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你可以理解为，我是类似执念一样的东西，死去的东西，不管人事物，只要他们的执念够深，就会吸引我附身在他们身上，替他们再活一段时间，直到身体原本主人的执念消失，我就会离开寻找下一个身体寄宿。”
娑婆罗讲述着过去，讲述着自己，说完后，他顿了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娑婆罗本来就是我的名字，涂泽死了，他的执念太深，吸引了我，于是我替他回来，替他完成心愿，现在的涂婉过得很好，对吧？没有人阻止她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她的哥哥是罗城的市长，除了世界树，没有人敢欺负她。这简直就是……这么多年来，我完成的最出色的执念了。”
说着，娑婆罗抬头看向白栖，又往白栖身边瞟了眼，然后，他朝着白栖露出一个十分挑衅的表情，“我本来想……只要我再拼一把，把世界树拉下来，到时候，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能再威胁涂婉的东西了。我会亲手把镶着宝石的王冠戴在她的头上，把她养的高高在上，让她记住她是带刺的玫瑰，她受到的威胁和伤害都会被判处死刑，她想要什么都会得到，因为她是我娑婆罗的妹妹，她就是这个城市的小公主。”
“所以哪怕你也被人鱼咬了，也没有办法进入幻境，因为你本来就不属于人类。”白栖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娑婆罗：“我以为执念和仿生人一样，都是根据委托完成任务，没有感情，但你似乎已经完全入戏了，把自己当成涂婉真正的哥哥了？”
娑婆罗的笑容一滞，随后他又表现得毫不在意，把话题转移到另一件事上：“别这么说，我和仿生人可不一样，我确实是因为执念而生的，但过去，最早的我，也是人类……不过因为过去太久，我已经忘了我的执念到底是什么了，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执念是由人类变来的？”白栖有些诧异，他原本以为，所谓执念单纯就是由强烈的怨气组成的实体，这个世界的历史很悠远，很多东西人类还没彻底探索到，但娑婆罗很明显给他科普了个没用的知识点。
娑婆罗依旧这么盯着白栖，然后似笑非笑道：“过去，我没有遇到过同类，但是在罗城，我遇到过，对方也是由人类变成的执念，不过它一直没有找宿主，看起来很弱的样子。”
白栖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他敷衍的点了点头，然后一步步走向娑婆罗，“很抱歉，世界树不会被你推翻，相反，它会一直存在，但你得死了，至于涂婉，我向你保证，她会过上她想要的生活，一辈子都无忧无虑平平安安。”
娑婆罗看着逼近自己的白栖，心里一阵苦涩，他并不害怕死，毕竟他早就死过了，又变成执念不人不鬼的游荡在世间。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娑婆罗占据着涂泽的身体，他真的开始以为自己就是涂婉的哥哥了，他也以为，他应该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看着涂婉和路光奇结婚，看着他们的孩子喊自己舅舅，直到这具身躯消亡，他才会离开。
眼看白栖就要动手，娑婆罗抬手叫停道：“慢着！你帮我带个遗言给她。”
白栖停下了步伐，半晌才点了点头。
“你告诉她，我不是涂泽，不是她的哥哥，但我想成为她的哥哥……让她以后脾气收敛一点吧，小路很爱她，我看得出来，他俩在一起我放心……还有，告诉她，涂泽死前录制的遗言，一直被我放在我屋里的保险柜里，密码是她从克维斯毕业那天的日期……”
娑婆罗争分夺秒的转达自己的话语，因为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他的战斗力和附身的对象是息息相关的，过去他附身在巨蟒身上，可以使用巨蟒本身的力量，但现在他是用涂泽的身体面对一个亡灵者。
娑婆罗当然知道白栖不会用异能杀自己，但他作为亡灵者，身体素质和普通人也不一样，自己根本没可能打过他。
“……说实话，挺不甘心的，这样吧，要不我不跟世界树作对了，你放过我呗？”娑婆罗苦笑着向白栖低头。
他实在是不想就这么死了。
白栖只是看着娑婆罗，久久不语到娑婆罗以为他在走神，但白栖眼里逐渐明显的愧疚他看的清清楚楚。
娑婆罗肯定了，白栖不可能放过自己。
正当娑婆罗还要再说什么，一根铁管从背后猝不及防的插入了娑婆罗的身体里。
变故实在是来的太突然，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白栖抬头看去，发现居然是薇浮。
明明薇浮没有醒过来，但她后背上的那些连接海洋馆的管子却跃跃欲试，目标就是他和娑婆罗。
