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槿昏睡三天,期间宋清风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一张木桌上放满卷轴,有的卷轴散落在地。

  醒来时已是黄昏,顾朝槿模糊地睁开眼睛,看见宋清风坐在木桌前,烛光闪烁,宋清风揉了揉眼睛,毛笔笔尖触碰到纸张,白净的桑织布料,快要落入砚台中沾染墨水。

  顾朝槿走到宋清风身边,端走砚台,坐在板凳上单手支颐,欣赏宋清风打盹,他握着毛笔蘸取清水,轻轻在宋清风手背上勾勒。

  “你怎么醒来了?”宋清风放下手中毛笔,想要抱顾朝槿回到床上。

  “我感觉脑袋都睡傻了。”顾朝槿往旁边一躲,成功避开。

  宋清风走到药罐前,蒲扇轻轻煽动引起火苗,药罐中的药汤咕噜咕噜冒泡,“过来把十全大补汤喝了。”

  “我这金刚身体居然还要喝补汤。”顾朝槿伸了个懒腰,捏着鼻子闷声拒绝道:“不喝,打死我也不喝。”

  因为伸展运动不对差点闪到他老腰,顾朝槿摸了一把眼泪,呜呜咽咽地说道:“我喝,我现在就喝。”

  宋清风坐在顾朝槿对面观察他神情,没有任何反常,他试探地说道:“夫君,你还记得石堆吗?”

  昨晚他们盖在石堆前拜堂成亲,桌下的手不安地攥紧衣角。

  “对了,要吩咐仆人去搬石块,把那灶台修建一翻。”顾朝槿低头喝着药汤,没有看见宋清风失落的神情,继续说道:“一点小事而已,无需你挂在嘴边,等会我带人去修。”

  宋清风攥紧衣角,似笑非笑地说道:“夫君好生休息。”

  “何事惹你不快?”顾朝槿放下药碗,抬眸看向宋清风,心里止不住的猜测近来遇见的难题,难道是守旧派又在打荒土主意,还是邻国使臣又在想鬼点子?

  “无事,只是担心夫君身体。”宋清风很快恢复神色,他擅长自我调节多半是不想让顾朝槿担心,就算顾朝槿忘记前世,他会努力重新走进顾朝槿生活。

  “我去地牢,你让安安陪你。”宋清风弯腰抱住飞奔过来的小兔子,“安安陪爹爹玩好不好?”

  安安乖巧地坐在顾朝槿身侧,摊开掌心,一张薄纸里面包着细碎糖果,“爹爹吃糖,吃糖就不苦啦。”

  他天真地问道:“我们还有山楂水吗?爹爹的病喝山楂水很快就会好起来。”

  顾朝槿轻轻弹了一下安安额头,收回安安手里的糖果,“惩罚你一个星期不能吃糖,再吃下去爹爹帮你拔牙。”

  安安见过兽世幼崽拔牙,当幼崽长到一定年纪后,牙齿会自然脱落,不过有的幼崽没那么幸运,长到一半是卡出,这个时候会用到牛来拉线拔牙。

  孩童哭喊,牙齿掉落的场面是无数幼崽的噩梦,安安没有撒娇求顾朝槿把糖还给他,因为小床下面的盒子中还有一盒,再说爹爹也是为了他好。

  顾朝槿摸了一把安安脑袋,交待道:“在这里等我和爸爸回来,我们去审查犯人,安安见了会做噩梦。”

  “我自己去就行。”宋清风不想顾朝槿陷入任何危险中。

  顾朝槿主动挽着宋清风手臂,侧了宋清风一眼,“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夫夫办案,事半功陪。”

  “走吧,必要时我会让他们开口交待。”顾朝槿推搡着宋清风,走前顺手关上房门。

  安安:“……”他们又不带我玩!

  *

  地牢门口有两位魁梧的兽世把守,火光将他们脸上的伤痕全部照亮,幽森看不见尽头的长廊,偶有老鼠跑过发出吱吱吱的叫声。

  顾朝槿脑补出一些恐怖片画面,紧紧跟在宋清风身后,拽住宋清风衣袖疑惑地害怕,“你难道不害怕吗?”

  “习惯了。”宋清风握住顾朝槿冰凉的手,心疼地说道:“跟着我成天受罪。”

  “我不觉得受罪。”顾朝槿贴紧宋清风,肩膀挨着肩膀一起往前挪动。

  小段路程,宋清风心甘情愿耗了半个时辰。

  关押棕熊和黑狐的牢房在最里面,看守犯人的兽人聚在一起打纸牌,脸上贴满树叶,坐在上主位的兽人瞧见宋清风,一对王牌停留在指尖,“陛………陛下!”

  四位兽人扔掉手中纸牌,规规矩矩跪在地上向宋清风和顾朝槿行礼,宋清风捡起纸牌撕碎,“下不为例,起来吧。”

  “陛下,这种小事怎能麻烦你亲自提审?”兽人拿出钥匙打开牢房门锁,挥了挥手让两个跟班抬凳子过来。

  “你们审出什么了吗?”宋清风靠在椅子上,翘起腿,白皙的手指戴上皮手套,挥舞皮鞭发出响声,“上刑吧。”

  棕熊冷汗淋淋冒下,绑住他的铁链哐当作响,他万万没想到狼王会做得如此绝,拼命往后倒。

  兽人握着烧红的铁块靠近他,语气轻松地说道:“我劝你早点交代,免得受皮肉之苦,陛下的手段还多着呢!”

