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丹臣昏迷了很久才醒来。

  醒来时天色大暗, 他躺在公寓卧室的床上,全身像是被人拳打脚踢了,精神识海也泛起阵痛, 整个人状态糟糕到不行。

  “咳咳……咳咳……”他撑开眼皮, 右手撑着床铺坐起身, 轻咳几声,五脏六腑都传来痛意, 连呼吸都受限制。

  游戏助手在他身边漂浮,不敢乱碰他。直到他完全缓过来之后, 才敢小心翼翼问道:“玩家还好吗?”

  宁丹臣尽可能放缓呼吸减轻体内不适, 听见游戏助手的问话,用几乎沙哑的嗓音问:“我……怎么了?”

  游戏助手很是忐忑, 大概是知道宁丹臣对来龙去脉有所了解后,不太敢随意开口了:“玩家和祢虹谈完话后,精神识海就无缘无故崩塌重塑了。”

  宁丹臣揉了揉眉心, 他实在倦怠, 扯扯嘴角的轻微动作都嫌累。便沉着一张脸, 冷声道:“是因为我知道了‘真相’吧。”

  这种痛感和他走出夏玄被封印记忆中的那片白光后, 一模一样。

  那时在白光中他也知道了很多东西, 短时间内接收大量讯息, 精神识海崩溃是情理之中的事。

  机械虫从腹部伸出两只脚, 金属翅翼飞到宁丹臣面前, 扑通一声跪在了被子上:“玩家有什么问题可以直言,有问必答。”

  宁丹臣捂着头慢慢靠在床头, 他现在看东西还是晕的, 精神识海活像个滚筒洗衣机, 一直在运动中, 让他看东西也是头晕目眩。

  他问道:“那你从头开始解释,当你说出重复的锚点时。”

  游戏助手一愣,为他的问题感到震惊。

  它还想隐瞒某些东西,悄咪咪抬起眼,便撞进了宁丹臣充满倦意的双眸里。

  那双桃花眼有过很多种情绪,温柔的,冷漠的,沉静的,满怀笑意的……却独独没有倦意。

  深沉的倦意对宁丹臣而言是很稀有的东西。

  游戏助手全然愣住了,在倦意背后,它看见了他理解全部讯息的沉重。

  “这两个世界一开始并非如此。”它长叹了一口气,很难想象它作为人工智能,还有深切真挚的感情。

  宁丹臣的头痛总算有所好转,他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认真倾听游戏助手的解答。

  入冬后的原海市雨日甚少,今夜并不算晴朗,厚重的云层低压压覆盖整片天穹。夜色之下,住宅区内一片宁静,半点嘈杂的声响都没有。

  公寓内门窗紧阖,宁丹臣在沉寂的卧室内,听见了清晰明了的真相。

  游戏助手收回两条跪着的金属长腿,收起贱嗖嗖的模样,几乎用沉重的语气对宁丹臣说道:“游戏并非是恰好出现在你面前,那是经过无数次失败的结果。”

  宁丹臣其实在祢虹那里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但只有个大概的轮廓。乍一听见游戏助手这么说,心头还是不可避免一跳。

  他最初接触游戏是因为在游戏排行榜里看到了图标与其他游戏格格不入,这吸引了他的兴趣。

  自此后,他就和这个游戏在无形间产生了关系,包括后期遇到的奇怪神秘事件,身上莫名其妙多出要修复漏洞的责任。

  只是因为一切都是经过精心计算。

  “玩家和养成对象有太多的支线结局,目前是唯一一个能够准确对上频次的剧情线。”游戏助手从侧边伸出一根长针,轻轻扎在宁丹臣的指尖。

  卧室内的场景变换,变成了白茫茫一片的长廊。

  宁丹臣试着向前踏出一步,白茫茫的场景出现变化,比他在祢虹那里看见的要更加清晰。

  无数光点纷纷扬扬降落,光屏升起,上面是众多支线结局。

  夏玄在遇见他前就死在了污水遍布的小巷里,他坐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打桥牌,选择性忽略周若明的话,连手机都没有打开过。

  还有他最熟悉的,在与夏玄见面前,他就出了车祸。

  每一条支线都是不同的故事,无一例外是糟糕透顶的结局。

  宁丹臣像是在回顾那些无数次重启的人生,难得还有开玩笑的心思:“还真的是游戏,不停打结局。”

