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月结束之前，丁悦以担心一期手术结束后出现后遗症不能及时处理为由取消了三甲医院的预约，改签了机票提前结束了假期。
他只有王至澄国内的手机号，想他回来日本已经不会再用，如果打去诊所找他又似乎太刻意。距离看诊的日期还有近两周，或许可以借口正巧路过直接去诊所，但要是他已经把手套给了小林自己又不在诊所的话岂不是跑空。
思来想去总是患得患失迟迟没有行动，不想在超市买日用品时碰到了小林。她穿了私服披着头发，丁悦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时一下子没把她认出来。
“寒假结束了？”小林还是跟在诊所时一样笑眯眯的。
丁悦莫名的有些心虚，笑了下说：“马上就上课了。”
“我记得你应该就约在这个月吧？”
“嗯。”
“一个人逛超市吗？”
“嗯，一个人。”
小林很热情，跟他并排走着，说自己也是一个人。她喷着苹果味的香水，丁悦闻到了。小林很眼尖地发现了他鼻尖的耸动，立刻把手腕伸到他面前。
“是不是很香？”
“嗯，”丁悦点点头，“甜甜的。”
“是不是很好闻？”
“很好闻。”丁悦如实夸赞。
小林满意地笑了，自己闻了闻手腕才放下，对着丁悦抱怨起来，“只有我们院长说闻了头疼，居然不许我在上班的时候喷。”
“为什么？”丁悦诧异，对王至澄的喜恶有一种敏感。
小林怂着肩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是他以前被苹果谋害过。”
丁悦差点信以为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小林笑他好骗，“怎么可能，他又不是白雪公主。”
两个不算相熟的人同逛了半个小时超市，结完账准备离开时丁悦才用自认为很自然的语气问小林，今天王至澄在不在诊所。
小林并不为这个问题有任何特殊反应，也没有追寻丁悦要找王至澄做什么，很直接就告诉他今天王至澄不在。
“哦……”他把装满卫生纸的购物袋往上提了提，装作开玩笑一般：“放假应该会出去约会吧。”
小林仿佛听了个笑话，摆了下手替老板申明：“他没有约会对象啦！他出去旅行了，还没回来。”似乎还怕解释得不够，又补充说：“也不知道他怎么喜欢一个人去旅行。”
丁悦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只好把越来越重的购物袋抱起来，点了点头，说：“一个人旅行会比较自由吧。”
“好重哦。”小林也买了不少东西，把购物袋换了个手提，“我先走啦，下次诊所见！”
丁悦连声说好，他们不同路，完全两个方向，在超市路口道别，小林先过马路，丁悦还要等信号灯。在红灯结束前小林大声喊了他名字，丁悦应声回头，小林还没走远。
“你有事找他的话，大后天就可以来诊所，他大后天下午有预约，午饭前就会来上班。”
小林在深红的余晖里，让人怀疑她手里是不是攥着红线。她热心完，踩着高跟鞋晃着购物袋哒哒哒往前走，愉快得像是只会乱射箭的丘比特。
*
天气已经转暖，再走上去诊所的那条路才发现在冬天时光秃的树枝其实是樱花。
樱前线已经抵达东京，浅粉的花瓣在柔和的春风里和耀眼的阳光中缓缓飘落，梦一样的。
丁悦踏进诊所，王至澄就在前台，穿着白大褂，应声回头，见到是他似乎早有预料，把手里的什么东西放进了白大褂的口袋，才说：“来拿手套吧？”
丁悦只好说是。
“等我一下。”
他往诊室走去，丁悦站在门口没敢动。小林叫他，把玻璃糖罐推过去，让他吃巧克力。
丁悦拿了一颗，是白巧克力，有草莓的夹心，又甜又酸。刚放进嘴里，王至澄就出来了，把手套递给他，丁悦收下放进书包，倒了谢，还想再说什么门就又打开了。王至澄的患者准时到了，他说了句“失陪”就带着患者往诊室去。
丁悦没理由再待在诊所，跟小林说了两句就告辞离开，临走时小林又多塞给他一颗巧克力。巧克力的包装非常好看，闪光的玻璃纸上印着红色的爱心和草莓图案，他握着那颗巧克力走了一路，直到掌心的温度将它表面都微微融化了才带着些不舍得剥开吃掉了。
王至澄放进口袋的也是同款的巧克力，到他忙完想到去摸，同样也已经发软，白巧克力的外壳沾在包装纸上，露出一些鲜红的夹心。
吃了巧克力收拾东西下班，万代又出了新系列的扭蛋，他开车去常去的便利店，准备扭一发，顺便把晚饭解决了。
扭蛋机前有别的客人，王至澄等了一会儿才轮到，扭完起身，旁边的店门叮咚打开，丁悦正捧着纸杯从里面走出来。
“王医生！这么巧。”
是巧，巧到王至澄觉得他是不是在这里守自己，周边这么多便利店，他们偏偏都习惯来这一家。
“巧。”王至澄点点头，算是和他打了招呼。顺着丁悦视线察觉他在看自己手里的扭蛋，说不定觉得他幼稚，面上倒有些腼腆地笑着问：“这次扭到了自己想要的了吗？”
壳子还没拆开，王至澄抛了两下接住，“反正我还没有这个系列，抽到哪个都无所谓。”
