也不追赶,把城门一关守在里面,其他等何应钦来了再说。

  从海丰赶来的尹骥所部在中午才走到淡水,原因是蒋先云在水田墟自承团长,把尹部先头团给吓住了(情报来自水田墟解救的先头连),因此沿途小心翼翼,更是等后续部队上来后才开始行动。等他们赶到的时候,不但教导一团在城里了,蒋介石和加仑随教导二团也已经进城了,粤军第二师张明达部主力已经到达淡水河西岸的象山下,另有一部已过河逼近淡水;粤军第七旅许济部到达水洋塘。

  尹骥见事不可违,遂向北方的常山口和仙人石方向退去。

  淡水终于拿在手里了,惠州的南大门洞开。

  可是洪兆麟从博罗,杨坤如从惠州来援的增援部队距离淡水也不过几十里,前锋已经抵达望牛岗。

  尹骥在望牛岗与常山口之间的老坡角遇上洪兆麟和杨坤如第四旅旅长李克诚,二人得知淡水已失,遂停止前进,向陈炯明请示下一步行动方案,陈炯明回电命令他们立刻夺回淡水。三人商议后,决定以洪兆麟所部为主力从沙坑方向进攻淡水,尹骥部出望牛岗攻击淡水北面,李克诚沿黄沙围、果岭布防,以掩护洪尹两部之侧翼。

  蒋介石进淡水不久即得到陈军援军在洪兆麟、尹骥的率领下赶到淡水以北区域,经过与加仑的商议后,下令,教导二团沿沙坑布防,粤军第七旅许济部与粤军第二师之一部沿望牛岗向北进攻,粤军第二师主力则由象山下出发,以一部对北警戒,主力经山坑过河,向果岭方向攻击前进。

  两军在淡水以北迎头相撞,展开第一次东征的第一场决战。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四十七节 萌芽

  淡水城下战火纷飞,庄继华却在樟木头整训俘虏,樟木头一战共俘虏敌军官兵1000多人,这还不算那些受伤的。这个活庄继华也没想到周主任会派给他,这还要从那五百大洋的赏金说起。

  蒋介石的五百大洋让庄继华感到有些烫手,最简单的就是分下去,全连每人都分点,可他感到不妥,思前想后,最后决定把这笔钱分成三部分,首先给黄明诚送去两百大洋,明确告诉,这不是给他的这还是给阵亡工友的抚恤金,虽然钱少,但这是他们应得的;其余的三百大洋,他拿出五十元改善连队士兵的生活,剩下的他全部给阵亡士兵,连同他们的抚恤金一起寄给他们的家人,当他在连里宣布这个分配方案时居然没有一个人反对,这让他有些奇怪,后来还是赵汉杰告诉他,弟兄们不但没意见而且还更愿意跟着他,没别的,连长连死人都没忘记更何况活人。

  蒋介石率总部向淡水进发的前夕,周主任却找来了让他帮着整训俘虏,在这个时代,俘虏要么是打散直接分进部队中,要么是遣散;所谓遣散其实就是把枪缴了,然后把人拉到控制区的边缘,然后让你走人,路费?好点的给两个馒头,差点的就没有了;杀害战俘的事还是很少,特别是将领,对他们一般是好吃好喝招待一番然后送他们走人或交换己方被俘的将领,除非是私仇才杀。这已经成了民国军阀混战时的一个习惯性做法,也就是因为这个习惯,后来的孙传芳发动反奉战争时,把抓住的奉系将领施从滨给杀了,招致全国各派军方将领的反对,包括他的部下,也为日后他自己埋下杀身之祸。

  蒋介石没打算遣散战俘,更确切的说是许崇智没打算遣散这些战俘,这些战俘绝大部分是广东人,许崇智想把他们编进自己的粤军中,但现在是在对陈炯明作战,这些原陈炯明的部下当然不能直接带上东征战场。

  庄继华推脱不掉也根本无从推托,只好接受这个任务,七连暂时成为战俘营看守。总部开拔后,庄继华就与管理战俘的政治部科员贺衷寒、杨其刚一起开始进行战俘的整顿和教育。

  让庄继华有些意外的是,他准备的措施,什么忆苦思甜、宣扬革命道理等等,都没用上。有个士兵站出来问有没有军饷,军饷能不能按时发放,这当然毫无疑问,庄继华据实回答后,这些俘虏就纷纷要求参加东征军,这下庄继华明白了,敢情这个时代当兵只是种谋生手段,至于为谁打仗,为什么打仗,这些士兵根本不在乎。这些人最怕的反而是遣散,因为当兵打仗贯了,再回去种地做工反吃不下那个苦了。

  庄继华却不敢这样收了,这样的兵能打仗?也许能,但绝对不能打恶战;不过就这样放过他们庄继华却是不愿意,既然成了买方市场,那诸位俘虏就要有接受挑选的心里准备。

  接下来庄继华宣布要想参加东征军必须满足下面几个条件:首先不能抽鸦片;第二身体强壮,标准为五公里跑三十分钟,特别说明这个标准是放宽了的;第三必须识字,标准是五十个;第四必须懂得革命道理,至于什么是革命道理,就是贺衷寒和杨其刚讲的课,要记到心里,记到脑子里。

  这些俘虏一下就炸了,第一、二条没什么,很多军队都不收抽鸦片的,陈炯明的部队刚开始也不收抽鸦片的,只是最近两年混了些鸦片鬼进来,因此第一条他们大部分都满足,至于第二条,当兵自然要身体强壮的,这无话可说;问题是第三和第四条。这些士兵几乎全是文盲,斗大的字认不到一箩筐,更谈不上革命道理了。

  等他们闹嚷过后,庄继华才说话:“我们不是那种军阀的军队,为长官抢地盘打仗,为长官抢钱抢女人打仗;我们不打这样的仗,我们只为信仰打仗,为国家打仗,为老百姓打仗;这就是革命军队与军阀军队的不同,只有明白革命道理的人才能参加革命军队。至于什么是信仰,什么是革命,待会贺教官和杨教官会告诉你们的。”

  “当然,如果有人不愿意;可以,等东征结束了,我们就送他回家。”庄继华口气强硬,这些人是俘虏也是一帮兵油子,开始时决不能对他们客气。

  于是战俘营变成了新兵营,大部分战俘变成了新兵,只有少部分人想回家,他们便单独成一营,每天干活,待遇当然要比新兵营差。

  “新兵”开始上课,贺衷寒和杨其刚负责喷口水,庄继华听了一阵后,发现两人讲的不完全一样,甚至互相批判。杨其刚是讲共产主义,批评贺衷寒是右倾,邓文仪是讲三民主义,攻击杨其刚是左倾;庄继华一看这样不行,把两人拉到一起,希望商量个统一的教材出来,谁知道两人一下就吵起来了。

  贺衷寒指责杨其刚宣传赤化,打着国民党的旗号宣传共产主义;杨其刚则认为贺衷寒故意扰乱视听,一贯右倾,正在滑向反革命的阵营。贺衷寒认为自己讲的是三民主义,是总理宣讲的,怎么是右倾;杨其刚则反驳说邓文仪讲的内容不是总理的观点,是右派观点,是打着总理的旗帜反总理。

  随后两人又吵到学校里的事情,杨其刚指责贺衷寒发行《革命青年》目的是分裂黄埔,分裂青年;贺衷寒反驳说杨其刚垄断《士兵之友》是宣扬共产主义,凡是与共产党不同意见的便不准发表,然后向庄继华解释说我和雪冰听了你的意见与他们商量成立一个编委会,结果编委会是成立了,成员五人,三名共产党员,只有两名国民党员,发表文章却必须要三名编委会成员同意才行,这使成立编委会的目的完全落空,迫不得已他和邓文仪才另辟其径。

  杨其刚这才知道原来两人要求成立编委会是庄继华出的主意,不由得对庄继华也产生怀疑。

  接着贺衷寒告诉庄继华,他和邓文仪、曾扩情正在筹划成立一个孙文主义学会,在青年中推广总理的学说,他希望庄继华也参加。庄继华越听越不是滋味,杨其刚则在一旁不住冷笑,似乎对他们毫不在意。

  听完贺衷寒的话后,庄继华对贺衷寒说:“君山,我不赞成你们成立什么学会,你们完全可以依托青年军人联合会进行这样的宣传,我想巫山他们是不会反对的,而且你还是青军会的总干事。”

  “不会?我不相信,青军会执委中四名中共党员,我们国民党员只有三人,再来搞个必须四人赞成,那我们不就是摆设吗?”

  “你本来就包藏祸心,对于你这种搞分裂的破坏分子,我们当然要坚决斗争。”杨其刚鄙夷的说。

  “其刚,我不赞成你这样评价君山,我认为设身处地的想君山的话虽然有些偏激,但也说明他们的担忧。”庄继华开始和稀泥了。

  “有什么担忧的,他们担忧的是革命力量发展了。庄继华,我看你就是个两面派,你为什么不参加青军会,为什么要给给他们出主意?你的立场有问题。我看巫山就是对你太迁就,但我不会迁就你,你要是右派,我也一样和你斗。”听到庄继华说贺衷寒的担忧有道理,不由怒从心起,把矛头又指向庄继华。

  庄继华心里苦笑一下,现在的人怎么都这样,不是东就是西。两面派就两面派吧。见杨其刚指责庄继华,贺衷寒可高兴了,他早想把庄继华拉进他们圈子,每次试探庄继华都是绕个圈就滑走了,上次余洒度没让他们达到目的,现在杨其刚又来了,好,我再加一把火。

  “两面派,这个帽子可不好戴,你那篇文章的风波可还没完全过去,说不定过两天就成了右派了,除了他们其他人都是右派。”贺衷寒冷笑道。

  “右派不右派不是我说的,而是你做的。”杨其刚毫不退让。

  “也就是说除非宣传共产党的主张,其他行为都是右派行为。”贺衷寒开始准备给杨其刚设套了,一期同学中除了蒋先云和庄继华,贺衷寒辩论不促任何人,包括李之龙。

  “胡说,分裂国共合作,反对总理的三大政策的行为才是右派行为。”杨其刚敏锐的察觉贺衷寒的阴谋。

  “那么我问你,文革的那篇文章有什么错?你们和右派要群起攻之。”贺衷寒质问道。

  “限制工农运动就是错误的。”杨其刚上当了,但他马上意识到了:“总理不也说他有小错吗?难道总理也说错了。”

  贺衷寒这下没办法反驳了,庄继华无奈的看着两人。

  “你们要这样才是真的要分裂。团结,什么团结?就是……求同存异。”他想起前世的名言:“你们两个在学校国共两党同学中的影响力很高,如果你们都不能团结,那么其他同学分裂的可能性不是就更大了。团结首先是要团结身边的人,如果连朝夕相处的同学都不能团结,何谈其他人。”

  “君山,你们那个学会我不赞成,所以我不会加入;另外,君山,其刚,我建议你们好好想想如何团结同学,而不是只采用疾风暴雨式的批判。另外我还想说一点,我们不是讲过民主吗?民主的一条重要原则就是让人说话。”

  说完,庄继华感到很疲倦,他不打算再谈下去了,他不可能将两人强行捏合在一齐,他们都不是盲从者,都是思想敏锐、见识超绝之人。

  “哈,你们都在这里呀。”

  三人扭头一看,李之龙正兴高采烈的向他们打招呼,身边是穿着军装扎着武装带笑面如花的潘慧勤和宫绣画。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四十八节 诤友

  三人看见李之龙旁边的潘慧勤,便同时皱眉,向李之龙的身后张望,李之龙看他们的样子,哈哈笑道:“别担心,金慧淑同学没来。”潘慧勤和宫绣画同时笑了,两个女孩的笑容是各有特色,潘慧勤是抿嘴一乐,宫绣画则是则是大方的咯咯直笑,白皙的脸上透出一股顽皮,“早知道你们这样怕她,我就一定把她拉来。”说完又咯咯直笑。

  “那我们打败仗你就要负责。”庄继华顺口开个玩笑,他倒并不怕金慧淑,在他看来金慧淑只是一个女权主义者,充其量也就是口头上宣扬,前世他在美国大学里曾经接触过几个女权主义者,她们给他的感觉是上帝应该把子宫造在男人的身体里,这个金慧淑与他们差远了,最多也就是在口头上显得咄咄逼人,他烦的是有这么个人在一旁就什么事都作不了。

  贺衷寒和杨其刚却没有感到好笑,两人都是一脸寒霜,明显刚吵过,李之龙马上发现三人气氛不对,于是便问:“怎么啦,其刚,出什么事了?”杨其刚不客气的说:“李之龙同志,这是在前线,注意点影响。”说完转身就走。

  李之龙先是莫名其妙,而后脸色渐渐泛红,勃起一股怒色,潘慧勤也有些尴尬,气氛一下又落下来。宫绣画眉毛一扬,冲着杨其刚的背影喊道:“我们就是来上战场的,神气什么,还革命军人呢,最好先革革你脑子里的封建思想。”

  贺衷寒向庄继华打声招呼也要走,庄继华不解的说:“在田来了正好聊聊,干嘛……”贺衷寒打断他的话:“我与他没什么好聊的。”李之龙也不客气的说:“文革,我听说你在这,来看看你的,与其他人无关。”贺衷寒闻言也没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就走了。

  庄继华看着李之龙心里直摇头,当学生时他们关系没这么紧张,怎么毕业后会搞成了这样,国共纷争难道就是这样开始的?李之龙的悲剧就是这样开始的?以后自己该何去何从,庄继华脑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但立刻又被否决了,调和他们之间的矛盾,他还没有把自己看得那样高,跟着老蒋是先甜后苦,跟着老毛是先苦……以后好像也不怎么甜。唉,以后再说吧。

  “我说不来战俘营吧,你非要来,看受批评了吧。”潘慧勤埋怨李之龙。

  听到恋人这么说,李之龙更感到不舒服了。

  “有什么,他是多管闲事,我们是宣传队,来这里向战俘宣传革命的。”李之龙强辩道,额上的青筋却在抖动。

  “你还说。”潘慧勤委屈得眼圈有些红了。

  庄继华心里有点慌,这潘慧勤平时不是这样的呀,挺豪爽的女孩,怎么说哭就要哭呀,这可不是哭的地方。

  “在田没说错,向战俘宣传革命道理也是你们宣传队的任务,只是我不知道你们在这里,要早知道,我会去请你们的。”庄继华急忙劝到。

  “让我们给俘虏宣传革命,好呀。”宫绣画高兴起来,转眼又有些发愁。

  “可我们该怎么作呢?慧勤姐,也是刷标语,演讲?”

  “可以考虑换个方式,在田,干你的老本行。”庄继华对李之龙说。

  “老本行,演戏?这是宣传队,剧团没来。”李之龙没好气的说。

  “死脑筋,潘同学怎么会看上你。”庄继华笑骂道:“你们宣传队可以组织一些小节目,比如唱歌,小品,舞蹈,这些节目中把革命道理放进去,这样不就达到宣传的目的了。”

  这个时代,劳军虽然很少却也不是没有,但那是单纯的慰劳性质。在慰劳中加入宣传成分估计是共产党独创,在各国军队中只有共产党的军队有艺术团、歌舞团这样的编制,其他国家好像没有,至少笔者没发现。

  李之龙有些明白了,想想后又有些发愁:“小品可以排上一个,可是这舞蹈和歌曲那里去找?我说的是有革命道理的舞蹈和歌曲。”

  这下庄继华也有些发愁了,其实前世他也会唱一些革命传统歌曲,他的客户中有几个是军人出身,卡厅K歌时常陪他们唱,也就学会了一些。但这些歌曲好像不太适合,除了党派色彩太明显,而且还有些超出时代,象东方红、北京的金山上等等能拿出来唱?

  “问问百灵鸟,看她知道不。”宫绣画说道。然后给庄继华解释百灵鸟是宣传队的队员阿英。

  庄继华这才知道这支宣传队成员不仅仅是在校学生,还有工人店员等工会积极分子。广东区委为了支援东征,在全市的共产党员、共青团员、积极分子进行了动员,不但组建了宣传队,还组建了支前队为前线运送给养。这个阿英就是顺昌纺织厂工会的积极分子,是宣传队里最会唱歌的,被称为宣传队里的百灵鸟。

  李之龙把庄继华强拉到宣传队的宿营地,让他帮忙选歌。庄继华开始也没怎么,前世听的歌多了,想想那百灵鸟的歌也不太可能引起他的意外。

  宫绣画把阿英拉来的时候,庄继华也没太在意,只是微微打量一下,阿英看上去很普通,前额留着留海,脑后梳着一条辫子,十八九岁的样子,相貌不算出色只能说是端正,眼睛挺大,皮肤微微有些粗糙,这是常年做工留下的痕迹,见到庄继华也不害羞,只是安静地听他讲对歌曲的要求。

  随后阿英唱了首《寻亲泪》,这是首粤南小曲,说的是一个闯南洋回来的人寻找自己亲人的歌。阿英的声音软软的,甜甜的,带着一丝悲伤、一丝愁绪、一丝缥缈,伴随哀怨的笑容,让人心粹,催人泪下。庄继华心说乖乖这要是放在前世最差也算个情歌天后,粉丝不海了去了。

  成了,庄继华对李之龙说,再找两首工人泪农民泪的歌就成了,到时候我就让那些俘虏们哭去吧,然后他们就知道为什么要革命了。

  第二天,庄继华又邀请了黄明诚的工人纠察队参加宣传会,怎么说也是一齐拼过命的,他让曹渊在前面陪着黄明诚,自己却把李之龙拉到队伍的后边,他打算与李之龙谈谈,提醒他谨慎些,中山舰事件他可是主角。经过这几个月的观察,李之龙性格中不拘小节、得意时有些目中无人的缺点被他抓住了。

  随着节目的进行,现场的气氛越来越好,李之龙又有些得意了,庄继华冷眼旁观见他兴致很高,便开始给他泼冷水了。

  “在田,有句化我想劝劝你,可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庄继华平静的说。

  “什么事呀,吞吞吐吐的,文革,你这可不好,我早想说说你了,你战场都上了,英雄也当了,怎么还是这样畏畏缩缩的。”李之龙毫不在意的批评道,他对庄继华这种说一半藏一半的方式说话方式,老早就不满意了,在他看来革命者就应该光明磊落,有什么说什么。

  “那我可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哦,对我有意见,那就提吧,我可不是小心眼的人。”李之龙见庄继华这样说,知道他要对自己放炮了。不过说实在的,李之龙也挺佩服庄继华的,同学这么久好像就没看见庄继华被什么事难住过,就算上次的文章事件,那么大的事,要换他李之龙的话,早就与人争吵起来,至少余洒度就不能轻易过去,但庄继华好像没真正往心里去,学校里的议论,报上的文章,他都无动于衷,除了送上门的余洒度以外。

  “在田,其刚提意见的场合虽然不好,但他的意见却是对的。”庄继华委婉的说:“你与潘慧勤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在其他场合我相信其刚绝不会说这样的话,但这是在战场,别人在拼命,你呢?”

  李之龙正要反驳,庄继华制止了他。

  “知道的说你是率领宣传队干革命,不知道的呢,说你是以公谋私,甚至更难听的话也有;如果有人对你心怀不满,暗中向你在党内的上级报告。这后果……”庄继华闭口不言,李之龙是个聪明人用不着在说下去了。

  这番话让李之龙背心冒汗,其实如此张扬本不是他的本意,在他知道自己要带宣传队时,他找过周主任提出下部队或者跟着政治部行动,不愿带宣传队,没想到却受到周主任的严厉批评,他感到宣传队根本没什么事,不就是刷几条标语,发表演说吗,还不是手到擒来;因此有些怀才不遇,这才整日与潘慧勤形影不离。

  “你知道你与巫山的最大区别是什么吗?是稳重。巫山做事前后想得很仔细,几乎要考虑每个细节,你对人对事热情很高,却易疏忽细节;任何事情都是由细节组成的,因此西方有句谚语叫细节决定成败。”庄继华见李之龙听的很认真:“在田,我们是朋友,所以我说了这么多,如果你认为我是真心为你好,你就一定要记住细节决定成败。”

  李之龙有些感动,这的确是肺腑之言,只有朋友才能说得出的话。

  “文革,你的批评我接受,以后我一定注意,东征没结束前,我决不再与慧勤或其他任何女同志单独在一起,把宣传队的工作真正搞好。”

  殊不知,他这话让庄继华更感失望,但庄继华已无法再说什么了;李之龙直到一年以后才明白庄继华所说的细节决定成败的意义,不过他那时已经被囚禁在虎门炮台中了。

  宣传队的工作很有效,他们的节目触动了俘虏们已经麻木的内心世界,接下来的几天庄继华让曹渊讲课,让杨其刚和贺衷寒观摩,让七连士兵与俘虏们交流,俘虏们的思想开始活跃。

  好事成双,庄继华对俘虏营的整顿有些满意的时候,前方又传来一个捷报。

  洪兆麟与尹骥向淡水发起反攻时,东征军的部署尚未调整到位,第七旅在距望牛岗三里的深木墟一线与尹骥部展开激烈战斗;教导二团也在新铺与从沙坑而来的洪兆麟所部遭遇。二团在洪部的冲击下连连后退,王柏龄慌了手脚,自己亲自跑到城里向蒋介石求援。上行下效,二营五连连长孙良也丢下部队也逃进城里,五连士兵立刻向后溃散,洪兆麟从五连的缺口中杀进来,二团被迫向淡水城退却,蒋介石大怒之下,枪决了孙良,震慑部队,同时从许济七旅中调卫立煌团支援二团,这才稳住二团阵地,但七旅的攻势也因此减弱,被尹骥挡在望牛岗,当天淡水城以北全线激战,直至夜幕降临。

  第二天蒋介石只留下一个营守卫淡水城,教导一团全团出击洪兆麟,经过五小时激战,洪兆麟终于支撑不住,向常山口和仙人台退却,企图依靠仙人台的地势阻击东征军的追击,没想到的是,粤军第二师在张明达率领下渡过淡水,击破果岭李克诚部的阻击,向仙人台后方的萧楼、老河口发起进攻,这让洪兆麟尹骥急忙从仙人台后撤,校军和粤军第七旅穷追猛打,洪兆麟和尹骥付出惨重代价后得以退往平山,淡水之战以东征军大获全胜告终。

  随同捷报而来的是一道命令,庄继华升官了,他被任命为三营营长,接替王俊的职务;七连连长由胡宗南接任,副连长由宋希廉兼任,一排副排长李铁军接任一排长,二排副排长王敬久调三排任副排长,在排长杜聿明归队前主持三排工作。随后命令七连立刻从战俘中挑选士兵补充部队,将俘虏营交给护送支前队的粤军,庄继华率七连护送支前队尽快赶往前线。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四十九节 破竹

  淡水大捷之后东征军势如破竹攻克平山、白茫花;洪兆麟尹骥原欲利用白茫花的地形条件阻击东征军,但军无战心、士气低落,被粤军张明达师绕过白茫花,攻击其侧后于是洪尹二部纷纷夺路而逃,尹骥部彻底溃散,洪兆麟仅率三千余人逃往潮汕地区,至此南线敌军几无抵抗。

  攻克白茫花后,东征军总部在白茫花召开会议,许崇智、蒋介石、加仑等前线高级将领均参加,讨论下一步作战方向。

  此时纵观整个战局,北线滇军主力与林虎对峙于河源、博罗以北地区,谭延恺部与陈炯光部在连平相持,整个北线处于相持状态;中线桂军与滇军第三军胡思舜、粤军陈铭枢旅包围惠州;由校军和粤军组成的南线部队却连战连捷,陈炯明的家乡海丰已在刀口之下。

  南线部队士气高涨相对应的是高级将领却很冷静,许崇智带来的消息表明北线滇军与林虎在打一场“静坐”战争,双方很默契的均保持守势,更为可虑的是杨希闵、刘震寰不久前发表通电主张南北议和,实现国内和平,而后杨希闵竟然丢下部队去香港了,林虎居然仍然不发动进攻,这其中的隐情令人深思。

  摆在东征军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北上攻取惠州;一是东进攻取海陆丰、潮汕地区。前者的有利之处在于惠州是陈炯明军的支撑点,拔掉这棵钉子,便于彻底摧毁陈炯明在东江的势力;不利的地方在于惠州城高墙厚,又经陈军长期经营防守体系严密,滇桂军曾经围城数月不下,如果取惠州迁延日久,必然给陈军以喘息之机,而且杨希闵的动态令人生疑,一旦滇桂军有变,不但目前的成果会损失殆尽,而且屯兵坚城之下的东征军必受到敌人的两面夹击。东进潮汕的好处是目前当面之敌洪兆麟部已经无力再战,敌军兵力空虚,可以趁杨希闵态度未明朗之机拿下潮汕,将洪兆麟部歼灭或驱赶到福建境内;不利之处在于东进是孤军深入,供应线从广州到前线至少400里,而且杨希闵一旦生变,后路有被完全切断的可能。

  两种方案各有利弊,参加会议的各军将领争论激烈,不过加仑、张明达力主东进,许崇智、蒋介石有些犹豫,许济则力主北上攻取惠州,他认为目前东征军经连场大战,兵力消耗较大,继续东进风险很大,如果东进他要求休息一段时间,以整补部队。

  加仑表示反对,现在敌人是惊弓之鸟,如果我们休整敌人也就任喘口气,我们休整完毕,敌人的整顿也完成了,那时我们再要进攻困难将是目前的数倍。

  加仑这话没有说服许济却让蒋介石下了决心,他决定东进,他的决定影响了许崇智,许崇智决定调粤军陈铭枢旅加入南线作战,同时向大本营要求增调吴铁城的警卫军也加入南线作战,依然由蒋介石担任南线总指挥。

  具体部署是全军兵分两路,左翼由蒋介石率领校军出梅龙圩进攻海丰;右翼由许崇智亲自率领沿西枝江左岸取道三多祝进攻海丰。

  南线的溃败让陈炯明又惊又怒,他完全没想到南线败得如此之快如此彻底,仅仅多了两个团的黄埔校军,许崇智粤军的变化就如此之大,他想不明白,故而他把原因归结为部下不听指挥,如果洪兆麟能够早两天出动,淡水就不会被人乘虚袭取。林虎在北线按兵不动,没有按照命令出击谭延恺的侧翼。陈炯明感到自己这次出山对部下的控制力下降很多,两年来这些人在东江挣扎求存,彼此间积累的矛盾在这一战中爆发。不过他感到还有机会,叶远秋正在香港与杨希闵商议,邓本殷的态度也松缓下来,只要能打一场胜仗,这些在中间摇摆的势力就会投向自己,就能把整个局势翻过来。陈炯明定下心神,给林虎发去一个长长的电报:已与滇军达成密约,彼不会向我进攻,留少量兵力监视之即可,主力自河源南下,经紫金、河婆、锦湖攻击南线粤军的侧翼,将其一举歼灭,最后陈炯明以悲伤的口气告诉林虎此战关系全军存亡,唯有你能力挽狂澜,你若失败,则本军将不复存在。

  庄继华是在海丰追上部队的,部队的进展太快,支前队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也没能在平山赶上部队。洪兆麟在三祝多得到自北线调来的马雄韬旅的支援,但当夜就遭到张明达师和许济旅的袭击,全军再次崩溃,马雄韬部大部分投降,洪兆麟率残部两千余人放弃海丰、陆丰,一路向潮汕狂退。蒋介石率领的左翼军没有受到任何抵抗,却还是在粤军第二师之后抵达海丰。

  庄继华率七连和支前队进入海丰,到军需部与军需主任办好交接他的任务就算完成,经过城门口时,他看见宫绣画与百灵鸟阿英在那里向一群农民宣传,旁边还有几个系着红飘带的农民装束的人。

  他扭头就走,没想到宫绣画一下就瞧见他了,他们这行人也太扎眼了,大车小车堆满物资,推车的各种着装都有,不过宫绣画眼力还是很好,一下就在人丛中发现他了。

  她从人群中挤出来,向庄继华跑来,边跑边喊:“庄连长,庄文革。”

  庄继华无可奈何的站住,他不是很喜欢这种喜欢参与政治的女孩,更何况她是倾向共产党的。宫绣画跑到他面前,脸上红扑扑的,胸口微微起伏,庄继华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说:“绣画是个很文雅的名字,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我很野,像个男孩,是吗?”宫绣画白他一眼。

  “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配不上你。”庄继华不想引起不必要的争论,他还要去问军需部在那里,没必要在这里耽误时间。

  “我爸妈就想我待在家里,学什么绣花绣草的,以后嫁个有钱的男人,我才不会如他们所愿。”宫绣画冷哼一声。

  “那你不好好作你的宣传,叫我作什么?”庄继华前世见过这种叛逆女孩,总想挣开家人的束缚走条自己的路,但他们大多数很快被困难吓回去了,只有很少部分人坚持下来;当然前者也不见得是坏事。

  “你好像不欢迎我?”宫绣画眨眨眼心中有些憋屈,她对这个人有些好感,上次游行中第一次碰到他,事后李之龙和陈赓对他的评价很高,但他却很少参加他们的活动,甚至连青军会也没参加;他的主意让她参加了东征,如果表现好的话,还很可能加入cy,这是团支部书记李浩一告诉她的;还是这个人在樟木头组织她们演出,结果她们每到一地都受到将士们的欢迎;也受到上级的表扬,政治部周主任还亲自到他们队里来看望过他们;李之龙也不象刚出发那会有些消沉,变得信心十足。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五十节 暗敌

  “那里,我看你们忙,不好意思打搅,再说,你看,”庄继华向她示意身边经过的车队:“我还要赶着去找军需部,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们。”

  “哼哼,托词。”宫绣画撇嘴说道,不过她的心里好受些了。

  “那你叫我是有什么事吗?”庄继华试探的问道。

  “当然,是……”宫绣画一时忘了找他什么事了,这时阿英也过来了,她一把拉过阿英,说道:“阿英有事问你。”

  庄继华有些奇怪的,他怀疑的看着阿英,阿英被宫绣画这一拉,脸上一下染出一遍嫣红。

  她诺诺的问:“庄连长,你在支前队看到阿水了吗?”听到阿水这个名字,庄继华脑子里出现一个精干的年轻人,支前队的人都称他阿水,这个年轻人很能干也很热情,他也很喜欢唱歌,休息时大家都喜欢听他唱那么两句。

  庄继华点点头:“他就在后面,就快进城了。他是你的……”

  “是她的未婚夫。”宫绣画没好气的说,她不知道今天自己怎么啦。

  “哦,他就在后面,等会就能看到他。”庄继华笑着对阿英说:“他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阿英很有眼光。宫绣画同学,你要向她学习。”

  庄继华忍不住开起宫绣画的玩笑了,在这个时代他最不习惯的就不好跟女孩开玩笑,这已经让他憋了好久,今天送上门来的叛逆女孩(以他的经验这种女孩气量一般比较大),不说上几句实在有点对不住自己。

  阿英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宫绣画撇嘴道:“哟,老气横秋的,你不就是一个小连长,也不比我们大几岁。”

  庄继华无语,赵汉杰在后面插话道:“是营长,我们连长升营长了。”

  “哦,难怪,好大的官,营长啊!”宫绣画故作惊讶的道。

  “去,没你的事,瞎起哄。”庄继华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赵汉杰喝退,赵汉杰嘟囔着说:“本来就是嘛。”

  “他还小,什么都不懂,别听他瞎说。”庄继华心里其实还是挺满意的,不过不是赵汉杰想的那样,而是营长至少比连长拼刺刀的时候要少,挨枪子的慨率也要小一些。

  “你们找我就为这事?”庄继华问道。

  “当然不是啦,我刚才忘记了。我们学校的校刊想让我写些战地报到,我想到你们连去,随你们一起行动。”宫绣画说完有些担心的看看庄继华,其实她们学校只是希望她写些东征见闻。

  战地记者;这女孩倒挺大胆,不过主意不错,现在还没有反映战场的直接报到,有的只是一些简单的电报消息。

  “这是个好主意,也是件好事。”听到庄继华的话,宫绣画脸上露出笑容,庄继华看着他的样子说道:“不过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呢?”宫绣画的笑容还没消失,立刻就转到失望:“你不是营长吗?”