  “这次的剧情线是例外,失败太多次的幸运。”游戏助手化成一个光球在他身边,看着他走向了长廊的终点。

  那其实是很神秘令人惊奇的自己,但宁丹臣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会有那样一天。

  尽头还是支线故事,只不过呈现它的光屏与其它的有很大区别。

  “这是第一次。”宁丹臣看着那个因为无聊下载游戏的男大学生,花了几天时间就通关了整个游戏。

  那时的《虫帝养成攻略》界面简陋,连夏玄的立绘都透露出一种粗制滥造的味道。

  整个游戏机制简单,就是每天上线做做小任务,给攻略对象“夏玄”送礼物,提高攻略对象属性面板,过简单的主线剧情,看着他登基就结束了。

  根本没有宁丹臣现在这版如此复杂混乱的游戏机制。

  游戏助手敲了敲面前的光屏,带着宁丹臣回到公寓卧室。它的机械音在房间内响起:“与其说你是无意闯进游戏,被迫承担修复漏洞的责任,倒不如说你一开始就是被选中的那个人。

  ‘祢虹’不只有一个,有太多的角色被它选中成为两个世界的代行者,我们之前挑选了很多人去对抗它,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就连你,也是经历了诸多循环才拥有一个勉强合格的剧情线。”

  “挑选了很多人……他们为什么失败了?”宁丹臣问道。

  游戏助手与游戏系统在考虑他之前,还挑选了其他人,就意味着应该还有和他类似的游戏适格者,对方应该也能够解决漏洞。

  就不必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他身上。

  游戏助手神情肃穆,语气有些沉重:“玩家知道为什么游戏从最开始简单单线的机制,变成了现在这副混乱不受控制的样子吗?”

  宁丹臣心说我为什么会知道,明明是你们的问题。他心里这么想,然而还是还要装出虚心求教的样子:“为什么?”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能让夏玄产生回应的人。”

  他的精神识海内突然出现一道更加冷漠的声音,与游戏助手不同,这道声音的主人似乎就没有情感需求。

  “系统?”游戏助手忽然喊道。

  那个只活在游戏助手口中,只负责重要时刻提供帮助的游戏系统终于出现了。

  宁丹臣说:“他和我在两个世界,对我产生反应未免不合常理了。”

  游戏系统并不像游戏助手那样有实体,因此只在他的精神识海中说话:“你能穿越异世界就已经不合常理,现在再多一条也没有什么关系。”

  游戏与两个世界的漏洞本来就已经是不合常理的事,倒不如说宁丹臣本人就不在唯物主义的世界中,再去计较这点并没有多大意义。

  宁丹臣无奈点点头:“行,所以你们谁要来继续承担解释的任务。”

  游戏助手知道的显然没有游戏系统多,因此解释的家伙换成了真正的人工智能。

  “游戏的混乱变化是因为不断重开,产生不同支线结局,夏玄的‘人格’在无数支线中逐渐完善,开始有自己的思考,而不是单一受限的‘纸片人’。”

  游戏系统的叙事风格和游戏助手天差地别,简洁冷淡,宁丹臣隐晦地看了眼人工智障,后者回了一个茫然的神情。

  “然而夏玄的变化有一个大前提——进行游戏的对象必须是你。我们不清楚一段设置好的数据为什么会对你产生情感和回应,但你的确是他的例外。夏玄是游戏的主角,他一旦清醒,整个世界就跟着复苏,原先被隐藏的漏洞也跟着显露。你也就承担了修复漏洞的责任。”

  宁丹臣现在乱七八糟的生活终于有了确切明了的解释。

  “祢虹的身体已经恶化到无法维持能力的地步,抢在他的继任者被选中前将漏洞修复完整,就能终止不断重复的支线?”宁丹臣注视游戏助手的金属眼,试图从其中找到几分肯定。

  无奈还是空空的金属珠子。

  游戏系统回答道:“没错,夏玄也能从他的命运中跳出来,不再受‘程序’的控制,彻底恢复自由。”

  宁丹臣的神情一寸寸严肃起来,他认真道:“说到现在,你们也应该把修复漏洞的方式告诉我。”

  祢虹毫不在乎地将他所在的位置告诉宁丹臣,明白告诉他就在镜都中央的神殿,但宁丹臣不清楚修复方式,去了也白搭。

  作为世界代行者的祢虹,是两个世界的意外,应当被抹除。

  “让镜都消失。”游戏系统无情道。

  宁丹臣手里还有镜都的地图,很清楚镜源种所处的地方并不仅仅只是一座城市那么简单。

  镜都更像是一整个星球,位于虫洞深处,祢虹的精神力是保护它的根本能量,更别提镜都内还有众多擅长精神力的镜源种。

  当年祢虹带着逃亡的残余镜源种,全都是精锐。

  整个镜都就像一个被层层伪装的盒子,想让它完全消失难度极大。

  宁丹臣手中虽然有后台修改器,提出修改的代码也需要符合因果逻辑。

  他要怎么才能毁掉祢虹所在的镜都?

