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手套躺在副驾座位上并未及时引起王至澄注意，跟着他兜过半个海市来到宋月尧寓所楼下。
此行来海市原是为了拿早些时候宋月尧帮他买的乐高，限量发售的千年隼。原本兴致勃勃，不料行到半路打电话约见面时被告知乐高不能给他了。
主动打电话来问他要不要买的是宋月尧，答应帮忙代购的也是他，自说自话未能完成约定的还是他。就像当年在机场是他先主动讲话，是他先问要不要交往，是他在分手的时候二话不说的答应，分手之后又毫无芥蒂地继续做朋友。
王至澄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可笑的试验品，配合着宋月尧做残酷的感情试验。
宋月尧住的这个小区门禁森严，保安核实了王至澄的车牌和访客登记才放他进去，按保安的指引停到楼栋门口，下车抽了根烟才给宋月尧打电话，上车坐了片刻才看到他匆匆跑下来钻进车里。
“嗯？”宋月尧注意到那副手套，毛绒绒的，他试着戴了进去，尺寸不大，显然不是王至澄的。
“谁的啊？”他八卦地探听，王至澄不想理他，一把将手套从他手上扯下来塞进了手扶箱里，搞得宋月尧要抢似的。
王至澄气还没消，差点脱口而出要问那套千年隼的下落，转念一想，十有八九是拿去哄了小男朋友，赶紧闭嘴，省得给自己惹闲气。
“你吃口香糖了吗？”宋月尧系好安全带，嗅了嗅，鼻子尖得跟狗一样。
王至澄不想和他起别的话头，随口说没有。宋月尧隐约可以在很淡的香味里分辨出一些信息素的成分，意有所指地反问“真的吗？”故意凑近他作势要闻，被王至澄挡开了就也作罢，安靠在椅背上装傻充愣说车里一股漱口水的味道。王至澄不接话他也不生气，毕竟理亏在先，好声好气哄着王至澄，打电话托人订到了王至澄指名的餐厅，就算王至澄阴阳怪气地说他现在大明星面子果然大也只是笑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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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悦在乐园度过了愉快的一天一夜，还买了一颗气球，小心地抱在怀里，缩在同学男友的车后排把它带回了家。他们送他到小区门口，他下了车，把抱了一路的气球从怀里放开，一圈圈松开缠在手上的丝带让米奇头飞过头顶，孩童似的牵着气球往家走。米奇头随风摇摆，路灯的光在气球透明的膜上流转，像一个晶莹的集梦器。
他没有了手套，露在晚风中的手冷得发僵、发痒。他把气球栓在床头，整晚开着夜灯，忽梦忽醒，终于到第二天的早上，鼓起勇气拨通了至澄齿科的电话。
小林接的电话，丁悦开门见山问她要王至澄的联络方式，小林愣了几秒，随后就告诉了他一个国内的电话号码。
“你给他打电话好啦！”小林一如既往热情，虽然什么也没问，丁悦觉得她肯定已经猜中了自己的目的，变得不好意思起来，隔着电话都忍不住脸红，说了谢谢就赶紧挂电话。
号码是有了，存进通讯录，通话键却变得烫手。
心不在焉吃了早饭，等父母上班，外婆也出门后才躲进房间，酝酿了好一会儿，评估现在时间合适，才按了播出。
很快就接通了，王至澄的嗓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很陌生，冷漠的，暗哑的，在开口前轻轻地咳了一声才问：“哪位？”
“是我，我是丁悦。”丁悦磕绊着答。
意料之外的来电，沉默了半分钟，丁悦听见绵长的一声叹息，然后王至澄说：“是找手套么？”
丁悦坐在床尾，盯着漂浮着的气球，“嗯”了一声。
“在我车里。”
“我可以来找你拿吗？”丁悦试探着问。
王至澄可能在犹豫，没有立刻回答，静了一会儿，说：“我不在海市了，你可以给地址我寄给你，或者我带回日本给你。”
丁悦毫不犹豫选了可以见面的那一种方式。“你什么时候回日本呀？”
“过两天就回去了。”王至澄好像走了起来，发出软底拖鞋在地板上摩擦的窸窣声，“你呢？要过完春假吧。”
他们原定的植牙日期就在春假之后，四月的中旬，现在才是二月。
“……我的牙，可以提前种吗？”
“没有必要提前吧？你有其他安排吗，具体要拍片看你恢复的情况，你想提前到什么时候？”
想立刻，现在，下一秒就能见面的话就好了。静止的气球似乎都被他的心绪波动，幽幽地晃了晃。所有的冲动都堵在喉头，不过之前王至澄的闪避还令他心有余悸，所以他按耐住微微发抖的唇：“那就还是原来的日期，我再来拿手套可以吗？”
“可以，回去以后我把手套给小林，你到前台找她也可以。”
“不用！”丁悦急忙地否定了，“不要麻烦她了吧，我不着急用的…那时候天气也暖和了…”
