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仪能说出这话, 绝不是吹牛拍马。

  从初次见到沈羿使剑的那一刻,他就暗暗下定决心,有朝一日无论使出什么样的手段, 都要彻底击溃师父,将其占为己有,所以进入剑庄的这些年,他一直在琢磨如何才能将师父一举击败。

  眼下他已寻到了方法,胸有成竹, 沈羿却是眉宇间透出一丝鄙夷:“专克我的剑法?就凭你?”

  沈羿也不是故意看扁杨修仪, 只是因为杨修仪十年来的武功一直平平无奇, 若非内功和心法要靠他每日督促, 恐怕对方现在的武学水准还比不上秦不悔。

  就算真的练出一套克制他的新剑法, 在他心中, 也不足为惧。

  杨修仪不怒反笑:“徒儿知道, 在师父的眼里,弟子一直资质平平, 与您这等宗师级高手对决简直是以卵击石, 可殊不知,徒儿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

  说罢,他将手中的剑刃举在胸前, 周身顿时闪烁出夺目的光辉,竟像是一堵厚重的壁垒护在周围!

  沈羿见状, 不由拔出身后的寒梅剑,先行一步飞刺而去。

  双剑发出刺耳的一声“锵”, 竟是难分伯仲, 齐齐被对方的剑气震退。

  沈羿后撤数步,蹙紧眉头:“你身上的心法是从何处学来的?”

  若只是杨修仪接住他的进攻, 他自然不会问这个问题,可自己岂会被一手带大的徒弟内功震退,这显然在他的意料之外。

  杨修仪:“师父可还记得,你与南华宗的宗主在论剑之时,他用了一套什么心法将你击败?”

  沈羿微怔:“莫非……”

  不等他说出答案,杨修仪周身便散发出强横的金色真气,哈哈大笑:“不错,就是南华宗的金刚之法!能将你大部分的真气反弹回去!”

  再次与对方的剑刃相击时,沈羿发觉对方传来的汹涌气浪果然非同小可,便知道这确实是对方口中的南华宗心法。

  杨修仪竟通过观摩八年前的清鸿山论剑,就能将南华宗的心法学去,看来自己以前对此人真是疏于防备,真是付出多年的心血养了一匹狼!

  杨修仪瞧见沈羿神色不安,便自认为是金刚之法奏效,更加了一层力。

  “师父,我已将金刚之法融入了剑法里,你已经离落败不远了!”

  杨修仪说完此话,以为能就此分出胜负,谁知沈羿竟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手中剑刃的真气愈发庞博,有压倒他之势。

  杨修仪双眸张大,慌忙用南华宗心法,改变了剑气的路数。

  八年前的清鸿山论剑让他对师父武功的破绽了如指掌,只要他坚持不懈,师父定然撑不了多久。

  果真,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他便看见沈羿的鼻底忽然溢出一抹殷红。

  杨修仪何尝不知这是师父体内经脉错乱的体现,忙乘胜追击,接连挥出三剑,将对方逼退。

  沈羿用剑撑着地面勉强站稳。

  “师父,弟子练了整整八年,今日终于能击溃你了。”杨修仪大步流星走上前。

  沈羿面色苍白,抹去鼻下的血迹,又掩面咳嗽数声。

  杨修仪见其受伤的脆弱一面,不由得唇角勾起,到对方眼前歪着头,“师父,你睁眼看看我,再叫一声我的名字……说不定我一高兴,带你走时会对你温柔一点。”

  他双目泛光,只觉得沈羿已经成为了他的囊中之物,仿佛下一秒,就能揉捏那纤细的腰肢,那滋味一定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妙,包括其余的地方,也能……

  可就在这时,沈羿忽然右手一抬,盯准他毫无防备之际出手!

  杨修仪正沾沾自喜,自然来不及反应,就着了对方的道,被点住了穴道。

  “金刚之法,可惜,你只学了个皮毛。”沈羿笑道,“若非我身上还有你上次留下的化骨散毒素,你以为我真的怕那南华宗的金刚之法?”

  说罢,他收剑入鞘,准备离开。

  就在同时,杨修仪忽然惊恐地大喊:“小心你的背后!”