  “你们还真是给了我一个烫手山芋啊。”他难以言喻道。

  游戏系统说完就下线了,日常聊天与解答的责任又回到了游戏助手身上。

  机械虫朝他拜了拜:“你是唯一一个能承担大任的人,我相信你。”

  宁丹臣冷哼一声,对它张口就来的行为很是不屑。

  游戏助手的嘴巴里,只有在陈述事实时才能信任,其它的,一概没有必要。

  时间所剩无几,宁丹臣想起频频爆发的吐血病例,又想到至今昏迷在地下圣地的周若明、谢之桃,猛地把自己摔进床铺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在暗色中看天花板,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祢虹曾欢迎他来镜都面对面谈话,也知晓他手里有游戏助手和游戏系统。

  修复漏洞的方式困难,但不是没有。镜都上不会有特别为难到他的东西。

  祢虹游刃有余的底气在哪里?

  宁丹臣突然意识到这才是目前所有问题的关键,他需要知道祢虹的底牌。

  万一是时间回溯或者复生的能力,毁灭镜都这件事就会变得异常棘手。

  大概是他在精神识海里不自觉想到,沉默冷酷的游戏系统忍不住开口道:“祢虹手里没有底牌,玩家无需过分担心。”

  宁丹臣缓缓坐直身体,开口和它痛斥祢虹的奸诈行径,最后总结道:“对他这种家伙多思考一点并没有问题。”

  游戏系统:“……”

  它平时都是开防干扰模式,因此基本没有听过游戏助手和宁丹臣扯皮,也就不清楚这位玩家是一个满嘴跑火车,废话奇多的家伙。

  今天是开眼了。

  被念叨一通的游戏系统在宁丹臣可惜的眼神中,重新开启了防干扰模式,还是最高级别的防干扰。

  游戏助手一脸歆羡,毕竟等级不够,并不能使用高级的功能。

  宁丹臣心满意足,伸了个懒腰后打开光屏找夏玄。

  现实这个时间点,游戏里已经接近凌晨,然而夏玄还是泡在训练室内。

  这个年轻的雌虫对权限升级进入地下圣地,找到有关夏初的过往真相,有着异常坚定的决心。训练从来没有落下过,甚至主动给自己加练。

  他的半虫化状态因为觉醒实验后出现了变化,身后的骨翅更加流光溢彩,身体的薄弱处也生长出鳞甲,起保护作用。

  训练室内安安静静,夏玄躺在舱体内,努力去适应精神污染的痛苦。

  尝试去接受精神污染,其实是很反本能的行为。趋利避害让他下意识逃开,现实却逼着他不断前进。

  宁丹臣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进行接受污染的训练。

  黑发雌虫的全身开始痉挛,冷汗冒了一身,整张脸的五官都在扭曲。

  这是精神污染带来的副作用,相比较在精神污染状态直接疯掉的觉醒者,夏玄的症状已经算的上轻微。

  大概二十分钟,他这次的精神污染训练才结束。

  黑发雌虫的表情并不好看,松石绿的眼瞳中暗暗沉沉。宁丹臣不清楚他在精神污染制造的幻境里看见了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的场面。

  才会让他常年没什么大表情的面容明确表示出厌恶的情绪。

  宁丹臣直到他从这个状态里挣脱出来,才开口喊他名字:“夏玄。”

  若泽说的话是对的,夏玄从来都不知道他想到宁丹臣时的表情是什么模样。

  宁丹臣却能透过光屏看清夏玄的表情。

  夏玄有些呆呆的问了一句:“你还没有休息吗?很晚了。”