  “别说营长,就是团长也没权力答应你的要求。”宫绣画的失望越来越浓,过了会,庄继华才好整以暇的说:“不过,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能不能成功就看你自己了。”

  “什么办法?”宫绣画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她已经找过李之龙、找过周主任,他们都不同意。

  “你去找政治部周主任,他同意就行。”庄继华的话刚说完,宫绣画就失望的摇摇头。

  “我已经找过周主任了,他也不同意。”

  “哦,还有个办法,”宫绣画心里又涌起点希望,可怜兮兮的望着庄继华:“不过这个办法比较损,有点影响你的形象。”

  “只要能随部队行动就行。”

  “你去找周主任,如果他不同意,你就哭,在他办公室里哭,当着他的面哭,人越多越要哭,同时你要哭诉你的报道的重要意义,这点尤其重要,哭诉他不准你革命以及他重男轻女的思想,一定要充分发挥,让周主任感到不让你随部队报道是件天大的罪过。不过你要哭像那么回事,要不要让李之龙教你点演戏的经验。”庄继华说得一本正经,赵汉杰听得目瞪口呆,阿英听得瞠目结舌,宫绣画初时皱眉后来却是笑面如花。

  “好,没问题,哭我拿手,大不了手里藏两块洋葱。”宫绣画眉飞色舞的说,庄继华忍不住笑了。阿英有些发呆的看着两人在这里算计周主任这样的大官。

  “绣画,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李浩一突然从旁边过来,看见宫绣画高兴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庄继华在樟木头时就认识李浩一,不过他对这个人的印象不怎么样,总感到他说话办事愤青色彩太浓,张口就是我党、革命之类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共产党员是的。

  “正德,没什么,闲聊吧。”庄继华笑着说,他也不想得罪这个人:“你来得正好,这两位女士我就交给你了,我还要去找军需部办交割。”

  李浩一自从当上团支部书记,工作就更积极了,本来这次宣传队没他的,是他向组织上反复申请才得以成行,不过在宣传队里他只当个副队长,但队长李之龙不但是黄埔生,也是cp,更当过鲍罗廷的翻译,这资历他比不了。

  庄继华没注意到,宫绣画看见李浩一时,眉头轻轻皱了皱,随即就说:“李副队长,您怎么来了,检查我们工作?”

  庄继华闻言有些诧异,宫绣画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好像对李浩一很是排斥。

  “检查什么工作,我只是来看看你们要不要帮忙。没想到庄连长也在。”李浩一有些尴尬。

  “帮忙?用不着,我们的事自己能做好。”宫绣画说完一拉阿英,向庄继华说:“庄营长,谢谢你啊,如果能行,回广州我请你吃龙虎斗。”

  “啊!那就两顿了!”庄继华叫道,宫绣画做个鬼脸,娇声说:“两顿呀,太贵了,一齐算好了。”说完笑着拉阿英就走。

  “阿英,阿英。我在这里。”阿水在一群小车中剧烈的挥动着手臂,阿英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向他跑去。

  宫绣画和阿英离开后,庄继华向李浩一道别后带着赵汉杰离开了,他没有注意到背后射来的两道忌恨交织的眼光。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五十一节 遭遇战(一)

  海丰是广东最古老的县城之一,成县于东晋年间。庄继华沿途观察,城内建筑以木屋为主,间或有砖屋,砖屋之后必有院落,显是富裕之家。庄继华没有看到战争的痕迹,也许唯一的痕迹就是街上行人稀少;尽管东征军军纪严明,但人的本能驱使他们躲在家中。

  胡宗南跑来向他报告,军需部找到了。军需库设在城内最气派的建筑——孔庙中,这孔庙说是庙,可不是仅仅是只有一个大雄宝殿那样的庙,而是占地近百亩的庞大建筑群,东征军占用了其中一小部分当军需仓库。

  庄继华交割物资后带七连到城外二团营地马兜围,到了马兜围才知道二团团长已经是钱大均,原团长王柏龄被调回军校担任教育长,同时被调走的还有三营营长王俊。

  庄继华感到有些奇怪,王俊被调回军校显然是一种贬斥,他不好问王柏龄的情况,便打听王俊为何被调走,钱大均告诉他王俊是因为指挥失当,应对淡水城外二团战败负责。钱大均对庄继华还不错,三营的其他两个连长都市黄埔教官出身,钱大均担心他压不住两人,因此与党代表张静愚一起陪他上任,到营里宣布对庄继华的任命,三营八连连长方劲、九连连长原维泰,虽然有些不服气,但也没话可说,二团到目前为止打的唯一的胜仗就是庄继华在樟木头打的,而且这仗打得还谁都服气,他们淡水城下虽然奋勇作战,可还是败了。

  临走之前,钱大均告诉庄继华三营因为淡水战败现在士气不高,庄继华的首要任务是恢复士气。

  送走钱大均和张静愚走后,郑洞国才悄悄告诉庄继华,淡水之战,王柏龄名虽求援实则逃跑,二团战败需要有人负责,这个替罪羊就落在王俊身上,原因是最先丢掉阵地的是三营,不过好在王俊没有逃跑,最危急时依然战斗在第一线,所以才是调职,否则也是要枪毙的。不过王柏龄的行为也让他以后不能再待在二团了,这才调一团一营营长沈应时担任二团团长,不过沈应时在淡水城下负伤,钱大均暂时代任。

  庄继华听了郑洞国的话心里苦笑,看来蒋介石对王柏龄还是很袒护的,即使不用他带兵也要用他护院,看来以后还要与他打交道。

  庄继华在三营巡视一遍后发现问题确实如钱大均所说,除七连外,其他两个连的士气都不高,庄继华一时也没办法,没过多久命令又下来了,全军向潮汕出发。

  东征军连续作战,行程两百余里,部队有些疲劳,因此指挥部原意是在海丰休整几天,但刚休整两天,就接到海丰农民协会的报告,洪兆麟所部军心絮乱,士气颓废,乱兵沿途抢劫,引起各地民军、乡团的愤怒,主动攻击溃乱的陈军,而陈军居然毫无反抗,一击即走。

  得到这个情报,蒋介石与加仑、许崇智商议后拟定的潮汕攻击计划是:全军分为三路,左路由七旅与校军担任,沿海丰——河婆墟——棉湖——普宁道前进;中路由粤军第二师主力担任,沿海丰——陆丰——葵潭墟——揭阳前进;右路有第二师一部担任,由汕尾乘船,直攻潮汕。已进至淡水粤军陈铭枢旅随后跟进。

  校军在淡水和樟木头一战中受到较大的损失,让蒋介石心疼不已,因此在这个作战计划中蒋介石包藏了私心,第二师走中路直扑潮汕,七旅和校军走左翼也就是北路,绕攻敌军侧翼。蒋介石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认为洪兆麟要阻击的话肯定是阻击中路,七旅和校军既能立功,又不损失兵力;如果没有阻击的话,那就皆大欢喜。可是他没想到洪兆麟也有他的计划。

  洪兆麟退到揭阳得到熊略部下李云复和钟邵斌近四千人马的支援。熊略所部本在陈炯光率领下与谭延恺的湘军对峙,但南线战局的恶化让陈炯明顾不得北线了,林虎调不动,只好从陈炯光那里调兵,陈炯光本身只有不到八千人马,与谭延恺的两个师相持本就吃力,这一下走了一半人马,还不被谭延恺狠揍,陈炯光向湘赣边界败退,谭延恺逼近林虎老巢兴宁,逼得林虎不得不出兵对付谭延恺,这又耽误了南下战略。

  洪兆麟得到增援后没有打算死守揭阳,他的想法是北上与林虎结成一线,集中兵力共同对付攻势越来越凶的粤军和校军。洪兆麟弃揭阳北上在鲤湖墟以西与右翼军迎头相遇。

  洪兆麟发现东征军后,立刻抢占鲤湖墟地区的制高点花鼓岩,东征军前锋卫立煌团一部被击溃,卫立煌勃然大怒,枪决溃退的两个连长,然后亲自带后续部队发起反冲锋,挡住敌军的进攻,为后续部队展开赢得时间。

  这是一场双方都没想到的遭遇战,蒋介石与加仑认为洪兆麟即使不守揭阳,也要往潮汕退,否则潮汕就几乎是空城,只剩下一个战斗力可以忽略的潮梅第一支队。洪兆麟认为自己把揭阳甚至潮汕都放弃了,东征军自然应该去取,来截击我干什么。

  卫立煌的力战使东征军挽回危局,七旅和教导一团主力先后投入战斗,洪兆麟部的攻势逐渐衰竭,随后蒋介石率领二团赶到,调整部署,以许济旅为右翼向军坡发起进攻、教导一团为中路直扑花鼓岩,二团为左翼攻击花鼓岩的左侧之鱼洞岭,得手后插向花鼓岩的后方,二团三营为预备队向洪兆麟发起猛攻。

  战斗立刻进入激烈状态,洪兆麟拼死抵抗,粤军在军坡一线受到李云复的顽强阻击,许济亲自督战亦无任何进展,守卫花鼓岩的洪部在洪兆麟的亲自督战下连续打退一团两次冲锋,左翼也呈现胶着状态。

  蒋介石见仗打得不顺手,心情焦躁起来,在指挥部大骂娘西匹,这时加仑与许崇智还在海丰,没有随部队行动,在身边的苏俄顾问只有军校顾问亚列潘诺夫,蒋介石冲出指挥部跑到一团,见到何应钦劈头就问:“你什么时候能拿下花鼓岩?”

  何应钦面露难色:“校长,敌人兵力很多,地形也于我们不利,部队仰攻很困难。”然后他左右看看,示意其他人退出去后,上前靠近蒋介石压低声音说:“校军是校长的心血,强行进攻必然导致部队伤亡过大,如此一来校长的一番心血就要消耗在这里。”

  蒋介石听到这里,冷静下来:“那你说怎么办?”

  何应钦走到地图前,用手指着上面的形势分析道:“我们正面的敌人是洪兆麟的主力,右翼许济面前的敌人也不少,要想从这两面突破很困难,卑职以为要想打开突破口只有从左翼鱼洞岭方向着手。我建议把预备队调到左翼,从鱼洞岭打开突破口,只要鱼洞岭一破,敌人就会全线崩溃。”

  蒋介石盯着地图看了会,心里盘算三营在淡水受挫后,士气不高,不过现在庄继华回来了。

  “好,把庄继华叫来。”蒋介石下决心了。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五十二节 遭遇战(二)

  这些天庄继华沿途行军都在了解士兵,鼓动士气,但是让他失望的是,士兵的反映显然不好。庄继华明白三营必须要打一场胜仗才能挽回士气,不过他却不想打仗,如果需要他愿意就这样走完东征剩下的路程,至于士气以后自然有机会。

  鲤湖墟战斗刚开始时,庄继华还有些满意,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前面战况不利,他感到三营参加战斗是早晚的事,于是他把全营集合起来。看着站在面前的三百多人,庄继华神色冷峻的大声说:“我知道,我们营在淡水没有打好,王营长也因此被调走了,友军也嘲笑我们,大家心里憋屈,这我理解;可是我们毕竟打了败仗,挨骂是活该,要想不挨骂,怎么办!?”庄继华大声问:“那就是打胜仗,打一个漂亮仗给他们看看,我们三营的人个顶个都是汉子,都是长了JJ的汉子,摸摸你们下边,你们长了没有?”

  没人说话,一遍沉默,郑洞国和两个连长互相看看,有些诧异庄继华为何问得如此粗俗。郑洞国还没有来得及插嘴,庄继华又严厉地问道:“你们长了没有?都他妈的是娘们吗?”

  “长了!”七连轰然答道,胡宗南毫无不满,庄继华再次大声问:“我没听见!”

  “长了!”这次是全营的声音。

  “像个娘们,我没听见!”

  “长了。”吼声如雷。

  “好,是男人,是真汉子还是假汉子,要到战场上验一下才知道,打得不好的,怕死的不要在我手下混,我的手下只要真男人,不要假汉子。明白吗?”

  “明白,作真男人,不作假汉子。”

  “大声点,没吃饭呀。”庄继华的声音越来越严厉。

  “作真男人,不作假汉子。”三百多人狂吼。

  南方的山钟灵秀气有余,高大雄峻不足,鱼洞岭就是这样典型的南方丘陵,山峦起伏,由一连串的山丘组成,形是一条横卧的鲤鱼。二团的攻击开始还顺利,吃下鱼尾后,在攻进鱼脊时,遇到敌人的强力抵抗,一营连续发起几次进攻都被敌人打下来了,庄继华带部赶到时,钱大均正在前沿鱼尾观察敌情,他非常想打好这一仗,希望能借此机会把团长前的那个代字拿掉。

  看到庄继华来报到,钱大均心里轻松了些,把手上的望远镜递给庄继华,让他先观察一下敌情,这种望远镜是苏制望远镜,目前只配发到团级。

  一营的人正在山腰与敌人展开对射,不过由于地势不利,很是吃亏,二营在向鱼头进攻,也被敌人利用地势压制住。

  “你看看一营左侧的那个小土包。”庄继华把望远镜转向钱大均指的方向。那是山腰上的一个小凸起,犹如鱼脊上斜伸出的一粒小刺,距敌人的阵地有大约六十米远,这个小刺上有大约一个班的敌人和一挺机枪,看上去并不多,但你却只能对他发起正面进攻,左右两侧会受到来自正面和侧翼的保护。如果不管它,那么正面进攻的部队就会受到他的侧翼打击。

  “如果能拿下这个山包,我们就有了立足点,也就能动摇敌人的阵地。”

  “是,保证拿下。”庄继华放下望远镜对钱大均说。

  “那里打算怎么打?”

  “用两个连实施正面进攻,牵制敌人的火力,我带七连两个排攻击小土丘正面,一个排从侧翼进攻。”

  “好,一营士气已衰,我让他们退下来休整,你们上,能不能成就看你们的了。我让炮兵连掩护你们。”钱大均觉得不错。

  “是。”

  庄继华回到营里下令由郑洞国率领八连和九连正面进攻牵制敌人火力,他亲自率领七连进攻小土丘。按照老办法把连里的优秀射手抽调出来,组成射击队,专门提供火力掩护,又让宋希廉率领二排混在正面进攻的部队里,从侧翼攻击小土丘。

  炮击时,庄继华把部队运动到距敌阵地两百的距离,这是一个很大胆的举动,按照军校的教材攻击发起地在距离地方阵地千米左右,不过庄继华在樟木头作战时发现陈军的武器在两百米以外准头很差,因此他大胆的把攻击发起地前出到200米的距离,当然这也有风险,炮击时最近的一颗炮弹就在他们十几米远的地方爆炸。

  短暂的炮击后,三营发动进攻了,各连连长党代表都冲在前面,胡宗南带着七连直扑小山丘,很快就到达距离小丘七十米的地方,这时敌人的射击猛烈了,部队被迫卧倒与敌人展开对射,庄继华没有在前面冲锋,该在后面压阵,敌人的子弹不时激起一阵尘土,已经几个士兵受伤,但受伤的士兵都不啃声,包扎好伤口后继续战斗。

  神枪手把敌人的机枪打哑后,胡宗南把机枪架起,对着山丘就是一阵猛烈的射击,把敌人的火力压了下去,曹渊大吼:“冲啊!”带头冲锋,跑过一段距离,敌人的机枪又响起来,部队再次伏下,几个闪避不及的士兵当场战死。这样冲冲停停,半个小时后冲到距离山丘四十米的地方。

  这就显示出七连与其他连队不一样的地方,其他连队越近越谨慎,有了伤亡之后就更谨慎,一个连一旦有十来个人伤亡后,部队就几乎完全停止冲锋;七连不是这样,七连是越近越敢冲,别说伤亡十几个,在樟木头部队伤亡一半仍然没有丝毫退缩。

  胡宗南大声命令:“手榴弹。”即使颗手榴弹在土丘上下左右爆炸,七连士兵一跃而起,迅速冲过爆炸的硝烟,攻占土丘。

  钱大均在后面高兴得手舞足蹈,嘴里大叫:“好,攻上去了,攻上去了。”

  望远镜里,七连占领土丘后,没有停顿继续进攻。同时七连的成功也让八连和九连士气大振,两个连都奋力前冲。

  这时敌人的阵地后面响起一阵接一阵的猛烈爆炸,间或还有呐喊声传来。鱼洞岭敌人阵地出现一阵慌乱,庄继华及时发现敌人的慌乱,下令吹起冲锋号,三营士兵吼叫着冲进敌人阵地,与敌人展开肉搏,但敌人似乎并无战心,很快就败退下去。

  庄继华不明白敌人后面出现的爆炸声是什么原因,因此没有下令追击,而是停下来守住现有阵地,过了会,方劲领来个瘦瘦的、皮肤黝黑、打着赤足的年轻人,方劲尚未说话,年轻人就自我介绍:“同志,我叫彭分田,是鲤湖农会的负责人,我率领农军前来协助革命军。”庄继华这下明白了。

  “刚才就是你们在敌人后方发起进攻的?”

  “是。”

  庄继华闻言一拳打在战壕壁上,大声咒骂道:“该死。他妈的该死,笨蛋、蠢猪。”见彭分田有些木然的看着他,又气恼的解释道:“不是说你,是说我,我他妈的该死。”

  转身对赵汉杰说:“你送彭同志去团部,告诉团长我追敌人去了。”

  然后又下命令说:“全营立刻追击,马上,动作要快。”

  庄继华非常后悔,自己太谨慎了,早知道农会的人在后面进攻,自己就该全力追击,这股敌人就完全有可能全歼在这里。

  鲤湖农会组织了近万群众前来参战,虽然武器落后,但声势浩大,造成敌人的恐慌,鱼洞岭一线的放弃阵地向后退却,钱大均率领二团直插花鼓岩侧后,花鼓岩的洪兆麟大惊之下丢下部队就跑,有样学样,洪兆麟如此,下面的高级军官也就照办。国军战史记载师级以上军官全部遁逃,部队瓦解,遂成流寇。后来洪兆麟在梅县收集部分残部,退到福建去了。

  右翼李云复部翁腾辉支队向校军投降,钟邵斌退到灰坑被庄继华追上,钟邵斌仅带百余人逃走,余部近千人被俘。

  这场战斗的结果引起潮汕敌军的哗变,潮梅第一支队司令周潜宣布独立,从揭阳败退下去的陈军均被缴械,潮汕几乎成为空城,陈炯明凄凉的巡查汕头市区后,登上海筹舰撤往厦门,他走后不到一天,粤军第二师一部在汕头登陆,占领汕头。

  随后粤军第二师张明达进驻汕头,许济旅占领潮安。蒋介石率领校军驻留揭阳。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五十三节 农村(一)

  攻克潮汕让留守广州的胡汉民和廖仲恺大喜之下,决定由廖仲恺、彭拜等人到前线慰问;就在这时,江西方本仁出兵越过赣粤边界进攻韶关,谭延恺大惊之下从兴宁前线撤军,赶回韶关;林虎趁机追击,在连平琛墟击败湘军后卫。

  揭阳休整让庄继华有时间整顿部队,特别是八九两个连,他把七连的政治教育和训练模式推广到这两个连,同时也开始对这两次的作战进行反思,这是他前世养成的工作习惯。

  二团驻扎在揭阳城内,其他部队每天只是例行操练,只有三营每天操练的时间不但长而且结束之后还要进行政治教育和文化学习。这让那些士兵非常羡慕一二营的同僚。

  揭阳攻克后,当地农民运动迅速发展,2月27日揭阳县农会在城里举行城里大会,会后要举行游行,钱大均派三营维持会场纪律。

  会场定在揭阳县育德学校操场,庄继华一早就来到会场布置警戒,育德学校操场并不是很大,只能容纳千余人,他把七连安排在会场里,其余两个连分布在会场四周。

  李之龙带领宣传队也在会场,他们与农协的人在一起布置会场,主席台上挂上一幅巨大的农会旗帜,这个会旗让庄继华愣了好久,他没想到会旗是这样的。

  旗帜由两部分组成,上面是一个绣有镰刀斧头的小红旗,这个庄继华明白代表的上共产党,下面是一幅大红旗,旗的中央却绣有一个白色的犁,庄继华看了半天不明白为什么要绣犁而不是镰刀或者锄头。

  “喂,你在这里看什么呢?”正想得出神一个清脆的女声在他后面响起。

  庄继华一哆嗦,转头看却是宫绣画和彭分田,两人都还是那副打扮,宫绣画是布鞋军装,彭分田还是赤足穿着粗布制的农装。

  “拜托,小姐,吓死人也是要偿命的。”庄继华没好气的说。

  “哈,你庄文革要被小女子吓死了,那小女子可就天下闻名了。”宫绣画狡捷的说。

  “那当然啦,能吓死男人的女人只有一种……”庄继华没好气的说了一半就不说了。

  “哪种?”宫绣画忍不住问。

  “小倩那种。”庄继华没好气的说,他本想说贞子的,转念间想到贞子的故事现在还没有。

  “小倩那种?那是哪种?”宫绣画怀疑的问。庄继华没有回答,当没听见。

  彭分田在一旁含笑的看着两人斗嘴,他只见过庄继华一面,鱼洞岭战场上庄继华只问了他两句话就带人匆匆追敌去了,连庄继华的名字也是刚才听宫绣画叫出来才知道。不过他对这个年青的军官却很有好感,看着他就不由回想起当初他狠砸战壕壁一拳的那一幕。后来听说这个年青的营长俘虏了上千名敌兵,他更是好感倍增,不过当时并不知道庄文革就是他。

  看着宫绣画的样子,彭分田忍不住笑了,这个庄文革太有趣了,绕了这么大个弯来骂人。

  “你笑什么?帮我想想,小倩是什么人。李之龙说这个庄文革说话绕弯,这下我信了。”宫绣画见彭分田笑起来便恨恨的说。

  “小倩的原名是聂小倩,是蒲松龄聊斋中的一个美丽的女孩。”彭分田忍不住给宫绣画解释道。

  “美丽的女孩?他有这么好心?”宫绣画实在不相信,忍不住看看庄继华,又看看彭分田;两人都是面带微笑,她还不懂这种笑的含义,这是一种欣赏的笑。

  庄继华噗哧一笑,彭分田则是哈哈大笑,边笑还边说:“你没看过聊斋呀。”

  “看过一些,净是些鬼故事,没看完,书就被我妈收了。”宫绣画苦恼的说:“你快说他什么意思?”

  彭分田收敛笑容,慢慢的说:“你不是说鬼故事吗。”宫绣画恍然大悟:“聂小倩是个女鬼,他骂我是女鬼。”

  “要不然你怎么能吓死他呢。”彭分田笑道。

  “女鬼就女鬼,只要能吓死他就行,何况还是个美丽的女鬼。”宫绣画皱皱鼻子,满不在乎的说。这一瞬间,庄继华突然觉得她还是挺可爱的,抛开她身上的政治色彩,这是个很吸引人的女孩,单纯、乐观、美丽。

  宫绣画的转变,庄继华和彭分田同时一愣,然后相视一笑。

  “我叫庄继华,字文革。”庄继华向彭分田伸出手:“上次鱼洞岭匆匆一别,还没来得及谢你。”

  “都是为革命,不用谢。我叫彭分田,字为民。”彭分田握住庄继华的手。两人的手用力的握在一起。

  “为民兄,是来参加农协城里大会的吧。”彭分田点点头,庄继华又问道:“农协的旗帜是什么意思?怎么不伦不类的。”

  “怎么是不伦不类呢?上面的那个镰刀斧头的红旗代表共产党,下面那面旗帜上犁,代表农民,红色象征革命的火焰,白色象征纯洁无邪。这么简单都看不懂,没见识。”宫绣画有些得意的说,能赢庄继华一局让她很高兴。

  “那为什么不选锄头或者镰刀呢?那样不也能代表农民。”

  “这……”宫绣画无语。

  “犁,是几千年来中国农民必用的工具,离开犁,农民就不能翻耕土地,无法插秧种田,因此只有犁才能代表农民。”彭分田认真的解释道。

  庄继华点点头,这个彭分田明显比宫绣画更了解农民。

  “为民兄好像读过很多书?”庄继华看看彭分田的打扮,有些不解。

  “哼,你不知道他,他是海丰彭家的少爷,在日本留过学的。”宫绣画向他介绍道。

  庄继华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海丰彭家他就知道一个彭湃,他试探的问:“你和彭湃彭部长是……?”

  “他是我叔叔,是他领我走上革命道路的。”彭分田毫不介意透露自己的共产党身份。

  “你是党员?”

  “还不是,是青年团员。”

  “你这是学的你叔叔吧?”庄继华笑道,彭湃就是这样打扮,进广州后依然是草鞋+粗布衣,除了气质外,其他就像个农民。

  彭分田挠挠脑袋点点头:“我认为叔叔说得对,要接近农民,首先在生活习惯上就要与农民接近。我刚开始时穿皮鞋长衫去接近农民,结果他们认为我是去收绢的,直给我磕头。我说我是彭湃的侄子,他们指着我的穿着打扮说与我叔叔不一样,后来我改了他们才接受我。”

  庄继华闻言不由苦笑,问道:“难道非要与他们的穿着打扮,甚至生活习惯一样才行吗?”

  彭分田肯定的点点头,庄继华却摇摇头说:“我不这样看,我以为现在的农民是愚昧的,他们的很多生活习惯是落后的,如果你向他们靠拢,不时由文明走向愚昧,由先进走向落后吗?”

  “不对,农民的愚昧与落后是因为地主豪绅的压榨,只有把农民发动起来,推翻地主豪绅的统治,才能让农民由落后走向先进,由愚昧走向文明。”彭分田反驳说。

  宫绣画不解的看着庄继华,她不明白庄继华为什么要这么说,这显然与她最近接受的教育不一样。

  “为民兄,你和令叔能做到这样,很是让我佩服;可是我认为要让每个革命者都作到你们这样很难,或者说几乎不可能,你们的做法虽然高尚,但很难大规模推广,”庄继华说道这里摆手止住彭分田的插话,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说:“首先你们不能让每个地主都像你们这样把自己的土地拿出来分给农民;其次你们也不可能让每个革命者都像你们这样穿着生活与农民一样;最后你们也不可能让革命者一生一世,再加上下一代也像你们这样。你说是这样吗?”

