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饭菜两人慢慢分着吃,偶尔看向对方都会轻轻一笑，慕栖觉得这顿饭格外香。
坐在大树上，刚好将里面看的更清楚,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里景象，以前出摊经过时,幻想过是什么样，但真正见到过才知道，比他想他还要好，目光所到处,满是清新雅致，一派书香。
这种学习氛围想教出什么样的人才不行,想到这,他开玩笑的问李憬书：“你们书院收哥儿吗,我也想进来学习？”
李憬书把水给他,非常耿直：“不招。”说着轻笑道：“不过我这边要,你想学什么都可以。”
慕栖小口喝着水，闻言，故意道：“你这有什么好的,有里面的夫子学识渊博吗？”说到这，他想的上次憬书跟他提过的胡夫子，想听听有什么趣事,问：“你哪位夫子，总忘事的那个,近来好些了没？”
树枝上不知道什么停着一对鸟,有只叫个不停,另一只非常安静，脾气甚好,慕栖摇了摇树枝，两只鸟都没动，好像没看他似的。
李憬书就这夫郎递来的水喝了口，知道他喜欢听什么，除了没告诉对方一些不好的人和事，他把好吃的菜，和书院给的奖赏这些说了遍。
慕栖靠在他肩膀上，细细听着，偶尔会抬起脑袋问一句，听到吃的会想着什么味道，听到那些奖励也很自豪。
李憬书看他懒洋洋，怕他睡着，找话题说想听听家里的事。
说起这个，哥儿果然有了精神，说起他把江源请来的事，把人夸了夸，又说家里建了粮仓，比他还要高。
看夫郎绘声绘色说，眼中欢喜可见，李憬书也放下心，他不在身边，总担心对方会累着自己，如今不仅有同龄人陪他，也能够轻松些。
阳光炙热，这处却好似世外桃源，茂密的树叶遮挡住两人身形，柔软的风吹散那些细密私语。
这一年来，慕栖跟他走遍了整个兴安县，哪里的东西好吃，哪里衣裳好看他们都知道，家里阿爹照料的井井有条，也不用插手，慕栖忙完回去就能休息，看看书做自己喜欢的事。
时间飞快，第二年，临近院试他又见到了魏志祥，不是一个村，没什么交集，上次见面还是童生过后，作为感谢给家里送了只鸡。
这次应该也是来找憬书搭伴，闲聊中，慕栖知道原来魏志祥考上童生后没有进入书院，不是什么特别原因，说起来挺无奈，虽然不收学费，但在里面的花销可不小，加上家里田地和鸡鸭都需要照顾，魏志祥放弃了进去学习。
这时候慕栖才知道魏志祥家里只有他一人，上面已经没有亲人了。
如上次一样，李憬书答应可以同行。
告别胡夫子，李憬书离开了这所对他来说没有多少留恋之处，第二日，书院发生了一件大事，院长桌案上放着一摞纸，有关蒋夫子背着书院售卖保密书册，以及收取没有任何功名的读书人财务的证据，后来几日有受害者上书院闹事，事情在县里传的沸沸扬扬。
至于东西是谁放的，没有人知道。
去府城那天，李憬书听同窗讲起蒋夫子已经被院长辞退，说起他做的那些事，摇头感叹，人不可貌相。
这一去又是一个多月，慕栖每天依旧出摊，忙碌中，倒没有上次那般胡思乱想，但也数着日子等待着。
九月中旬，他见到率先回来的魏志祥，却只是来告知，李憬书晚些时日回来，十天后，才终于见到对方。
彼时，李憬书退去所有稚嫩，却依然保留着那份少年感，说话做事时已经具有成年人的冷静睿智。
推开自家院门，里面心心念念的人朝他跑来，李憬书也紧紧把人抱在怀里，温柔的抚摸他柔软发丝。
“等久了吧？”许久未曾喝水，加上这个年纪，李憬书嗓音带着独特暗哑，却不难听。
慕栖摇头收回脑袋，身高使然，对方的衣领被他拱的乱糟糟的。一年多时间，起先他还能踮着脚尖比身高的人，已经高出他一个头。
可能身高拔的太快，加上这段时间奔波，李憬书明显清瘦许多，慕栖摸摸他的脸，心疼道：“是不是很辛苦，怎么瘦了这么多？”
李憬书低头，唇角不自觉扬起：“没有，想着家，想着你跟阿爹，就一点都不辛苦。”他把夫郎的手轻轻握起，放在唇间吻了吻：“对不起，回来太晚了。”
