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好意思说之后那年春天我都怎么想的，镇明问起，我张口说不上来几句。
一开始我就是觉得他真好，天天想着他，盼着下次见他。
临近春节我还回家了，过节那几天在家过的。家里问起镇明，我心里就敲鼓，说他特别好，我们俩现在特别好什么的。
那次假期我再次和关君商量南下安家，没商量出结果，她主意定了不南下，之后也没再改变过。
那次我从家里走，告别小欣关君和家里人，我感到自己可能把生活上的什么事办坏了。只身出去那么远，按计划可能要退休才回来，将要让我无能为力的可能不止眼前的事，以后还有很多。
回到西南，我接到了镇明的信，说下个星期休假他来找我。
那年好像特别暖和，过完春节西南已经是春天了，未出正月甚至天热。镇明放假回来那天我推开窗，看见他正沿着楼下那条路往回走。玉兰花开了不少，他抬头看花，然后就看见了我，他招手，大声喊我。
我想占有他的时间，想多跟他在一起，一分一秒都行，即使当时我还没完全明白自己对他的心思。
我说咱们出去玩玩，去登山吧，镇明觉得挺好。我们往城东去，爬那山爬了一天，下午到了视野最好的地方，看见了西侧的雪山。
镇明心里没有事，他只是看风景。而我在他身边，心已经像雪一样融化了。我没有了自己的心，又有了一颗让我无法承受的心，它从那里开始了不断的对我的折磨。
远方的雪山像卷轴一样画在天空上，镇明应该记住了那个风景，而我记住的是他，风景是他的背景。
送走他之后我陷入了抑郁，想他，更主要是知道自己有不该有的心思了，可管不住自己，根本管不住。
我想和他再见一面，再见很多面，天天都能见面才好。我们是兄弟我特别满足，但是我想要的还不止于此。我频繁地梦见他，梦里我是黑暗的放纵的，什么都和他做了。
做完这样的梦醒过来我能感觉到自己脑子里的疯狂，平常的理智已经不存在了，想要做什么的想法来到了眼前，好像只剩一步就会失控。
那段时间我有前所未有的热情，那份热情是黑暗的。
冷静之后我重新考虑这个情况，觉得倒也没有那么难办。想他就想了，管不住心思就管不住，不能做的事我一件都不能做，我的身份是他的哥哥，做这个身份该做的事。
我想得很清楚。
再见到他时我觉得管好自己并不难，而对他的心又更多了。我得了病，病在心里，这场病没有期限，没有可能治好。
将近十年我未曾病过了，我以为自己已经告别了心不由己，不会再对谁动心。我以为自己已经步入了自由，也将就此怀抱孤独过这一生。谁能想到会是他让我再次大病一场呢，命运在十年的仁慈之后重击于我，我无力反制。
只有漫长的时间能让我解脱，或者，直到我动心下一个人。
六七月份吧，我记不清楚时间了，那天是晴天，天气燥热，中午孙玉文告诉我镇明来住院了，就在我们单位对面的医院。
我还以为他说的别人，又问了他一遍是谁，他说：“是镇明，你弟弟。”
我跑到医院，上楼，看见了镇明。他在单位搬东西，砸伤了肩膀，听见他说骨折那两个字我呼吸都停了，他那个肩膀上着夹板，不能动，等着做手术。
我当时的脸色可能特别不好，心疼也着急吧，再怎么说没事伤得轻也不是小事，他还那么年轻，留下一点伤病都是一辈子。
他没了声音，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说：“怪我不小心，大哥你别生气。”
我能生什么气。我难受死了。
那些天我天天去看他，头几天天很热，后来天天下雨。每天中午我过道就到了，下雨也没打伞，衣服最多有点湿。他看见了，还给我一把伞让我打着回去。
我说：“不用管我，现在是照顾你。”
他不好意思，笑了，又低下头。
雨下了很多天，最后那天雨停了，中午我去看他。只有他自己在屋里，在午睡。窗户开着雨后风灌进来，还比较冷，我关上窗户，又关上门，想让温度回来点。
他没醒，我坐下偷偷看他。世界上所有的好看都在他那张脸上，再好的钢笔也画不出他那样的眉毛和眼睛，鼻梁和脸颊。
那几分钟里我可能不是我，因为我有了侥幸，我认为我可以吻他，他不会知道。我吻了他，好像吻了一个奇迹或者信仰，是一种原本不存在的东西。我只敢轻轻的，这个吻是我偷来的。
他没有睁开眼睛，我得走了，这种事只能有这一次。几步我到了门口，要开门的那一刻我听见他有了声音。那不是刚睡醒的声音，那是假装没有睡醒假装不下去的声音。
几乎没有怀疑，我知道，他知道了。
那怎么办？我一动不动，他也不动，僵持了几秒钟。我可以说刚才是闹着玩，可以说我没管住自己向他道个歉，可以否认说我没干什么，但是我又都看见了一些不好的后续，都不是什么好办法。
他知道了，就是知道了，我对他的心思已经藏不住了。
我认为已经没有办法了，于是我放弃了解决这个问题。
转身回到他床边，我不顾一切地吻了他。他好像叫了一声哥，我没有听仔细，我管不了了，事已至此就让我圆一个心愿，以后我会离他远远的，会向他道歉。
他吓着了，推我，我怕碰坏了他肩膀，又不愿意跟他分开。他呜呜叫出声。我不管不顾的，抱着他，几乎要把他吃了。就这一次，我想，就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