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地不算多,请了人帮忙，两天时间全都收完了，第三天连着秸秆都用牛车拉回了家,搁在村里算是最快的。
吃过晚饭，慕栖洗完澡,跟家人在院子里乘凉，商议着今年粮食的事。
搁在往年，一般都是交过粮税，留下自家吃的后,其他的都给卖了，但今年不同,家里做吃食生意。
慕栖知道阿爹担心什么,将吹干的头发别到耳后,建议道：“要不然卖一半留一半,好好存放就算之后生意不好做,自家也能吃。”
院子里的风凉爽轻柔，头顶上月亮又圆又亮，将整个小院照的清晰明亮。
李憬书把手里发带给他,顺着夫郎的话道：“栖哥儿说得对，阿爹若是不放心，卖出去些也可以,就算以后做生意需要，再买就是,也差不了多少。”
听到两个孩子的话,李凤放下手里扇子,却没有听取建议，说下自己的决定：“还是都留着吧,家里生意好，这段时间的进项可比种地好得多，留着自己用，也省的出去买。”
年轻时跟着憬书父亲在外做生意，看得出很多东西能不能长远，两孩子想来是看他拿不定主意，所以说了保守的提议。
不过，说的也没错，之前是打算卖出一些的，因为哥儿每天来往县里出摊，风吹日晒，李凤有心在县里租了能住人铺子，但买了牛，就算卖了粮，所剩的也不足以找了好铺子。
慕栖跟憬书对视一眼，都没太多意外。
说到底，还是生意好，能挣钱。
随后，李凤又问了些学堂里的事，李憬书从善如流回答，连慕栖都没看出有什么不对。
听完憬书说的趣事，慕栖想起上次遇到李小禾，本来有个婶子他觉得还不错，想请来帮忙，但小禾说那婶子人确实还可以，就是嘴不严实，有啥事憋不住，真要来生意上的事自然会知道，他哪里敢去请。
想来想去又回到最合适的周佟叔身上，慕栖不死心问：“阿爹，竹子的活周佟叔男人做，咱请周佟叔来家里帮忙，你看怎么样？”
两份活就是两份工钱，也能赚的更多。
李凤却摇头：“不可，佟哥儿可能会因为咱家帮衬过应下来，但他们家还有个孩子需要照顾，这边竹筒的需求量越来越大，太辛苦了。”
慕栖叹了口气，撑着下巴很是无奈。
身边李憬书见状凑近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发：“不着急，会找到合适的。”
“嗯，其实我一个人也不是做不了，就是想着阿爹每天跟着帮衬，很多事堆在晚上做，就很辛苦。”
李憬书也不在意阿爹在旁边，将夫郎圈起来靠在肩膀上，轻声道：“我们一家人本来就应该互相帮衬，要说其实我才是最不好的那个，不仅没有照顾好你跟阿爹，还让你们担心。”
慕栖偏过脑袋反驳他：“哪有，不过你确实要好好学习考功名，等以后不想干了，你来养我呢。”
李凤收起扇子，没看俩人一眼，搬着小板凳回屋了。
因为明早憬书就要离开，这一走又是一个月，慕栖虽不好意思被阿爹看到，但心里还是想跟他多说会话。
次日早上，李凤刚把井里吊着的果茶拉上来，院门就被敲响，周佟过来送竹筒。
慕栖把长发随意绑好，听到外面动静，从罐子里拿出银钱出去。
“佟叔，怎么这么早过来，吃早饭了吗？”他走过去打招呼。
李凤去杂物间找东西把筐腾出来，周佟笑着回应道：“吃过了，他要去砍竹子，我们吃饭比较早。”
闻言，慕栖感叹，这也太勤快了。
“这几天在地里干活，竹筒做的不多，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们做生意？”周佟不好意思道。
李凤数了下数量，把腾出来的筐还给周佟，说起这几天的事：“我们也忙着地里活，没出摊，不急着用，你慢慢做就是。”
慕栖把钱给阿爹，对周佟笑了笑：“我把煮饭，你跟阿爹聊。”
今天出摊比较早，井水冰过的果茶用棉被裹着保温，刚到地方就有客人买来喝。
他叫住不远处准备离开的江源，给客人拿果茶。
“你们总算来了，这几天热得不行，没有果茶续命我都快受不住了。”