  沈羿瞳孔微凛。

  他余光瞥见飞来几道寒光,便抓着杨修仪的肩膀一齐躲开。

  这一抓,他便感觉到手掌心刺痛,抬起来一看,上面多出了几个血孔。

  他再回身,看见刚刚偷袭他的竟是杨修仪的两个傀儡,知道自己上了当,不可置信地瞪向杨修仪:“你……”

  杨修仪眼神有些闪躲:“我身上穿的是天工阁的软刺甲,这软甲上的毒不是轻易能解的,师父,不想死的话就跟徒儿走罢。”

  就算是他的剑法赢不过对方,但是对方性格中的弱点,知道他就算是再恨自己的弟子,也不会在危机来临之际,弃自己弟子而不顾。

  沈羿嘴唇止不住地颤抖,咬紧了牙,便点上左臂的穴道封住毒血。

  杨修仪还在劝:“这毒你是封不住的,不如跟我回去,只有这一条路才能拿到解药。”

  沈羿闭目调息了片刻,终于出声:“我本想留你一命,可你总是屡教不改,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说罢,沈羿不再留情,握紧手中的剑刃,冷冷一挥。

  杨修仪瞳孔收缩,眼看着那白刃即将划过他的脖颈。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记飞刀“当”的一声将寒梅剑的动作打断。

  那甩出飞刀之人,从巷子的砖墙上一跃而下,脸上还戴着一紫色的面纱。

  沈羿认出对方的身份,心道眼前的情况真是变得比方才还要棘手。

  杨修仪见了来人,也十分惊讶:“阁主?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看你太过没用,忍不住现身帮忙。”陆笙歌手里摇着一面花扇,朝他走来:“沈庄主,多年未见,我终于把你逼到这个份儿上,你却望着地面连看都不肯看我,就不想与我叙叙旧么?”

  杨修仪心中一惊,不懂二人有何纠葛,云里雾里地看向沈羿。

  事到如今,沈羿觉得自己拿着剑也没用,便收入鞘中,淡淡地:“我与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多年不见,沈庄主的眼神还是那般冷冰冰。”陆笙歌涂着脂粉的面容乍一看可以称得上是养眼,可笑起来满脸的老态与细纹藏都藏不住,“上次裴擒陌说将身体私定给你,我心里本是不信,如今一看这沈庄主的相貌果真比在天工阁时还要秀美……真是让我瞧着心中不快。”

  杨修仪见状,喉咙一动:“阁主,他已经受伤了,你带走他玩,不如把他交给我,有什么吩咐,我定能帮您……”

  而杨修仪的话还未说完,就看见陆笙歌不知不觉来到了沈羿的面前,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扳起沈羿的下巴,乌黑的指甲几乎快要嵌进对方的皮肉。

  陆笙歌冷笑:“瞧瞧这肌肤,的确叫人爱不释手,怪不得裴郎不肯多看我一眼,而是将目光放在了你身上。”

  刚刚杨修仪是担心陆笙歌将沈羿收为禁脔,可殊不知陆笙歌已经盯上了那如日月一般的裴擒陌,眼下恨不得马上将沈羿的面皮剥下来,套在自己的脸上。

  谁知此时,耳边忽而听见沈羿的粗鄙之语:“混账,滚开!”

  陆笙歌微微一愣神,与此同时,沈羿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

  龙铳。

  陆笙歌看见那东西,又见沈羿掏出龙铳后便摁下开关,慌忙松开了手,吓得一跃而起,跳上墙头。

  同时他还不忘用扇子遮住脸,以防被脸部被炸伤。

  可谁知许久没有等来爆破的声音,他忽听见杨修仪喊了一声:“阁主,他身上没有火弹!”

  陆笙歌这才将扇子从脸上拿开,见眼前已经没有了沈羿的踪影,察觉自己被如此低拙的伎俩骗去,面目都变得扭曲。

  “该死,真是该死,他逃到哪了!”

  杨修仪:“我看见他往东边跑了!”

  话音落下,陆笙歌忙解开杨修仪的穴道,怒斥他赶紧负责带路。

  而他们都不知道,此时此刻,沈羿正躲在深巷子的树丛中,捂着左臂的伤口,闭目调息。

  他的脸上渐渐冒出细密的汗珠。

  那软刺甲的毒素就像是千万根细细密密的钢针刺进他的手臂,想要逼出来还需不少时间,只能先想个办法,回到客栈去再说。

  只是在此之前,还有件事,他心中越发想不通。

  “裴擒陌,裴擒陌!”

  沈羿无论在心中喊了几声裴擒陌,都是无人应答。

  回想方才的梦境,此人不过被他一掌击飞,应该不会因为赌气就消失无踪。

  总不会……是被他打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