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盛栩舟被钟随带着去了恒王府究竟干了什么,别人看见的,只有皇帝点名来解决此次上京假银两案件的户部尚书,和他身后第一眼无人识第二眼才认出是定国公府小公子,需要再解释一下才知道是如今也在户部的钟随小跟班,两人表情严肃地进了恒王府,又表情严肃地出了恒王府。

  以讹传讹添油加醋播散开,等传到各位朝堂中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的同僚眼中,就变成了“虽然假银两一案应该与恒王无关了,但皇帝依旧对在禁足中的恒王十分不满,特意派了心腹钟随前去恒王府敲打一番”。

  至于盛栩舟嘛,虽然盛翊是恒王为储的拥护者,但目前他还没什么姓名。

  只道圣心难料,深不可测,盛栩舟去恒王府时是与钟随同乘一车的,回去时提前知会了定国公府的车驾来王府接人,才刚回到府中,便见盛翊已经在等着自己了,并且附上了端王被陛下禁足了的消息。

  盛栩舟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是该先同哥哥吹嘘一下刚在恒王府中恒王真是料事如神,竟能直接猜到陛下定会也只将他禁足了的事情,还是应该求知欲多一点,问一问大哥既然在禁足这件事情上两位皇子已经扯平,下一步他可有计划该如何做,毕竟哥哥和钟随不一样,就算他再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大哥都不会用钟随那种似乎下一秒就会不耐烦的眼神看着他。

  但他最终一个也没说,像小鸡啄米一般一连串的点头,企图以此来表现自己对知道端王被皇帝给禁足这件事情的震惊。

  他欲走,却被盛翊拉住胳膊不让,问他:“今日去了恒王府?”

  盛栩舟猜到盛翊即使一上来不提,总还是绕不过这件事的,他依旧只点头,目光无辜,做得个“事不关己只是同钟随走了一趟”的样子出来,看得盛翊本想同他严肃谈,却也忍不住笑了笑:“盛栩舟,莫在这给大哥装傻,今日是钟随带着你去的?你们可都讲了些什么…”

  盛翊面上虽是笑的,语气也同平常无二,但一声全名把盛栩舟吓得浑身一抖。

  也不全怨他,家里下人或是去了外头都称呼他一声“盛三少爷”,家里人喊他也只喊一声小舟罢了,唯有从前他惹了事,虽都是些诸如随意应付学业之类的事,定国公被气到将欲罚他时才会喊他全名。

  盛栩舟一条胳膊还被盛翊拉着,他思索着开口:“大哥,恒王——不止王爷,钟随也是,似乎都早料到陛下此番也会将端王给禁足,即使早朝时只责罚了他舅父,还是会另寻由头的,不过是为了不让恒王被禁足之后朝中支持端王为储的人更多…”

  “还有下月的春祭,先前我便同二哥讲过,前几日朝会结束之后我见过国师同端王在交谈,陛下这时甚至逾矩将本全权该礼部负责的春祭分权给了国师部分…大哥,可怕国师会帮着端王在春祭时做手脚?”

  盛翊手一松,盛栩舟那条胳膊差点发麻,他有些夸张地前后晃动着手臂,见盛翊摇头:“不会,赵暄的野心一半来自于他那不省心的舅父,他这回自以为择干净了能逃过一劫,可陛下也不真是个糊涂的,肖坤树做的事哪能和赵暄无关,春祭乃大事,就算国师有心帮他使些伎俩,他也未必就会答应。”

  盛栩舟听完扑哧一声笑出来:“大哥怎会与钟大人讲得一样?方才恒王府中钟大人也是这般说的,国师现下看来虽已投靠端王一派,但端王必不敢在春祭时让国师替他做手脚的…”

  他被盛翊面无表情但很坏心眼地向他伸手,一下就反应过来大哥是想戳自己脸颊,便很快地扭头避开,语气里亲昵又带着些嗔怪:“我如今将要及冠,大哥能别像小时候一般对我了吗?”

  “你看看你,哪有点将要及冠的样子,若说你与阿演年纪相仿,还更加说得过去一点…”盛翊听他这样说,转手往他脑门上点了两下,“春祭过后,南巡与春猎不能两得,春猎时间短,纵使陛下离京,上京也起不了什么大浪。但若是陛下南巡,少则也要三月,赵暄届时定又会搞些假银两一般的小动作…偏生还得陪着他在陛下面前演。”

  听他语气渐冷,盛栩舟也不再吭声玩笑。他自是知道的,年前不在户部时还感受得不太真切,如今跟在钟随身边,又是面圣又是入王府,他也算是比以前看得更加明晰了,储君一日不明,朝堂一日不定。两位王爷,盛栩舟是也觉得各有长处罢了,他还没有拥有到足以评判究竟哪位的能力更大、更适合坐上太子之位的能力。

  端王母家为皇商,为陛下解了不少燃眉之急;恒王善武,大哥也许也是因为这个从小进了宫就和恒王和先太子亲厚,只是无奈陛下轻武重文,大抵也是忌惮着汪皇后身后家族握着的军权,有意冷落着汪皇后。

  哎呀……头疼,他连身边人钟随对太子这件事究竟是何态度都摸不清楚,就别提其他多的了。盛翊同他说了话就走了,盛栩舟闲得无聊,便欲去盛绥宁院子里找他,正巧定国公夫人从廊上经过,见盛栩舟独独一人站着,看起来还颇为丧气,便问:“看起来不高兴似的,可是最近朝中事儿多,给忙着了?偏生十日才轮一旬假,上回你光在府中赖着了,等过几日得了空,天气也暖和点,当是该多出去走走…”

  “母亲,”盛栩舟呐呐,打断了佟音的话,母亲哪里都好,只是若要开始唠叨他就停不下来,但他转念想了想,往常自己无心学业想着法子溜出去玩儿只有被抓住了挨骂的份,如今竟是能被母亲主动劝着出去散散心的了,心情顿时明朗了不少,方才占满内心的关于朝堂中的那点子事情也不去多想了,他讨好地笑笑,亲热地朝定国公夫人身边凑,

  “十日一次,下个旬假很快就来了,母亲往常总说我学不进东西就知道玩儿,现在好不容易允着我多出门了…嗯…现下确是没想好,若是佑初也有空,我同他一块儿去茶馆里头听说书去,喊二哥同去也行,若是他两个都有事,我喊着阿演也行!就是这小子定是听不懂什么的,只是这些日子倘若出去放纸鸢也太早了些,唉,还是不找他的好…”

  “再过两月你便及冠,还整天跟阿演这样的孩子混在一处,”定国公夫人面露嫌色,伸手把他拉远些。

  身后跟着的陈嬷嬷也是定国公家中老人了,盛栩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三少爷毕竟年纪还小,爱玩儿也是正常,夫人莫要再责怪他。”

  “是啊,母亲可是看在我辛辛苦苦兢兢业业的份上才好容易提一回让我出去玩玩儿。”盛栩舟躲到陈嬷嬷身后,答得不假思索,又再三保证自己只是去些过往就去过的寻常茶馆,定国公夫人一连说了好几声“罢了”,盛栩舟知母亲唠叨归唠叨还是好说话的,得了好处就打算见好就收,刚欲离开就又被喊住,“小舟啊,可喊钟大人同去,钟大人与你年纪相仿,待在一处想也自在,还有呢,让你平日里也多学着人家点记住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