  彭分田感到这个问题难以回答,宫绣画插口道:“不能做到这样的人算不得一个真正的革命者,就不能吸收到组织里来。”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五十四节 农村(二)

  庄继华皱皱眉说:“宫同学,你这样说是不是太绝对了。”

  彭分田看看庄继华,他感到面前这个人对农村虽然不了解,但却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很坚持自己的观点,只是因为谨慎而不愿意说出来。

  “一生一世,甚至下一代也这样,我估计做不到。但我不认为我现在做的没有意义,我个人的体会是要解决农村问题首先就是要解决农民的经济问题,改善他们的经济条件,所以要发动农民起来争取他们的权利。而发动农民就一定要让他们认同你,作出这点牺牲我认为是值得的。”

  彭分田停顿一下,咽咽唾液,然后又说:“大多数农民愚昧和落后这两点我都承认,要改变他们的这种状况,就更要发动农民,只有让他们自身认识到愚昧和落后,他们才有可能进行改变;而只有让他们认同你,接受你;你说的话他才会相信,才会接受。这是我的切身体会。”

  到底是作实际工作的,不象那些学生尽是些空洞的口号和天真的想法;让庄继华更佩服的是彭分田说这番话时的态度,诚恳、毫不作伪;丝毫没有说教,更不是什么说教。这是一个殉道者,象中世纪的苦修士,为信仰执着、坚持。

  庄继华默然,他从来都很佩服这样的人,不管他是坚持信仰还是坚守道德,不因身份、金钱、环境的变化而改变,始终坚守自己的坚持;在前世他也遇见过这样的人,对这样的人,他只有一个字——服。

  “文革兄对农村好像也有想法,能不能给我们说说。”彭分田问道。

  庄继华淡淡的说:“那里,我对农村了解不多,说不上什么的。”

  “我在作农运时感到一些困惑的问题;农村中宗族之间的矛盾很多,有些矛盾甚至发展到宗族械斗的程度;另外还有些问题,比如农民起来后,有些人就会以报复为目的,这些都让人头疼。”

  庄继华这才明白彭分田是真心想与他探讨问题,而不是宣传。

  “这些问题是必然的,群众有些时候也是盲目的,所以要引导要教育也要限制。”庄继华谨慎的,尽量用委婉的口气说:“譬如吃饭,不吃要饿死,吃多了就要撑死。所以我以为发动农民的速度不要过快,以农村干部的数量决定发展的速度。同时以法律法规的方式指导和限制其中的过火行为。”

  “可是目前没有指导农运的法律法规?”宫绣画再次插口说道,彭分田则若有所思。

  “没有可以制定,这就是政府和政党的作用,贵党可以推动制定一个法律或者法规;更重要的是尽快培养一批懂法理解政策的干部。”

  “我发现你的观点和那个改之差不多呀,不是受他的影响吧。”宫绣画怀疑的问。

  “什么受他的影响,这就是我的观点。”庄继华刚涌起的对她的一些好感快消失完了,语气带有一丝不耐烦。

  “哦,明白了,你就是改之。”

  “怎么打算群起而攻之。”庄继华满不在乎的问。

  “呵呵,看,心虚了吧;放心吧,我不会攻击你的,我还要采访你和你们营。”宫绣画一副找到秘密的得意样。

  “采访我?”庄继华有些不解,随即就明白了:“周主任同意了?”

  “当然,本姑娘的眼泪刚掉两滴,他就投降了;不过不准我去最前沿,最多到营一级。”得意中又有些失落。

  庄继华心想你那样子去最前沿,恐怕要吓出真眼泪了。

  “那是为你好。”

  三人正说着,李之龙看见他们在这里,便过来,他一来话题立刻走向今天的大会。庄继华这才知道,今天参加会议的不但有揭阳各乡的农民代表,还有从海陆丰来的代表,以及昨天到的廖仲恺和彭湃,连蒋介石都要出席这次大会。

  这倒让他慎重起来,原以为只是简单的维持一下次序,这下要提高到警戒的水平,想到这里心里埋怨钱大均,怎么这么重要的情况都不通报给呢?于是便向几人告辞,重新去检查警戒部署。

  检查过程中钱大均才匆匆赶来告诉他蒋介石、廖仲恺、彭湃都要出席这次大会,要他加强警戒,他没好气的抱怨怎么现在通知,我们负责警卫的却最后才知道,上面究竟在想些什么。钱大均也没法,他也刚知道,这显然是上面的人安排出错了,他也只能安慰庄继华几句,然后与庄继华一起重新检查一遍周围的安全警戒。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来到会场,会场上彩旗飘扬,人声鼎沸。蒋介石、廖仲恺、彭湃和几个穿长衫的坐在主席台,还有及时彭分田。

  大会司仪宣布开会,会场上鼓乐齐鸣,口号震天,夹杂着噼噼啪啪的鞭炮响,好不热闹。

  廖仲恺代表大元帅行营和国民党中央党部宣布揭阳农会成立了,并致贺信。贺信中说农民问题是中国国革命的首要问题,在农村我党主张实行耕者有其田,以解决民生困苦,故而我党支持成立农会,希望揭阳农友在农会带领下实行反帝反封建的斗争,推进革命的发展。农会成立之后,没收揭阳之逆产半数归农会,十分之三归工会,十分之二归学校,大本营及我党分文不取;……廖仲恺的讲话激起阵阵掌声和口号。

  蒋介石的讲话让庄继华有些吃惊,蒋介石一身戎装,看上去英武之极,其实庄继华见到蒋介石之后就发现,蒋介石的相貌还是很英俊潇洒的,并非某些传说那样丑陋不堪。

  “……本军是总理亲手缔造的部队,当坚决实行三民主义,救国救民;本校长也是出身农家,深知农民的艰苦,故而更希望农友组织起来,厉行革命,鲤湖的胜利就有你们功劳;所以我决定送给农会枪100支,子弹5万发,以供农会武装。……”

  蒋介石很大方,一下就送出去100支枪,5万发子弹,这才是让庄继华意外的地方。但他又注意到蒋介石的讲话下面的反应不怎么好,他悄悄的问旁边的一个农民,那个农民见是个军官问话,自然如实相告,原来蒋介石的浙江口音听来很费劲,好多都没听懂,这反应自然……,这让庄继华啼笑皆非。

  随后彭湃的讲话有别出一格,彭湃首先问:“农友们!我们怎么样才能过上好日子?”

  “让彭菩萨当皇帝。”下面的群众大声叫道。庄继华有些发呆,彭湃在东江地区农村的威望很高,被当地农民称为彭菩萨,但没想到已经高到这种地步。彭湃宽容的一笑:“我们现在没有皇帝,也不需要皇帝;我们农民要想过上好日子就要起来斗争,自己当家做主人,今天我们成立农会就是要把我们农友的力量集中起来,向土豪劣绅宣战,同心同力,实行减租减息……”

  蒋介石在大会快要结束时离开的,在学校门口他看见庄继华在安排对随后的游行的护卫,他把庄继华叫过去,问他怎么看今天的大会。庄继华简单的说:“成立农会很必要也很好,但对农会要引导也要约束。”蒋介石听后不置一词。

  第二天许崇智率第七旅从潮安回到揭阳,下午东征军总部在揭阳召开军事会议。

  彭分田:打土豪,分田地;快把票交出来。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五十五节 棉湖(一)

  一万粤军和校军组成的南线部队长驱直入,直下潮汕,更重要的是这支军队是在党的绝对控制下;各地工农运动蓬勃发展,大元帅行营的威望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革命形势的发展从未如此好过,前途从未如此光明。

  军事会议开始前,许崇智、张明达、许济谈笑风生,蒋介石与周主任也在轻松的闲聊;以周主任的职务而言还没有资格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不过今天是把他当作中共方面的代表看待的。

  会议开始后,廖仲恺的神色严峻,他首先介绍目前广州的政治局势。

  “为了不影响前线作战,有些情况没有通报你们,这次我受中央委员委员会委托一并报告诸位。总理在北京病危后,唐继尧宣布就任副元帅之职,这时你们知道的,你们不知道的是最近滇军前锋龙云所部已经进入广西,占领南宁,前锋已接近宾阳,龙云在这里等候另一路唐继虞进攻柳州。李白黄在桂林、柳州歼灭沈鸿英主力,目前陈兵桂平、贵县一带;滇军第二军范石生所部已经入桂,正在赶往桂平;李济深所部驻守梧州。这时广西方面的情况。”

  “广州的情况更复杂些,杨希闵到香港去后,我们得到的情报表明,他与段祺瑞、陈炯明、唐继尧的代表都有会面,前几天他突然与部下胡思舜、赵成梁等联合致电北京,要求总理和段祺瑞提出和平统一、消弭战祸、解黎民之倒悬等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江西方本仁突然出兵进攻韶关,导致谭延恺的失败,估计就是这个有关。诸位同志东征目前进展虽然顺利,但革命隐忧不少。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请诸位商议。”

  廖仲恺在介绍完广州和广西的情况后,他的任务就基本完成,军事不是他所擅长的,他就干脆不提意见,让军事将领自行决定,以后他就留在东征军中担任校军和东征军总政委。

  廖仲恺说完之后,东征军参谋长蒋介石紧接着站起来开始介绍敌情:“根据揭阳农会的情报,林虎部在击败谭延恺湘军之后,已经掉头南下,其军兵分两路,一路进攻海丰,目的是切断我军退路;另一路出河婆进攻揭阳,前锋抵达横队渡,另外罗经坝也出现敌军。估计敌军会沿棉湖、鲤湖进攻揭阳,兵力估计在万人以上。我军目前比较分散,除校军在揭阳以外,第七旅大部还在返回揭阳的路上,第二师分散在潮州至闽边地区。”

  蒋介石说完之后,会场上暂时出现冷场,敌情的确很严重,揭阳只有两个团,敌军上万人。

  “如果校军能守住揭阳,两天内七旅能全部到达揭阳,不过就算七旅全军到达,林虎的兵力也比我们多得多,我看还是要调第二师回来。”许济对林虎的兵力优势很是担忧。

  “陈炯明残部退到福建后,周荫人划出诏安、云霄、平和数县给陈炯明,海军温树德驻守厦门,目前周荫人迫于我军声威,不敢出兵帮助陈炯明,如果我军全军集中揭阳,潮州势必成为空城,这会不会引起周荫人的野心,继而出兵潮州。”张明达提出他的疑虑。

  蒋介石这时站出来,指着挂在墙上的地图说:“张师长所虑极是,退到闽边的主要是洪兆麟所部,该部敌人经过我军数次打击,已成惊弓之鸟,短时间内无力反攻,唯一要考虑的是周荫人,如果周荫人与其联合行动,则反攻的可能性会增大,所以我建议第二师留守潮汕,监视闽边的陈军残部和闽军的行动。”

  “迎击林虎由校军与第七旅共同执行。在兵力对比上我部虽然居于弱势,但我军连战连捷,士气正高,而林虎所部长途行军,兵疲将惰,以我之锋锐击敌之疲兵,自当一战而胜。”

  蒋介石对许济和张明达的谨慎很是瞧不上,东征以来校军的优异表现让他信心十足。他越说声音越高:“现在林虎给我们机会,歼灭他的机会,诸位看……”蒋介石拿起指挥棒,指着地图说:“陈铭枢旅和吴铁城部已经到达陆丰,可以命令两部不再前来揭阳汇合,而是转道经和田,向河婆(今揭西县河婆)进攻,截断林虎的退路。”

  “我三千校军驻守揭阳,七旅若在两日内赶回,则此战必胜。”

  加仑见蒋介石说完,补充道:“我赞同蒋将军的计划,我还是要补充一点,如果这一仗我们获胜,福建军阀就不会出兵,如果失败,那么他们还是会出兵,所以第二师不用全师留在潮州,可以从中抽调大部分部队向北运动,”加仑站起来,指着地图上的韩江上游地区说:“到这里,造出威胁兴宁、五华的态势,如此敌人就不可能再增兵揭阳战场。”

  加仑的话无人反对,此前所有军事行动的计划都是加仑审定后才执行,东征军连战连捷也增强了他的权威。得到加仑的支持,蒋介石露出一丝不引人注意的得意,张明达和许济总是看不大起他,本来许崇智打算把南线的全部指挥权交给蒋介石,自己留在广州遥控,就是这两人反对,许崇智才不得不亲自出面担任总指挥,这下蒋介石算是小出一口气。

  许崇智最后下达的命令是:一、粤军张明达师驻守潮汕防备闽军和洪兆麟残部,同时清剿流窜各地的陈军残部,并派出有力之一部出击韩江上游,以牵制五华、兴宁之敌,使其不能增援揭阳战场;

  二、由校军一团、二团驻防揭阳。

  三、第七旅许济部必须在两日内全军返回揭阳。揭阳战场之我军由蒋介石指挥。

  四、粤军陈铭枢旅与警卫军吴铁城部放弃来揭阳汇合的计划,由和田地区北上,向河婆进攻,截断进攻揭阳之林虎军的退路。

  五、东征军总指挥部迁往潮州。

  蒋介石随后下令对林虎取防御态势,教导一团派出一营在林兜附近构筑工事,二团在锡场、林铺构筑工事,一团主力和学生队、入伍生队均集结城内。

  随着命令的下达,揭阳城中战争空气立刻浓厚起来,士兵在城墙和街道上构筑工事,城外也在构筑工事,彭分田率领的农军当仁不让的也加入进来。

  两天后,七旅已经全部开入揭阳,但已经占领河婆的林虎军刘志陆、王定华、黄任寰三部却毫无动静,丝毫没有看出要来进攻的企图。蒋介石正迷惑不解时,接到许崇智的电报,陈铭枢旅和吴铁城部已经到达和田,正向河婆开进。蒋介石与加仑商议后,认为林虎有可能发现了陈吴两部的行动,因此下达了出击河婆的命令。

  三月四日晨,蒋介石率军离开揭阳,向普宁进发。蒋介石的部署是兵分两路,校军为左翼,七旅为右翼,他为林虎安排了一个陷阱,七旅走左翼奔狗肚,如此则形成校军吸引林军于正面,七旅迂回袭击林军侧翼的局面。

  行军路上蒋介石又接到农会传来的情报,河婆林军出动,也是兵分两路,一路出棉湖,一路走鲤湖。这下蒋介石面临两个选择,一是迎上去,一是退回揭阳坚守,直到陈吴两部攻克河婆。蒋介石拿不定主意便与加仑商议,加仑力主迎上去,蒋介石也认为退回去虽然稳妥,但军令朝夕变动,士气难免受影响,更何况其中还有自己的颜面。

  到达普宁后,情报再次传来,河婆出动的林军大约为五-六千人,这让蒋介石大为放心。于是蒋介石再次分兵,教导一团向棉湖前进,教导二团向鲤湖前进。下午当晚教导一团抵达棉湖,教导二团宿营湖尾(距离棉湖2.5公里)。这时一丝阴影落入东征军中,七旅不知所踪,失去联系。蒋介石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刻派人寻找七旅,他非常不安,在指挥部中整夜不眠。

  七旅没消息,林虎的消息却先传来,凌晨一点左右时,侦察队带回情报,王定华所部已经抵达上栅、刘志陆到达鲤湖。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五十六节 棉湖(二)

  五日凌晨三时,廖仲恺由普宁赶到棉湖,看见指挥部的灯光居然还亮着,心中有些奇怪,便信步向指挥部走去,门外站岗的卫兵正要开口,廖仲恺举手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卫兵便悄然敬礼,听任他推开房门。

  蒋介石听见有人进来,没有回身,只是问:“七旅找到没有,他们现在在哪里?”

  “介石,你怎么还没休息?”

  蒋介石回头见是廖仲恺,忍不住笑了,廖仲恺莫名其妙的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上,没什么呀,草鞋、军装、红飘带,很正常。

  蒋介石笑着说:“仲恺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军装,你这身军装穿得可不伦不类。”

  廖仲恺上下看看,摊开双手说:“那里不对了,不全是这样吗?”

  蒋介石收敛笑容说道:“你这军服是军官的军服,但你却没穿军官的马靴,而是穿的草鞋,幸好我们校军都认识你,换个部队很可能把你当奸细抓起来。”

  廖仲恺看看自己又看看蒋介石,不由呵呵大笑,蒋介石笑着又说:“你呀,还是穿西装顺眼。”然后又问:“仲恺兄,你怎么到前线来了?”

  “我是校军党代表,不来前线,去哪里?”廖仲恺微笑着说,见蒋介石皱眉似要说话,便抢先说:“校军几次战斗我这个党代表都不在场,未免辜负党代表的名字,所以这次我一定要参加;介石不要劝我,另外,你放心,我绝不干涉你的指挥,我就干我能干的工作,给战士们鼓劲、运弹药。”

  蒋介石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廖仲恺的话把他想说的全堵死了,与廖仲恺认识这么久了,他也知道这个人一旦下决心,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于是他也就放弃劝他回去的打算,向门外叫道:“卫兵。”

  门外的卫兵进来,蒋介石命令道:“把我的房间让给党代表。”

  廖仲恺连忙阻拦:“这可不行,介石,你休息不好怎么指挥打仗。房间你留着,我随便找个地方睡会就行。”

  “那怎么行,你从揭阳赶到普宁,又从普宁到这里,来来回回跑了几百里,不好好休息,明天怎么行军。再说,我也睡不了。”蒋介石说到这里面现忧色。

  “怎么情况不好?敌人很多?”廖仲恺见蒋介石神色忧郁。

  “没什么,敌人不算多,与我军大致相同,只是七旅失去联系,我已经派人去找了,正在等他们的消息。”蒋介石故作轻松的说。

  “你还是去睡会吧,明天很可能就会碰上敌人,我还要想想。”

  廖仲恺见状,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起不了作用,便答应了。

  送走廖仲恺,蒋介石又回到桌边,拿起地图仔细研究,边看便盘算,过了会,身后又响起脚步声。

  “你怎么还不休息?”蒋介石回头,却是加仑来了。蒋介石忙请加仑坐下,又亲自给加仑倒上水。然后才说:

  “加仑顾问,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

  “是不是关于七旅迂回的事情。”加仑问道。

  蒋介石一愣,转眼明白,敢情加仑也是一夜未眠。

  “对,顾问。”蒋介石见加仑也提到这个问题,对自己的判断更有把握了。他把地图拉到加仑面前。

  “您看,总兵力对比我军虽略占优势,但由于七旅要迂回塔头埠(距离棉湖十余公里),因此我军正面就只有两个团,兵力对比为6000对3000,我军兵力只有对方一半,我军虽然士气高昂,可毕竟久战疲惫,正面能否守住?如果正面被击破,七旅的迂回就毫无意义。”

  “您说对,我来也正是这个原因,正面我军兵力较为单薄。所以我们要调整部署,不过放弃迂回不可取,但我们可以调整迂回的兵力,让许将军调一个团回来,加强正面。”加仑毫不犹豫的说。

  两人的判断基本相同,就用不着再讨论论证了,蒋介石立刻写好三张纸条,然后叫来三个参谋,让他们各带一组人,分别去狗肚、铜坑、鹿子洋寻找七旅,同时命令他们如果遇上敌人,首先销毁命令。

  凌晨五点三十,天还没有完全亮,教导一团离开宿营地,开始向青屿搜索前进,一营担任前卫,二营在右翼机动,学生队在左翼,三营为预备队。

  部队在晨曦中出发了,士兵们一队队向村外开去,寂静中只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士兵间偶尔的低声说笑,路边草丛树叶上的露珠打湿了士兵们的草鞋、绑腿和肩头。

  何应钦骑着小黄马站在村口外的一处麦草垛旁,静静地看着出发的部队,蒋介石已经把调整部署的事情通报他了,同时通报他的还有今天可能会与林军相遇,前卫必须小心。

  一团的行动非常谨慎,前锋一营以一连、二连在前三连在后,以倒三角形向前搜索前进,两个多小时下来,才走七八里地。

  距离情报所说敌人的宿营地上栅越来越近,蒋介石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昨晚派出的人是否找到七旅,七旅能否及时赶回来,情报是否属实;二团能否击破当面的敌人……,怎么还没发现敌人。蒋介石不由有些烦躁。

  廖仲恺、周主任随支前队走在一起,部队的行进速度不快,所以支前队很是轻松,一路都有人说笑,队伍中不是传出低低的笑声。

  宫绣画当上“战地记者”后就离开了宣传队到部队中走来窜去,现在她与政治部走在一起,边走边与贺衷寒、邓文仪聊天,想套出一些庄继华的情况,在揭阳庄继华又一次拒绝了她的采访,这让她又生气又好奇。

  上栅,天已经大亮,林虎的部队也开始向棉湖出发,林虎的心情很好,他的目的就快实现了,洪兆麟完了,昨天他收到报告已经攻克海丰,现在东征军的后路已经被他截断,只要击败前面的黄埔校军,东江就是他的了,不,广东就是他的了。

  他的代表与杨希闵和刘震寰已经谈好,由他取代陈炯明主政东江,然后三家联手拥戴段祺瑞,把孙中山的大元帅府赶出广州,取缔中共。当然这只是他的第一步计划。而后他要支持滇桂军打回云南和广西,这样广东就是他的了。

  林虎轻松的看看身边的黄任寰、黄兴业、王定华,两人态度恭敬的侍立一旁,周围更是一大群参谋卫士。林虎笑道:“黄埔校军,不过一帮学生仔,洪兆麟这个笨蛋,连一帮学生都对付不了,现在我们不得不给他擦屁股。”

  “司令,校军连战连捷,士气正高,我们还是小心点为好。”黄任寰是林虎的亲信,是林虎的同乡,作战一向谨慎,与林虎的作战风格迥异,不过林虎正是因为这点欣赏他。

  “任寰,你太小心了,我这里有一万多人,黄埔校军有多少人,两个团,顶破天不过四千人。已经很看得起他们了,你们说是不是。”林虎大大咧咧的问周围的参谋们。参谋们当然一致赞同。

  林虎走到自己的轿子面前,这是顶绿尼大轿,里面可同时坐两个人,由八个强壮的士兵负责抬轿,轿后副官牵着匹白马,有些场合林大帅也需要骑马的。林虎钻进轿内,掀开轿帘,对黄任寰说:“告诉弟兄们,打败黄埔校军,每人赏大洋十块,伤者加倍。”

  “是,司令。”黄任寰大声答道,随后也坐上自己的轿子。

  曾塘村,关麟征带部正缓缓向前搜索,这一带的地形有些奇怪,右侧除了一两个高地外,其余都是平坦的水田,左翼却是一连串长满小树的土丘,水田里杂草茂密,有点影响视线。尖兵组的尖兵弯着身子跑回来,低声报告前面二百米左右发现敌人,大约四五百人。关麟征立刻派人向连部报告,同时将部队收拢过来,组成三排,悄悄向前摸去。

  果然没走几步,前面的敌人就过来了,敌人也是呈散兵队形,以搜索的方式前进,关排士兵都把身子蹲下,悄悄隐蔽起来,关麟征待敌人进到六七十米时,沉声喝道:“打。”

  五日上午八时四十分,关麟征排打响棉湖血战第一枪。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五十七节 棉湖(三)

  枪声就是命令,一营长蒋鼎文立刻命令一连抢占侧后的小高地,亲自带领三连向前增援二连。右翼的二营听见枪响后,副营长杨必成立刻率领六连立刻抢占左前方高地(为便于读者理解,我姑且以字母代替,称之C高地),营长陈继承命令四连抢占了右前方高地(以E高地称之)。自己率领五连和机枪在两连中间的后方建立阵地。

  一营当面敌人受到打击之后,迅速整顿,然后大约七八百人向二连、三连扑来;蒋鼎文指挥部队拼命放枪也没能把林军压制住,二三连顷刻之间就出现十几个人伤亡,这时敌军突然分出一股向一营左翼迂回,蒋鼎文察觉敌人犯了错误,他带领二三连向正面敌人发起反冲锋,以猛烈的排枪和手榴弹打退了正面敌人的进攻。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何应钦接到蒋鼎文的报告,他立刻作出反应,命令炮兵连在曾塘村右后侧高地(姑称D高地)建立阵地,团部设在曾塘村;命令左翼的学兵连(即入伍生队,已经进至曾塘村东北约三公里)立刻向曾塘村靠拢。

  蒋介石把总部设在D高地与炮兵连在一起,在这里蒋介石可以观察到战场的大部分地区。

  何应钦发布完命令,就立刻接到二营受到敌人攻击的报告,他计算了一下感到不对,敌人的数量好像不是三四千人的样子,第一线部队当面的敌人已经有一千五六百人了,敌人第一次进攻就投入近半的力量?何应钦想到这里头皮有些发麻,他立刻派人把这个情况报告给蒋介石,并说出自己的判断——情报有误,敌人远不止三四千人。不过不管敌人是多少,现在一团已经与敌人交织在一起,退是不可能往下退了。何应钦定定心神,赶到村口观察敌情。

  一连抢先占领的高地很好的掩护了二三连的侧翼,敌人的迂回被阻止了,正面的敌人退缩下去,蒋鼎文见机立刻率领二三连向一连靠拢,依托高地建立防御阵地。

  此刻二营受到的压力较小,何应钦当机立断命令二营向敌发起进攻,击破当面之敌,然后向和顺攻击。

  蒋先云率领四连冲下E高地,迅速攻占高地前的小山丘,随即就遭到四五百敌人的攻击,六连在向前推进的过程中也受到优势敌军的反冲锋,二营长陈继承赶到后,立刻命令五连三排掩护机枪冲上E高地,其余部队增援至六连,二营的反攻被压制。

  蒋介石接到何应钦的报告后,心中又惊又怒,但此刻他也没有退路,只能寄希望于部队的勇敢。蒋介石下令重申革命军人连坐法,立功者赏、后退者杀。随后他走出指挥部在高地上观察敌情,发现对面高地右侧有大约七八百敌人正准备向三营七连的阵地进攻,他立刻命令炮兵向这股敌人射击。

  二营受到优势敌人的阻击陷于苦战中,一营则已经陷于危急中。

  正面敌人被击退后不久,随后就组织起大约一个团的兵力向一营进攻,付出大量伤亡后将一营一连和二三连割裂,二三连被包围,双方进入惨烈的白刃格斗中。一营求援,何应钦找来三营长刘峙,命令他率领最后的预备队三营七连增援一营。开战到现在还不到两个小时,预备队就没有了。

  关麟征浑身是血如同一头暴虎在防线上左冲右突,他已经连续刺死四个敌人,他率领全排在防线上死战不退;敌人冲击的人浪到这里就如同遇上一块坚硬的岩石而被击碎。阵地内蒋鼎文也亲自操起步枪与敌人肉搏,但敌人仍然从右侧缺口源源涌入。

  刘峙的增援来得很及时,他没有立刻杀入战团,而是先在外围向后续敌人射击,遮断敌人的后援,然后才率领两个排杀入战团。

  林虎对战势的发展很不满意,上午进攻已经打了两个多小时,战况依然胶着,他下令从预备队中抽调一个团增援王定华,同时命令王定华从右翼迂回攻击曾塘村的侧后。随着敌军援军的到来,战事再度激烈。

  王定华的行动被前线的刘峙察觉,报告到团部后,何应钦咬咬牙把学兵连连长曹石泉叫来,他指着地图对曹友闻说:“你们沿三营七连阵地的后方向敌人右翼侧后运动,包抄敌人的右翼,你要记住,千万不能与敌人正面硬顶,不要一次就把全连投入战斗,要逐次投入,以持续不断的打击压迫敌人。”

  学兵连是由黄埔二期和三期学生中的优秀学生组成,平时只是守卫指挥部,只是在顺利时用来追追敌人,象淡水城北作战时二团几近崩溃的局面下,蒋介石都舍不得把学兵连投入战斗,但今天何应钦没办法了,他只有把学兵连投入作最后一搏。

  曹石泉接受命令后,率领刚回到团部的学兵连再度,向左翼出击。他门沿着三营七连阵地的右侧向敌人左翼运动,沿途连续遇上两股敌人,他留下一二排与敌人对峙,他率领三排继续迂回。敌人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下校军依然敢采取迂回包抄,曹石泉绕到敌人后方发起攻击,正面的两个排趁势发动白刃进攻,敌人在慌乱之下纷纷后退,学兵连趁机尾随敌人杀入上北湖村,敌人抵抗不住,学兵连一直冲到村的西端。

  学兵连的反击使王定华在右翼的进攻遭到失败,也使他大为恼怒,他枪毙了一名后退的营长,随后调集部队,从左右两翼向上北湖村包围过来。曹石泉查知敌人的行动,立刻放弃上北湖村,后退到村外的高地坚守,此刻学兵连已经伤亡超过三分之一,他不得不向何应钦求援了。

  此刻何应钦手上还有二十几个特务连士兵和一挺机枪,除此之外在没有其他兵力了。但特务连已经参加几次战斗,这二十几人中还有五六个轻伤员,特务连连长陈子厚间何应钦在犹豫,他知道现在除了自己外团部已经没有兵力了,便主动向何应钦请战,何应钦没有办法只得应允。