慕栖任由他动作，哪里会怪他，只是该问还是问，他相信对方留在那一定有什么原因。
似是看出夫郎的疑惑，李憬书带他走到桃树下坐好，喝了口清凉的茶水，等到嗓子舒服些才缓缓道：“我在那边看了房子，找了几处不错的，画了图纸，你挑选好，我们直接就能过去住。”
他不想夫郎来的时候，两人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住处，知道这一趟下来有多煎熬，李憬书不想他受一点苦。
重新给他倒了杯凉茶，去府城这件事之前就决定好，兴安县没有供秀才读书的好地方，李凤想让儿子走的更远，早就想好了。
只是，阿爹放不下家里，怕自己性子严厉，给憬书造成压力，还有一点，他觉得自己会打扰到俩人。
一起过这几年，慕栖喜欢跟阿爹在一起生活，一想到离开，心里酸涩都要溢出来了。
晚饭吃的极为丰富，家里有了银子，肉菜就没断过，杀了只鸡，又把早上剩的排骨炖上，炒了一盘子槐花鸡蛋，还有慕栖买来一只放在井里，等憬书回来吃的西瓜，这东西比肉还贵，只有实在馋的紧，他才会买来一个，跟阿爹一人一半吃个够。
相比童生，秀才身份在村里可谓极受人尊敬，这一次，家里摆了一场大宴席，请来亲戚朋友和村里关系不错的人，阿爹请几个婶子帮忙做饭，慕栖连灶房都没进去，吃吃喝喝玩了两天，热闹的小院才满满恢复平静。
府城离得远，马车最快也要三四日，再者，李憬书需要提前去书院报到，从府城离开前，李憬书就决定好去胡夫子介绍的诗贤书院，十月初必须要到，除去在家这几日，光在路上就要空出十日，他不可能让夫郎跟他一样，不眠不休赶路。
出发的前一天，慕栖去见了李小禾，李小禾今年刚成婚，虽然离得远，见面不如以前那么方便，但俩个哥儿关系还是跟以前一样。
“栖哥儿，去了府城要好好照顾自己，听我家猎户说，府城那边人特别多，什么样的人都有乱的很，你一个人哥儿可要当心。”
成婚时，慕栖给他包了一两银子，外加送了一套漂亮的首饰，身为哥儿李小禾相比其他人过得已经算是很好，但他父亲阿爹也想不到给他买这些，第一次竟然是从好友这里收到，当时可谓感动的不行。
慕栖轻笑的叫他放心，他不是真的没出过远门的哥儿，没有那么容易被人骗。
看对方不舍的目光，慕栖心里暗暗叹息，在这生活这么久很多人和事早就有了感情。
他安慰对方，岔开话题道：“听憬书说，府城里面有很多新鲜东西，你有什么想要的，等以后回来带给你？”
李小禾也只是在猎户口中听过一点，起初心里是向往的，后来听他说了那么多不好的，也就打消了念头，这会儿不免来了精神。
“要是有好看的布料，能帮我带些吗，还有孩子穿的那种，听说外面有专门给孩童织的棉布，非常柔软好看。”说起这个，李小禾摸了摸自己肚子，他跟猎户成婚后，没多久就有了孩子，李小禾每回想想都无比幸福，也很庆幸。
这副慈爱的表情，虽知道哥儿能生孩子，慕栖也问过小禾感觉，但每次看还是觉得怪怪的。
李小禾看他不解又好奇模样，轻笑道：“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怎么回事，说起来你家那位年龄也差不多了，现在又是秀才，生一个小秀才正好。”
突然被打趣，慕栖尴尬撇开视线，成婚后，李小禾性格开朗多来，不像以往只会害羞的反驳，现在都学会打趣他了。
“孩子以后再说，等回来帮你带些好看的布料。”他撑着下巴，不太自然的转移话题。
“不用，我说说罢了，最重要的是要照顾好自己，你这么好看的哥儿去了府城，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慕栖有些无奈，再好看也是个男人，这点哪里需要人担心。
把带来的东西送给小禾，没待多久，家里这会儿应该也来了个哥儿。
这一年来江源跟着他做生意，每天早早过来，从未间断，期间给对方涨了几次工资，小哥儿怎么说都不要，还是阿爹提出每个月给买点东西。
