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是好不容易将恒王从南边盼回来,才得以结束上京这悬而未决的闹剧;但早朝自宫乱平定后就又重新开始了,盛栩舟好不容易过几天懒散日子,幸得秋日天气里多出来的凉意,才使得盛栩舟没那么容易犯困。

  他照例同户部其他下属站在一起,无聊到心将要飞出紫宸殿外面去。今时与往日不同,坐在上首的人变成了赵旬,还有的,往日里能与钟随平分秋色的国师今日也缺席了。明面上一切如常,少了谁似乎都掀不起大浪,但仔细听却发现,周围不时有些窃窃私语,盛栩舟偶尔抬头瞄一眼,发现尽是往日端王那一派人。

  端王联合凝妃意欲控制皇帝,却怎料皇后当着朝廷的面将朝政大权交予端王,私底下却早已与恒王里应外合——现如今坐着主持朝会的是谁,而缺席的又是谁,显而易见了,连以后陛下是否还能醒来都不大重要了。

  盛栩舟对他们的心态没法共情,对他们未来的境遇也不感兴趣。但他回府后还是同盛绥宁讲了,听得盛绥宁笑得开怀,对他说:“小舟,我原以为你每日早朝净是去站着瞌睡的,没成想你倒这般细心?”

  盛栩舟撇撇嘴,看身边的下人们都在瞧着盛绥宁笑,生怕他们下一句就欣慰地说“好久没看见二少爷笑这样开心了”,脸上莫名热得发红,赶忙换了个话题去:“二哥,陛下万一真的…恒王,大哥,还有钟随可有暗中下手?”

  *

  承明宫内殿

  太医嘴里说出来的话总是陛下积劳成疾,静养即可,假以时日定能恢复,但皇帝的病床前总是围满了人。

  端王和凝妃母子,若是有了机会,还拖家带口地把外戚肖坤树,有时端王妃和孩子们都一并带上;宛嫔身着素衣,手里牵着总是低着头的赵昔,似乎是怕一松手儿子就跑了一般的,宫外有些出嫁了的公主也日日来,在渴求着皇帝真咽气前能睁眼看到自己,也算能谋点好处。

  国师和钟随有时也在,自打恒王回来之后他也同着皇后一并来,就即便是皇后,也遵循着病榻之前人人平等,有人握着皇帝的手不肯放。

  是凝妃,端王目光殷切地看皇帝被人灌下一整碗漆黑的汤药,凝妃不肯放手,嘴里还一迭声地念着“菩萨保佑” 。

  皇后连床榻边的位置都没挨着,她只是淡淡地站在外围,赵旬虚扶着她的手,钟随紧接着站在他二人身后,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他目光冷冷落到赵暄身上,赵暄好似全然忘记了才发生不过几日的闹剧,或许心里还在怨恨为何没有在赵旬进入上京前就让皇帝一命呜呼,才让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被赵旬临门一脚给打破了。

  满屋的人都心照不宣,此刻赵暄早已势弱,他再指望皇帝能醒来用一句话将皇位送到自己手中都是无用功,或许只有他自己,还有助他一臂之力的国师心里才清楚,多久之前他也是用同样殷切的眼神看着皇帝喝完一碗碗汤药的。

  待了不多时皇后便皱了眉要走,赵旬总是很听她的话。此刻殿内就属他和皇后位置最高,于是连着表面工夫都懒得做全,只示意一个眼神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便压着嗓子解释:“娘娘和恒王殿下不打扰陛下静养就先行告退了。”

  走出承明宫才发现竟然下起了小雨,赵旬说不必在这儿等轿撵兴师动众地来,主动举了伞撑住自己和皇后。仍是有雨丝飘进他的眼睛,他不甚在意,皇后却没忍住拂了一把。赵旬静了半晌,忽而一笑:“母后,该是多年前也不会想到今日是这样的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