  和顺村,林军指挥部。

  林虎要暴走了,面前的敌人已经查明是学生军一团,只有千多人,而他已经投入四千多兵力了,接近当面学生军的三倍,但却被学生军反击,一度占领上北湖村。他在指挥部里大骂王定华笨蛋,狂怒中他下令从鲤湖调回来的刘志陆部4000人全部投入战斗,黄任寰力劝他谨慎,最好留下足够的预备队。他暴跳如雷的说:“老子手上还有2000人的预备队,还不谨慎!!8000人进攻,压也压死他了。”随后抓过地图对刘志陆吼道:“你别管王定华,他打右边,你从左边绕过去,一定要走左边,逼狗日的把战线拉长,你有四千人,你正面的学生军最多不过五百,打不进去,你就不要回来了。”

  黄任寰见他的部署,心里放心了,司令还没有失去理智。

  随着刘志陆的参战,一团面临空前的危急。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五十八节 棉湖(四)

  四连已经从小高地上退回E高地,面对蜂拥而至的敌军,营长陈继承亲自操起机枪,发疯的射击,依然无法阻止敌人的前进。此刻高地上的部队只有不足百人,包括轻伤员在内都在战斗,“手榴弹。”蒋先云喊道。随着他的喊声,几颗稀稀落落的手榴弹在敌群中爆炸,蒋先云伸手再模时,却发现手榴弹没有了。

  “上——刺刀。”

  “杀。”

  四连迎着冲上来的敌人杀去,两团灰色军装撞击在一起。刺刀的撞击,咒骂、惨叫立刻在高地上响起。陈继承大叫:“吹号,增援,吹号……”

  与此同时六连也响起求援的号声。

  四连与六连同时求援让何应钦几乎崩溃,没有兵了!参谋长朱棠见状向何应钦说:“把炊事班武装起来,我带他们增援四连。从九连中抽调一个排增援六连。”

  何应钦点头答应,朱棠走后,他下令将团部的参谋卫兵,所有人能动的人都组织起来,准备在必要的时候冲上去。

  朱棠冲上E高地,看见王家修正坐在地上裹伤,他的腰上被扎了一刀,血咕咕的往外冒,朱棠看见他的样子,冲他叫到:“你下去,赶紧下去。”王家修咬着牙摇头,朱棠已经顾不上了,四连阵地完全陷入混战中,士兵们往往是一个对付两个甚至三个敌人,朱棠拎枪就打,他没注意,王家修包好伤口后,端起枪又冲进敌群,他刺死一个敌人,随后被三个敌人包围,三把刺刀几乎同时刺进他的身体。

  没有了四连六连的掩护,敌人冲过两连之间的防线,八九百敌人直接冲向曾塘村一团团部,守卫团部的只有三营九连的两个排,面对绝对优势的敌人,九连打得非常顽强,何应钦把所有人都派上一线,自己身边只留下一个号兵。

  蒋介石发现曾塘村的危急,他立即下令开炮,支援曾塘村。但炮始终没有打响,蒋介石急了,俞济时回来报告:“陈连长说炮筒打红了,炮打不了了。”蒋介石急得团团转,下令王世和率卫士排增援村里。

  周主任悄悄走出指挥部,找到杨其刚,以非常严肃的口气说:“我以中共广东区委的名义下达命令,每个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必须做好模范带头作用,要毫不动摇的坚持战斗,任何动摇、畏缩,都将受到党纪的严惩。”杨其刚答道:“是。”周主任又说:“你要把传达给每个党员团员。”“是。”

  “政治部的所有人都组织起来,在关键时刻也要投入战斗。”

  王世和的增援暂时缓解了一线的压力,但敌人随后又发起新一波攻势,村口的防线摇摇欲坠,何应钦急中生智,下令号兵吹冲锋号,一直不停的吹。敌人被突如其来的冲锋号吓住了,守军立刻转入反击,又把敌人打退了。

  刘志陆的迂回终于绕过曾塘村,开始向三营八连的守卫的曾塘村左后侧的高地发起进攻,同时大约四五百人向蒋介石总部所在高地进攻,不过显然敌人没有发现这里是东征军总部,因为同时向八连发动进攻的人有七八百人。

  此时蒋介石也不得不亲自参加战斗了,顾问加仑跳进战壕,端起机枪向敌人扫射,周主任率领杨其刚、贺衷寒、邓文仪等政治部科员也加入战斗,情况万分危急之下,廖仲恺带领支前队也顶到一线。蒋介石在射击空闲中,发现廖仲恺也在战壕中,不由大急,命令俞济时把廖仲恺拉下去,廖仲恺边放枪边说:“没事,介石,我也会打枪。”蒋介石看着他的样子哭笑不得,这是打枪吗,打鸟都不象。一颗子弹擦着廖仲恺的身子打在后面的土壁上,蒋介石惊出一身冷汗,随即怒吼道:“俞济时,把他拉下去,快。”俞济时强行把廖仲恺拉到后面,廖仲恺挣扎着还要上,俞济时赶紧劝道:“党代表,在这里组织好支前队也行呀,前面您不擅长,后面是您的长处呀。”廖仲恺感到俞济时说得有理,便转而组织支前队向前面运送弹药。

  敌人没有想到这个高地上的火力这么强大,机枪就有七八挺,其他还有连发的花机枪和驳壳枪,付出几十条人命后退下去了。

  蒋介石待敌人一退下去,就跑到炮兵连,见到炮兵连长陈诚,劈头就问:“炮为什么还打不响?”陈诚也急得满头是汗,他刚才什么办法都了用,停炮、撒尿都用尽了,就是不行。

  “你就不能再试试?再试试。”蒋介石在日本学的也是炮兵,知道炮筒打热后,撞针会发软,就不能再打了。但现在他也没办法了,属于病急即乱投医。

  陈诚二话不说,跑到一门山炮前,调试一下后,放进去一枚炮弹,然后亲自发射,没想到,炮弹应声飞出炮口,正好落在向曾塘村进攻的敌群中,蒋介石和陈诚不由大喜,陈诚又是两发,都准确落在敌人的攻击群中,曾塘村的敌人受到炮击后,立刻又退下去了。

  随后陈诚调整方向,向正在向八连进攻的敌人开炮。

  在炮兵的支援下,曾塘村和八连的情况好转,但整个一团依然处在危机中。全线都在激战,一营、二营、三营、曾塘村团部、高地上蒋介石的指挥部、都在激战中。蒋介石在指挥部督战,何应钦在曾塘村一线督战、参谋长朱棠在四连高地督战;顾问加仑当上机枪手,廖仲恺扛起弹药箱,周主任成战壕里的一小兵。各级官佐都在一线,军校学生全部死战不退,士兵在军官的带动下也都奋勇作战无一人脱逃。

  刘志陆强攻之下伤亡也很大,他打算停下来整顿之后,再发起进攻,在他看来学生军已经完了,左翼基本被分割包围,对面的高地上不但有炮兵阵地,而且部署了很强的火力,他判断这是学生军的指挥部,至少是个重要阵地,因此他打算以一部分兵力牵制当面高地的学生军,主力直接攻击对面高地。

  一阵强烈的冲锋号从远处传来,刘志陆听到这个号声浑身一哆嗦,凭直觉就认为这不可能是他们的部队,他抓起望远镜观察,果然,从侧翼杀出一队人马,旗帜上面绣着一个斗大的卫字。第七旅派回来的部队终于赶到了。

  昨天七旅没有能够按时赶到预定宿营地鹿子洋,而是在铜坑宿营,第二天部队在行军途中才接到蒋介石调整部署的命令,许济这才派卫立煌团转向棉湖,但由于地图不准,卫立煌沿途找路耽误了时间,直到此时才赶到。

  卫立煌指挥部队从王定华部的侧翼发起进攻,正面校军一营趁机发起反攻;王定华部从早晨打到现在已经是疲倦不堪,几乎一下就崩溃了。

  绝处逢生,绝处逢生,蒋介石兴奋得直接下令,反攻,全线反攻。

  王定华部崩溃,刘志陆慌忙率领部队向后撤退,向北栅撤退,二营伤亡惨重,依然振作的对刘志陆部进行了拦截射击。一营却与卫立煌团一起追击王定华,杀向和顺。

  面对崩溃的王定华部,林虎疯狂了,八千人攻击了整整两个小时,眼见胜利即将到手,却突然崩溃,强烈的失落感让他愤怒。林虎下令督战队向溃兵开枪,随后砍下一个团长两个营长的脑袋,挂在和顺村口。然后宣布击毙学生军一人者赏大洋十块,击毙军官者赏大洋五十,重赏之下军心为之一振,林虎见士气起来了,命令预备队全军出动发起反攻。

  林虎的一番整顿立刻收效,尾随攻击的卫立煌团、一营和随后赶来的三营被阻击在和顺外围的两个小村子中,刘志陆带部队赶回来,也立刻加入对追兵的攻击中。

  敌人的突然的反攻打了卫立煌和蒋鼎文措手不及,追在前面的二连连长余海滨身中两枪而亡,三连连长郭俊负伤,蒋鼎文命令关麟征代理二连连长就地组织防御,挡在村口。随后跟进的三营在刘峙带领下也赶到了。两人一合计决定分段把守。卫立煌则带人守在另一个村子中。

  敌人全军围上来,一营、三营数度发起白刃战,以意志和勇气把冲入村里的敌人赶出去了。相邻的卫立煌却支持不住了,放弃村落向后方退去,在路上得到二营的支持才稳住阵线。

  蒋介石闻知一三营再度被包围,焦急异常,从高地赶到团部,学兵连又被集合起来,此时的学兵连只有不到一半人了,支援曹石泉的特务连也损失殆尽,连长陈子厚牺牲。

  蒋介石让加仑和一团参谋长朱棠留守团部,自己带着学兵连向前沿赶去,此刻他不但担心一营三营,也担心始终没有消息的教导二团。

  二团在哪里?刘志陆既然在这里,鲤湖的敌人是那一部分?兵力多少?战况如何?这些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

  蒋介石不知道,其实胜利女神已经在向他微笑了。

  教导二团正隐蔽在距离和顺大约四里远的一个高地上,之所以现在还没出击,是因为团长钱大均采纳了庄继华的建议——暂时不要出击。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五十八节 棉湖(五)

  二团比一团出发时间稍晚,按照部署二团的进攻线路是一部由下洞、安仁向鲤湖前进,团主力则由京北镇、松柏山、白坑从左翼迂回攻击鲤湖之敌。

  战争之中计划总是伴随意外进行的。

  二团按照计划分兵两路向鲤湖前进,以二营刘尧宸(原营长林鼎祺在淡水之战后调任军校管理处主任)为右翼走下洞;团长钱大均自率一营三营走京北镇。

  庄继华带领三营随团部行动,部队在安静地进入松柏山。松柏山虽被称为山,其实就是一个三四百米的小高地,这段地区竹林密布延绵数里,在这样的地形条件下行军,部队异常谨慎。

  竹林摸索前进时,远方隐隐传来炮声,二团上下均知道这是一团在棉湖打响了,竹林宁静的气氛顿时染上一层紧张,前锋一营长顾祝同下令以战斗队列行军,在竹林中分散那个战斗队列,部队的行动更慢了。

  要命的是出了竹林后,才发现不但走错了方向,团独立连和辎重队还没跟上来;钱大均一面等待独立连,一面派特务连寻找道路;等找到路,独立连和辎重队也跟上了,时间已经耽误了整整一个半小时。

  在这一个半小时里,刘志陆从鲤湖撤离转向棉湖。

  离鲤湖越近炮声越清晰,但二团始终没有遇上敌人,钱大均感到非常纳闷,根据情报这里应该有二千左右的敌军(实际上刘志陆部有四千人。二团没遇上算他们幸运。),走到鲤湖前的潮村时遇上二营派来地联络官,联络官向钱大均报告鲤湖没有敌人。

  钱大均在鲤湖召集各营营长开会,商讨二团下一步行动方案。二营长刘尧宸力主向枪声前进,向棉湖进军,顾祝同认为应该先派人联系一团。再确定下一步行动方案,庄继华则沉默不语;钱大均拿不定主意,参谋长郭大荣赞同顾祝同的意见。

  刘尧宸是保定军校毕业,今年三十岁。二十六岁就担任粤军团长,蒋介石开办军校后,由邓演达举荐入校任教官。刘尧宸见钱大均犹豫不决,他唰地站起来,对钱大均说:“如果团长认为不妥,刘某愿帅二营单独行动,如果失漏,刘某一力担之。”

  钱大均心中恼怒。他面色阴沉语带怒气的说:“刘营长,现在情况不明,你不要太着急了。我要对全团负责。”二营党代表季方忙拉住刘尧宸,顾祝同见场上火药味有点浓,便问:“庄营长,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作。”他这么问一方面要转移场上的注意,另一方面也有考校庄继华地意思。

  庄继华一直没说话,在座的人中,他和郑洞国是小字辈,一开始不便发表意见,现在见钱大均与刘尧宸要起冲突,就是顾祝同不问。他也要说了。

  “根据情报鲤湖有敌人两千左右。这个情报应该是准确的。鲤湖农协也报告说我们到之前这里有大批敌军,不过后来他们走了。我们现在的问题是这股敌人去哪里了?”庄继华走到桌前,指着地图说:“在没有准确的情报下,我们只能推测,这股敌人有四个去向,一、转向棉湖,参加对一团的进攻;二、发现我军后,撤到马石岭、石排岭,建立防线;三、与我军擦身而过,到湖尾去,企图从后面包抄我军。最后一种可能是敌人撤向南面,并隐蔽在哪里,等我军经过之后,尾随我军从后方现我军发起突然进攻。”

  “这三个去向,我认为去棉湖地可能性最大。敌人的目的本来就是向我们进攻的,没有道理还没打就撤退。与我军擦身而过地情况也不太可能,因为我军沿途搜索范围很大,他经过时不可能不惊动我军。”

  “撤向南面,这种可能存在,但违反军事常识,因为如果我们留下部分兵力阻击敌人,其余各部转向棉湖,就等于包抄了敌人后方;他有把握在我军击败棉湖之敌之前击垮我阻击部队吗?”庄继华分析了鲤湖敌人的去向后,然后接着说:

  “鲤湖的敌人全部压向一团,那么一团面对的敌人估计有五千左右,兵力差距太大,一团的处境必然十分险恶,所以我们应该转向棉湖战场。”

  “当我们走哪条路去棉湖呢?”庄继华自设一问,而后便解答说:“我建议我们渡过南溪河,沿南溪河西岸向和顺进发。”庄继华说完用手在地图上画出一道弧线。

  “和顺?你要包抄敌人的后路。”钱大均问。

  “不是包抄后路,是找林虎去。”庄继华对林虎把司令部设在和顺至少有七分把握。

  “我们在路上听到炮声的时间是九点左右,一团昨晚住在棉湖,今天早晨从棉湖出发,如果六点或者七点出发,你们看两个小时他们能走多远?战场应该在哪里?曾塘村、姑子坟,不出这两个地方,这两者,和顺都是林虎设置司令部和物资供给站的最恰当地点,攻击和顺,最差也能捣毁敌人地物资站。”

  庄继华的分析让在场所有人都同意,找不到漏洞,钱大均下令向转向和顺,不过他还是把独立连派到南面搜索,对钱大均地这个安排,庄继华和顾祝同没有任何表示,刘尧宸却鄙夷地撇撇嘴。

  二团渡河后,向和顺开进,三营依然与团部一起行动,钱大均还是把二营派在前面,他认为刘尧宸虽然冲动,但毕竟有长期军旅生涯经验丰富。

  从鲤湖到和顺大约十一、二公里,走了两公里左右时,刘尧宸派人来报告,前面没路了。钱大均接到报告时以为自己听错了,没路了?来报告地是一营的特别官佐一期毕业生宣铁吾。

  面对钱大均严厉的质问。宣铁吾有些委屈,刘营长是这么说的,也是让他这么报告的。

  宣铁吾只好解释说:“是没路了,前面是湖泊,周围根本没路,尽是草丛和芦苇;营长说地图错了。”钱大均这才明白。可以想象本来就心急如焚地刘尧宸在前面怎么发火。

  郭大荣拿出地图,地图显示这里是有条路通向和顺,从地图上看路还挺不错,标注地不是那种临时小路。看着脚下的路。钱大均苦笑了。没办法后队变前队,继续走吧。

  庄继华不干了,这不是瞎转吗,他找到钱大均建议停下来,派人探路,同时派人找周围的乡民当向导。

  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停止前进,派人回到鲤湖找当地农会地人来带路。当地农会负责人很快赶来带路。二团沿途小心翼翼,特别是经过马石岭时,全团走走停停。万分小心,然而让钱大均和庄继华吃惊地是这两个地方居然空无一人。

  “敌人在做什么?这里怎么会没人?”钱大均忍不住问参谋长郭大荣。

  “团长,我看敌人是到和顺去了,他们疯了,侧翼保护都没有。”郭大荣见钱大均地样子,知道他地心思,作为参谋长他必须帮助主帅解答疑难。

  钱大均感到不可思议,但事实告诉他,不但马石岭没有,连石排岭也没有敌人地一兵一卒。

  二团最终在午后三点时赶到距离和顺四里远的高地附近隐蔽下来。

  刘尧宸立刻就要对和顺发起进攻。顾祝同也支持刘尧宸。但庄继华坚决反对。

  庄继华的理由是一团和粤军还能支持。敌军还有预备队,部队应该再等等。等敌人精疲力竭时再发起进攻。庄继华心里还在庆幸,幸亏走在前面地是老成地顾祝同,要是刘尧宸恐怕已经打起来了。

  钱大均有些犹豫的问:“一团从早晨打到现在,他们还能支撑吗?”

  在场地没有人怀疑庄继华是畏战,庄继华在樟木头和鱼洞岭已经证明了他的勇气。

  “能。”庄继华很有信心的说出自己的判断。

  “如果他们不能,战场应该在曾塘村附近,敌人呈现围攻我军的态势。现在战场在北栅,敌人虽然也是在围攻,但曾塘村却很平静,而且粤军也稳住了阵脚;战场上我军虽然危险,却是个相持地态势。”

  参谋长郭大荣赞赏的眼光看了庄继华一眼,说道:“团长,我看可以,一团和粤军还能支持,敌人也能支持,我们现在出去,最多挽回局面,与敌人继续僵持,我们再等等的话就能完全击溃敌人,获得全胜。”

  “那一团不是要付出更大代价。”顾祝同迟疑地说,郭大荣的话让他心动,但却有些不忍。

  “慈不掌兵;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不能再这里击溃林虎,彻底打垮他们的信心,以后我们恐怕要付出更多的牺牲。这也是对士兵的爱护。”庄继华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刘尧宸看看庄继华和郭大荣,似乎不相信这是他们说的话。庄继华说的道理是对,但这必然建立在一团付出惨重代价上。他正要说话,但钱大均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全团隐蔽待命,谁也不能暴露,违令者就地处决。”钱大均说完有意漂眼刘尧宸,刘尧宸心中有气,正要动作,旁边地季方又拉住他,他回头瞪眼季方,季方却像没看见,对钱大均说:“是,团长,二营保证隐蔽好,绝不会暴露目标。”

  和顺村外地激战还在进行,一营三营伤亡惨重,一营营长蒋鼎文重伤,三营副营长杨厚卿牺牲,其余连长排长亦牺牲数人。而在距离村子两里的地方,蒋介石、何应钦都在一线督战。蒋介石组织二营与卫立煌团进行数次突击,都被优势敌人挡回来了,看着前面地村子,蒋介石心急如焚,没有办法打通道路的情况下,他突然想起个办法,于是转身对俞济时说:“把陈诚叫来。”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五十八节 棉湖(六)

  蒋鼎文负伤后,刘峙担负起指挥两个营的担子,不过说是两个营,人数还不到400,这其中还包括蒋鼎文这样的伤员在内。

  刘峙趁着敌人刚退下,帮助关麟征把被冲散的二连又组织起来,让他们在村子中心休整,担任预备队。随后刘峙又到村口看看,三营党代表蔡文举率领八连一直守在村口,蔡文举衣衫褴褛,身上血迹斑斑,左臂和头上都包着绷带,白色的绷带沾着血和泥土。刘峙见他的样子关切的问:“怎么样,还能行吗?你下去,这里换……”

  “下去?”蔡文举毫不客气的打断刘峙的话:“我是党代表,我的位置就在这死也要死在这里。你是营长,你应该在后面指挥。”

  刘峙没有在意他的无礼,依然用相同的口气问:“你已经负伤了,就不要和我争了。”

  “擦破点皮而已,这些血都是敌人的。”蔡文举指指身上的血迹。七连打得极为艰苦,村口是敌人突破的重点,他们已经连续三次白刃战,如果这个时候下去,他担心七连的军心动摇。

  “你们还有多少人?要不要增援。”见蔡文举的态度极为坚决,刘峙便不再劝说。

  “没事,照这种消耗,我们至少还能打退敌人四次进攻,营长,你放心吧。”蔡文举感到刚才有些失礼,口气中带有一丝歉意。

  “必成,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需要增援就说话,我还有三十几个人的预备队。”刘峙这是指在刚整顿好,正在村里休息的关麟征连。蔡文举知道刘峙说的是实情,便点点说:“我说的是实话。我们能守住。”

  说话间,空中传来一声尖啸,两人赶忙卧倒,林军又开始发动新一轮进攻。

  连续的失败把林虎彻底激怒,这次他亲临一线,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几十口箱子,他当着敢死队的面把箱子打开,白花花的光芒让人不由一咪眼睛,全师大洋,几十箱大洋,林虎站在箱子旁,对敢死队大声叫道:“敢死队每人赏大洋十块,杀死一个学生军士兵赏大洋十块,杀死军官赏大洋五十;消灭学生军每人再赏大洋二十;本司令决不失言。”随后又一挥手,两个督战队员把一个五花大绑的军官推到林虎面前,那军官边走边叫:“司令,饶命,司令,我跟着您七年了,鞍前马后,……司令,饶我这次吧。”两个督战队员把他摁在地上,另一个队员则拿着大刀站在他身后。林虎面无表情的一挥手,督战队员一刀就砍下军官的脑袋,汹涌喷出的血把脑袋冲出几丈远。紧接着有人把脑袋挂在旁边的旗杆上,旗杆上已经有十几颗脑袋了。

  几个军官站在旗杆下大洋旁挥动指挥刀大声叫道:

  “弟兄们!司令有令,杀敌一人赏十块大洋,杀军官赏一百块大洋,弟兄们,杀敌领赏呀!”

  “弟兄们,前进有赏,后退者杀。”

  ……

  白花花的大洋和血淋淋的脑袋,让林军士兵变得有些疯狂。

  炮击停止后,蔡文举从尘土中爬起来,大声叫道:“准备战斗。”八连战士纷纷从隐蔽处爬出来,跑上前线。

  七八百敌人从对面的阵地上冲出来,形成一股灰色的人浪,向村口涌来,这时天空中又传来尖啸声,蔡文举心中一抖,却看见几颗炮弹在敌人的人群中爆炸,强烈的冲击波把两个敌人掀到半空中。

  “是我们的炮。”蔡文举大叫到,阵地上传来一振兴奋的叫声。

  他们不知道,为了这几发炮弹,炮兵连把炮都快推到一线了,炮兵阵地距离一线就二十几米,炮兵观察点却设在七八十米后的小山上,通过旗语在指挥射击。

  这几发炮弹把林军打蒙了,前面的士兵就要往后退,后面的指挥官一声令下,督战队的机枪“吐吐”的喷出一串火焰,把退在前面的几个士兵当场击毙,剩下的士兵又一窝蜂向前面奔去,炮兵连的炮毕竟太少,无法完全封锁,林军亡命冲过百米后就不敢再开炮了。

  左右两翼的林军也开始进攻,陈诚又掉转炮口又开始向左右两翼的敌人射击。

  敌人很快发现这个炮兵阵地,敌人的炮兵开始向这边射击,同时一股灰色的人浪向这边涌来。

  持续八九个小时的恶战让四连上下疲惫不堪,战壕里士兵们或坐或靠的休息,“准备战斗。”炮声一响,蒋先云沙哑着声音在阵地上吼。

  没有炮兵掩护,他们已经被敌人牵制住了,灰色人浪很快涌进百米以内,四连左右响起阵阵排枪,蒋先云却没有下令射击,80米,60米,“打。”四连阵地上喷出一道火墙,冲在前面的灰浪倒下一片,浪头立刻就落下去了。

  蒋先云已经看出敌人的弱点,别看敌人冲得凶,但敌人不喜欢白刃战,甚至有些惧怕白刃战,所以他打算把敌人尽量放近些,用白刃战把敌人赶回去,然后借追击的机会杀进村子,为一三营解围。

  他把这个计划向陈继承报告后,陈继承感到是个办法,又向何应钦报告,何应钦立刻把手上的预备队学兵连派到四连,蒋先云把他们隐蔽在阵地后面。

  枪声噼噼啪啪的响起来,敌人就停在五六十米的地方不再前进,这反倒让蒋先云有些后悔,开枪太早了,应该让敌人再近点。

  蒋先云盼着打白刃战,守在村口的蔡文举却已经与敌人肉搏了。林虎付出几十箱白花花的大洋和一个团长的脑袋,终于没有让他失望,敢死队在付出近半的伤亡后,最终冲进村子,蔡文举领着八连残部就迎上去,双方就在村口展开一场身死搏杀。

  没有呐喊,也没有狂吼,只有刺刀的碰击声,和偶尔发出的惨叫和闷哼。

  蔡文举连杀两人,很快又有两个敌人冲到他面前,这两个敌人的配合很不错,两把刀一左一右,让他疲于招架,他感到臂上的伤越来越痛,手中的刀也越来越沉,汗水一道道沿两腮淌下,左边的敌人似乎看出他的虚弱,与右边的敌人交换一下眼色,突然一刀刺向蔡文举的胸膛,蔡文举脚步移动,却慢了半拍,被敌人的刺刀在肩膀上画出条口子,疼痛又激出一点力量,他猛地旋身,躲开来自右面的刺刀,随后趁敌人力量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时,强步上前,一刀砍断敌人的手臂,敌人随即发出一声惨叫,蔡文举迅速转身,面对左侧的敌人,这个敌人的刺杀技术很不错,连续挡开蔡文举数刀,就在此时,右侧突然冲来一个敌人,一刀就刺向蔡文举的胸膛,蔡文举来不及躲避,只好用刀格挡,左侧的敌人趁机一刀刺进他的小腹,刀尖穿透他的身体,又是一把刺刀从他的后背狠狠的插进。

  蔡文举的牺牲,没有击垮八连,反激起他们的凶狠,“为党代表报仇。”八连士兵变得更加疯狂。一个士兵靠在墙壁上喘气,他的肚子被扎了一刀,血咕咕的往外冒,他已尽无力站起来了,看着又有几个战友被敌人刺倒,他忍不住抬手,随后又无力的放下,他看见几米远处有颗沾满脑浆的手榴弹,他艰难的爬过去,青紫色的肠子从伤口涌出,他抓着那可手榴弹,然后用力扯断导火索,抱着滚进敌群中,“轰”,他的周围倒下一圈敌人。

  英雄的模范行动总是有人效仿,有人追随;又有几个伤员抓起手榴弹冲进敌群。轰、轰,连续的爆炸,每一声爆炸都代表一个八连士兵换走几个敢死队员。敢死队惊呆了,谁说敢死队就是来死的,大洋也要有命才能花。看着冒着烟的手榴弹迅速向自己靠近,敢死队员转身就跑。这是一群疯子,他们边跑边想。

  “冲啊!”一阵白刃战后,敌人又往下退,蒋先云没有像前两次那样任其退走,而是带头追击,四连学兵连跟着他就追出阵地。

  对他们的追击敌人似乎准备不足,一时没能组织起有效的防御,蒋先云他们一直冲到村边,防守在这里的一营三连,见状立刻发起冲锋,两相夹击,四连与学兵连终于冲进村子。

  林虎感到深深的无力,敢死队也败下来了,以往战无不胜的战术,今天毫无作用,他已经没有力量再生气了。望远镜里,士兵们既不前进也不后退,就趴在五六十米远的地方射击。无论军官怎么逼,也不肯挪动地方。

  士气已坠,胆气已寒,不能在打下下去了。林虎心中长叹一声,可他实在不甘心,又抓起望远镜向村子观望。

  天空中传来一阵尖啸声,旁边的副官一下将他扑到,一颗炮弹在他不远的地方爆炸。林虎站起来大声问:“哪里打炮,哪里来的。”

  回答他的又是一阵猛烈的爆炸,副官抓住他的胳膊:“危险,司令快走。”几个卫士一拥而上,林虎愤怒的挣扎出来:“参谋长!参谋长!”参谋长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惶急地叫道:“司令。”

  “哪里打炮?他们从哪里转出来的。”

  参谋长哭丧着脸:“好像在我们后面,我立刻派人去查。”说完急急忙忙的跑向村后,十几年的军旅生涯让他立刻判断出炮击的大致方向,村子的西南方。

  我们的后方,这个判断让他不寒而栗。

  炮声未停,嘹亮的冲锋号从右后方传来,硝烟散去,参谋长在村口看见一面军旗引导着一道人浪向村子扑来。

  教导二团终于等到出击的时刻了。

  来自后面的打击让林虎军立刻陷入混乱,林虎在卫队保护下向北方逃去,参谋长在村后组织了一道简单的防线,但这道防线似乎没起作用,二团一下就冲进村子里。

  刘尧宸一马当先冲进村子,随后指挥部队向村口杀去,庄继华绕向村子的北端,顾祝同从村子的南面杀进。独立连和特务连被派去冲击正在卫立煌团进攻的刘志陆部的后方,钱大均没有留预备队,他要在第一波攻击中就彻底击垮林虎。

  看到二团的战旗,蒋介石简单的对何应钦说:“是钱大均,进攻吧。”说完他一下就坐在地上。赢了,终于胜利了;蒋介石感到异常疲倦,不由闭上眼睛,俞济时把披风轻轻给围在他的身上,然后悄悄退到一旁,与王世和一齐守在蒋介石的身边。

  一团和卫立煌团全线反击,林虎军迅速崩溃。庄继华还没赶到北端,就发现从村里冲出一群战马,这群战马护卫着中间的一匹白马向北方奔驰,他立刻下令射击,一阵乱枪后,从马上摔下来几个人,白马上的人只是晃晃,而后有抓紧缰绳,向北方跑去,庄继华心中直叫可惜,凭直觉他就感到这个白马肯定是个大官。

  随后从村子里又涌出大队人马,庄继华立刻把刚才的遗憾抛到脑后,他下令七连留着预备队,让八九两个连一字排开,向敌人压过去。

  兵败如山倒,敌人根本无心抵抗,钻空子往北跑,跑不过去就往东跑,总之就是那儿有空往那跑。

  敌人像赶鸭子一样到处跑,几千人向外跑,两个连根本堵不住,胡宗南、曹渊、宋希廉急得团团转,但庄继华就是不开腔。

  从和顺村中冲出来七八十人,这股敌人看上去还保持着比较完整的建制,他们迅速冲开八连稀疏的防线。庄继华这时才说话“跟我来。”

  其实庄继华看到这个局面,感到何其相似,鱼洞岭上好像也是这样。在鱼洞岭,他留下预备队,准备冲击敌人的抵抗;现在他又留下预备队,还是准备击破敌人的垂死挣扎;事实再次告诉他,他错了,敌人完全没有反抗。

  庄继华带着七连从斜刺里截击那股逃跑的敌人,那股敌人显然也发现了七连,但一方养精蓄锐多时,一方是久战溃兵;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七连截住了这股敌人,被截住之后,敌人没有发起进攻,而是坐在原地喘气,庄继华派人在阵前喊话命令他们放下武器,敌人犹豫片刻派人打着白旗过来,来人被带到庄继华面前。庄继华看对方的军衔是个少校,知道自己网住一条大鱼。

  “少校先生,你是来接洽投降的吗?”庄继华面无表情的问。

  “我的长官派我来与贵军联系,想请教一下,贵军是哪个部分?如果我军投降,会得到什么待遇。”少校心中悲凉,口气中充满恳求。

  “我们是黄埔校军教导二团三营,我是营长庄继华;至于你们的待遇,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士兵原意留下当兵的可以留下,不愿意的,给路费回家;低级军官照此办理,高级军官我无权处置,必须禀告上级。”庄继华没打算瞒对方,他也不怕对方不接受。

  “请问您所说的高级军官的范围是指……”少校沉默会问。

  “你这样的少校肯定不在其中。”庄继华笑着安慰对方,少校苦笑一下,其他条件都不错,弟兄们至少可以留下一条命。不过师长肯定应该算高级军官了。少校向庄继华敬礼后,转身离开。

  待少校走远了,庄继华才高兴的对郑洞国和胡宗南、曹渊说:“桂庭,看见没有,来联系的都是少校了,待会的俘虏少说也是少将。”

  郑洞国、胡宗南等人一阵乐呵呵的傻笑。曹渊却问:“他们会投降吗?”