年轻的熟客一口气买了两份，哀怨的跟慕栖抱怨。
“前几日太忙了，不过后面应该都会出摊。”他安抚客人。
李凤把牛车拴好过来，看到一旁站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哥儿，知道俩人有话说，接过慕栖手里的话，叫他们找个凉快的地方坐会儿，现在客人少，他忙得过来。
慕栖摇摇头，并没有离开，其实也没有什么话说，只是看江源一个哥儿晒得脸色通红，连个草帽都没有，怪可怜。
他把自己折腾出来的遮阳伞拿出一把，送给江源：“回头出摊把这个绑在石头上，就不会那么晒。”
江源本就因为白白占人便宜愧疚，这他哪里敢收：“不用了，栖哥儿，你留着自己用，我不热的。”
不热才怪。
路上行人谁不是轻薄的衣裳，只有江源穿的跟以前一样，还是那件偏厚实，带着补丁的，看的慕栖直皱眉。
拿一份果茶放他手里降温：“不是值钱的东西，拿着吧。”
江源两只手都被塞了东西，有些无措的站着，他从来不是爱贪小便宜的人，之前用慕栖租的摊子，也会留些鸡蛋或菜给他。
在家时，阿娘每天催促他出去赚钱，要不就是去地里干活，从来没有关心过他，那次救慕栖也没有图什么，就是随手而为，可后来每次见面，对方不仅关心他还会送东西，这让江源不知道拿什么还。
“小源？”慕栖唤了声发呆的人：“今天怎么样？东西卖完了吗？”
江源赶紧点头：“卖完了，这里人多，很好卖。”
“嗯，那快回家吧，我也该忙了。”说到这突然想到什么，有些可惜起来：“要是我们一个村，我一定请你帮忙，算了，不说了，下次来记得把遮阳伞带上，哥儿也好保护好自己。”
江源还是个没嫁人的哥儿，如果好好养起来，将来找个好家人的几率应该会大些。
慕栖知道这个世界有钱人家哥儿都是当女子养，只有穷苦人家当男人使。
“是生意上需要人手吗？”江源突然问。
慕栖轻笑：“嗯，家里就我跟阿爹，忙着这边的，家里就照顾不过来，我想找个人帮我做饭出摊。”
“栖哥儿，你看我行吗？我有力气，也能卖东西，会算钱。”江源眼睛闪烁着，很是渴望。
他想，反正在家也会被他娘赶出去，卖那些便宜菜挣不了钱还会被打骂，不如就在外面，不管多少工钱，总有能待的地方。
慕栖诧异的看着他，注意到阿爹那边不忙，找了个人少的地方问道：“你想来？”
江源点点头：“我在家也会被嫌弃，不如在外干活，之前我娘想让去县里干体力活，但那些人看我是个哥儿，就把我赶走。”
慕栖皱眉，本来以为江源阿娘只是对他不太好，没想到这么不是东西，哪有让这么瘦弱哥儿做体力活，他爹那么大力气，干了几天他都觉得心疼。
“我也想你来，但是，离得太远，你每天会很辛苦。”
江源反而松快一笑：“哪里算得上辛苦，栖哥儿，你不知道，每天出来卖东西，对我来说是最轻松的事。”
闻言，慕栖沉默了。
既然都这么说，他只能同意了。
“好吧，我们两个村里虽离得远，但可以坐车牛来，你们村里有牛车吗？”说到这，慕栖问他。
江源点头：“有的，刚好会经过你们村口那条路。”
如此，慕栖更放心了：“行，以后就坐牛车来，回去也是，用不了几个钱，我这边给你报销。”
说完话，俩人满意的回去，江源没有离开，跟着慕栖来到摊子上。
阿爹正在给客人拿竹筒饭，收了钱等人离开，才问道：“怎么这么开心？”
慕栖把刚才的事说给阿爹听，知道大概后，李凤没说什么反对话，自家哥儿做起来的生意，他想找什么样的人自然都可以，再说，虽然不是本村这点不好，不过能勤快把活做得好就行。
相比果茶的受欢迎，竹筒饭到了中午才好卖起来，江源把栖哥儿给的遮阳伞撑开，两把伞刚好将小摊子遮住，再大的太阳也不怕了。
慕栖有意让他学习，把招待客人的活交给他，江源经常卖菜，知道怎么说话做事，上起手来很快，看的李凤也满意的点头。
可能因为几天没来，很多人馋这一口，中午刚过，他们的饭菜和果茶全卖完了。