  “你不是也没有吗?”宁丹臣笑了笑,以安全卧室为跳板,安全降落夏玄的身边。

  他这段时间两个世界来回穿梭,已经习惯穿越时的不适,失重与全身骨骼吱呀作响的阵痛对他都不算什么严重的事。

  顶多降落时会有点头晕站不稳,然而面对夏玄,这点不稳定都让他用其他动作遮掩了。

  夏玄一本正经地打量他,似乎在看他身体是不是安然无恙,用目光细细确认后,才回答宁丹臣先前的问题:“在为任务做准备。”

  宁丹臣站在原地,任由他打量自己,见他收回视线后才慢悠悠来了一句:“没有缺胳膊少腿,很健康。”

  夏玄双手撑着舱体边缘挣扎着站起身,舱体内的茧液闪烁浅浅的蓝色,和初次二度觉醒实验中乳白色的茧液并不一样。

  宁丹臣看了眼,好奇问道:“两次茧液的颜色怎么不一样?”

  “若泽和总长换了给我换了,原有的茧液是四代阿斯纳亚专用,他们认为我不适合。”夏玄拿起一旁的干净浴巾披在肩上,擦掉训练服外的茧液。

  夏玄的体质继承了夏初,罗德里克发现了四代阿斯纳亚的专用茧液与夏玄自身会产生排异反应,于是替换了茧液成分,夏玄现在用的是二代阿斯纳亚的茧液。

  尽管还是存在排异反应,但远比四代的要轻。

  一代的阿斯纳亚茧液还存在部分问题,并不适合夏玄,罗德里克便没有考虑使用一代的阿斯纳亚茧液,而是选择二代。

  “这几天在总部里,听见部分实验员在讲莱尔星,”夏玄接过宁丹臣手中的水瓶,“总长也在讲军队已经到了那里,接下来会让阿斯纳亚去执行寻找任务……”

  他虽然在卡赛庭机关进行封闭式训练,消息却很灵通,再加上光脑也没有被禁止使用,契索的校队聊天群偶尔也会提及帝国近段时间压抑的气氛,二度觉醒后,他的精神力感知上了一层楼,知晓这些信息在正常不过。

  夏玄和宁丹臣提起这些,无非是想知道宁丹臣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实验室灯光明亮,所有的心思在这样的灯光下无所遁形。

  卡赛庭机关又位于璜斯星的地下,天气带来的声音不会传入实验基地内,现下又是深夜,实验内四下寂静。

  宁丹臣看着夏玄,仿佛透过了这一层皮囊,能看见夏玄拼命奔跑的身影。

  到现在,从游戏助手那里知晓真相的酸胀才慢慢满溢上来。

  他将椅子上的外套披到夏玄的肩膀上:“那东西迟早要处理掉,留着只会危害帝国。”

  夏玄皱了皱眉:“什么东西?”

  宁丹臣说:“你雌父当年定居莱尔星,就是为了镇压那东西。那是镜源种的诅咒,一个巨大的精神力污染源。”

  他的话让夏玄骤然陷入沉默,好半晌后,这个黑发雌虫才干巴巴问道:“污染物被挖掘出来,会产生剧烈的精神污染,他们要怎么处理……”

  夏玄并不知道帝国高层更想要的是宁丹臣口中,桃源星球下能改变灭世结局的东西,莱尔星下的污染物,只是枢密院附加的开发物品。

  这帮老成精的虫族权贵一直坚信,莱尔星的地下有改变局势,提高觉醒程度的物品,这才会拼命派出阿斯纳亚,甚至是初代,来抓捕闯入莱尔星的叛党成员。

  “他们是不会彻底放出那个东西的。”宁丹臣笃定地说道,帝国高层承受不起后果,所以会选择最逃避的方式,直接不打开盒子。

  但又实在想知道下面是什么,于是就会派任务者去执行任务。

  宁丹臣现在不清楚的就是,枢密院会让朱利尔斯去,还是让夏玄去。

  埃德希身为坎伯兰家的继任者,身上的姓氏代表的意义太明显,其他家族的智者不会同意将他列为候选者。

  夏玄默默地点了点头,低着头沉思一会儿后问宁丹臣:“你要去我的宿舍看看吗?”

  他这话说的实在暧昧,宁丹臣一愣,有些惊讶:“看什么?”