  “会,当然会,我给他们的条件不低了,这个少校回去后,就算将官想打,下面的士兵也不想打了。”

  果然,一会后,对面的敌人把枪架好,空手过来,领头的军官挂着中将的肩章,走到庄继华面前,向庄继华敬礼后说:“救粤军中将师长黄任寰率部下向贵军投降。”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五十九节 遗嘱

  “……,林逆仓皇逃回兴宁。斯役,我校军以千人抵敌上万之众,击毙敌1600余人,俘敌师旅长各一名、团长以下各级官属数十名,士兵2814名,缴获大炮二十门、机枪六十七挺、步枪三千六百余支。……”

  北京铁狮子胡同11号孙中山行辕,汪精卫声音洪亮的念着手上的电报,病床上的孙中山双眉紧皱,却又面带微笑,他示意一旁的宋庆龄他要坐起来,宋庆龄与何香凝忙把他扶起来,然后把厚厚的枕头垫在床头,再把孙中山的身子轻轻放下,这一套动作,他们做得很熟练。

  不过这番折腾也已经让孙中山感到有些疲倦,他靠在床上,闭上眼睛休息会。

  孙中山的房间里除了汪精卫、宋庆龄、何香凝外,还有几个人也坐在一旁,其中就有庄继华在云桥见过的张静江。

  “大捷,大捷。”张静江的腿脚不便,他坐在摇头晃脑的说:“这一仗之后,东江就拿下来了。破淡水、收潮汕、战棉湖,一万兵破敌六万,好、好,介石没有辜负先生的厚望。”

  汪精卫闻言略微皱眉,他对张静江为蒋介石摆好有些不以为然,但他却不想节外生枝。邹鲁却有些不高兴,他接过张静江的话题说:“许总司令指挥有方,蒋校长勇略过人,不过我以为还是先生远见卓识,建立黄埔军校,至有今日之大胜。”

  邹鲁的意思就是告诉张静江,东征军司令是许崇智,蒋介石只是许崇智的部将。张静江爽快地笑道:“对,许司令的功劳是谁也无法抹杀的,介石与许司令两人联手可谓珠联璧合。”

  汪精卫闻言差点笑出声来,党内高层谁不知道许崇智、张静江、蒋介石是结盟的三兄弟,邹鲁真是老糊涂了,想用许崇智来压蒋介石,这不是想让刘备与关、张反目吗?果然,邹鲁听到张静江的话后,顿时默不作声。

  孙中山睁开眼睛,汪精卫见他要说话,上前两步,把头凑近孙中山的嘴边。

  “转告前线将士,我心甚慰,希望他们再接再厉,拿下兴宁、五华,彻底消灭陈炯明。”汪精卫点点称是,孙中山又虚弱的说:“告诉将士们,要爱护百姓,勿要扰民。”随后似乎有些兴奋,脸上涌出一遍潮红,接着爆发一阵猛烈的咳嗽,宋庆龄忙上前在孙中山胸膛轻轻的柔弄,孙中山努力吐出口痰,何香凝端来茶杯,孙中山漱口之后感到好多了,说话的声音大了些。

  “东征胜利指日可待,校军劳苦功高;黄埔军校算是办对了;不过校军的规模太小,还要扩大,以往我们的失败就是因为没有一支信的过的军队,这是教训你们你们一定要记住。”

  “打败陈炯明之后,去年我们商议的成立国民政府的事就可以作了,你们要好好商议。”说完这几句后,孙中山喘气的声音在房间响起。

  汪精卫梗咽的说:“先生,您不要……”

  “不用这样伤心,兆铭,几十年革命,多少同志在我前面牺牲了,我知道我快去与他们团聚了,但今天能知道黄埔建功,革命有望,我心里高兴,虽死无憾。”

  “先生,难道您就不想给党内同志说点什么吗?”一个胖胖的戴眼镜的中年人语带哭声的说,说完后他赶紧从兜里掏出手帕擦掉眼中的泪水。

  孙中山这时却沉默不语,汪精卫见状便轻轻的说:“先生,您若能好起来,自是我党大幸,国家大幸,可是,万一……;党内分歧您也知道,没有您的话,恐怕党内就此纷争不断,您趁清醒给我们留几句话吧。”

  “你们想让我说什么呢?”孙中山闭目想了会说:“你们太软弱,太不坚定;我能躲过这一劫自不待言,若不能……,有人会不停的诱惑你,蛊惑你,你坚持不了的……”

  宋庆龄见孙中山有些累了,便示意大家离开,让孙中山休息。这一个多月来她衣不解带的照顾孙中山,显得非常憔悴和疲惫。

  出了房间后,众人到前厅,刚坐下,邹鲁就说:“兆铭,我们还是要劝总理写份遗嘱,对国家,对党,对同志也算是一个交代。”

  邹鲁自从从同盟会就跟随孙中山革命,二十年来几番出生入死,始终没有动摇,甚至二次革命后黄兴、柏文慰、陈炯明等同盟会高级干部拒绝参加孙中山组建中华革命党时,依然追随,近年来他不赞成三大政策,但却始终仅限于当面劝谏,而非公开反目。而孙中山对他这样元勋也尊重有加,尽管政治上有分歧,仍然派他担任中山大学校长。

  现在孙中山要走了,他心中悲痛之余,却希望孙中山能明确指定胡汉民接替大元帅,因为胡汉民与他的政治主张相同。

  “海滨兄说得对,先生去后若无留言,党内目前的局面谁能压住?”说话的是戴季陶。戴季陶粗眉大眼,气质文雅,他知道邹鲁的想法,因而对党内局势今后的发展很是担心。

  汪精卫叹口气说:“刚才你们也看见了,先生不愿说什么。要不庸字、子文、哲生,你们再进去劝劝。”

  孙科摇摇头说:“这事我就不参与了,还是孔先生和宋先生去吧。”孙科同样不赞成孙中山的三大政策,为此孙中山曾亲自动笔把他从一届中央委员提名中划去;虽然最近几个月他的态度有所转变,但如果他去提遗嘱的事,他怕孙中山会有别样想法。

  “这……,我看还是待会再去吧,刚才在先生有些激动,二姐已经有点不高兴了。”宋子文边擦眼镜边说。他西装革履,风度翩翩,自从23年回国后先担任孙中山的秘书,现在是新建的中央银行总裁。对孙中山走后党内的局势发展他有自己的想法,不过特也清楚这些人的想法,他们都希望孙中山能在遗嘱上支持本派,不过这种想法在他看来是有些异想天开。

  庸之就是刚才在孙中山病房里说话的胖胖的中年人孔祥熙,严格的说他是孙中山的姐夫,不过他正在想刚才孙中山说的成立国民政府一事,没有注意庭中众人的谈话,听到提起他的名字,他才留心,听见宋子文的话,点头说:“子文说的对,现在就去难免有迫不及待之嫌,还是等等吧。不过我有个想法,”孔祥熙说到这里抬头看看厅中诸人,见众人都很注意的在听,便接着说:“我在想先生为何不愿留下遗嘱,我看有两个原因,其一,先生还是希望自己能挺过这一关,逐步好起来;另外就是有些话先生不愿写或者是不能写在遗嘱上。但我们不能希望寄托在前一点上,至于后一点,先生现在不愿写,那么弥留之际又无力写;我们现在写一个遗嘱,在先生弥留之际请先生签字认可。如此到时候我们也不用慌乱。”

  孔祥熙的话得到在坐所有人的赞同,在坐人中只有汪精卫在党内地位最高,跟随孙中山最久,还是国民党创党的主要人物,于是公推汪精卫执笔起草孙中山遗嘱。

  随后几天里孙中山的精神越发见好,以前只能喝点汤,现在已经能吃点稀粥了;众人见状却没人高兴起来,回光返照,所有人都清楚,孙中山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了。

  10日广州传来电报,惠州军队在骆凤翔的率领下倒戈,杨坤如逃亡香港;东征军攻克兴宁、五华;林虎军队向江西逃窜,东征军正乘胜追击。接到电报后,孙中山大笑,晚餐时还特意要酒喝,何香凝坚决不给,为此孙中山还发了脾气,宋庆龄得知后,给孙中山倒上一小杯葡萄酒;何香凝不解的问宋庆龄为何还要让他喝酒,宋庆龄悲痛的说这恐怕是他最后一次喝酒了。当晚孙中山病情激变,陷入深度昏迷中。

  第二天,孙中山苏醒之后,汪精卫与宋子文、孔祥熙、孙科一齐来到孙中山的病榻前,汪精卫含泪对孙中山说:“希望总理留下一些话,好让我们去做。我们恳请总理生前留下遗嘱。”宋子文和孔祥熙也说:“汪先生是代表在京的政治委员提出这个意见的。”

  孙科泪流满面的说:“父亲,国事家事您都不交代,您让我们以后怎么作呢?”

  孙中山艰难的问:“我还能说什么呢?”

  汪精卫低声在孙中山耳边说:“先生,我们预备好了几句话,先生若是同意就在上面签字,若是不同意,就请先生另外再说,我负责记录。”

  孙中山微微点头,表示赞成。

  汪精卫拿出准备好的遗嘱念道:“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国之自由平等。积四十年之经验,深知欲达此目的,必须唤起民众、及联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奋斗,现在革命尚未成功。凡我同志,务须依照余所著《建国方略》、《建国大纲》、《三民主义》及《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继续努力,以求贯彻。最近主张开国民会议及废除不平等条约,尤须于最短期间,促其实现。是所至嘱!”

  这个遗嘱是汪精卫数易其稿,而后又与众人反复商议而成,讨论中汪精卫没有与人争议,只是综合大家的意见,他很清楚,无论遗嘱怎么写,以后都会记下遗嘱执笔人汪精卫三个字,这才是最大的好处。

  孙中山听后点点头,表示赞成,宋庆龄压抑着悲痛,扶起他的手,在纸上歪歪扭扭的签下孙中山三个字;随后在场的所有人作为见证人一一签字。

  12日孙中山在“和平……奋斗……救中国”的喃喃声中溘然长逝,段祺瑞执政府宣布为孙中山举行国葬。

  翌日,东征军追至赣粤边境,将林虎彻底逐出广东。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六十节 心思

  孙中山去世的消息是13日传到兴宁的,其时东征已无大的战斗,攻下兴宁后校军进入休整之中,追击林虎的任务由粤军陈铭枢旅和警卫军吴铁城旅进行。

  棉湖兵败后,林军见校军旗帜则走,林虎本欲坚守兴宁,等待时局变化,蒋介石采用围三阙一的方式,集中兵力三面进攻,本以为会有场恶战,结果一个小时进城,东征军伤亡不到百人,却缴获大量林虎储存在兴宁的武器弹药。

  14日,兴宁北门外大刁屋坝,坝的北方搭起一座简单的木台,木台顶端的横幅是“追悼孙总理暨东征阵亡将士公祭大会”,横幅四周松柏环绕,白花点点;台上正中央挂着孙中山的大幅照片,照片正上方是一朵巨大的白花,白花两侧悬垂两条黑纱缠绕相框,白花之上悬挂横幅“高明配天,博学配地”,相框两侧的挽联是“主义扬中外,精灵炳日月”。阵亡将士的挽联是:“讨逆立功先我死;冲锋摧敌世尽惊。”横额为:“主义之花”。整个会场庄严肃穆。八名校军教导团战士分列左右持枪护祭。大坝上集满参加公祭的各界群众,人人臂上都带黑纱胸前配白花。

  庄继华双目含泪,与郑洞国并立在全营之前,不过就算他身边的郑洞国也不知道他并不是真正悲伤孙中山,因为自孙中山北上之后他就当孙中山已经死了,今天他的悲伤主要还是来自对阵亡将士的伤痛。

  东征以来,几次重大战役均由校军发起或为主力,特别是棉湖一战,教导一团伤亡惨重,包括三营党代表蔡文举在内的官兵阵亡接近一半,其中刘峙的三营赏格连长阵亡两个,九个排长阵亡七个。战后蒋介石巡视战场,心疼得差点当场落泪。俄国顾问也一改往日的轻视,加仑告诉全军官兵,苏联红军以勇敢闻名,但棉湖这样的仗,红军也很难打下来,并当场解下自己的佩剑送给何应钦。

  会场上校军上下被悲痛笼罩,三千兵马出黄埔,现在伤亡即达三分之一,其中不乏好友,一个多月前还在一起训练,一起讨论革命,讲述理想,现在却已经天人两隔,战斗时让他们无暇思考,现在悲伤难以压抑的涌上心头。这种感觉不是其中的人很难体会到。

  蒋介石主祭,宣读祭词:

  “维中华民国14年3月14日,弟子蒋中正致祭于总理孙先生之灵前日:呜呼!山陵其崩乎!梁木其坏乎!三千学子,全军将士,将何所依归而托命耶!二十载相从,一朝永诀,谁为为之,而竟使至此。……,去年临别北上,以军校既成、继起有人、主义能行、虽死无憾之语语中正,而于昔年蒙难之地,留此明教以为纪念,岂两楹之奠早梦见于吾师耶,……”

  在庄继华看来蒋介石的祭文中最重要的是“继起有人、主义能行、虽死无憾”,蒋介石什么意思呢,这是对大家说,总理将后事委托给我了,什么后事呢?推行主义,那么怎么才能推行主义呢?军校校长的身份肯定不行。

  庄继华心中赞叹蒋介石要官的手段比起前世的很多人高明多了,这篇祭文肯定要发给广州的国民党胡汉民,北京的中央委员们,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看懂。

  当然庄继华这是瞎担心了,有人看懂了的,而且不止一个。

  蒋介石宣读祭词后,带领全体校军官兵向总理宣誓:“我陆军军官学校全体党员,敬遵总理遗嘱,继承总理之志,实行国民革命,至死不渝。谨誓。”

  林虎逃离广东后,洪兆麟部在福建督军周荫人的支持下,开始对闽粤边界展开骚扰,粤军第二师在大浦、茶阳、松柏关一线还有小规模战斗外,其余各地的战斗都已平息。

  公祭的第二天,蒋介石在水口乘小火轮前往汕头与许崇智商议东江的善后事宜。过了畲坑之后,沿途见不少士兵把守河道,检查过往船只,俞济时靠近蒋介石低声说:“这是粤军第二师在搜查林虎部队的流散官兵。”蒋介石冷冷的反问道:“是吗?”

  俞济时蛮有把握的说:“是的,我军进展太快,很多小股林军来不及退走,在这一带流窜。”蒋介石听后不置可否,俞济时看看天色,提醒到:“校长回舱吧,就要下雨了。”蒋介石摇摇头,其时船舷处是淋不到雨的,俞济时主要还是担心安全,这一带的林军还未清剿干净,留在舱面很危险。

  见蒋介石不肯回舱,俞济时给一旁的王世和递个眼色,王心领神会转身就去安排警戒。

  天空中轻轻扬扬飘下丝丝细雨在水面击在水面,荡起点点涟漪,细雨中不时漂过一两艘小舟,在小火轮激起的波浪中起伏。

  雨水洗刷了空气中的尘埃,和军人身上的硝烟;雨水也同样驱走了喧嚣,只剩下旷野中的宁静。

  蒋介石很享受的在船上欣赏两岸风光,不时与俞济时王世和说笑两句,卫士们见蒋介石兴趣盎然,也都一脸轻松。

  快到梅县时,俞济时向蒋介石请示要不要在梅县停靠,蒋介石没有丝毫考虑就否决了,这让俞济时心中有丝不安,梅县是粤军第二师师部所在,第二师依然在蒋介石的指挥序列之下,如今过门不访,张师长心中会不会产生什么想法。

  决定不在梅县停靠后,蒋介石就回船舱休息去了,卫士们就更放松了,除了站岗的外,都聚在一起说闹,声音难免有点大。

  不一会船舱里就传出蒋介石烦躁的骂声:“娘西匹,闹什么,还让不让我休息了。”俞济时赶紧过去让他们小声点,然后又静静的守在蒋介石的舱门外。

  俞济时当了一段时间的侍从副官对蒋介石的脾气有所了解,他知道蒋介石这是有心事了,但他不敢问,也不能问。

  第二天午后船到汕头,蒋介石下船后就直接去了许崇智的总司令行辕,许崇智行辕就设在原陈炯明行辕林家祠中。

  进入行辕后,蒋介石就向许崇智的办公室去,在许崇智办公室门外坐着一个年青的军官,那军官看见蒋介石过来,便站起来向蒋介石敬礼,蒋介石也没回礼,便要推门,“蒋校长,许司令不在。”

  蒋介石开始也不以为意,让他奇怪的是他问许崇智去哪里了,军官却支支吾吾的神色尴尬,原来许崇智去了汕头有名的妓院海上花;如果换个人问,军官肯定不会,但蒋介石是许崇智的盟兄弟,与许崇智关系密切,而且蒋介石是从兴宁来的说不定有什么大事,他不敢隐瞒。

  蒋介石闻言发了阵呆,然后转身离开,他没有去找许崇智,而是带着俞济时王世和在行辕外找了个旅社住下。

  海上花是汕头最大的妓院,在这里可以欣赏韩江、榕江、练江三江入海,除了主楼外,还有一个占地几十亩的院子,院里仿造苏州园林修了不少假山亭台,一条小溪从院子里蜿蜒流过,姑娘们的房间就隐藏在小溪两岸的翠竹繁花之中,冷不丁进来还以为是进了大观园,而不是妓院。院里的姑娘主要来自江南,小部分来自湖南;江浙姑娘白嫩娇媚,湘女则以多情闻名,再加以调教,一颦一笑无不勾人魂魄,当然这些姑娘是用来接待高官富商的,一夜床头之金,普通人要忙乎半年。至于本地的那些又黑又瘦的姑娘则留在楼上招待普通客人。

  就在蒋介石进行辕的时候,海上花当家花魁小貂蝉的房间里,许崇智与一个中年人躺在睡榻上吞云吐雾,小貂蝉坐在许崇智旁边不是点烟就是端茶,偶尔还用那白嫩的小手在许崇智腿上轻轻捏把两下。

  许崇智感到烟瘾差不多了,便把烟枪往床上的茶几上一放,小貂蝉很乖巧的把就把茶杯递到他的嘴边,许崇智就着小貂蝉的手上喝了两口,然后对中年人说:“亚龙兄,你回去给他们讲,我们粤军要团结,前几年竞存与总理闹翻,责任不在他们,只要他们肯定回来,我许崇智一定欢迎。”

  亚龙将烟枪放在茶几上,然后坐起来,接过身边姑娘递来的茶杯,顺手又摸摸姑娘小手,然后才说:“许司令放心,这话我一定带到,其时,洪司令和谢军长派我回来就有这么个意思,大家都听许司令的号令,有钱大家赚,有烟大家抽,何必打来打去的。”

  “这就对了,只要我们粤军团结起来,实现大联合,什么滇军桂军,还不是一堆狗屎。”许崇智笑呵呵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

  “我们广东本来人杰地灵,这些年被那些外省人糟蹋得不成样子了。”亚龙说完,在姑娘脸上拧了一把,姑娘娇笑道:“讨厌,人家不也是外省人。”

  “哈哈,你这样的外省人,爷喜欢。”亚龙哈哈大笑着说。

  许崇智笑嘻嘻的看着亚龙的样子,忍不住把收放在小貂蝉的大腿上柔模两把,然后又问:“洪兄、谢兄他们有什么要求没有?”

  “嗯,洪司令希望回潮汕就行,谢军长的意思也是这样,不过林虎哪里他们还没联系好,要等我回去再说。”亚龙的手已经伸进姑娘的怀里了。

  “好说,福建那个地方我待过,穷山恶水,别说军饷了,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哪有这里好。”许崇智终于忍不住把小貂蝉也搂进怀里。

  “不过许司令,在军饷、装备方面大元帅行营要一视同仁,而且不能追究以前的事。”

  “放心吧,总理已经死了,广州这一亩三分地上我许崇智说话还是管用的。亚龙兄,难道还信不过我”

  “那里,那里,现在天下谁不知道许司令的虎威,麾下校军骁勇善战,所向披靡;孙先生是为司令作了嫁衣裳了。”亚龙嘿嘿的笑着恭维,眼中却闪过一道得意之色。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六十一节 裂痕

  直到第二天许崇智才回到行辕,看见蒋介石在行辕等候,他先把值班参谋骂一顿,然后才和蒋介石一起到办公室,进了办公室,许崇智才问:“三弟,怎么不发个电报就来了,我也好去接你。”

  “路上电报不通,再说也没什么大事,我来就想和大哥谈谈东江的善后。”蒋介石好像对许崇智一天不在行辕没怎么在意。

  “这个我还没想过,算了,等打完仗再说吧。”许崇智显然没想到蒋介石会提这个问题,便搪塞道。

  蒋介石知道他是指张明达在粤闽边界与小股陈军的交火,便冷笑道:“大哥,陈炯明的部队不是跑福建就是跑江西,东江哪里还有什么大的战事,张明达这是养贼自重;来的路上我就看到他设了不少卡子,以搜查林虎余部为民,实则以收税为目的,大哥我可提醒你,你对他可要防着点,以免尾大难治。”

  “三弟,你多虑了,明达跟随我多年断不致于背我,而且他也不是养贼自重。”许崇智脸色阴沉的从桌上拿出一份情报递给蒋介石:“你看看吧。”

  蒋介石接过来放开一看,是关于福建和江西军事动态的情报通报:

  赣南军务督办方本仁划龙南、定南、全南三县予林虎军队驻扎,福建督军周荫人与陈炯明达成协议,划诏安、平和、云霄数县予洪兆麟部驻扎;周荫人有意派闽军协助陈炯明部反攻东江,目前闽军张毅师已开赴漳浦,长汀的李鸣皋部开赴大浦。

  许崇智见蒋介石看完后,又说道:“三弟,明达在前方不轻松,我知道你们之间有些误会,但你是我的三弟,他也是跟随我的老部下,你们之间还是精诚团结。”

  蒋介石闻言慨然说道:“大哥这是哪里话,我与明达只是公事纷争,对他的为人中正还是很佩服的,我蒋某人断不会因私费公。”蒋介石停顿一下后,又说:“大哥,张师长的防区比较大,兵力单薄,这样我校军进驻梅县,为张师长之后盾,不知大哥以为如何。”

  “校军伤亡很大,元气未复,这就进驻前线,三弟,你可要想清楚,这都是你未来的本钱。”许崇智对蒋介石的热心感到有些突然,他可是知道蒋介石的,当初他奉孙中山的命令去溪口劝蒋介石回来时,就替蒋介石分析得很清楚,这近一年中,蒋介石也正是按照当初说的那样做的,而且似乎做得更好。而且军校学生在这次东征中也确涌现出几个人才,这几个人才在他看来都市千里挑一的,只要蒋介石把黄埔把握住,异日成就恐怕不可限量。

  蒋介石心中念头转得飞快,嘴上却很爽快的说:“没什么,梅县只是第二线,洪兆麟在东征中损失惨重。”说到这里,他心中恍然大悟,上当了。

  洪兆麟损失惨重好不容易逃到福建,没有一年半载不可能恢复元气,东征胜利,粤军校军士气正高,周荫人怎么可能为陈炯明火中取栗。周荫人此举可以说是反攻东江,也可以说是防备东征军入闽,更多的恐怕还是防备陈炯明军作乱闽西。福建的目的可能瞒过广州的胡汉民,但不可能瞒过许崇智。蒋介石清楚他的这个大哥虽然喜欢抽大烟玩女人,但绝非糊涂之辈。他肯定早就断定周荫人是雷声大雨点小,所以根本不以为意,甚至连情报都没转给自己,要不是他指责张明达,许崇智绝不会拿出来,那么张明达的行为肯定与许崇智有关。

  虽然瞬息之间脑中转过这么多念头,蒋介石嘴上却丝毫没停:“一时半会无法也反攻东江,如果大哥没什么事,下午我就回广州,军校里还有一批补充兵,可以立刻补充进部队。”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三弟,今晚大哥在海上花给你摆酒洗尘,棉湖大捷,哥哥我还没为你摆庆功酒呢!哈哈”许崇智心情十分舒畅。

  蒋介石这时板起脸劝到:“大哥,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你才从哪里回来,晚间又去,……”蒋介石说到这里摇摇头:“我怕有人非议,于大哥名声有损,还是算了,况且你我兄弟也不在乎这杯酒。”

  许崇智闻言有点尴尬,他没想到蒋介石当上黄埔军校校长之后,居然真的绝迹风月,当初在上海认识他时,那时的蒋介石可是风流倜傥、欢场豪杰。

  “得,你不喜欢去那里我们就不去,只是晚上这杯酒还是要喝,汕头可不是只有一个海上花。”

  蒋介石闻言又要推辞,许崇智大手一挥,叫来副官,让他去汕头最好的酒楼听涛阁订一桌全鱼宴。

  第二天蒋介石离开汕头回广州。

  同日黄埔校军离开兴宁移驻梅县。

  自从当上营长后,庄继华感到比当连长要轻松多了,他现在每周制定一个训练计划,然后把计划交给各连连长,由他们负责执行,他只要检查就行。不过入住梅县后,庄继华判断部队有可能要开往粤闽边界,所以他开始对部队进行山地作战训练。

  于是三营每天拉出城外,在梅县四周的山上进行山地行军、攻防演练,庄继华的训练计划经常调整,因为他也不知道山地作战训练该怎么练,只好摸着石头过河,边练边总结。

  不过他的这一举动让三营上下叫苦不迭,别的营在城里只是简单的休整训练,每天练练队列,举起刺刀来那么两下就行,他们却整天在山上山下来回奔波,辛苦不堪,甚至七连里也有人开始抱怨,郑洞国不得不出面劝解庄继华,训练不要绷得太紧。

  庄继华没有与郑洞国争辩而是让全营集合,面对全营官兵庄继华首先从东征开始讲,历数自己参加的东征的每次战斗,每次伤亡的士兵,然后问大家,东征结束是不是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我们为什么会调到梅县来,无论闽西还是赣南都是多山地区,如果不知道在山区的作战方法,一旦开赴前线,我们就不得不用生命来弥补今天的训练。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道理就是这样。

  有士兵问是不是要开赴福建作战?庄继华的部队特点就是这样,士兵可以在长官说话之后,在许可的情况下提问,他的这个规定不但让方劲和原维泰感到不适,就连来检查的团长钱大均也感到别扭;不过庄继华坚持执行这个规定,他认为士兵有权利知道他们要去死的原因,长官有责任解答他们的问题。

  对这个士兵的问题庄继华的回答是他不知道,然后反问他是否不去福建就不用练山地作战了?能不能肯定以后的作战就不会在山区。

  随后又有人问为什么别的部队不练,只有他们练。庄继华反问他有没有看见别的部队的伤亡,他们不练一旦上战场就要拿血拿命来补偿,你也愿意这样?

