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枭是被涂婉撕心裂肺的哭声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就觉得头痛欲裂，撑着脑袋坐了起来，缓和了好半天，他才下意识开始去寻找白栖。
但当燕枭的目光仔细扫过四周却没有看见白栖的影子时，燕枭一颗心也就沉了下去。
哪怕已经猜到了白栖会离开，但燕枭还是会感到难过。
他不知道白栖到底在做什么事，重要到一定要两个相爱的人遥望着彼此然后分开。
燕枭失魂落魄的坐在担架上发呆，周围受伤死亡的人很多，燕枭没什么大事，医护人员自然没几个来管他。
“我哥在里面啊！路光奇你放开我！”
“婉婉！婉婉！你听我说，你冷静点，市长不会有事的！”
涂婉和路光奇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燕枭这才如同惊醒般。
他抬头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海洋馆居然坍塌了，上面有很多搜救人员。
燕枭看着海洋馆，想到白栖让自己去杀巨型章鱼时，白栖就站在海洋馆门前。
想到这里，燕枭慌忙的爬了起来，想往海洋馆的方向跑去。
“燕枭。”
一阵虚弱的声音从燕枭旁边响起，燕枭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去。
是恰耶索，她被罩在被经过特殊处理过的防亡灵者的渔网里，恰耶索没有要跑的打算，她只是静静看着燕枭。
燕枭拧着眉头，他不认识恰耶索，也不明白对方喊自己干嘛，比起跟恰耶索聊有的没的，燕枭更想去海洋馆那边看看。
就在燕枭打算无视恰耶索的时候，恰耶索又开口了。
“白栖没事，你放心吧。”
燕枭的脚步再次顿住，他转头将信将疑的看向恰耶索：“你怎么知道？”
恰耶索面无表情：“我看着他离开的，他托我给你带句话，尽快回夜河去吧，罗城要变天了。”
燕枭脸色不太好，他转身面对恰耶索，“……就这些？他还说什么了？”
见燕枭这副模样，恰耶索只是摇了摇头，公事公办一样：“之后他和我说的，就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了，没必要告诉你，也和你没有关系。”
燕枭抿着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在消化恰耶索说的话。
恰耶索抬起头，通过渔网的缝隙去看猩红的天空，她有些缺水了，但她不在乎，因为她清楚，她很快就要死了。
“燕枭，你还记得在你晕倒前发生了什么吗？”
燕枭一怔，没想到恰耶索会突然问自己这个，但他的大脑比他更快反应过来，开始搜寻累晕前的场景了。
当时，燕枭靠着恢复过来的体力和巨型章鱼周全，但巨型章鱼的腕足力量实在是让人不敢小觑，好几次燕枭都被那腕足拍飞，打在胸口时就差吐口血了。
巨型章鱼因为失去水分，越来越狂躁，但它的行动却迟缓了许多，当时恰耶索已经因为燕枭的干扰，被巨型章鱼松开了，她无法使用异能，于是只能狼狈的朝着安全区爬去。
燕枭还在观察巨型章鱼的破绽，也是这时，燕枭突然感到一股凉意，随后升腾的热气将他包围，燕枭几乎有些喘不过气。
燕枭跪在地上挣扎时，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刚好，水立方里的最后一点水分也倒流干净了，但同时，天空中出现了一只眼睛。
和当时燕枭在夜河看见的那只眼睛一模一样！
那眼睛就这么死死盯着燕枭，看了半天后，那眼睛眯了起来，随后，燕枭像是受到影响了，直接就失去了意识，之后发生了什么，他都不知道了。
恰耶索听着燕枭的讲述，默默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你说的一点不错……我在旁边也确实看见你晕倒了，但是，不到一分钟，你自己就重新站了起来，眼睛变得通红，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你拿出刀，跟疯了似的杀死了阿可，然后站在阿可头上大喊大叫，又很快就晕过去了，哦对了，你晕了后，天上那眼睛就一起消失了……你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吗？”
燕枭直接听傻了，他根本没想到自己还干了这种事？
见燕枭的反应不像假的，恰耶索也沉默了，她其实也没有大多数人类聪明，但白栖让她在燕枭醒来后问燕枭，问完后她自己也好奇起来了。
那眼睛到底和燕枭有什么联系呢？起初恰耶索以为那眼睛会把燕枭变成亡灵者或者亚种，可现在燕枭已经醒来了，完全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根本不像被感染的样子。
那问题是出在哪里呢？
恰耶索盯着燕枭的身上，上下左右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燕枭则是站在原地陷入了沉默。
别说恰耶索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是记起来白栖的模样了，但过去那些失去的零碎记忆，他并没有记起来。
“啊……”恰耶索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样，她伸出手指着燕枭，喃喃道：“你身上的伤，为什么好的这么快？”