那就没有仙手丁悦的发挥机会了。他也不懂扭蛋的门道，只好呆呆地点了点头。
“那个…”丁悦朝王至澄挪了半步，“你吃过晚饭了吗？就是之前谢谢你送我，还麻烦你帮我保管手套。”他铺垫了很长才说想请王至澄吃饭。
王至澄倒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给他择日再见的机会，笑着说：“好啊，就请我吃关东煮吧。”
丁悦自己手上正捧着关东煮的纸杯，热气蒸在他脸上有种微热的湿意。他说这也太不正式了，但王至澄已经走进了便利店，站在关东煮的锅前。
他跟上去站在旁边，王至澄故意逗他，问道：“我吃得有点多哦？”
“你随便点！要吃多少都可以的！”
王至澄又笑了一下，眼尾皱了皱，叫店员拿了大号的纸杯，挑了满满一杯，若是当一顿饭，其实也不算多。店员去收银台录商品，他从冷藏柜拿了瓶乌龙茶放在收银台上，“不介意再请我喝个饮料吧？”
丁悦连忙点头，付了钱，跟着王至澄站在速食台前吃关东煮。他还是觉得这样太敷衍了，表示想改天请一顿正式的饭。
“不用了。”王至澄并没有答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当是你之前帮我扭蛋的回礼吧。”
丁悦一时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只好低头吃海带，闷闷说了句“那好吧”。
王至澄很快吃完了他那份关东煮，收拾完垃圾，对丁悦打招呼说要先走了。丁悦叫了他一声，有些局促地看他，他当看不见，明知故问：“还有什么事吗？”
丁悦无措地眨了两下眼睛，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再见。”王至澄说。
丁悦咽下口里还没嚼完的食物，呐呐也说“再见”。
便利店的门叮咚打开，王至澄跨着大步走出去。丁悦隔着玻璃一直看，看到他的背影逐渐消失于夜色，才呼出憋住的长长的一口气。
要怎么办才好。一次追人的丁悦完全没有技巧，如果像从前被人追，对方如果不明说喜欢自己，碰到了倒总要打招呼说你好；要是对方表了白，他就只好拒绝人家，之后再见面都尴尬了。
他有些魂不守舍，连罗佳仪都轻易看出了不对劲，问他有什么烦恼，要是有什么困难不妨说出来，看她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丁悦尚未有勇气袒露自己的心事，一起在食堂吃午饭时，犹豫着还是准备请教下有恋爱经验的学姐。
“你和你女朋友在一起多久了呀？”
“嗯？我们吗？”罗佳仪倒是没想到他这样问，回忆了一番才回答：“快四年了。”
“那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呀？”
“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啦。”罗佳仪笑着说，很快反应过来，“怎么？你也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啊？我们学校的同学吗？还是你国内的朋友？”
被戳穿了心思，丁悦还要否认，手却握紧着餐叉，把一块汉堡肉戳得千疮百孔。罗佳仪偷笑，知道他脸皮薄，小声地鼓励他：“没关系啦，你这么可爱，如果去表白的话肯定一举拿下！”
“真的吗？”丁悦的眼睛亮了亮，也顾不上自己才刚否认了实情，支支吾吾了一阵，问道：“那你们也是你先表白的吗？”
“我们是她先主动的，哎呀，无所谓啦。”
丁悦似懂非懂地点头，罗佳仪偷笑，八卦的压低声音问：“是Alpha吗？”
丁悦点点头。
“是我们同学吗？”
丁悦摇摇头。
罗佳仪没有再探听他的私隐，午餐吃得差不多了，收拾了餐具回教室的路上，友善地拍拍丁悦的背，鼓励他：“喜欢就去追啊！”
“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他主动过一次了，万一自己根本不是对方喜欢的类型呢。
“你觉得他讨厌你吗？”
丁悦从头到尾想了一遍，确定地摇头。
“不讨厌就有希望嘛，而且你会喜欢他，应该他对你也还不错吧？”
“之前有一次碰巧遇到，他还有特意开车送我。”
“那就是有好感啦！”
罗佳仪很笃定地下定论，把丁悦唬得一愣一愣，心底有什么东西骚动着，有一种迫不及待，如果此刻王至澄突然出现，他就要立刻对他说喜欢了。
他为王至澄第一次的拒绝想了很多理由，是他们认识的时间还太短，他们还太不熟，是他太唐突没有让王至澄做好心理准备。
下次吧，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他一定就直接告诉王至澄，他很喜欢他，请他和自己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