  这话引得士兵一阵哄笑,郑洞国不明白这些士兵在队列也可以跟庄继华随意说话,在其他部队会被看成对长官权威的冒犯,而庄继华却根本不放在心上,甚至有时候还故意与士兵这样开玩笑;他不明白的是这为何丝毫没有影响庄继华威望的增长。

  很显然庄继华又赢了,因为士兵在随后的训练中怨言少了,动力更足了。三营热火朝天的训练,引起何应钦的关注。蒋介石不在的情况下,何应钦是校军的最高指挥,他把庄继华叫到校本部询问。校军的指挥部不叫司令部而是称为校本部,以显示这是隶属于黄埔军校的部队。

  庄继华向何应钦报告说他认为部队很有可能向粤闽边界甚至闽西出击,所以要加强部队山地作战训练。庄继华对部队未来作战方向的判断与何应钦基本相同,而且何应钦知道的情况比他更多。但何应钦不可能把这些情况向庄继华和盘托出,因此只是提醒庄继华要注意部队的情绪,庄继华见何应钦有支持自己的意思,一时高兴便大咧咧的说部队的情绪没问题,他已经做好部队的思想工作。何应钦见他的样子知道他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心想还是算了自己来安排他们休整吧,便命令由三营担任明天梅县的执法队,庄继华担任执星官。对这个命令,庄继华有些不解。

  “总教官,”庄继华还是习惯性的称何应钦在军校的职务:“执星官用不着我这个营长担任吧。”

  执法队其实就是以后的宪兵,庄继华第一次见时差点摔倒,执星官领着一队士兵在街上巡查,打头的手上举块戏台上的那种令牌,上面写有一个大大的“令”,活像戏台上的戏子。不过现在别说黄埔了,整个中国都还没有宪兵一说,都是执法队,庄继华也就懒得进言,入乡随俗吧。

  不过明天让他去演戏,他可不愿,立刻想办法推托。何应钦见他的样子肚子里暗笑,故意揶揄道:“怎么营长就不能演戏了。”

  庄继华没想到何应钦也知道他对执法队的评价,只好陪笑脸说:“那是,咱好歹是个营长,要不,我派个连长,再不然让郑洞国担任也行。”

  何应钦脸一扳说:“不行,明天政治部组织和梅县各界联欢,各部主要军官都要参加,因此要特别注意军纪,再说营长说话比连长管用,是不是?”

  庄继华愁眉苦脸的离开校本部,还没走出多远就被贺衷寒拉住了。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六十二节 偷梁换柱

  见是贺衷寒,庄继华也不好就这样走了,上次在一起聊天时还是在棉湖战后,庄继华去野战医院看负伤的邓文仪关麟征时遇上的。到梅县后,庄继华忙于训练,对贺衷寒他们在作什么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他们要搞的哪个孙文研究会怎么样了,只是有两次见他来三营找胡宗南他们,他也故意装作没看见,贺衷寒也没找他。

  “君山,中午就喝酒,可要小心别被周主任知道。”见贺衷寒满嘴酒气,庄继华“好心”的提醒他。

  “放心吧,周主任去汕头了,你不知道?”贺衷寒有点意外的反问道。

  “我这段时间忙得要命,谁知道这些长官去哪里了。”庄继华有些不好意思,随即笑道:“难怪你敢在中午喝酒,原来城隍不在,你们这帮小鬼自然就无所顾忌了。”

  “去、去,我们还不是好不容易轻松一下。既然撞上了,一齐喝两杯。”

  “这,……”庄继华有些为难。

  见庄继华犹豫不决,贺衷寒心里有些不高兴,脸上就带出来了,冷笑着打断庄继华的话:“这什么这,当个营长就连酒都不敢喝,以后当上团长、师长,我们恐怕度不敢见你了。”

  “团长、师长,我可不敢想,……,行,喝就喝吧。”

  “这就对了,走吧,扩大哥他们都在。”贺衷寒这才笑了,领着庄继华走进酒店。

  还没进雅间的门,庄继华就听见里面传出的喧哗声,进门就见李安定对曾扩情嚷道:“喝,喝,快喝。”曾扩情看见庄继华他们进来,趁机放下酒杯,笑呵呵的说:“文革,你来得正好,替我喝两杯,我可不行了。”

  冷欣却起哄道:“不行,不行,文革不能代酒,扩大哥,八两将就,一斤不倒;这才多少,顶多半斤。”

  “对,对,喝。”旁边一阵起哄,曾扩情无奈只好把酒喝了。随后嚷道:“文革来了,你们找他去,我可不行了。”

  “不行,扩大哥,你现在最多喝了三两,离八两还差得远。”冷欣不依不饶。

  “这酒我喝不惯,要喝就喝我们四川酒。”曾扩情嘴上还是不肯认输。

  轰,众人一阵大笑。庄继华也笑了,知道曾扩情肯定自吹自擂,惹得众人不肯放过他。贺衷寒见曾扩情好像不是说假话,便转移目标,要喝庄继华的升官酒,众人又是一阵起哄,庄继华当然不敢说什么升官酒,要这样今天恐怕就得让他们抬回去了:“别,喝酒就喝酒,别提升官。”

  “怎么不可以,大家说说,文革是我们黄埔同学中第一个担任营职军官的,今后必然成为我黄埔同学中的领军人物,大家说该不该祝贺。”李安定笑着说。

  “对,对,理该祝贺。”周围众人的赞成声却有些低沉,庄继华感到不舒服:“这杯酒我可不敢喝。于一兄,让我当营长是校长栽培,溥泉、寿山、光亭、萌国他们支持,至于领军人物,除了校长以外,我看不出还有谁能担当。”庄继华不声不响把李安定的话给挡回去了,这话要传到蒋介石耳中还不知道会引起他的什么想法。

  “废话说那么多干什么,喝酒,不为别的,东征胜利,打垮陈炯明,喝。”桂永清不耐烦的嚷道。

  “好,为这个喝一杯。”庄继华首先表示赞成。

  接下来,你一杯我一杯,桌上觥筹交错,庄继华一会就喝了七八杯。这种酒是梅县土酿的,度数不算高,带点甜味,庄继华知道一般这种酒喝时没什么,但后劲较大,自己是空腹,几杯之后就赶紧吃菜,先填个半饱。

  “对了,扩大哥,我问你件事,杜光亭是不是不回来了?”庄继华突然想起前几天团部正式任命王敬久为七连三排排长。

  “你不知道?光亭被派到河南去了。”

  “河南?去干什么?”庄继华有点纳闷。

  “国民二军胡林翼想办个军校,廖政委就从黄埔派了些同学过去。”

  “那还有谁?”

  “都是些北方来的同学,象徐象谦、阎揆要、张耀明这些陕西山西籍同学。”

  听说杜聿明去了北方,庄继华有点遗憾,另外他一直没搞清楚的是不是徐帅的徐象谦也去了,就更让他遗憾了。要是的话,国民二军就有了来自国共的两员大将了。

  “我说文革,一到梅县,你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练兵忙;不但自己把自己累得要死,连带宗南他们也被你逼得够呛。”

  “我可没你们政治部的人轻松,我手下三百多号人,吃饭训练打仗那样不操心,不信问问于一。怎么寿山他们向你们抱怨了,那好,明天我就给他们放假。”庄继华半真半假的说道。

  “我们轻松?我们是背个名,每天扯皮的事不断,烦都烦死了。我还宁愿下部队带兵打仗。”贺衷寒一脸愤然。

  “怎么,你和在田还在闹。”庄继华问道。

  “和他闹,他也配?”贺衷寒没好气的说:“我就是看不惯他的样子,校长和周主任表扬几句,看他那趾高气扬的样子,我呸。”

  “现在宣传队解散了,回到政治部,一天到晚指责这个指责那个,动不动就是什么青军会的,好像整个青军会中就他李之龙革命似的。也不想想我还是青军会的总干事,他只不过是个委员而已。”

  “对,他就是仗着共产党得势,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不让他会翻天的。”潘佑强提起李之龙就生气。

  庄继华见他们的样子,心中暗自忧虑,李之龙怎么一下就得罪这么多人。他还没说话,曾扩情又说:“与共产党相比,我们国民党同学就是一盘散沙,他们通过青军会组织起来,我们搞个孙文主义学会,也组织起来,他们有周主任的支持,我们也有王和尚的支持,大家比比看。”

  (作者注:孙文主义学会创始之初称为中山主义会,25年底改名并正式成立孙文主义学会。本书为小说,就直接进入孙文主义学会。)

  贺衷寒见庄继华不开口,便把事情说开了:“文革,我知道你不赞成我们成立这个学会,可是,文革,你想过没有,目前的确存在国共之争,躲是躲不开的。你知道吗?我们在前面打仗,后面共产党就在接收政权,海丰、陆丰、潮汕、兴宁这些地方的县党部都被共产党占据了,他们打着国民党的旗号推广共产党的主张。长此以往,我们国民党不亡于军阀帝国主义就亡于共产党。”

  “君山说得对,学校里他们把持了政治部,刊物有《士兵之友》,学校外面,他们把持了青军会,各个大学里他们还有青年团,我们如果再不组织起来,两到三年之后,党将不党,国民党就名存实亡了。”冷欣神情很是激动。

  “文革,我们商量好了,首先在军校里成立,然后再推广到广州各学校中去。同时向上海北直的学校发展,首先在青年中推广三民主义。”曾扩情说道。

  庄继华没说话,拿起桌上的酒杯在手里把玩,李安定冷冷的说:“文革,你没有参加青军会,说明你对共产党是有看法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与我们一起反对共产党呢?”

  庄继华心里对他们的敏锐很是称道,二十多年后,共产党会在全国取得胜利,这是历史发展的结果。只是他想知道是不是蒋介石授意他们组织这样一个组织的。于是他试探的问:“校长知道你们成立这个组织吗?”

  “等我们成立之后再告诉校长和廖党代表。”贺衷寒还没来得及说话,冷欣就抢着答复道。

  蒋介石居然不知道,庄继华眉头深皱,难道不是他授意的?贺衷寒瞪了冷欣一眼,心中恨其乱说话,便婉言解释道:“校长肯定支持,没有校长的支持,王和尚绝不会表态支持我们的。况且我们这也是为党出力,并非为个人谋利。”

  庄继华心里赞成贺衷寒的判断,只是贺衷寒误会他了,但他也不想解释,让他误会去。

  “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是总理提出的,现在总理刚去世,你们就想改变这三大政策,这合适吗?”庄继华想想后提出他的问题。

  “我们不是要反对总理的三大政策,只是想促进本党的发展。”贺衷寒说。

  “可是看你们刚才的态度,成立孙文主义学会的目的就是和共产党,更直接点就是和巫山他们斗。”庄继华说得很慢,但语言如剑,直刺问题的核心。

  冷欣、李安定有些答不上来。贺衷寒却说:“不是我们要和他们斗,而是他们要从内部颠覆我们国民党,我们不得不和他们斗。”然后他叹口气又接着说:“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你的那篇文章,文革,恐怕当初你就想到这个问题了,否则为什么你会主张党外合作,反对跨党。”

  “君山,我承认,我反对党内合作,但我不反对国共合作,而且我坚决支持国共合作,反对任何破坏国共合作的事情和行为,东征过程中,我们在很多地方都得到民众的支持,在樟木头、鱼洞岭;没有共产党组织的工会、农会我都无法取得胜利。这些都是事实。”庄继华的态度很诚恳。

  “可是他们掌握各地党部,掏空我们国民党也是事实。”李安定不为所动。

  “可是大部分县党部是共产党员组建起来的,这就有个问题让我们思考,为什么共产党员能够组建国民党的县党部,反而我们国民党员,却不能组建国民党县党部。还有共产党员能打着国民党的旗号下乡发动群众,而从未见国民党员举着国民党的旗帜下乡发动群众。”庄继华顿了下接着说:“鱼洞岭和我们一起战斗的农会负责人彭分田,他是日本留学回来的,家里是海丰地区的大富翁,但,于一,你是过这个人的,你说说他的打扮是什么。完全就是一个农民。”

  “这是装模作样,他们就靠这套蛊惑人心。”桂永清不服气的说。

  “不要否认别人的优点,率真兄,要和别人斗就不要否认别人的优点。蛊惑人心?人心既然能被蛊惑,说明人心思变。”庄继华尖锐的反驳道:“既然共产党能这样蛊惑人心,为什么我们国民党不能这样呢?”

  庄继华不等其他人说话,又接着说:“我们国民党的缺点就是太浮夸,我们太缺少像彭分田这样的干部,党内同志就喜欢高层斗争,不喜欢深入基层,与普通群众一起,认为拿着书本,写两篇文章就是宣传革命了,如果孙文主义学会也这样,我可以断言,依然不如巫山他们。”

  “那你说怎么办?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党被架空。”贺衷寒有些丧气,庄继华提的问题他都承认,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们成立组织总要有纲领吧,把下基层与普通群众结合在一起写进你们的纲领中,最好上书中央组织部,各县党部要有一半的人是纯粹的国民党员,而不是跨党党员。”

  “第二要提出你们的工运主张和农运主张。第三、要旗帜鲜明的支持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

  庄继华忍不住替他们出主意,然后又补充道:“我不参加你们的组织,是因为那件事情还没过去。”

  冷欣听到庄继华说不参加他们的组织,有些生气,便站起来说:“文革,战场上你是个好汉,怎么这就变孬种了。”

  庄继华没管他,贺衷寒却替庄继华说话了:“容庵兄,文革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随后庄继华就不再说什么了,过了会,他就告辞离开,贺衷寒还要留他,他以要准备明天执法队为名坚持走了。

  庄继华走后,李安定忍不住说:“君山,为什么你一定要劝庄继华参加,他不参加我们的组织就不成立了?”

  贺衷寒却笑着摇摇头说:“于一兄,你还是不明白文革,我今天终于清楚了,文革为什么不参加我们的组织了。”

  “为什么?”桂永清也没从庄继华的话里听出什么。

  “为什么?因为文革所图甚大,令人佩服。”贺衷寒说完端起桌上的酒杯给自己倒杯酒喝下:“文革担心的是我们如果仅仅局限于与巫山他们青军会争论,如果是这样那么文革永远不会加入我们,文革想对付的是整个共产党,你看看他说的,提出我们的工运和农运主张,各县党部要有一半的人是纯粹的国民党员。这就从根上砍断了共产党对国民党的颠覆,保证了我党发展,而且还不破坏三大政策。厉害吧。”

  “那他为什么不参加我们的组织呢?”曾扩情对这个有点不理解。

  “还不是容庵兄说错话了。”贺衷寒叹息的说。

  “我说错什么了。”冷欣有点不明所以。

  “文革问校长知道不知道,你怎么说的。你说成立后再告诉校长和廖政委。”贺衷寒解释道:“于是庄继华知道校长不知道这件事,我们是背着校长作的,他当然不会参加。不过他还是支持我们的,所以他才给我们出了那么几个主意。另外他不参加恐怕还真顾虑那篇文章的后遗症,你们想想中央组织部现在是由几个共产党员在主事,他时那篇文章的作者,虽然我们没往外说,但你能肯定巫山他们也不说?”

  庄继华要是听到贺衷寒的解释,肯定会拥抱亲吻贺衷寒,他的解释太完美了,离他的本意差距没有十万八千里也有十万里了。

  他的主意从根本上来说是维护国共合作,阻止这个组织与青军会的争斗,他无法阻止这个组织的成立,那么就从开始影响它改变它,只要维护国共合作写进它的纲领中,那么组织中人就必须维护国共合作,至少可以减少其在暗中搞破坏的可能性,提出工运主张和农运主张可以缓减国共之间的矛盾,国民党还没有明确的工运和农运策略,共产党的工运和农运策略来自莫斯科,而这恰恰是庄继华最担心的,如果孙文主义学会提出工运和农运主张,那么很可能会成为国民党全党的主张,自己再施加影响,把前世的经验拿过来就能极大的弥合两党分歧,降低国共破裂的危险。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六十三节 群殴

  执法队的工作就相当于宪兵,有时也管管抢劫、强奸之类的刑事案件。不过梅县的治安好像不错,校军进驻以来还没发生过抢劫之类的恶性案件。

  巡逻的时间是从早晨7:00到第二天早晨7:00,整整二十四小时。

  校军在梅县一般放三个执法队,两个在城外,一个在城内,人数为每个执法队一个班的兵力。庄继华本想去城外,但方劲和原维泰跟他抢城外的路线,这两人想得很简单,城外没人管可以很随便的边走边休息,城内则不一样随时随地都要保持严整的军容风纪,两人提出县城情况复杂理该由长官亲自执法,庄继华无可奈何只好答应。第二天九点时,庄继华与胡宗南换班,开始在县城执法。

  今天在梅县中学召开军民联欢会,四周乡里进城的人很多,这时候络绎不绝的人群向中学去;偶尔也有排成队的队伍拿着小旗,唱着歌从街上走过,人人脸上洋溢着兴奋和好奇,军民联欢,在前世很普通,在这个时候还是个新鲜事,也只有黄埔校军才作。

  庄继华他们的执法队从从街上走过,前去开会的人群看见他们,流露出尊重和友善,不时还有小学生故意与他们打招呼,让庄继华感到自己有点象“解放军叔叔”,执法好像也不那么难堪。

  路过学校时,庄继华听见里面口号震天,他在校门口看见操场上沾满了人,估计有四五千人,扩音器里传出的是李之龙那慷慨激昂的声音,他心里暗笑李之龙又该发挥了,这种场面是李之龙最擅长的。

  在梅县逛街,让庄继华对梅县县城有更多了解,这应该是个很美丽的县城,县城建筑大部分是晚清建筑风格,梅县人很喜欢梅花,堂前屋后几乎家家栽有梅树,梅花绽开时节定是满城梅花香。县城紧靠梅江,县城码头是广东东北地区最大的码头,也是这一带的货物集散地。

  庄继华他们的执法重点就是码头一带,码头上有几个穿着黑色连襟衣的人显然是帮会中人,本地帮会在校军进驻后行为十分收敛,新上任的县政府在码头也安排有警察,不过这些警察都是当地人,能不能做到执法严明只有天知道了。

  庄继华在码头待了会,见没什么事,看看时间快到十点半了,他算算现在往回走,走慢点,十一点正好到营房。

  离学校还有两条街,就见从学校那边慌慌张张跑来一群人,庄继华感到不对,拉住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问:“怎么啦?出什么事了?”中年人气喘吁吁的指着学校说:“打……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庄继华有点纳闷,谁这么大胆子,敢到梅县来挑场子,不过怎么没听到枪声。

  庄继华向后一挥手,大声叫到:“准备战斗。”然后率先向学校跑去,边跑心里还边骂:“狗日的,谁这么大胆,敢打家里来了。妈的,活得不耐烦了。”

  到学校门口,庄继华感到不对劲了,学校操场四周挤满了人,一个个满脸兴奋,嘴里还不停的叫到:“好,使劲。”

  “小心后面!”

  “没想到,这些学生看上去文绉绉的,打架还这样厉害。”

  “你这不是废话吗?黄埔学生军骁勇善战,林虎厉害吧,不是被他们打跑了,打仗都这么利害打架自然是小菜一碟。”

  “难怪说黄埔军打仗厉害,你看人家这架打得……,好!再来一下!”

  ……

  听到这些议论,庄继华莫名其妙,这些人看见他们来,自动让开一条路,一边还低声说:“又来一群,不知道是帮谁的。”

  庄继华带着执法队跑进去一看,里面几十人正打得热闹非凡,庄继华仔细看却没找着外人,都是黄埔军校的。庄继华差点没把鼻子气歪。

  操场上李之龙和贺衷寒扭在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蒋先云与曾扩情在练习摔跤,那边是李安定与许继慎练习拳击,杨其刚则骑在冷欣身上饱以老拳,隔得远些的打成一团,庄继华还没看清都是那些人。

  场上是桌椅板凳乱飞,尘土旗杆齐舞;好一通乱战。

  操场四周几个记者模样的人正兴高采烈的拍照记录。有这样一出全武行狗仔队当然高兴了。

  庄继华和执法队全体目瞪口呆,好几分钟过后,庄继华反应过来,大声叫到:“把他们分开。”执法队员迟疑一下就要上前,庄继华又叫到:“等等。”这些人打红了眼,执法队就这样上去,也会被照打无误,关键是执法队的人数也不占优势。

  庄继华想想,拔出手枪,向天上“啪、啪”就是两枪。

  枪声让校门口看热闹的群众一轰而散,枪声也让操场上打架的人一下清醒过来,他们战术动作熟练的躲向旁边,同时手伸向腰间拔枪,眼睛却向四处张望,查看枪声的来源,不过很明显政治部的人动作要缓慢和僵化一些。

  李之龙和贺衷寒分开后愣了下才想到躲避,冷欣却趁杨其刚发愣的时候,一翻身把杨其刚推翻在地。随后拔枪,杨其刚大惊,迅速扑到冷欣身上,抓住冷欣的手,两人正在厮打,却听到很多人齐声吼道:“全体立正。”

  操场上安静下来,在场所有校军官兵全部站起来,李之龙见是庄继华,边叫到:“文革。”

  庄继华面无表情的大声说:“李之龙,立……正!”

  李之龙愕然站住,随后看见庄继华身边士兵的举着的“令”牌,然后看看左右,心中暗自叫苦。

  “集合,全体到我面前集合。”

  众人站在那里没动,庄继华又大声叫道:“全体集合。”

  蒋先云首先走到庄继华面前站好,随后贺衷寒、曾扩情、许继慎、冷欣……

  一个个走到庄继华面前站好,庄继华脸色铁青,他一个个看过去,毫不掩饰眼光中的愤怒和失望。

  “下了他们的枪。”没有丝毫感情,冷得让人心寒。

  执法队员上前一个一个地缴枪,李安定、许继慎几人还想阻拦。

  “怎么还想对抗执法队,罪加一等?”庄继华的声音越发冷了。

  等枪收完后,庄继华又说:“整理军容。”

  这些人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战斗痕迹,尘土满身、额头青紫,嘴角血丝,头发……

  “丢了东西的,去找回来。”几乎所有人的帽子都被打飞了,这些人似乎被庄继华的愤怒震住了,立刻四处寻找军帽,有两个马靴被扯掉的也赶紧去找。

  等所有人都装备齐整的回到庄继华面前后,庄继华终于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好,很好,这才像黄埔军人,你们四周看看,看见没有,那里有记者,还有本地的老百姓,他们是来参加军民联欢会的,你们就是这样联欢的!!!真是很有创意!”

  “你们真厉害,你们敢当作梅县数千百姓的面,上演一场真实的训练科目,只是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这样认为。”庄继华讽刺道。

  “总理说国共合作,校长说精诚团结,你们全当放屁了。”

  “文革,这事不……”李之龙在队伍中说道。

  “庄文革,你不能偏袒……”李安定也叫到。

  “你闭嘴,你也闭嘴,没让你们说话。你们想说你们是无辜的?是吗?”庄继华严厉的说:“我没看到,我只看见你们在打架,严重违反军纪。不但你李之龙,李安定;还有蒋先云、贺衷寒,你们所有的人。你们是不是有罪,不是我定,由军事法庭定,由校长定,由军法处周处长定。”

  “你们在军校里学的就是用来打架的!……”

  庄继华满腔愤怒,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好长时间,最后他无力的说:“把他们押到团部。”

  “不用,押到你们哪里,每人禁闭十天。等校长回来再处理。”

  庄继华回头一看,何应钦脸色铁青从后面走过来。

  这边一开打就有人跑去团部报告,何应钦闻讯大惊,急忙往学校赶,中途听到两声枪响,以为双方火并,就更着急了,待赶到学校,发现庄继华已经控制住局势,便没急着进来,先看看庄继华作何处理。

  庄继华的处理让他挺满意,既没偏袒谁,也没放过谁,基本公正。直到听到庄继华说要把几十号人往团部送,团部也没这么大的地方关押,何应钦干脆就把他们关在三营,让庄继华看守。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六十三节 协调会

  三营营房在县城东南的原林虎部队的营房,营房是个独立院落,建筑带较强的闽西土楼风格,沿小院四周一圈两层木质楼房,中间形成小块空地,院内有一口水井,楼上是营部和武器库,七连,楼下住着八连九连,另外还有伙房等等。从军事上来说,这样的建筑防御能力很强,没有炮兵要攻破这里,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小楼看上去是两层,其实还隐藏着第三层,第三层是个望楼,在望楼上架上两挺机枪可以封锁不到50米外的东城门。

  庄继华把蒋先云贺衷寒他们押到驻地时,营里留守的郑洞国胡宗南等人已经得到消息,正匆忙的对营房作出调整,这样大规模的禁闭在黄埔军校开校以来还是第一次,一时间也只腾出七八间房作为禁闭室。

  单独禁闭肯定不行,庄继华也不管每间塞进去四、五个,安排时他留了个心眼,每间禁闭室里两派人员都有,他也不怕他们在里面打起来,每间门外都加派岗哨,而且他特意把蒋先云、贺衷寒、李之龙、曾扩情关在一起。然后让人找来医生给他们看看伤口。

  处理完后,庄继华才下令吃饭,出了这么大的事,三营这顿饭也沉闷不已,人人都小心谨慎,不敢发出大声响,同时也在猜测这些人为什么打架。饭后胡宗南小心的问庄继华他们这是为什么,庄继华没好气的说不知道,不过有一定可以肯定,与国共争端有关。

  庄继华怀疑三营也有人参与特别是胡宗南、郑洞国、宋希廉,当然他也没有证据,所凭借的是这三人在前世的名气,他认为他们只是今天临时有任务才没赶上。基于这个判断庄继华下午就没再出去巡逻,而是留在营里。

  整个下午庄继华心情十分烦躁,他对自己昨天的想法萌生怀疑起来,自己真的能影响这些人?昨天才说要维护国共合作,今天就发生这样严重的事情,他有些灰心;可是除此之外还能有其他办法吗?他还真的看不出。影响蒋介石?他想都没敢往那方面想。

  晚饭前,庄继华走进蒋先云他们的禁闭室,他打算与他们好好谈谈。

  走进禁闭室,里面四个人躺在通铺上,一头两人,泾渭分明。四人见庄继华进来,蒋先云、贺衷寒和曾扩情就从铺上下来,李之龙躺着那,翘着腿没动。

  贺衷寒左腮还红红的,神态尴尬的对庄继华说:“文革,我们今天……”

  庄继华截断他的话题说:“算了,君山,今天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事情已经发生,结果是什么校长回来自然知道。”

  蒋先云还没说话;李之龙懒洋洋的说:“结果是什么?结果就是以后就没这么便宜了。”

  “要不要我给你把机枪,以后你看见君山他们就用机枪吐吐了。”庄继华尖刻的说。

  “吐吐了?倒不至于,不过肯定不会让他们像今天这样便宜。”李之龙毫不退缩说。

  “有豪气,也有志气。你李之龙真能干,是个英雄,黄埔军校培养的第一英雄。我们应该给你发个锦旗,再在报上给你来个大幅照片,旁边配上一行字:黄埔军校内斗第一高手。你看这样行不行?”庄继华心里一直提醒自己要克制,但嘴上却越发尖酸刻薄。

  “在田,起来,别在那斗气了。文革,别管他,他就那样。”蒋先云终于忍不住了。

  “斗气?今天的事怪我吗?”李之龙翻身爬起来,他额头上贴着块膏药,愤愤不平的叫到。

  “李之龙,你以为你口才好?站在那里一说就两个多小时,也不考虑后面演说的同志。你把时间耗完了,后面的同志作什么?”贺衷寒责问道。

  “还有君山演说时,你们为什么在下面喝倒彩?这不是调拨我们和群众的关系吗?”曾扩情提起上午的事情还愤愤不平,他的眉角处贴着快纱布,身上还有不少血迹。

  “按照讲话顺序,我是排在你们前面的,我讲完了才轮到你们,你们上台仗着人多,抢话筒,是你们首先挑起事端,你们才应该被禁闭。”

  “在田说的没错,在田演说后,时间虽然紧点,但不是不能发表演说,你们强行把在田架走,难道不是你们首先挑起事端吗?”蒋先云问道。

  庄继华先让门外的赵汉杰去他那里拿套军服,然后沉声说:“巫山、君山,我不是想和你们谈论这次事件谁对谁错。”

  “巫山、在田、君山、扩大哥、明天,广州乃至全国的报纸都会恐怕都会有这么一条,黄埔校军军纪废弛,众多学生当街斗殴;他们不会提你们当中谁的名字,只会提黄埔校军,只会提国民党共产党,你们认为这是给军校添光彩还是给国民党和共产党添光彩?”

