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端王,贺喜端王!”

  时值早朝刚结束,盛栩舟正寻白朔和自家马车,便听见身侧有人这样说。

  轻佻的语气,还带着笑意,盛栩舟回头在人群里看去,最终锁定了一人——

  司天台的国师霍营

  霍营其人,盛家与他交往不多,盛栩舟只知,皇帝目前满心金丹灵药长生不老,霍营因此很得帝心,若论朝中如今有谁能够比肩钟随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那定是国师。

  但是,在两位皇子争储一事上,盛栩舟不记得霍营在明面上曾公开支持过哪一方——也是,朝中有这样的声音,钟随和霍营两人得圣意,正是因为其二人始终都未在储君之位上展示出偏好,皇帝才能放心重用。

  且看如今霍营却在贺喜赵暄,莫不是,已经暗中投靠了赵暄一方?

  像是害怕会被发现一般,盛栩舟赶忙移开视线,不知道看向哪里,目光之中也带上了慌乱。

  “少爷!”白朔见盛栩舟走出紫宸殿外就像愣住了似的,只在原地也不动,便寻了过来,“可要回府?”

  盛栩舟不语,掩着身子伸出手指着霍营的方向,白朔不明所以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恰好钟随经过,霍营与他不知在交谈什么,盛栩舟只觉得他作何得一直保持着那样谲诈的笑容,让人看得心下一寒,还没等白朔发表意见,盛栩舟就拉着他上了回定国公府的马车。

  “白朔,”盛栩舟靠着马车一侧,托腮思考,“你说,国师是想趁着这回恒王被禁足失势搭上赵暄的船,还是,他们暗中早有勾结…”

  “少爷,我…这叫我怎么说好…”白朔支支吾吾半天也讲不出什么名堂,“不过钟大人,我相信钟大人定是不会被三言两语就迷惑住的。”

  盛栩舟噤声,转头看窗外,都怪从前定国公夫妇总提钟随多好多好,白朔倒是全给听进去了。

  至于他自己的话……那日在诚玉坊与钟随也算不上不欢而散,可惜他入户部之后就遇上这假银两一案,好不容易脑子多用了用灵光了一些,钟随也不给他把这件事说明白,只盯着他看。

  看看看,能自己看出什么名堂来!都怪钟随,盛栩舟想着,要不是被钟随这一盯,他何必不知所以,头脑一热就抢了骰盅过来,闹得个笑话,白朔还好说,温离那指不定等自己走了和钟随怎么笑他呢。

  他那日脸红直至从诚玉坊离开之后回府都未曾消去,接连着几日都有意无意避着钟随走,即使同在一处总有避不开的地方,盛栩舟也收了以往性子里的张扬好动,乐得在一旁装隐形人,

  回府后定国公夫人总算没再大张旗鼓地带着柳姨娘在前厅迎盛栩舟,盛栩舟见到的第一个人倒成了盛演。

  许是这两日恒王尚在禁足,有些事只得让下头的人出动,盛翊忙得不在府中,他大嫂还是要好说话些的,给盛演留了空间疯玩。

  盛演见盛栩舟回府,远远看见他就一边喊一边跑过来:“小叔!”

  “你不在的时候,方才、佑初叔叔来过!他问起来,我就与他同去后院看了猫,发现前几日放在后院的猫食,有被吃过的痕迹…”

  盛演年纪小,还处在一激动就语义不清的阶段,整个人扑到盛栩舟怀里,只是盛栩舟往后退了半步没抱起他,引得小团子一张脸皱成一团,扭着身子站在原地缠着他不让走。

  盛栩舟心里放了国师与端王的事,回府便想找了二哥问问,谁知半路跑出来个只把自己当玩伴的,盛栩舟看盛演一脸受伤的表情,既不忍心告诉他其实刚才说的那一长串儿话自己压根没有听清说了些啥,也不忍心告诉他:小叔如今升华了,以后怕是也没多少工夫来陪你一块儿玩了。

  或许他也觉得这个消息对于一个年纪尚幼的孩子来说还是过于残忍了,盛栩舟咽了咽口水:“阿演,小叔寻着二叔有事,若是你自己去逗了猫玩被母亲和祖母发现,千万别推说是我带着你去的就好。”

  说完还不等盛演作出反应,就撇下人往盛绥宁院子里跑。

  盛绥宁不爱出门,赖在这自己院子里消息竟是比他还要灵通的,这回听了盛栩舟的描述却也有些震惊。

  盛绥宁呷了口茶,半晌才开口问:“你可确定没听错?若真是那国师与赵暄说的…”

  “当真!我当时离得不远,听得千真万确!”盛栩舟点头。

  “于恒王而言倒不算什么,无非就是靠着一些鬼神异术将陛下玩得团团转的人罢了,”,盛绥宁已平静下来,面上的惊愕消散殆尽,唇角反掀起一丝冷笑,“只是不知陛下如何想…自己这样看重的人,竟也瞒着自己暗中投靠了人…”

  “二哥,这事,钟随可知?”盛栩舟又想起今早同样看见的,霍营与钟随交谈的画面,极尽想掩饰却仍然显露出来的贪婪把那张不怀好意的笑脸扭曲,他心里打个寒战。

  盛绥宁摇头:“钟随与他霍营……在陛下那里应该多有见面的机会,只是盛家与国师不甚熟悉,况且大哥早就表态为恒王阵营,按你所说的那般,你往后多注意些,与国师还是不多接触为好…”

  盛栩舟一颗心悬着又落下,事实就是如此,且不说钟随人比他聪明多少,他与国师接触的机会并不少,未必不知道霍营与赵暄那边已有来往。大哥二哥这边都是边模棱两可,也不与自己说清楚钟随在储君这件事情上究竟作何态度,虽说大哥保证了钟随并不会害自己,但,但霍营惯会玩些装神弄鬼愚弄人心的把戏,万一钟随也被国师示好给拉拢,与自己作对事小,纸包不住火,若是陛下知晓可怎好……

  盛栩舟辗转反侧一夜,想得自己第二日眼下一层淡淡的青黑,早朝毕去了户部还眼睛似是快要闭上的样子,看得钟随忍不住蹙眉,问他:“昨夜去何处捉鬼了?”

  “嗯,对,捉鬼去了…”盛栩舟脚下不稳,一踉跄差点左脚绊上右脚,白朔在旁边一把捞过他胳膊才把人拉稳没摔下去,他迷迷糊糊答应着,却突然想起昨夜为何而无眠,一下子激灵了,挥挥手让白朔带着温离一块儿退下,然后凑近钟随,“钟大人,可知国师与端王,暗中或许早有勾结…”

  钟随见他终于不再是一副困顿样,只是好不容易清醒了说出来的却是这话,愣了愣,脸上竟浮现出几分笑意:“你梦中捉到的鬼,莫非就是这个?”

  “你大哥在朝中与霍营并无交往最近又全心为恒王奔忙,多担心你大哥才是,”盛栩舟点了点头,钟随双眉一皱,眼底的笑意消散,清俊的脸上呈现出让盛栩舟难以琢磨的思虑之色,“霍营那些把戏也就唬唬如今的陛下罢了…愚蠢如赵暄也不一定就真相信他,谁让霍营现在在皇帝前说得上话呢…”

  他转头看见眯着眼思考的盛栩舟,忽又笑出来,走到他面前微微低头看他:“若是你担心我,放心,我上他这贼船做甚?等着同他一起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