他的私心与动机掩藏的并不好，颇有些掩耳盗铃的心态才能相信王至澄对此毫无察觉，王至澄说“随便你”，他就欢天喜地的道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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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至澄头痛欲裂，前天的饭吃得还可以，临别时偏出意外。前度继续做朋友根本上不是个明智的选择，特别是分手分得看似和平，实则背里怨流不息，做了朋友也很难厘清自己到底是放下了还是不舍得。
或者是不甘心，确确实实拥有过的快乐相处，至始至终没得到的那人的爱意，未得善终的感情令他十年来一旦想起便耿耿于怀。
如今宋月尧无名无份怀了某人的孩子，流着眼泪对他说一厢情愿也愿意。他见过太多宋月尧的眼泪，早在他成为大明星之前就知道那张漂亮脸孔落起泪来有多招人怜，可惜那些眼泪没有一滴是属于他的。
十年了，宋月尧都破釜沉舟准备要重新振作，他也应该成熟一点，不能再跟自己赌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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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至澄回诊所上班，小林笑得不怀好意，问他“怎么电话号码都不给别人一个”，他的手插在夹克口袋里摸到那副柔软的手套，什么也没说，径直去了诊室。今天他没有没有约患者，关着门打游戏，小林识趣没有再来骚扰，直到下班时间才来敲门。
“锁门了哦，还是你要加班打游戏？”
天已经黑了，诊室里拉着窗帘没有开灯，像个暗室。王至澄关了Switch，连同桌上的手套一齐放进抽屉里，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走吧。”
小林已经换好衣服，笑嘻嘻问他要不要请自己喝酒。王至澄瞥了她一眼，她厚脸皮地推着他往外走，“哎呀，反正你看上去也不像有人约，就请一杯，也不敲你竹杠。”
“敲一杯不算敲？”
“当员工福利咯！”小林知道他这算答应了，锁好诊所的门就殷勤去按一旁的电梯下行键。
进到轿厢，王至澄才闻到她身上喷了香水，立刻皱起了眉，“你一个Beta喷这么香干嘛。”
小林莫名其妙，她也不是第一次喷香水，平时他也从来不会管这些，“怎么你性别歧视啊，你们有信息素了不起哦。”
王至澄哼了口气，正好电梯门已经开了，他跨着大步走出去，小林踩着高跟追在后面。进了车里空间更密闭，香水味更明显，他也不管现在气温是几度，干脆开了车窗，吹得小林打哆嗦。
“有这么夸张吗？这个苹果味香水超好闻超流行的好不好。”
“超你个头，恶不恶心。”
小林差点就要对自己的嗅觉产生怀疑了，明明是淡淡的甜味，同事闻到都觉得很好闻，还说下班也要去买，王至澄却一副熏死了的鬼脸。
“你最好在员工守则里加一条禁喷苹果味香水。”在被吹感冒之前，小林终于忍不住关上了车窗，“忍一忍吧，否则你将失去唯一的中文前台。”
“我也可以选择丢下你这个毒源。”
“有这么夸张吗？！职场霸凌了哦院长！”
王至澄冷笑，最后还是帮她付了三杯酒钱。小林早察觉他是嘴硬心软的人，不过嘴贱的人容易单身。长⟨腿⁅老阿姨«追⟯*更‸本文[
和他站在酒吧外吹冷风醒酒等代驾的间隙，她状似作无意地问了句：“寒假什么时候结束呢？”
王至澄深深地抽了一口烟，烟草剧烈地燃烧，在昏暗的灯牌下显出灼热的一个红点，很快化作长长一截灰烬，被抖落在集灰器里。
辛辣的烟草味钻进小林鼻尖，“给我一根吧？”
王至澄从内袋里拿出烟盒抖出一根给她，摸遍全身口袋没找到打火机，“好像忘在吧台了。”
小林夹着烟仰着头凑到他嘴边就着他快要燃尽的烟头吸了一口气，点燃了香烟，吐出一口烟，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进去找打火机。
王至澄拿了打火机出来，代驾正好到。小林住得和他不顺路，末班车还未停运，就在酒吧门口道别。
在刚才的一分半秒里，他再次被迫回忆起过去。过近的距离致使他看不清身边人的脸，只剩下相似的气味，仿佛昨日重现般的点烟动作。
他应该采访一下小林，如何能如此自然的对一个毫不喜欢的人做出这样的亲昵举动。
好在小林在点完烟后及时退开，不会搭着他的肩对他展露“你可以吻我”的表情。
有人是天生适合做演员的，甚至可以拉着身边毫无演技的人一起入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