  李之龙沉默了,他翻身起来,盘腿坐在床上,蒋先云、贺衷寒和曾扩情也都把头低下。蒋先云沉默会说:“这事是我们操之过急,不够冷静……”

  庄继华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他的话:“巫山,我不这样认为,我认为这是共产党同学和国民党同学之间互不信任造成的。”

  说完,庄继华看看四人,见他们有所触动,便接着说:“今天你们可以打架,明天呢?是不是可以开枪?后天是不是国共合作就该破裂了?”

  庄继华的问题很尖锐。李之龙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蒋先云反驳道:“我不这样认为,他们首先挑起事端,在田并非故意如此。要说不信任,那么是他们不信任我们。”

  贺衷寒也不客气:“李之龙的行为不是故意的?我在下面给他做过几个手势了,可他是怎么做的。”

  “群众对我的演说反应很好,我为什么不能多说几句。”李之龙反问道。

  庄继华无奈地找张凳子坐下,听他们辩论。

  贺衷寒讽刺说:“反应很好?恐怕不是吧,我看你在上面手舞足蹈的样子就像只猴子。”

  “猴子也比猴急强呀。”李之龙也不生气。

  庄继华见这样下去什么也谈不了,便打断他们的话:“巫山、君山、在田、扩大哥;我来是想和你们谈谈如何维护国共两党同学之间团结的。你们在国共两党同学中很有影响力,如果你们能作出表率,那么以后这样的摩擦就不会发生了。你们说是不是?”

  蒋先云和贺衷寒互相看看,都不说话。庄继华无法,只好继续说:“革命的目的是什么?我以为无论共产主义还是三民主义,现阶段的目标都是打倒军阀,实现国家独立和富强。”

  “如何才能实现这个目标呢?总理提出的三大政策是途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可是既然是联合,那么维护这个联合阵线就是国共双方的责任,你们说对不对?”

  四人没说话,不过可以看出他们是赞成的,庄继华占着道理,谁也没办法反对,不过几人心思却各不一样。蒋先云敏锐感到这是庄继华首次完全表露他的政治思想,以前他与庄继华谈过几次,但庄继华都躲藏过去了,不过他又在想今天庄继华为什么要主动表露呢?

  贺衷寒与蒋先云的想法大同小异,不过却认为庄继华还是在通过另一种方式维护国民党的利益。李之龙和曾扩情的想法又不一样,他们不约而同的认为庄继华这是劝说他们放弃争斗,和平共处。

  “如何维护国共合作,具体落实到我们,就是相忍为国,容人克己。你们说如果连朝夕相处的同学都不能团结,我们还能团结其他什么人?”

  “相忍为国,容人克己。”蒋先云默默念道:“文革,你这八个字说得好。看来就算打仗你也没误学习。”

  他这话让庄继华脸色微红。庄继华由于对中国古代文学不是很了解,对蒋先云和贺衷寒他们谈的一些典故不明所以,经常需要他们解释,像这样精辟和富有中国传统文化的总结根本不可能提出来。不过蒋先云也误会了,庄继华根本是剽窃前世的。

  贺衷寒却又有点不明白了,相忍为国,容人克己,共产党已经步步紧逼了,还要忍到什么时候。曾扩情想想后说:“文革,你说这些我都赞成,可是我们做到这些,他们能行吗?我们的意见与他们不同,就被扣上右倾的帽子。”

  “像你这样的老右派,就应该被批判,被打倒。”李之龙跳下床,站在屋子中间,面带轻蔑的对曾扩情说。曾扩情一下被激怒了。

  庄继华闻言心中也很生气,自己好不容易把他们说动了,李之龙却来火上浇油。因此他没等曾扩情说话,就立刻开口说:“对于贵党的左中右三派的划分,我是不赞成的。左派就是最革命的?右派就是反动的?恐怕不是吧。”

  “首先贵党划分右派的标准是以贵党的主张为标准,赞成的左派,沉默的中间派,反对的右派;这个标准太简单了,而且贵党的主张就一定正确吗?就一直正确下去吗?古代帝王还知道朝中有几个反对者能让他们保持清醒,叫什么国有……”

  “国有铮臣不亡其国,家有铮子不败其家。”贺衷寒补充道。

  “对,君山说得对。”庄继华丝毫不惭愧的说:“简单的划分,简单的政策,简单的行动;这样会把大批原本只是有意见或不理解的人给推到我们反对者的阵营中,凭空为我们的敌人增加力量。”

  “你这是对我党的诬蔑。”李之龙有些生气,他崇拜共产国际,对共产党宣言中描述的世界衷心向往:“共产党是最革命的党,反对我党的就是破坏国共合作,破坏中国革命。”

  蒋先云对庄继华的话却毫不惊讶,以前在周主任那里就听到过类似的观点,他面色平静,心里却对李之龙有意见,要不是他的那句话,庄继华也不会这样。

  庄继华冷笑道:“最革命的?那么我问你,棉湖大战倒下的是不是只有你们共产党员,没有国民党员?牺牲的蔡文举、王家修他们是不是国民党员?是不是革命的?樟木头牺牲的唐其俊是不是革命的?现在躺在医院的邓文仪、杜聿明是不是革命的?同样在阵地上厮杀拼命的胡宗南、君山、扩大哥是不是革命的?”

  李之龙无言以对,屋里的人想起牺牲的、以及在医院生死不明的同学都心情沉重。

  “革命热情不代表革命策略正确,你去翻翻俄国革命史,看看俄国共产党革命之初犯过多少错误,以及他们为什么会犯这些错误,你就会明白对革命的认识就算那些领袖也一样会犯错误。”

  “右代表保守,但也可以说是稳重,左呢,也可说是激进。保守可能错过机会;激进也可能是在冒险,一旦失误,就会付出极大代价,将以前的成果全部丧失。”

  “在田,总理提出的三大政策,对我们国民党而言是联俄联共扶助农工,对你们共产党呢?是不是可以解释为,联合国民党,团结一切反对军阀反对帝国主义的中国人呢?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一定要将他们排斥在革命队伍之外呢?”

  李之龙的气势完全被压制住了,蒋先云感到自己有责任扳回目前的局面,他接口道:“文革,我党支持总理的三大政策,但国民党内有不少人反对与我党联合,总理在时还只敢在暗地里使用手段,现在总理不在了,他们开始大张旗鼓的反对三大政策,这总是事实吧。”

  庄继华点点头:“你说得对,这是事实。所以我才一再说要团结,不要分裂。团结从那里做起,从我们自己做起。对明目张胆反对三大政策的人要坚决反对。”

  蒋先云表示赞成:“说得好,从我们自己做起,不过君山,你们组织孙文主义学会的目的是什么,有青年军人联合会为什么还要组织孙文主义学会?”

  贺衷寒辩解道:“这是两个不同的组织,青年军人联合会是统一阵线,孙文主义学会是国民党内的组织。就像你们有共产党也有共青团一样。”

  蒋先云微微冷笑,他现在更加确定孙文主义学会是与我党争夺青年的:“那你们为什么不接受跨党党员?”

  “这是成立之初大家讨论的规定,学会只接受纯粹的国民党员。因为只有纯粹的党员才能纯粹的研究总理的思想。”

  庄继华听到这里心中笼罩巨大的阴影,自己失算了。孙文主义学会只接受纯粹的国民党员,那么就难怪蒋先云他们怀疑了,既然存在疑虑,那么信任就很难;不过现在他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巫山,我认为这没什么。只要孙文主义学会与你们青年军人联合会协调行动也一样能达到团结的目的。”庄继华初步抛出今天他来的目的。

  “协调行动?怎么协调?”蒋先云问,李之龙也怀疑的看着庄继华。贺衷寒也很不明白庄继华想要作什么。

  “我建议你们成立一个协调委员会,以后有什么行动事先互相通知。”

  “协调委员会?”四人都在思考这个新机构的利弊。

  “由那些人组成?”贺衷寒首先问道。

  “孙文主义学会和青军会的领导者组成。具体的人选你们可以商议。”随后庄继华解释协调会的作用,按照庄继华的设想,这个协调会主要协调两个组织的行动和解决成员之间的冲突。协调会可以由每方派出三人组成,协调会定了的事情,两个组织都必须遵守,不能违背。

  庄继华举例说:“比如集会演讲,可以这样确定,两会人员互相间隔,上一个青军会,下一个孙文学会,反之亦然;然后给每个人规定时间,演讲人事先准备好相应长度的演讲内容,矛盾不就解决了。”

  蒋先云、贺衷寒、曾扩情感到这个建议不错,李之龙还有些不服气,但见蒋先云赞成了,也就只好赞成。

  庄继华与他们一起讨论具体细节,最终决定协调会每周举行一次会议,通报彼此下周的行动;若共同行动,比如共同组织游行,召开集会;则行动细节由双方商定;协调会成员每方各派三人为代表,会议主持人轮流担任。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六十四节 副官

  梅县中学里的斗殴让校军领导大为震惊,何应钦担心引起连锁反应,因此下令未经校本部部批准不准再召开任何集会,同时开始在全团内加强山地作战训练,他让庄继华把三营的训练计划和总结交到团部,略微修改后就发到各营,修改的就是训练量,他把庄继华本就定得比较高的训练量又涨了三分之一,而且校本部的军官全部参加,这下让整个校军都叫苦不迭。

  蒋介石和周主任一后一前分别从汕头和潮州回来,周主任是在潮州从报上看到这件事的报道的,他当时就大为震惊,立刻赶回梅县,一回来就到三营对所有犯事军官进行调查,这些人也很光棍也不推诿,作了什么就承认什么。

  调查完后,周主任心里略微有些安慰,事情不是青军会首先挑起的,但他对蒋先云和李之龙、杨其刚非常不满。在三营营部,周主任发了担任政治部主任后的第一次火:

  “成立青军会的目的是团结同学,团结青年;不是黑社会帮会,不是用来打架斗殴的。”

  “蒋先云你是特支书记,李之龙、杨其刚你们是特支委员,更应该起带头作用;你们怎么的?带头打架,带头违反军纪,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想不想知道潮州的报纸是怎么报道的,黄埔校军大规模内斗,这还是好的,还有,……,你们自己看!”说完把一叠报纸扔在三人面前。

  营部里现在没有外人,三营军官包括庄继华在内已经全部回避。蒋先云三人不敢去拿那叠报纸,也不敢申辩,笔直的站在那里。周主任发过一通火后,稍为平静了。蒋先云这才说:“我是特支书记,应负主要责任,我请求组织处分。”

  “处分是跑不了的,还必须挽回影响。”说到挽回影响,周主任尤其生气。他早就知道贺衷寒等国民党学生在酝酿成立孙文主义学会,故试图通过说服贺衷寒、曾扩情达到把学会置于青军会内部,并进而影响它,现在发生这种事情,以前的工作可能要重新做了。

  “相忍为国、容人克己。说得多好,我看你们的觉悟还不如党外同志。”周主任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听了蒋先云的报告后,周主任对庄继华的想法深表赞同,对庄继华提出的协调会,更是大力支持,他感到这或许是又一个机会。同时他对庄继华好像很轻松的说服贺衷寒和曾扩情也很赞许。

  “协调会你们要尽快建立起来,记住这八个字,记住团结同学、团结青年是你们的主要任务。”

  “是。”

  “要记住,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其他的都可以让步。绝对不能动手打架。”

  “是,我们记住了。”三人同时回答道。

  蒋介石回来后,周主任已经把调查报告和处理意见准备好了,在他的提议中,为首的李之龙、贺衷寒的处理是开除留用,调回广州工作以观后效,蒋先云、杨其刚严重警告处分并撤销一切职务,曾扩情、许继慎严重警告处分,……

  蒋介石也是在报纸上看到这个消息的,气得当时就把手上的杯子摔在地上,连骂十几声娘西匹,等回到梅县后,他的气已经平了;现在看到周主任提出的处理意见,又有些心痛舍不得了。

  “恩来,这是不是太重了,年轻人,血气方刚,都有冲动的时候。”蒋介石犹豫的说。

  “校长,这件事的影响太恶劣了,要不是考虑他们年青,首犯就应该枪毙。”周主任面色严峻。

  “恩来,这些都是有用之才,可以再给他们个机会,我不能同意。”蒋介石不同意,按照这个意见处理,三杰之二几年之内翻不起来,双雄之一的蒋先云、政治部的后起之秀杨其刚也逃不掉,蒋介石有些心痛。

  “校长不这样就不能整肃军纪,不能让他们吸取教训。”

  “不,我还是不能同意,这太重了,要给他们机会。”蒋介石想想后说:“这样,贺衷寒是引发这次事件的首要人物,撤销一切职务,李之龙以错对错,给以警告处分,调回军校,其他都给个通报批评就行了。”

  “只把李之龙调回军校?”周主任有些意外,既然蒋介石说要从轻处理,怎么又把李之龙调回去呢。

  “恩来,你不知道,海军局的斯美洛夫向仲恺兄要人去组建海军政治部,仲恺兄耳根软,经不起磨,就同意了。可我们黄埔哪有海军专业,我思前想后只有李之龙,他以前在青岛海军学校学习过,也算是个懂海军的。这次既算处罚他,也算给他调动工作了。一举两得,这事你私下告诉他就行了,不要往外传。”蒋介石嘿嘿笑道。

  “好,不过,校长,你这可是护短。”周主任这才放心,表面上却又提醒他。

  “护短就护短,他们是我的学生,学生犯错,我们当老师的是应该教育为主,处罚为辅。再说庄继华不是说了吗,军队中就是要有杀气,士兵就是要有血性,他们这也算。就这样,你去办。”蒋介石毫不回避的承认护短。周主任见蒋介石为开脱他们居然找到庄继华的话来作为理由,心中不由暗自好笑。

  出了蒋介石的办公室,周主任才长长出口气,要是蒋介石真的照他的意见办,那才是真的糟糕。周主任与蒋介石交往虽然只有几个月,可却已经摸清楚蒋介石的脾气,要是提的处理意见轻了,蒋介石肯定重处;要是重的话,肯定会从轻发落;为了保险,周主任特意把所有学生名字都列在上面,让蒋介石看后心痛。

  第二天,蒋介石召集所有排级以上军官开会,宣布对这次事件的处理。

  当作全体军官,蒋介石把领头的贺衷寒和李之龙叫到队列前,声色俱厉的训斥:

  “……,你们的行为是给黄埔丢脸,是给我们校军脸上抹黑,所以我要严厉的处理你们,给所有人做个榜样,是坏的榜样。我们校军是总理创办的,我们都是总理的学生,你们的行为对得起总理在天之灵吗?我军进驻梅县以来,百姓对我们赞誉有加,为什么?就是因为我们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现在他们会怎么看。我要严厉的处理你们,你们是军官,军官如此,士兵怎么作?”

  庄继华在队列里见蒋介石大发雷霆,贺李二人在前面站着虽看不见脸色,却也能感到他们所承受的压力。没成想蒋介石却突然转变化话题。

  “你们以为陈炯明退到福建就万事大吉了,革命成功了,糊涂,鼠目寸光,”蒋介石把手举起来然后往下狠狠一劈:“现在有人在说总理去世了没人领导我们了,不对,总理走了,我们还有鲍顾问,鲍顾问照样可以领导我们进行国民革命,革命照样能取得胜利。”

  说道这里蒋介石停下来,看看大家,下面响起一阵犹疑的掌声。庄继华边拍手边想,蒋介石这个有人说的谁?为什么会提到鲍罗廷,他在想什么?难道广州情况有变?

  “有人说共产主义不适合中国,党内有些同志以此反对共产党,我看他们要么糊涂了,要么就是忘记了,总理说过的话,共产主义就是民生主义,与三民主义并不矛盾;本校长是支持联俄联共的,谁反对共产党本校长就反对谁;我要求我率领的校军要成为这方面的模范。”

  “这次东征,沿途民众踊跃支持,这就是共产党的发动之功,军中的共产党员也都英勇善战,表现优秀,我们国民党有什么理由反对他们,我要求你们要牢记总理的教导,执行三大政策,维护国共合作,反对分裂。”

  下面爆发出如雷的掌声,蒋先云、杨其刚等共产党员更是拼命的鼓掌欢迎,与之对照的是李安定等人虽然鼓掌欢迎,但神态却更是游移不定。庄继华心中判断,蒋介石肯定是要作什么了,不让他不会突然变成亲共分子。

  “这就是今天我要严厉处分他们的另一个原因。”

  蒋介石说完后宣布了对两人的处理决定,庄继华听后不由心中偷着乐,但他心里也完全放心了。这个真是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看似严厉,其实也就是对贺衷寒的处分稍微严厉一点,贺衷寒虽然被剥夺职务,以后再升回来就是,根本不用操心。

  让庄继华警惕的是蒋介石后面的那番话,他的判断是广州政局有变,蒋介石可能需要共产党的帮助。

  散会之后,庄继华就要离开,却被俞济时拦住,蒋介石要见他。

  蒋介石的办公室很宽敞陈设却很简单,一张办公桌,前面有两张单人沙发。

  庄继华进来后,蒋介石的神态与刚才截然相反很是亲切:“坐,文革坐下说。”庄继华也不是第一次被蒋介石召见,便端端正正的坐下。

  “放松点,你这样我也有点不习惯。”蒋介石笑着开了个庄继华式的玩笑。

  庄继华嘿嘿笑道:“校长今天雷霆大怒,学生还在诚惶诚恐中。”

  蒋介石脸色一扳,严肃的说:“那是批评他们,他们要和你一样,我要少操多少心。”

  庄继华不开腔了,这个话不好接。

  “文革,今天找你来是,我身边缺个副官,联络副官,我想让你来担任这个职务。”蒋介石抛出找他的目的。不过话说得很客气。

  庄继华为难了,这是个他躲都躲不赢的工作,原以为升营长后就躲过去了,没想到蒋介石还是提出来了,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拒绝。

  蒋介石见他神色犹豫,有些不解:“怎么你不愿意?”

  庄继华只好推托说:“校长赏识我,我很感激,只是我不知道能不能作好,我这性格校长也知道,张扬,不知上下,平时全靠校长和各位师长宽容;若为副官,必然接触的都是高级长官,万一冒犯了他们,这不是给校长添麻烦吗。”

  蒋介石这下放心了,心里也赞成庄继华对自己的评价,不过他认为庄继华可堪大用,放在身边再观察培养下,就可以放手使用了。

  “没什么,接待工作主要有俞济时来做,你呢主要负责送交公文信件,还有就是在我不方便时代表我与一些人联系。”蒋介石说道这里目光炯炯的看着庄继华。庄继华当然明白这事蒋介石要把他拉进他的核心圈子,但他实在找不到理由推辞。

  庄继华迟疑会说:“那三营怎么办?”

  “你认为交给谁?”蒋介石问。

  “在我看,交给胡宗南最好,不过那样的话,胡宗南提升过速,方劲和原维泰肯定会有想法,不利于胡宗南开展工作。而他们两人……,其实我还是希望交给胡宗南,这样可以把七连的传统保持下来。”庄继华最后还是向蒋介石推荐了胡宗南。

  “传统?”蒋介石不是明白,为何胡宗南就可以保持传统。

  “对,传统,七连现在是三营最强的部队,无论战斗意志还是战斗作风都比其他两个连要强很多。学生在七连带兵时就很注意培养的七连士兵的荣誉感和责任感,学生认为应该把这种荣誉感和责任感形成传统,在七连甚至三营呆呆传承下去,我与胡宗南交流过多次,他明白我的目的,所以他是最合适的,这样经过两到三任主官后,传统自然就形成了。不过这种传统一旦改变或打断,再想重建就要花费当初的十倍力量。”庄继华解释得很详细,蒋介石也明白了,他低头沉思片刻说:“那就让胡宗南担任三营营长,方劲和原维泰可以调到新成立的三团担任连长。”

  庄继华无可奈何,只好接受蒋介石的安排,郁闷的与胡宗南办好交接,自己去担任蒋介石的联络副官,不过他也算升官了,由上尉升为少校。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六十五节 说和

  庄继华的调令和胡宗南的任职令在第二天午后就到了三营,听到庄继华调职却是胡宗南接替营长职务后,方劲和原维泰心中很是失望,勉强向庄继华表示祝贺后就离开了。

  宋希廉等三营的同学却一涌而上围住庄继华,纷纷要他请客,庄继华扳着脸学着陈赓的腔调说请客没钱,你宋希廉升连长不请客,却要我请客,没门。众人闻言一阵起哄,要庄继华、胡宗南、宋希廉一起请客。

  胡宗南却插嘴说请客就算了,不过给庄继华饯行还是要的。八连九连的同学见七连的胡宗南、宋希廉全部升官,特别是胡宗南毕业不到半年,就由排长升到营长;同样参加东征,别人很快提升,自己却在原地踏步,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郑洞国察觉到他们的情绪,便用眼神提醒庄继华。庄继华立刻注意到,本来他的情绪就不高,这下就更不愿参加什么饯行了,他有些郁闷的对胡宗南说:“别,寿山,千万不要,校本部也不远,咱们随时都能见着,还饯啥行。再说这样做传出去不好听。”

  胡宗南和郑洞国明白了庄继华的顾虑,宋希廉却毫不在意,依然坚持,庄继华脸色开始有些严肃了,郑洞国见庄继华要发火,抢先转移话题:“萌国,你接手七连,七连在文革和寿山手上可都是响当当的,以后怎么作,你可要想清楚,别砸在你手上。”

  宋希廉把胸口一拍,嚷嚷道:“放心吧,我萧规曹随,文革寿山怎么做,我以后就怎么作。”

  “我随你去七连看看,大伙也都散了吧,校长现在调文革去他身边,肯定有急事要文革去办,我们就不要耽误文革的时间了。”说完就推了宋希廉一下,宋希廉还没明白,不过他知道郑洞国是不会轻易这样的,便连连称是,随着郑洞国出门后才问,郑洞国这才说:“文革是真不高兴,他不愿意去校本部,你们还要他请客,这不是给他添乱吗。”宋希廉不解的问:“校长身边还不好,文革到底想什么?”“谁知道呢,文革的想法就是与旁人不一样。”

  屋里胡宗南也在问庄继华这个问题,庄继华叹息的说:“寿山,在校长身边自然荣耀光彩,可是有一得必有一失;大人物身边必须谨小慎微,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稍有不注意就回惹来大祸;这个不但是校长,所有的大人物身边工作都要面临同样的问题。远不如在三营待着舒服,弟兄们在一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作什么就作什么。”

  胡宗南想想承认庄继华说得没错,不过他随即笑道你又想舒坦,又要升官,好事不能都让你一个人占了。庄继华勉强笑了笑,胡宗南随后还是安慰他,认为过不了多久,校长仍然会放他出来带兵的,在他看来庄继华是一期同学里最会带兵的。

  联络副官,庄继华认为就是送送信或者命令什么的,报道后才知道完全不是这样。

  庄继华办妥三营的一切后,就到校本部报到,他调任校长副官的消息早就在校本部传开了,负责后勤的军需官很殷勤的帮他办妥一切,新发两套校官服,见他的被子有些脏,又赶紧给他换套被子。经过一番整理,庄继华全身上下焕然一新,庄继华对着镜子上下看看,还是很满意,后勤军官然后才抱歉的说现在房间紧张,只有校长才有单间,其他都是将就挤,所以他住的房间就是办公室。

  俞济时很欢迎庄继华的到来,蒋介石让他带庄继华熟悉工作,他很热心也很尽职的给庄继华抱来两大堆文件,庄继华看看堆在桌上的文件,怀疑的看着俞济时:“良桢兄,你是不是把该你作的活交给我了?”

  俞济时差点大笑起来:“哪里,我敢这样吗?这里的你尽快看完,后面还有。校长副官就我一个,整天跟着校长到处跑,王世和要负责警卫,原来的秘书王登云和张静愚当党代表去了,这些文件根本没人处理,现在你来了,就交给你了。”

  “校长说的熟悉工作,就是把这些分类就行了吧?”庄继华带点侥幸的语气问。

  “怎么可能,”俞济时看着庄继华的样子,有点憋不住了:“文革,校长可是很看重你的,你挂的虽然是联络副官的名,校长却不会让作那些事的,让你庄继华送信传达命令这不是屈才吗?你要做的是看这些文件,然后写出分析报告交给校长,记住只能交给校长。”俞济时说最后两句话时却很严肃,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

  庄继华大致明白自己要做的活了,简单的说就是战略分析,可能还有情报分析,这些都是高度敏感高度机密的事,绝对不能外传的。

  等俞济时走后,庄继华把桌上的两大堆文件,收进旁边的柜子里。他没有急于开始工作,反是躺在床上。

  天色渐渐阴暗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庄继华也没脱衣服,就这样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思考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蒋介石从广州回来后亲共腔调突然明显提高,与往常的持平言论有明显差距,他究竟要做什么。

  为什么突然解除自己的兵权?真的是提拔自己还是有其它目的?

  打架事件就这么结束了,还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不?