同时，整个海洋馆也开始摇摇欲坠。
娑婆罗也回头看去，看见薇浮那张仿生人的脸还朝着他们这方面时，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胸口的血顺着贯穿娑婆罗的管子留下，娑婆罗朝着白栖没心没肺的笑道：“看来你不杀我，我也得在今天死了。”
白栖拧着眉，正要弯腰去把娑婆罗扶起来，娑婆罗越拒绝了：“太子爷，记得我的遗言啊，一定要告诉那小丫头……你快走吧，看样子这里靠那仿生人维持，它已经报废了，这个海洋馆可能也要塌了，快走吧。”话完，又有两根管子从背后攻击娑婆罗。
看着这一幕，白栖面上有些犹豫，但在娑婆罗的催促下，他还是转身了。
娑婆罗刚松了一口气，白栖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娑婆罗：“这具身体死后，你会怎么样？”
娑婆罗愣住了，他没想到白栖会问自己这个。
“……咱两要不是对家，你这个损友我还真想交的。”这是娑婆罗的真心话，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样，可能变回执念继续乱飘然后找下一个宿主，也可能……就这么死了吧。”
头顶不断有乱石落下，娑婆罗再次催促白栖：“你他妈走不走啊！不走坐下来跟我唠会儿然后我俩一起死！”
白栖终于再次转过身，结果这回又是娑婆罗突然喊住了白栖。
“喂！太子爷！”
白栖转过头，脸上有疑惑。
娑婆罗却严肃开口道：“我说的在罗城遇到的那个同类，它没有找尸体附身，而是一直跟着你，你看不见，但我看得见，至于那是谁的执念，你应该比我清楚。”
白栖来不及深思和细想，一块巨石就落了下来，砸在了娑婆罗身上。
白栖迅速消化了娑婆罗最后跟自己说的话，深呼吸两下后，才转身再也不回头的往海洋馆外跑去。
在白栖跑出海洋馆的下一刻，海洋馆骤然崩塌，白栖回头看去，心情复杂到无以复加。
回忆着娑婆罗刚才的话，白栖又感到一阵窒息。
娑婆罗说，有一个执念一直跟着自己？
白栖微微偏过头看向一旁的空气，有些犹豫的开口轻声喊道：“……小梧，是你吗？”
什么也没有，反而他看起来有些神经质。
白栖张着嘴不知道还要再说什么，什么回应也没有，他不是娑婆罗，就算真的有什么在自己身边给予了自己回应，他可能也看不见。
况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娑婆罗会拿这种事骗自己吗？
白栖想不明白，他干脆不想了。
白栖抬起头，就看见燕枭躺在巨型章鱼的脑袋上，他一动不动，巨型章鱼也一动不动，但章鱼脑袋上插着两把小刀，看样子已经死去了。”
而恰耶索，则是趴在地上，将那些死去人鱼的尸体搬到一起。
白栖默默走到了恰耶索身边，他有些迟疑的开口：“你可以逃走。”
恰耶索头也没回，她轻声道：“早晚都是死，死哪里都是一样的。我已经，不想回到大海了……”
白栖理解的点了点头，然后还是隐藏不住自己的担忧，他指了指趴在章鱼身上的燕枭，问恰耶索：“他怎么样？”
恰耶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啊……他杀了阿可，自己也累晕过去了。”
恰耶索回想起刚才燕枭发疯似的模样，居然感到了一丝恐惧。
“……他好像和普通的人类不一样。”恰耶索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白栖抬头看去，刚好看见燕枭瘫在旁边露出完整的手背，完整到根本看不出过去那里受过伤。
白栖再次看向恰耶索，他蹲下身，同恰耶索道：“过去，我听小梧提起过你，我之前写过一本名叫《人鱼》的书，就是他给我提供的灵感。”
恰耶索懵懂的点了点头，好像过去躲在海洋馆里的日子，薇浮告诉过她有这么本书。
“人类好像一直觉得吃了人鱼肉就可以长生不老……但是人鱼最高的寿命也只有300年，连人鱼都无法做到永生，人类又在妄想什么……说到底，人鱼的出现，不就是更早的时候，被迫下海求活路的人类吗？我们的祖先，也只是为了生存才不得不进化出鱼鳍和鱼尾……”
白栖表示理解，他站起身，水立方的水已经彻底流向天空，这里被抽干了，自然外界的人也能进来了。
白栖知道，自己得走了，但在离开之前，他拜托了恰耶索一件事。
“一会儿大概会来很多人，麻烦可以告诉前来的警察和记者，是燕枭救了这条街道。”
恰耶索不懂白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对白栖那脸天生就有好感，况且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就这么答应了。
临走前，白栖爬到了巨型章鱼身上，看见燕枭身上的衣服有多处磨损，但被割开的衣物之下，燕枭的皮肤完好无损。
白栖又盯着燕枭的脸看了好半天，他才俯下身子，亲吻了燕枭的嘴角。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