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发生的一切两人默契地不在提起。

  两人都不常做饭,宴梃从冰箱一堆酒水里翻出一袋尚在食用期的饺子,饺子处理起来简单煮一会就好了。

  巫以淙纵欲过后喜欢泡澡,宴梃趁此机会回到卧室里再三检查有没有遗漏的小物件没藏好,最后把门锁复原以后才放心地走进厨房盛饺子。

  怎么感觉怪怪的,明明是自己家还搞得跟做贼一样。

  宴梃摇摇头,将奇怪的想法甩出去,端着饺子,随手打开新闻看了起来。

  “怎么在看这个?”巫以淙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宴梃一跳。

  新闻上正在播报关于卡南城堡被炸一事的调查,宴梃调低音量,“你走路怎么没声。”

  走路跟猫一样轻,还故意凑近了说话,这幅得意的样子看着就让宴梃来气,纯属换一种方式发泄对位置的不满,巫以淙一瞥他神色就知道对方想什么,估计又是起了谈判位置的念头,可惜没什么用。

  “卡南城堡调查出什么了,是恐怖分子还是商业仇敌?”巫以淙裹着浴袍坐下,皮肤上还冒着水气,发尾的水珠顺着脖颈蜿蜒至锁骨,深色的浴袍很快留下一片水渍。

  宴梃对他这种懒得擦拭头发的行为翻了个白眼,“你还记得你是个病人吗?才出院还胡来。”随手扔过去一条干毛巾。

  巫以淙接过毛巾漫不经心地擦拭起来,视线一直停在新闻上,宴梃直接将新闻关掉,“先吃饭。”

  “你这人真烦。”

  也许是两人对这段婚姻的态度都挑明,相处中小心翼翼的部分反而被丢弃,不用在顾着维持人设和照顾对方,都觉得自在许多。

  如果是这样的对方,也许还不会这么快离婚。

  两人在心里感叹着。

  巫以淙坐到餐桌边,小口小口吃着煮得稀烂的饺子,满脸嫌弃。

  宴梃看他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以一种商量的语气说道:“我们先暂时维持一下表面关系如何。”

  “理由。”

  “爷爷那边……我还需要时间说服。”宴梃无奈地吐出答案。

  巫以淙放下碗,擦了擦嘴:“其实我也很疑惑,为什么突然提出离婚?”虽然迟早会分开,但巫以淙一直以为先开口的会是他,结果宴梃先他一步。

  “你不知道?”宴梃震惊地望着他,巫以淙竟然不知道离婚理由,难道这段感情维持不下去了他一点都没察觉到?

  巫以淙摇摇头,“我收到离婚协议那天还在出差,需要完成一个很紧急的项目。”属实震惊了他一把,差点影响城堡爆炸的时间。

  宴梃看他一脸认真,同样震惊道:“我们这半年里聚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你没觉得异常?”

  合着这半年里的纠结犹豫巫以淙一点没发现,宴梃被气笑了。

  “我有工作,你也有事业,出差是常事。”巫以淙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两人都是需要有一定私人空间的人,又都是成年人,长时间聚在一起的生活反而无趣。

  “你在开玩笑吧。”宴梃放下筷子,意识到巫以淙居然是认真的,“这是不健康的婚姻关系。没有沟通和关心,连对方在哪里、做什么、吃饭没有都不知道。”

  “我早说了我对婚姻的定义很开放,所以你是觉得我们之间联系少了,缺少日常交流?”

  宴梃摇摇头,“也不全是,我……只是突然意识到婚姻不太适合我。”

  巫以淙抱着双臂靠着椅子上,认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巫以淙态度竟然这么平淡,宴梃和乌鸦商量的时候设想了无数种巫以淙生气的局面,结果就这……果然他和巫以淙的婚姻不正常么。

  宴梃不死心,追问道:“你不生气?”

  巫以淙双手一摊,“我也有不少问题。”婚姻需要经营,巫以淙第一年还是很有干劲地经营着,后面完全任其发展,加上他的身份也不可能真的如同对外杜撰的身份那样温和有礼,渐渐地开始跑偏,人设也开始乱七八糟叠加,看得方慕时常心惊胆颤,连跑路路线都安排了好几条。

  “这算什么,达成一致的离婚。”宴梃无奈地吐槽一句。

  “算是吧,以后呢,你打算继续追逐你那位白月光?”巫以淙翘着脚,脸上带着戏谑地笑。

  宴梃装作生气的样子敲了敲桌子,“不是白月光,到底是谁给你造成的错觉。”

  “不是吗,上次结婚的那位你不是追他很久了吗?”

  “不是。我送那些东西只是还个人情,顺便刺激一下他的未婚夫。”宴梃失笑道,随口扯了个理由,毕竟不能直说那位白月光和价值500万的任务相关。

  不过他也没想到会让巫以淙产生误会,虽然要离婚,还是要解释清楚。

  巫以淙摸着下巴,竟然不是白月光,“何秘书说你这么多年都在追一个男人,还说我和对方的长相有些相似才会和我结婚,原来这是个误会。”

  宴梃语塞,他有时候很想撬开乌鸦的脑子看看她一天都在想些什么,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半晌才开口:“何凝这个月奖金没了。”

  巫以淙对此没有什么意见,摆在眼前的是另一个问题。

  “爷爷那边怎么办?”