  这些天的事情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他首先想的是自己说的那些话会不会是蒋介石解除自己兵权的原因。自己的话很中性,可以说是目前的宣传的主流思想,军校里持这种观点的教官同学占绝大多数。蒋介石自己也是这样说的,就算他说的假话,可他也不能以此判定自己共产党或严重亲共。庄继华否定了蒋介石是因为自己在禁闭室里的话和以后协助建立协调会的行动导致蒋介石突然解除自己兵权,那么就是后一种可能,蒋介石是真要提拔自己了,不过这个结果还需要一段时间检验。

  他暂时放下蒋介石突然亲共的原因的分析,这更需要与蒋介石接触以及分析那些文件才能得出结论。

  跑进他脑子里的是昨天蒋介石召见后回到营里,胡宗南和宋希廉、郑洞国的争论。胡宗南认为校长对贺衷寒的处理过重,对李之龙的处理过轻;宋希廉与郑洞国的看法恰好与他相反,认为对贺衷寒的处理是恰当的,不该把李之龙调回学校。

  双方争论逐渐由贺衷寒李之龙延伸到国共关系,庄继华在门外听了一段时间,他发现宋希廉和郑洞国的观点居然比较亲共。虽然他立刻出面制止了双方的继续争论,不过却也让他明白了这时的党国干将们并不反对共产党,但对于国共合作中蕴含的风险却缺少认识,在国共之间产生矛盾时,都以简单的彻底打倒对方为目的。

  在军校里国共之间裂痕在扩大,自己不能再保持沉默了。想到这里,庄继华翻身起来,拧亮台灯,抽出笔,写出他的第二篇文章——如何维护国共合作。

  “……,总理去世了,但他倡导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却保证了国民革命的成功。

  东征的胜利首先是政治胜利,其次才是军事胜利。政治上犹豫我们坚决执行了总理的三大政策,所以我们才能团结社会各阶层国民,东征军所到之处百姓赢粮景从,敌军部署调动,我军无不预先知道;更有甚者,樟木头之战、鱼洞岭之战农会工会主动参战,成为我军胜利的一大保障。

  军事上,我军仿苏俄的建军方式设立党代表制度,加强军官士兵的思想工作,故而能棉湖面对十倍之敌军,虽伤亡过半,但官兵人人坚持力战,毫不退缩;试问今日之中国哪家军阀的军队能在如此大的伤亡下而不败逃,……

  有人认为,离开共产党或者离开国民党,国民革命照样能取胜,我以为这是一叶障目,狂妄自大。国共两党优劣互补,我们国民党自清末即开始革命活动,乡间无知匹夫均知总理的名号,很多共产党员下乡发动群众,说他们是共产党,百姓即不认同,说他们是国民党即欣然接受,由此可知国民党的影响力在短期内共产党是无法赶上的。

  共产党呢,其组织严密,党员均能任劳任怨、吃苦耐劳。我在海丰认识一位共产党员,他长年累月赤脚走在乡间田坎,睡在稻草堆中,同农民一起吃糠咽菜;农民由不认识他到认为他是朋友,进而接受他的思想;我以为这是他辛苦工作所得到的回报。

  我很遗憾的是很多国民党员认识不到这点,认为他们仅仅是靠宣传鼓动,却对他们在背后付出的艰苦努力视而不见。没有他们的这种努力,东征绝不会如此顺利,国民革命绝不可能发展如此迅速。

  国共理论有差异,这些我们应该承认;共产党并非完美我们也应该承认,有人却刻意夸大共产党的缺点,这是极端错误的,这是因为他们一方面不愿意放下面子去作群众工作;另一方面又不愿意让贤,让别人去作这方面的工作,因为这大小也是匹官,能从大元帅府拿到薪水的,所以他们就拼命说别人的缺点和错误,要知道不干事是不会犯错误的,做事越多错误越多,自古如此。那么我们是要作前者呢,还是作后者,我更愿意要后者。因为今日之中国需要变,需要做事的人。

  我呼吁国民党员同志应该看到共产党员的长处,学习他们的优点,踏踏实实做事,深入乡间工厂,与工农交朋友,了解他们想什么,要什么,这才能提高我们的工作,才能促进革命的发展。

  东征胜利只是革命道路上的一小步,广东境内还有军阀,北方还有更多的军阀。与军阀的力量相比,革命的力量还很弱小;我们经不起分裂,我们必须要巩固国共合作。巩固国共合作就必须正确认识革命发展中的各种矛盾。

  这些矛盾有党内(包括共产党的内部)矛盾和两党之间的矛盾,对革命危害最大的是两党之间的,因此正确认识和处理两党之间的矛盾就能促进革命的发展。

  首先我们必须承认国共之间存在矛盾,在如何对待工农上面,在如何对待地主和资本家上面,我们都存在矛盾。不过我要问的是这些矛盾是根本对立的吗?不是,只是解决的方法不同而已,既然不是根本对立的,那么我们完全可以寻找到其中的共同点,先搁置分歧,把相同的部分处理了呢?对于分歧呢?我们刻意先搁置起来,留待以后再解决,这是完全可行的。所以我认为两党矛盾完全可以本着求同存异的方式,分阶段解决。

  在日常工作和生活中,我提议不管国民党员还是共产党员都应该本着相忍为国、容人克己的态度相处,而不是一言不合即挥拳相向;要知道这一拳打出去,你痛快了,但国民革命的基础——国共合作的基石却被抽去一块砖,挖去一捧土;今日一块砖、明日一捧土,日积月累,国共合作就会轰然倒塌,三大政策就不复存在,国民革命还有成功的可能吗?”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六十六节 纲领

  写完之后,庄继华又仔细读了两遍,确信没什么问题后,他才出门,楼道里静悄悄的,办公室的门紧闭,两侧的壁灯发出昏暗的灯光,照得走廊阴森森的。

  政治部在一楼最里边的三间房,门都开着,最外间上面挂的牌子写着政治部主任,庄继华没有刻意向里面张望,也没有刻意回避。周主任正与一个穿军装的人在谈话,那人背对着门,声音却很陌生。

  里面两间,贺衷寒和曾扩情在左面房间里正全神贯注写什么东西,对面房间里的杨其刚和黄蟹正合力对付油印机。杨其刚负责添纸,黄蟹负责推油滚子。

  庄继华先在贺衷寒和曾扩情房间的门上敲敲,然后捏着嗓子怪声怪气的说:“长官,我可以进来吗?”贺衷寒根本没抬头,曾扩情顺口答句进来,然后抬头见是庄继华,便放下笔,站起来笑道:“我倒是谁,怎么像个太监。文革,你到校长身边了还这样不正经。”

  听到曾扩情的话,贺衷寒抬头看到庄继华,有些高兴的说:“文革,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

  庄继华边走边说:“你又不是校长。扩大哥、君山,在忙什么呢?”

  贺衷寒把庄继华让到椅子上,曾扩情端来一杯水放在他的面前。

  “文革,我正在写学会的工运农运纲领,还没有写完,你先看看。”说完,贺衷寒把桌上的文稿拿过来递给庄继华。

  “呵,我正要找你指点,你却先下手了。”听到贺衷寒话,庄继华心里挺高兴的接过贺衷寒递来的文稿。随手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文章,递给贺衷寒:“我们交流一下,你看看能不能在《革命青年》上发表。”

  贺衷寒有些意外的接过庄继华递来的文章问道:“怎么,不担心有人群起而攻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写文章了”

  庄继华淡淡的说:“谁说的,这次要是有人反对,我是打算与他们论战到底的。”

  贺衷寒和曾扩情对庄继华的坚决更感意外,两人拿起文章就到一边去看了。庄继华则认真的研究贺衷寒写的纲领。

  纲领不长庄继华很快就看完了这两份纲领没有超出甚至是照搬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演讲中的内容,不但没有新意,也没有提出什么具体的行动策略。

  贺衷寒看完庄继华的文章后,有些不舒服的:“文革,别人都不追究了,你干嘛还抓住我的事不放。”他们俩跟庄继华很熟,有什么也不藏着。

  庄继华摇摇头:“虽然提了打架,但绝不是针对你的。君山,你认为这个事件就这样就结束了?对你和扩大哥来说是结束了,可是其他人来说还没有。在他们看来这次是一部分人的义气之争,却没有认识到这种义气之争对国共合作的危害。如果我们不抓住机会,进行这方面的教育,以后不是共产党员就是我们国民党员都有可能再次引发这样的争端。到那时我们再想堵住这个口子就难上加难了。”

  贺衷寒还是不能接受:“可是你提打架,别人会认为你还是冲我来的。”庄继华想想,感到贺衷寒的担心还是有道理的,便接过文章将“挥拳相向”改为“恶言相向,全无讨论的态度;这一骂你痛快了,……”

  贺衷寒很高兴的接过文章:“这期就发,文革,干脆你就给我们作撰稿人吧,或者评论员。”

  庄继华心说那不是自己把自己摆在火上烤吗,赶紧说:“恐怕不行,我现在校长副官,校长到哪里我就去哪里,你看东征后校长广州汕头梅县几个地方跑,我能在梅县多久;另外我这个副官要参与进来,会不会被认为是校长指使的?”

  庄继华这话给贺衷寒兜头一盆冷水,他迅速冷静下来,承认庄继华的顾虑很对,便不再提这件事了。

  “文革,你看我们拟定的这个纲领怎么样?”曾扩情问。

  “我也正想和你们谈这个,”庄继华语气很诚恳:“君山、扩大哥;这份纲领与总理的三民主义讲义差不了多少吧。”

  贺衷寒脸色微红的点点头:“我是按照总理的讲话整理出来的。”

  “那就对了,如果学会的纲领照搬三民主义,那何必成立这样一个学会,你们说是不是。”

  “总理提出的三民主义是我们建国的最高目标,不过这个目标要一下子实现恐怕很困难,总理在《建国大纲》中将国家建设分为军政、训政、宪政,三个阶段,但这三个阶段所要采用的政策是不同的。”

  “但总理没有具体说明这些阶段在工农运动上应该采取那些政策,这就需要学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庄继华说完看看两人的反应,贺衷寒和曾扩情都沉默不语,其实他们也知道,这个纲领不是很合适,但又找不到其他办法。今天庄继华不来,明天贺衷寒也要找他去。现在庄继华明确反对这份纲领,两人又不知道该这么办了,想直言请教有抹不下面子。

  庄继华看两人没有反应,而且也不说话,有些明白了,不过他不打算直接提出他的想法。

  “我在樟木头和海丰县时与两个共产党员有过接触,他们正好是负责工运和农运工作的,他们目前采纳的都是苏俄的那套,在城市主张没收工厂主的工厂,在农村主张没收地主富农的土地。由于我们国民党反对,他们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于是只好要求增加工资、降低地租,减少高利贷的利息。你们对他们的方式有什么看法?不要带成见,就说说他们的方式对农民工人,以及地主富农商人的社会各阶层的影响。”

  “要说在他们在农村搞这套的话,对农民的吸引力很大。”曾扩情家里没有土地的,典型的贫雇农出身,对农村穷人的想法比较清楚。

  “对地方士绅的打击很大,同时商人也不会赞成的。”贺衷寒家里却是当地富户,对富裕和较富裕阶层的了解很多。

  “你们认为他们的策略的缺点在那里?”庄继华又问。

  “没收财产。”曾扩情说。贺衷寒想想后又增加了句:“减租降息。”

  “现在我们再看看农民和工人最需要什么?”庄继华一步一步启发到。

  贺衷寒开始察觉了:“文革,别藏着噎着了,你就直说你的想法吧。”

  说完,贺衷寒走过去要把门关上。“别关,君山,就这样。”庄继华连忙阻止,贺衷寒有点奇怪的看看他,见庄继华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心里知道庄继华这是要作个光明正大的样子。心中虽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照办了。

  “我说说我的想法,你们有什么想法也可以随时提出来。”庄继华先打预防针。

  “如果把广州看成一个国家,大元帅府看作政府的话,我们国民党是执政党,他们共产党是在野党。你们知道执政党与在野党的区别在那里吗?那就是执政党必须从社会稳定的角度考虑问题,在野党只需从党派的利益考虑问题。这就决定了两者对同一件事的处理方法不同。”

  “举个例子,罢工。在野党会支持罢工,甚至会鼓动罢工,因为一旦罢工他就有帮助罢工工人的机会,就可以推广他们的主张,在美国呢就是拉选票、攻击执政党的机会;但执政党会希望罢工之类的社会问题越少越好,因为这样他的管理才会稳定,有序。老百姓最怕的是什么,是动乱,是没有安定的生活。所以罢工越多执政党的声誉越差,拉选票的能力也就越差。”

  “老百姓既然怕动乱,想安定,为何又要搞罢工呢?我认为这是老百姓被迫在生存和安定之间作出选择。当生存成为不可能时,他们就只能选择动乱。”庄继华说到这里端起茶杯却发现茶杯已空,便给自己倒杯水。

  “要提出纲领首先要明白当前工人和农民的生存状况,了解他们需要什么。”

  贺衷寒听到这里很是疑惑:“那不就成了苏俄的做法了,分田分地,或者减租降息,再不然就是没收工厂,消灭剥削。”

  庄继华嘿嘿笑了,他知道他们会有这么问,他把杯子捧在手里,感受那份灼热。

  “无论在野党还是执政党,面对的都是同样的社会问题。问题不会改变,变的是解决的方式方法。”

  庄继华在屋里来回踱步,思考如何措辞。

  “在野党可以通过发动罢工、没收劳动工具这样的手段来推动改变工人的生存条件。执政党是不能这样做的。执政党的他的执政属性就要求他通过合法的方式平稳的推动社会变革,其中就包括改善工人的生存条件。”

  “面对同样的生存条件恶化,执政党应该做的是什么呢。通过立法的方式,改善工人的生存条件,然后建立相应的监督和促进机构。”

  贺衷寒和曾扩情听到这里逐渐明白庄继华的意思了,共产党喜欢罢工,那么三民主义学会就应该推动立法,推动法律的执行。

  “对于剥削,完全消灭是做不到的,我们消灭不了剥削,当我们可以消灭残酷剥削。现在这种残酷剥削在中国城市和农村普遍存在;城市里工人的工作时间普遍在十个小时以上,工资却很低廉;农村呢,地租普遍在七成以上,借贷利率呢,普遍达到50%,甚至是100%。扩大哥,你来自农村,我说的这些应该不假吧。”

  曾扩情点头称是,贺衷寒虽然出身富家,但对农村里的事也比较清楚。

  “这种残酷剥削最终造成农民普遍破产,这些破产农民就成为社会动乱的根源,很多人指责说是共产党造成社会动乱,其实他们看只是看到表面,因为就算没有共产党也会有其他政党来领导农民和工人起来斗争,来改善他们的生存条件。”

  “在他们看来是因为有了共产党的组织,农民和工人才起来的,其实这是误觉,是因果颠倒。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上记载了无数次这种事情了,只不过把他记录成了农民造反而已。”

  庄继华说到这里心中对自己都有些佩服了,这样解释历史上的农民起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个。

  “历朝历代农民造反无不是因为大量农民破产,活不下去,迫切需要进行社会变革,拒绝这种变革就必然导致革命。所以简单的把问题归结到共产党的身上就是因为他不愿承认当前农村的现实,农村中有很多农民挣扎在贫困线上,处于破产的边缘。”

  “用没收的方式来解决可以吗?当然不行,这是以国家的名义行抢劫之实,政府不但不能没收,反而应该保护私有财产,除了对恶霸地主进行打击外,对凡是依靠自己勤劳致富的都应该保护。社会公平不是指社会财富平均,而是指机会公平,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国民有相同的受教育机会,发展机会等是公平。”

  “宰相的儿子和农民的儿子他们会一样吗?当然不一样,他们出生和成长的环境是不一样的,可这是先天造成的,是老天爷定的,你没有办法改变,唯一能做的是,让农民的儿子与宰相的儿子有相同的受教育机会,有通过自身努力改变环境的机会。否则就算你强行平均财富,几十年后新的不平等还是会产生。”庄继华想起前世的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不由多说了几句。

  “所以学会的纲领既要针对当前社会现实,又要符合三民主义,还要与共产党不同,还要符合执政党的身份。这就要看你们俩的智慧了。”庄继华说道这里不由笑了,贺衷寒和曾扩情互相交换一下眼色,贺衷寒说道:

  “文革,干脆你来起草,我们润色,再拿到学会里讨论。”

  “我说了这么多,就已经是帮你们了,再说你们的纲领让外人来起草,传出去可不好。”庄继华说完向对面房间漂了眼,杨其刚和黄蟹仍然在忙,似乎没有注意这边的情况。贺衷寒闻言却知道又被他滑过去了,只好叹口气说:

  “好吧,文革,不过……,算了,还是我们自己来,写好之后,我再请你看看。”

  “没有问题,随时听从调遣。”庄继华知道贺衷寒这是顾虑他的副官身份,进而猜想这是不想把蒋介石牵连进来。

  这边的事情做完,庄继华又走进杨其刚的房间,普一进门,杨其刚就问:“那边的事情做完了?”

  庄继华也不在意,他也根本没想瞒谁,点头说:“他们那边简单,你们这是在印这期的《士兵之友》?”

  “嗯。”黄蟹点点头,手上用力把滚子向前推,然后掀起压板,杨其刚把印好的纸拿出来,黄蟹把压板压下,用力推一下,整个过程很熟练。

  “杨大编撰,我写了篇文章,想在《士兵之友》上发表,你看行不行。”庄继华知道他们冷落自己的原因,也不在意。

  “哦!文革,这可难得呀。”杨其刚有些意外,刚才对面隐隐有农民工人的话传来,让他心里产生些异样想法,没想到庄继华过来却是开口就是要在《士兵之友》上发表文章。

  “怎么他们不让发表?”黄蟹问。

  “什么他们你们,在我看来你们都是一伙的,政治部的政客。”庄继华心里不舒服,话里就带上刺了。

  杨其刚呵呵笑了,房内的气氛一下就缓和了:“我们要是政客,你庄文革是什么?不也是个政客。”

  “我可是军人,没看我是副官,与政治不沾边。”庄继华面不改色继续他的花活。

  “其刚,你跟文革斗嘴恐怕不行,他的脸皮比城墙的拐角还厚。”黄蟹嘴上说,手里的活也没停。

  “歇下吧。”杨其刚对黄蟹说。

  “几下就完了,你看我这手,”黄蟹举起双手,那双手上沾满墨汁:“这怎么歇。”

  杨其刚为难的看了庄继华一下;庄继华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便说:“你们作吧,我等你们做完,再说。”

  “那好,那边有报纸,也有水,你自己动手。”

  庄继华从书报架上取下报纸夹,挨着翻这些天的报纸,报纸很杂,没有按照报社分类,而是所有的报纸都夹在一起的。

  开始时他还是有手无心的随意乱翻,过了会,他被报上的消息吸引。

  “滇军司令杨希闵通电支持唐继尧就任大元帅”

  “桂军司令刘震寰指责中执委讨唐通电不当”

  “杨希闵下令前线各军不准回广州,滇军于各处设卡”

  “大本营任命东征英雄蒋介石担任潮梅八属善后督办”

  “东江各地农协纷纷成立”

  “永福舰被北京政府海军劫持,黄埔军校两连官兵被扣厦门”

  “东征英雄粤军张明达师长溺水失踪”

  “总理善后事毕,汪精卫先生本日离开北京”

  “许崇智司令致电闽督周荫人要求归还永福舰”

  ……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六十七节 争论

  梅县没有报纸,这些报纸有些是广州的,也有潮州,汕头的;有十来天前的;有最近几天的;庄继华看到这些有点坐不住了,他感到广州的局势有可能要大变,说不定杨希闵和刘震寰就会叛变,另外蒋介石态度变化也肯定与广州局势变化有关,他不由想起柜子里的那堆文件,心里有些急切的想打开看看。

  他抬头看看杨其刚和黄蟹,两人身边已经摞起老高几叠印好的纸,他又沉静下来继续等待两人。

  又等了十几分钟后,杨其刚和黄蟹终于印完所有报纸,待杨其刚洗完手后,庄继华把自己的文章递给他。

  “文革,你在文章中说共产党并非完美,这是什么意思?”杨其刚看完庄继华的文章后问道。

  “这世界有完美的政党吗?”庄继华没有正面回答。

  杨其刚一失语塞,黄蟹边擦手边接口道:“没有,就算有完美的政策,也要看执行政策的人。不过,文革,我党虽不完美,但仍然是目前国内最有远大理想的党。”

  说完端起乌黑的脸盆,就要出房。

  “远大理想不等于现实,马克思不是说过,道路是曲折的。”庄继华玩笑的口吻说道。

  “前途也是光明的。”黄蟹回敬道,他始终不习惯庄继华这种玩笑的腔调。说完端起脸盆出门倒水去了。

  “《革命青年》不发表吗?”杨其刚问。

  “发,刚与君山谈了,他们这期发。”

  “他们这期,这……”杨其刚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态。

  “其刚;你们之间打架虽然处理了,但后遗症还在,很多同学还是把他归结为同学之间的义气之争,对他的危害没有认识清楚,我希望你们两家都发表这篇文章,以造成一种促进团结,维护国共合作的声势。”庄继华很坦率的和盘托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可是,你看我们刚印完这期,下期要等一周以后,《革命青年》明后两天就要发表,那时我们再发表时间上已经落后太多。”杨其刚说出自己的顾虑。

  “这……”庄继华听到杨其刚的话后,也感到为难,可是他还是不想放弃。

  “要不你再另写一篇,中心思想相同就行。”杨其刚提出一个折中方案。

  “可是刚当校长副官,事情不少,有没有时间还很难说。”庄继华也感到为难,他想到刚看到的消息和屋里的文件。

  两人同时沉默了,黄蟹端盆清水又回来了,见两人沉默,问明情况后,他也感到不好安排。

  庄继华感到他们的确不好处理,便让步说:“好吧,我再写一篇。”

  杨其刚和黄蟹都以为庄继华会回去写,没想到他拉过一把椅子将就杨其刚的桌子和纸,只一会就完成了。

  杨其刚接过来一看,标题是《维护国共合作是每个革命者的责任》。

  “……,当前革命形势发展很快,所以有些同志信心爆棚;眼睛里开始容不下不同意见了,对同一阵营不同党派的同志更缺少耐心和团结之心,在他们看来革命阵营分裂也没什么,因为更纯洁了。他们忘记了,革命形势能有今天这样的发展与总理确定的三大政策是休戚相关的。

  三大政策的核心是国共合作,为什么呢?没有国共合作,就谈不上联俄,苏俄也不会支持中国革命;扶助农工,国民党十多年的历史中从来没有干过群众运动,而共产党自他成立之日起就以群众运动为己任,有众多作群众运动的干部。

  我们东征收复东江,赶跑陈炯明,这只是我们革命道路上的一小步,如果这一小步就骄傲了,就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了,这是很渺小的;被北方还有大量军阀瞪着我们去消灭,还有大量卖国条约没有废除,还有大量租界没有收回;革命力量现在不是强大而是弱小,国共合作就是为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是实现振兴中华的捷径。

  投身黄埔,投身革命,就是以身许国,既已许国,为何不能放弃个人意气,一切以国家为念,以国家为先。

  东征以来,倒在敌人枪口下的不但有国民党员也有共产党员。想起这些走在前面的烈士,我们还在闹小团体情绪,争党派利益,置国家利益、民族大义于不顾,宁不惭愧吗?

  总理的决策,校长的教导,烈士的鲜血;无不提醒我们,维护国共合作,巩固国共合作每一个黄埔同学应尽的责任。

  如何维护国共合作?首先是注意我们的一言一行,凡涉及国共合作的事无小事,对待不同党派的同学要有耐心,有恒心;不可恶言相向……”

  按照庄继华的设想只要两派宣传喉舌同时发出维护国共合作的声音,再由各级党代表推波助澜自然可以形成一股维护国共合作的风潮。

  没想到杨其刚看完后陷入沉默,过了会才迟疑的说:“文革,我怎么感到你这是在号召向右派妥协呀,这样的文章如果发表出去会影响革命斗志的。”

  庄继华这下明白了,杨其刚这是压根不想发表这方面的文章。庄继华心中生气,难怪贺衷寒和他们闹翻,转念又想,不对呀,按说蒋先云应该做过他的思想工作的,杨其刚这时怎么啦。

  “向右派妥协?你能说说那些话是这样说的?”庄继华问。

  “‘在他们看来革命阵营分裂也没什么,因为更纯洁了’,这句话是错误的,纯洁的革命队伍战斗力才更强。”

  “还有这句。”黄蟹指着上面的一段话:“‘我们还在闹小团体情绪,争党派利益,置国家利益、民族大义于不顾,’,你的意思是我们和右派的矛盾是小团体的矛盾?是为了党派利益?这完全是错误的。”

  “君山他们是右派吗?你们划分右派的标准是什么?”这句话心里很反感右派这个提法,这让他想起他爷爷告诉他的反右运动,他的一个叔爷就被划成了右派,被监督劳动了二十来年,直到八十年代初才回来。

  “标准,右派的标准就是反对总理的联俄联共。贺衷寒他们就是右派。”杨其刚毫不含糊。

  “嗯,那么你们和君山他们的矛盾是因为君山他们反对联俄联共,还是意气之争?”庄继华问。

  “当然是因为他们反对联俄联共,我们和他们是原则斗争,绝非个人的意气之争。”杨其刚毫不退让。

  “他们有什么具体的行为吗?”庄继华又问。

  “他们组织孙文主义学会,分裂青年,还不是明证吗?”黄蟹尖锐的问。

  “不是,孙文主义学会是国民党同学组织学习总理思想的组织,更谈不上分裂青年。如果你要这样说,他们是不是可以以同样的理由指责青军会。”

  杨其刚冷笑一声说:“文革,我还以为你仅仅是被他们蒙蔽了,看来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庄继华心里冒火,他努力克制自己,可还是忍不住讽刺道:“看来我也快成为右派了。其刚、昭君,我看你们划分右派的标准就是是否赞成你们的观点;赞成者左派,反对者右派,是这样吧,可你们想过没有,你们能肯定自己是对的吗?”

  “我们是按照党的指示办的。”杨其刚极其自信,根本没想过自己会错。

  “不要这样说,贵党不会为贺衷寒或者刚成立的孙文主义学会发指示,至少现在不会,相反,我认为贵党给你的指示是团结同学,团结青年,你认为这样的工作思路能完成贵党交给你的任务?”庄继华“好心”的提醒杨其刚,孙文主义学会成立不过十来天,广东区委不可能就此专门发指示,相反团结青年的指示是肯定有的,那才是青军会的主要任务。

  杨其刚有些疑惑的看着庄继华,心里有些吃惊他怎么知道区委的指示,难道……

  “别想东想西的,我们带兵的,判断敌情是第一要点。君山他们成立孙文主义学会才多久,贵党怎么可能会为这样的组织发指示,他们除了和你们打过架外,还作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庄继华见杨其刚的样子,心中有些好笑,同时也有些鄙夷,军校学习除了增加点政治热情外,其他的好像都还给老师了,像蒋先云那样的还是太少了。

  “他们组织孙文主义学会就是不对,就是分裂青年。”杨其刚强硬的坚持。

  庄继华心中更是不满,口气有些咄咄逼人:“其刚,我记得你以前口口声声谈民主,怎么到自己的时候就不民主了?”

  “这不是民主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杨其刚大声说。

  “奇怪,青军会是什么时候变成贵党的了,君山还是青军会的总干事,他可不是共产党员。”

  “《士兵之友》不是青军会的出版物,与青军会无关。”黄蟹好不容易抓住庄继华的一个错误。

  “哦,黄埔军校政治部主办的,可是黄埔军校好像是国民党办的,贵党只是协助,为什么我这篇呼吁维护国共合作的文章不能发表,非要赞成分裂的文章才能发表?其刚,昭君,你们是支持国共合作还是反对国共合作,主张共产党单干?”庄继华的问题越来越尖锐。

  “当然是支持国共合作。”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周主任从门外进来。

  “文革同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咄咄逼人。”周主任呵呵笑道,看见周主任,庄继华心中一下就软了。

  “其刚他们逼近我的底线,也就是原则,我不得不如此。”

  “你的原则?你还有原则?”杨其刚怒斥道。

  刚才杨其刚的话声太大,周主任当心这边又出事,赶紧过来瞧瞧。周主任这边进来,贺衷寒和曾扩情也过来了,他们是担心庄继华吃亏的。

  “其刚同志,说话要有依据,”周主任严肃的批评道,杨其刚一愣,周主任伸手拿起桌上的文章,看了会问:“这是谁的文章,文革,是你的。”庄继华点点头。

  “好文章,说得好。”周主任对庄继华的敏锐非常欣慰,这段时间他也在考虑怎么消除打架事件的后遗症,他也不认为蒋介石处理了,事情就结束了。

  “贺衷寒,《革命青年》也可以刊载。”周主任顺手又递给贺衷寒,贺衷寒接过来看后,很恭敬的说:“文革,已经给我们了一篇文章,中心思想也是维护三大政策,巩固国共合作。我们准备在这期发表。”

  “哦,那《士兵之友》可以出份增刊,一篇文章看来不够,我再写篇文章,其刚,你找蒋先云也写篇文章,你也要写。”周主任一听庄继华在《革命青年》上也有篇文章,立刻知道庄继华想作什么了,他当然支持庄继华的想法,并且立刻添柴加火。

  “文革,你看这样怎么样?”周主任蛮有意思的问庄继华。

  庄继华微涩地笑道:“周主任,你老火眼金睛,我想作什么你不都知道了,主任的安排正是我的缺陷,君山、扩大哥,你们也应该该写点东西,我一个人的声音还是太小。”

  贺衷寒和曾扩情当然答应了,见他们的样子,周主任欣慰的笑了。

  等庄继华他们走后,周主任转身对杨其刚他们叹息道:“你们呀,要加强学习。”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三章 风起广东 第六十八节 情报

  (书评区书友抱怨两党斗争太多,很烦,是很烦,但是必须的;主角已经到了必须亮明政治立场的时候了,而且今后发展也需要。)

  随后几天庄继华都在看文件,这些文件有广州大元帅府的命令、情况通报和来往电报底稿,蒋介石平时有什么事也只吩咐俞济时去做,出去视察部队,参加集会也只带俞济时,搞得俞济时每次见庄继华都要“羡慕”他的“清闲”,最后干脆自称大内总管。庄继华也知道俞济时的想法,俞济时毕业之后到蒋介石身边,他却很想下部队带兵,但蒋介石就是不放他。

  校本部内的不少人也感到奇怪,原以为庄继华升任校长副官后,必然时时跟随在蒋介石身边,要么以“钦差”身份到各处“宣旨”,大人物身边的副官秘书都是很荣耀的职位。

  庄继华综合分析这些文件后,写了两份分析报告:《滇桂军动态分析》、《广州及广东周边局势分析》;还有两份建议:《建议成立军事情报处》、《关于扩大参谋部工作的建议》。其中后面两份建议,庄继华花费了很多心血。

  黄埔校军现在没有情报部,庄继华能写出这两份分析报告,完全是因为现在的军阀做事毫无顾忌,杨希闵不但公开通电支持唐继尧,而且军事调动也是明目张胆,完全没把大元帅府放在眼里,报纸上面都有公开报道。同样动作的还有福建周荫人江西方本仁,浙江的孙传芳。

  庄继华的分析报告中很多依据来自报纸,这让他有些没把握,他迫切感到缺少准确的情报苦恼,不但是滇桂军还有周边的各省的军事政治情报。这让他想起前世美国的中央情报局,苏联的克格勃,如果现在着手建立情报单位,无疑对将来的北伐有极大的帮助,长远的说对抗战也有帮助。

  庄继华在建议中对军事情报处的功能和组织进行了详细说明,为此他还专门询问了苏俄顾问关于契卡的组织问题,但这些苏俄顾问却讳莫如深,庄继华很失望的一无所获。

  得不到克格勃的情况,庄继华只好去想中央情报局了,他前世既不是军迷也不是情报迷只能依靠一知半解的了解来提出这个组织的组织架构。

  “情报处的功能和作用(略)”

  “情报处的组成:

  一、情报处下设两广情报科,两湖情报科、长江下游情报科、北方情报科、外军情报科。

  二、各科的地域划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