燕枭僵住了，他有些不自然的低下头审视着自己，如恰耶索所说，刚才和巨型章鱼斗智斗勇时受的伤几乎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认识到这一点后，燕枭浑身发冷，他有些僵硬的抬起之前被火烤过的右手。
那只手新的皮肉在燕枭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长了出来，甚至是恢复的看不成一点被烧伤过得痕迹。
燕枭惊愕地看着那只手，然后身体开始颤抖。
回想过去自己在夜河的教堂里和“0923”的对话，燕枭感觉到了窒息。
明明自己过去……不是这样的啊？白栖是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才做了这么多事吗？
难道自己也要变成亡灵者了？不，或者自己已经变成亡灵者了……
燕枭心中一团乱麻，脑海中不断闪现过去自己和“0923”在一起的画面和每一次对话。
然后，0923脸上的绷带被拆开，变成了白栖。
燕枭突然平静下来了，他放下那只悬在面前的手。
如果自己真的变成了亡灵者，是不是可以和白栖一起死去了呢？
燕枭这么想着，嘴角突然勾了起来。
而在他对面的恰耶索，看见的则是满头大汗的燕枭，皱起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个……很癫狂的笑容。
这个人类是疯了吗？
“找到了！”
有人大声喊道，燕枭听到声音下意识转过头看去。
海洋馆那边不知道是找到了什么，探索人员都一窝蜂的涌了上去，开始挖那些碎石。
燕枭收回目光，问恰耶索，“你还有什么要问，或者要告诉我的吗？”
恰耶索摇了摇头，然后不再言语，自己坐在渔网里，目光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恰耶索没有回应了，燕枭便转过身大步朝着涂婉和路光奇走去。
涂婉看见被搜查队挖出来的尸体时，直接就挣脱了路光奇，冲上去抱着涂泽的尸体开始放声大哭，路光奇和简途跟在涂婉身边。
简途检查过后，张口说出了让涂婉崩溃的话。
“市长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了，请涂副队节哀。”
涂婉哭到嗓子发哑眼睛红肿，她从涂泽的尸体上抬起头看向简途，那双原本漂亮的眼睛里现在全是血丝。
“我哥不会死的……你凭什么说他死了，医疗部呢！让医疗部的人来看！医疗部呢！”
涂婉边吼着便站起身，四周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涂婉路。
光奇跟着她站了起来，连忙把涂婉抱在怀里，“婉婉……你别这样，我们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好不好？”
听到路光奇说回家两个字，涂婉又崩溃了，她失去了所有力气倒在路光奇怀里，哪怕声音已经沙哑，她也控制不住的哭喊出声，直到她咳出一摊血后昏倒，路光奇才吓得喊医疗部过来。
燕枭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见涂婉晕倒了，他才走上前去。
路光奇见燕枭过来，他也来不及跟燕枭叙旧，忙问燕枭：“燕哥你醒了，你和市长当时都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吗？那是婉婉唯一的亲人……”
燕枭低头瞥了眼涂泽的尸体，他的目光暗淡下去了。
在和巨型章鱼周旋时，燕枭分神往白栖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刚好看见白栖的声音消失在海洋馆里。
“不知道，当时我已经昏过去了，再想过来，海洋馆就塌了。”
燕枭面无表情的阐述着自己所知的“真相”，路光奇失望的点了点头，但又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又抬头好奇的打量了燕枭一眼，燕枭脸上没有破绽，但不知道为什么，燕枭醒过来后，路光奇觉得燕枭有点陌生。
涂婉被医疗队抬走了，路光奇自然要跟着去的，交代完现场的安排后，路光奇又心情复杂的看向燕枭，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跟着救护车一起离开了。
在救护车离开时，另一辆黑色的殡葬车与救护车擦肩而过，停在了海洋馆前，几个人将涂泽的尸体抬了上去。
认识的人都离开的差不多了，燕枭还站在原地，像个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燕队……不，现在该叫你燕市长，先前娑婆罗市长安排的工作不会再出岔子了，我会亲自送您去到神港区休息。”简途突然来到燕枭身边，例行公事般像燕枭开口。
燕枭只是麻木的点了点头，然后目光看向正在被军队处决的恰耶索。
周围还围了一堆记者正在拍摄恰耶索，面对记者们的问题，恰耶索都没有回答，她只是安静的看着镜头，然后笑道：“人类，世界上不止我一个亡灵者，说不定下次，就没有下一个燕枭会救你们了。”
随着恰耶索的话音落下，她被无数枪子击中，漂亮的人鱼身体变得千疮百孔，一如生育她的大海。血雾散在空中，让离得近的记者们吓得直往后躲。
燕枭闻着空中的血腥味，咀嚼着恰耶索最后说的话语，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