江源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与他自己卖东西时，那些为了一点青菜跟他磨破嘴皮子的妇人哥儿相比，慕栖摊子上的客人都很爽快，很多人拿了东西付完钱就走，都不用多说。
慕栖收着东西，等阿爹把牛牵过来，空闲间，他把工钱的事说了。
他们这活不是全天，卖完就回家，就像今天，可能中午刚过就能收摊，但因为江源花在上面的时间久，慕栖按照一天时间算。
一天三十文。
江源一听这个数，顿时慌了，村里男人出去干活一天也是三四十文，他做这点怎么能拿这么多。
看他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慕栖噗嗤一声笑出来，解释道：“每天干的活可不止今天这些，你到我家要帮忙洗菜、洗竹筒、做饭，处理水果，干的活可不少，说不定以后东西不够卖，还要再加量。”
但也不用这么多，江源心里想。
只是不等他再说，慕栖问他：“是坐我们的牛车，还是等你们村里的？”
慕栖放好东西，跟阿爹坐在一起。
江源本来想说自己走回去，但想到之前慕栖说过给报销，他还是坐栖哥儿的牛车吧，不用报销了。
赶着牛车回家，把江源送到两村分叉口，慕栖算算时间也就三点左右，确实比往常早。
这时候村里很多人地里庄稼都收完了，推着木轮车往家里拉。
慕栖跟阿爹说起江源的事，把自己想法告诉他，李凤当时没反对，过后也不会说什么不好的，只是有点，他想起对方家里情况，担心以后会有什么麻烦事，那妇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阿爹，你知道他们家情况？”慕栖诧异道。
“咱村有不少那边嫁过来的，听她们说过，反正不是什么善茬，反正咱做好自己，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给人留说头。”
“嗯。”慕栖点头：“我知道的。”
李凤没跟着回去，到村后不久，背着篓子给小黄牛割草。
快到家时候，慕栖听见有人在后面喊。
回头看，是村里一位很少有来往的婶子。
看到牛车停下了，妇人赶紧走上去亲切笑道：“好久没见栖哥儿，没想长这么俊俏了，瞧着比县里那些哥儿都好看。”说完，指着牛车上空下来的竹筐：“东西都卖完了吧，生意真好，比我们天天守着一亩三分田赚得多。”
慕栖不知她何意，但人不会无缘无故过来夸一通，笑着回应她：“还好，不知婶子有何事？”
妇人知道李凤家的哥儿不是好说话的主，但被他这么看着到嘴的话噎了下来，半晌才讪讪道：”是这样的，你也知道婶子家的地多，你叔他身子骨不好，我们老俩口这一趟趟往家里拉，用这个小轮子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拉完。”
她看向小黄，意有所指。
这是想用他家的牛车，要是不出摊，他借一会儿也没事，但小黄跟着忙了这么久，也需要休息。
慕栖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婶子，不是我不借，只是小牛跟着我快跑一天了，人都得歇息，牛自然也一样，您说是不是？”
闻言，妇人笑脸瞬间垮了下来，勉强维持着：“那明日行不行，歇息一晚上总够了，我们等得了。”
慕栖神色淡了下来，你要是帮衬过他家，明日可以把牛借给你，但一个经常说你闲话的开口，而且明知道明日还要做生意，这么说就不对了。
“婶子您说笑呢，我们把牛借了，东西这么多怎么出摊，莫不是您来帮我们背到县里，这也不是不行，就是费些时间。”
他似认真的说着，也不等人反驳，拍了拍小黄：“我先走了婶子，明早记得提前过来，我们出摊比较早。”
他没回头看那人脸色，自己生气的鼓着张脸：“真是讨人厌的家伙，你说是不是小黄？”
小黄牛像是听懂一般，一口鼻息喷出来，哼哼唧唧叫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