  夏玄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说的什么胡话,匆匆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宁丹臣挑了挑眉,并没有开口来挑战夏玄岌岌可危的羞耻心。

  “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现在的‘家’而已。”夏玄低声道。

  卡赛庭机关分配给他的房子其实和宿舍也没有多大区别,但却是他自十岁以后姑且可以被称为家的地方。

  他想让宁丹臣看看他现在住在哪里,就像个和好友分享心爱玩具的虫崽。

  宁丹臣能理解他的心理,拍拍他的肩:“走吧。”

  “让我猜猜,你会不会还是一如既往的简约风。”他还特意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夏玄低低应了一声,拿起柜子上的训练包,关闭训练室的灯和大门,才领着宁丹臣去他的家。

  宁丹臣跟在他身后,一路就负责销毁监控,以及躲避其他虫的视线。

  好在时间已经很迟,深夜时间,除了罗德里克这种作息颠倒的疯癫研究员,基本上没虫继续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

  看来拿多少工资做多少活,在哪里都一样。宁丹臣四处看了看,在心里感慨。看见夏玄笔挺的身影,他又想,果然只有夏玄超额加班。

  “说起来,你很尊重罗德里克啊。”他和夏玄往第一层的生活区走,回想起夏玄口中的总长称呼,还以为夏玄会偷偷喊那个不着调家伙的大名。

  夏玄脚步有力,肩背肌肉线条明显。他侧过脸回答宁丹臣:“总长是个值得尊敬的虫,虽然有时候是挺不着调的。”

  他受罗德里克照顾颇多,包括夏初当年有部分留在卡赛庭机关的遗物,罗德里克也全部翻出来,交给了他。

  一人一虫跨过长廊,乘坐电梯来到上层生活区。

  夏玄带着宁丹臣七拐八拐,才在一幢公寓楼停下,用身份卡解锁,带着宁丹臣进了自己可以被称作“家”的地方。

  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宁丹臣没想到夏玄居然一改简约风,换了个装修风格。

  房子里也多出几件家具,他换了拖鞋,环视四周,心底却产生一种熟悉的感觉。

  直到后退几步看清楚家具摆放的布局后,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夏玄和夏初当年在莱尔星租住的那套房子的摆设。

  夏玄的记忆正在逐渐恢复。

  “这次不是简约风。”夏玄看出他眼里的打量,挠了挠眉心说,“装修房子的时候,突然回忆起以前和雌父生活的片段,家里样子也想起来了一点。”

  所以就按照以前的家装修了。

  “挺温馨的。”宁丹臣说,对夏玄愿意改变自己苦行僧的生活方式感到欣慰。

  夏玄站在客厅里,难得显出几分局促,他放下训练包,有些踌躇地对宁丹臣说:“宁先生,我想和你说件事。”

  他只有遇到很正式的事情时,才会叫宁丹臣“宁先生”,平时都是喊大名。

  宁丹臣叫他正式的态度惊了惊,也跟着紧张起来。还以为夏玄要说世界漏洞的问题,或者是想起夏初死亡的场景。

  “额……”夏玄顿了顿,走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前,转动了门把手:“就是这个。”

  宁丹臣走到那扇门前,看见了门后面的场景。

  这个房间按照他的判断应该是客卧,但是装修却很精细,一旁房门大敞的主卧与这个房间相比,能称得上简陋。

  宁丹臣不明所以:“客卧不需要装修得太精致吧?”

  夏玄故作镇定道:“这是为你……准备的房间。”

  他是听完若泽的话,才起了这个念头的。

  身为卡赛庭机关的觉醒者,不出意外,他会在这里住到二十四岁。

  而且罗德里克和他说,这里曾是夏初住过的地方,他便想着把这里当一个短暂的家。

  在训练室里,若泽让他至少要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他就去逛了帝国知名情感论坛,看了一圈帖子后,选择在房子里给宁丹臣留一间房间。

  借此来表达“谢意”。

  夏玄对这个表达谢意的方式感知很是模棱两可,心里难得有了点针对宁丹臣小九九。

  他有些忐忑地看着宁丹臣的脸,并不清楚宁丹臣会说出怎样的回答。

  毕竟在赫格拉斯帝国里,他身为雌虫的优势并不是很大。

  夏玄在沉默中听见自己如鼓的心跳,宁丹臣始终没有回答。

  他的心渐渐冷了下来,下意识就要用上“表达谢意”的借口。

  在开口的时刻,宁丹臣轻轻叹了一口气。

  夏玄并不清楚那一刻宁丹臣在想什么,只是紧紧盯着宁丹臣深棕色的眼瞳,试图从其中得到一个答案。

  “我很高兴。”宁丹臣说,怕夏玄没听清,他又说了一遍,“我很高兴,夏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