原本，他打算断了这边生意，去府城重新开始，但江源家里有老娘，又是个未出嫁哥儿自然不能跟随，这活虽然累，但赚的钱非常可观，他问了对方想不想继续做下去，小哥儿很直接的说想。
慕栖把所有需要用的香料，和制作酱料，以及果茶的方法都交给对方，写在一张张纸上，这些都是常见的简单字，江源学了这么久也算都识得。
只是，拿着这么贵重的东西，江源心里满是不安，恍惚道：“栖哥儿，赚的钱还是跟以前一样吧，我只要自己那份工钱就够了。”
慕栖无奈的叹了口气：“当然不是，方子交给你，以后你自己就是掌事人，所有一切都要靠自己，也可以像我一样，找个人帮你，到时候赚到的钱分三层给我就行。”
闻言，江源目光突然黯淡了，慕栖察觉到不对，细心问：“怎么了？”
“我不能在家做，阿娘他不会同意的，被她知道，这方子恐怕也保不住。”
说完，有些急切解释道：“能不能跟之前一样，到你这边做好出摊，所有的食材我来出，赚的钱对半分可以吗？”
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就算在村里租个大院子，也用不了两层利润，但想来阿爹也不会任由江源一人苦干，他仔细询问：“你想好了，这么下来你自己可存不了多少？”
江源赶紧点头：“我知道，栖哥儿，我喜欢每天在这边干活，再说凤叔也在，我也可以帮忙照顾他。”
“好吧。”慕栖不再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想法。
他留下十两银子，不等人问，解释道：“做什么都要本钱，你家里情况我也知道些，这些钱算我借你的，如果不方便带回家，可以先放在阿爹那，他可以帮忙看管，你自己记好账就行。”
慕栖猜想，这傻哥儿赚的钱怕是全给了他那老娘，有方子也没有本钱做生意。
说完这些，江源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张了张嘴，没出声。
这时候天气不算热，慕栖看他一直没有新衣裳，去成衣铺买了几身一样的，骗他说是工服，他们出摊的时候穿，别人一眼就能看到。
小哥儿宝贝的紧，每天还是穿着自己的旧衣裳来，干完活才把新衣裳换上，也不带回家，脏了就在这边洗好。
慕栖觉得奇怪，但也不好多问，今天见他难得穿了身没见过的新衣裳，夸赞道：“这身衣裳挺好看，是自己做的？还是在外买的？”
江源有些不还意思，说起来自己都挺意外：“是我娘买的。”
闻言，慕栖皱了皱眉，总觉得对你不好的人突然转了性，怕是有什么企图？
他提醒对方：“你娘倒是有心了，莫不是有什么事，这段还是多加注意些？”他倒不是恶意揣测，只是有张翠花那种前科在，小心些总没错。
“嗯。”他也感觉奇怪，只是他娘那边没什么不同。
说完这些，他总算鼓起勇道：“栖哥儿，你路上小心，去了府城也要开心，我会等你回来。”
慕栖被他话里的真诚感动到，点点头：“嗯，我会回来找你的。”
晚上跟阿爹提起，李凤没有什么犹豫的同意了，而且家里有牛车可以用，闲暇时，李凤也会跟着去帮忙，不至于多占便宜。
该说的都就说了，他走到后院看了圈养的鸡鸭，还有牛棚里的小黄，这个家伙已经长得非常壮实，但却很听慕栖的话，每天拉着他出摊不知道跑了多少趟，像是知道小主人要离开，小黄靠着他的腿哼哼叫了不停，撒娇模样跟他体型完全不搭。
第二天一大早，慕栖眼睛红红的起来，像个兔子一样被李憬书裹起来放进布置好的马车里。
有关系好，知道消息的村民过来相送，李凤谢过每个人，把他们的东西还了回去。
看着站在院外久久未动的高壮哥儿，他躲进李憬书怀里偷偷抹眼泪，又问对方一遍：“过年就可以回来吗？”
李憬书把人抱得紧紧的，在他耳边轻语：“嗯，过年就带栖哥儿回家看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