  宋清风身子倾斜挡住顾朝槿视线,兔子应该被人保护起来,而不是在地牢中看见血腥,倏然肩膀被按住,他扭头去看。

  “陛下,你挡住我看戏了。”顾朝槿把板凳搬向前面,和宋清风并排坐下。

  棕熊竟被铁块吓得昏倒过去,任由兽人泼冷水就是不醒,兽人回头请示宋清风下一步指示,“陛下,他昏过去了。”

  “旁边不是还有一个吗?继续审。”宋清风拨弄掌心玉珠,一颗颗玉珠在他指尖滑动,蓦地抬眸看向黑狐,“我的耐心有限,你主子到底何时出现?”

  接到各国使臣拜访消息后,宋清风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劲,往年拜访黑狐一族不会参与,而今年却提前拜访其中必定有诈,而黑狐背后的主子,必然是他那位疯疯癫癫的傻弟弟。

  黑狐挺直背脊显然做好赴死准备,嘲讽大声笑道:“你们打死我好了。”他喷出一口鲜血,阴狠地说道:“我死也不会开口,你永远没办法见到他。”

  “哦,是吗?”宋清风默默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顾朝槿时常背着一个布包,会在里面放一些中草药,他摸到一块干姜,放到鼻尖闻了闻味道,“幸好没发潮,不然用不上那么好的干姜了。”

  兽人饮食生活平淡少食辛辣食物,不少厨房配料没被发现,干姜自然也包括其中。

  牢房兽人们看清他手中握着干姜,捏住鼻子躲得远远的,因好奇忍不住问道:“王妃快把这玩意扔了,吃进嘴里能难受一天。”

  “不是我吃,是给他们吃。”

  顾朝槿瞥见黑狐脸色变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举起干姜问道:“黑狐先生应该会很喜欢吧,我听说你家乡盛产干姜。”

  许多年前黑狐一族领土发生一场大旱,寸草不生,不曾想所有植物中存货下来姜,黑狐一族开始吃姜维持生命,人人空口中都有姜味,清水中也散发出一股辛辣味。

  顾朝槿扯出一丝姜丝放进嘴里咀嚼,吐出姜丝啧了一声说道:“太辣了,不过黑狐先生会喜欢的吧?”

  “邀请黑狐先生品尝。”顾朝槿把干姜扔给兽人,拍了拍双手转身回到位置。

  兽人捏住黑狐下颚逼迫他张嘴,快速把干姜扔进去,合上黑狐下颚帮助他咀嚼姜味。

  熟悉的味道在口腔蔓延,他想要吐出去却只能咽下肚子,很久没吃干姜,生理性的反胃让他胃部一阵痉挛,疼得他脸色发白。

  “还不说吗?”顾朝槿摸出一把新鲜生姜,放在玻璃杯中倒入开水,“姜丝泡水不好喝,一整个泡水味道更浓。”

  “灌他喝。”

  兽人一手端着生姜水,一枚石子打中他手腕,木盘连带玻璃杯摔碎在地,他抽出弯刀指向门外大吼一句,“谁在那?有本事站出来。”

  回应他的是呼啸而过的冷风,走出洞穴四处密室的老鼠,它们会啃食死人的躯体,一点点吃进肚子里。

  忽然牢房中烟雾弥漫,宋清风下意识抓住顾朝槿,抚慰顾朝槿不安情绪,“别怕有我在。”

  铁链松动在场所有人明白,有人出现在地牢里劫走黑狐,迷雾下贸然出击不但会打草惊蛇,还会伤害的队友性命。

  宋清风坐在椅子上按兵不动,等待对方的鱼儿先一步上钩。

  “哥哥,不如我送你一份好礼。”空洞的嗓音传出,像是在喉咙上挖了个洞,说话漏风。

  兽人们面面相觑,瞳孔因震惊放大,柒与陛下从小斗到大,王位争夺战中毁了喉咙记恨上陛下,而后掏出东部落踏上流亡路途。

  此番柒回来的目的外人都能一眼看明白,无非是想让哥哥退位!

  咻的一下,利箭穿雾而来擦过顾朝槿脸颊,割伤皮肤冒出血滴。

  “嘶,好疼。”顾朝槿捂住左侧脸颊,躲在地上在口袋中翻找止血液。

  宋清风一手拔出墙上的箭,不顾一切冲上前去,利箭射入屋中,他手持软剑挡住利箭,双眸眼底尽是血色。

  他握住箭头插入柒后肩,脑海中浮现顾朝槿受伤画面,不自觉在用力更近一寸,铁刃破出层层软肉,刺到软骨。

  “你再伤他一次,我拔光你的鸡毛!”宋清风软剑弹了一下,落在柒脖颈上,抬腿踹了柒一脚,“还不快滚!”

  柒握住利箭拔出,血液源源不断涌出,他扶着木门站起来,摇摇欲坠好似随时都会死去,他抬手抹干净嘴角血迹,红着眼眶说道:“我终有一日让你生不如死。”

  “我等着。”宋清风软剑指向柒,不客气地说道:“但你若再伤他一次,我可不会再次放你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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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朝槿:关于小叔子发疯误伤我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