  “爷爷给我下了通牒,家宴必须带你回去,不然不认我这个孙子。”也不知道谁才是爷爷的亲孙子,宴梃心里冒着酸水。

  巫以淙对宴重很尊敬,算了算家宴的时间,提议道:“等爷爷回来一起吃个饭,我跟爷爷说,就算离婚了,我也可以经常去看他。”善意的谎言对老人家来说很有必要,虽然以后他不会再用‘巫以淙’这个身份。

  “谢谢。”宴梃这句感谢说得情真意切,唯有巫以淙提爷爷才不会过于反对,虽然一定会生他的气,宴梃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

  巫以淙起身伸了个懒腰,“用不着客气,我也不想让爷爷伤心。”说完便走到沙发边拿起外套搭在肩上。

  “你要出门?”

  “去一趟公司。”巫以淙边说边回到卧室换衣服,他快半个月没去公司,再不去公司只能被迫离职了。

  宴梃站在门口,看他往身上套着衬衣,心里却想在犯罪调查科的事,他担心巫以淙想得太简单被李子清套话欺骗,有些放心不下,犹豫着问道:“最近你身边有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人。”

  巫以淙打领带的手一顿,垂下眼帘,“什么奇怪的人。”宴梃怎么会问起这个?

  宴梃胡乱扯了个理由,“有个朋友看到昨天有人找你,说你脸色不太好。”

  “你朋友眼神还挺好。”巫以淙不咸不淡地说道,对着镜子胡乱抓了一把头发。

  宴梃看出他回避的态度,不打算放弃:“遇到麻烦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解决。”最好是让他全权处理。

  巫以淙最后套上外套,看了他一眼,宴梃这么着急还真是少见,不过他并不打算把和李子清的交易说出来。

  宴梃家世显赫,和联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近几年却处在微妙的平衡上,基因病是他个人的事情,他不想让宴梃也掺和进来。

  “遇到个不常见的朋友,不是什么大事。”说完拎着相机便出了门。

  不常见的朋友。

  宴梃按耐住想吐槽的欲望,眼睁睁看着大门合拢,看来巫以淙不打算告诉他,难道是对他还不够信任,宴梃越想越生气,他在尽可能对巫以淙坦诚,结果巫以淙已经将他排除在外了。

  生气归生气,事情还是要跟进,巫以淙出了门,他也没有兴趣待在家里,开车去了公司。

  *

  巫以淙就职的公司坐落在商业区的尾巴上,找位置停车花了他不少时间,等他乘坐电梯到达公司,门口站着一道熟悉的人影。

  巫以淙缓缓走过去,照以往的规矩先打了个卡,才往属于自己的办公室通道里走去。

  已经换了副模样的方慕伸手在墙面上敲了敲,隐藏在通道左侧的大门缓缓打开,巫以淙站在原地确认后面的尾巴没上来才跟着方慕进去。

  这条通道利用了视觉错觉,中间隐藏的办公室是巫以淙专门找人设计的,算是他在伽亚的据点之一。

  顶层的员工并不多,大多数都在楼下办公,这一层布局复杂,是作为储藏室和休息室、茶水间所设,公司的管理层偶尔会上来开会或者休息。

  这家公司主要是做传媒类的业务,巫以淙所在的摄影板块是分支之一。日常有工作出差拍摄也是方慕安排人完成署上他的名字,偶尔巫以淙兴趣来了会拍几张交差,不过也没人管他。

  这家公司背后控股人是方慕的马甲,也等于是巫以淙的公司,没人会对他指手画脚,至于其他同事基本都在外面跑,很少会在公司里遇到,只有偶尔看到公司参与某类奖项才知道原来公司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同事关系极其淡漠,社交活动也不多,是两人花费不少脑细胞选出来的最适合当掩护的工作。

  方慕打开灯,办公室里面比外面看着大许多,巫以淙将机械门合拢,办公室里立刻响起:“欢迎主人回家。”

  “打开监控系统。”

  这间办公室布置采用了联邦最先进的安保系统,只有巫以淙拥有最高指挥权限,他不在的时候所有的摄像头都密切监视上来的每一个人。一旦有人靠近这间隐藏着的办公室,巫以淙会立刻收到警报,必要时候还能远程操控安保系统炸毁办公室以保证某些东西不会泄露。

  光滑的墙面立刻浮现电子显示屏,上面记录着这段时间顶楼来过的人的影像资料。

  巫以淙踢掉鞋子盘腿坐在沙发上,方慕弯腰替他收好鞋子,然后示意他脱下外套。

  “已经换了,放着追踪器那件扔车上了。”他又不是傻子,带着追踪器跑到据点来。

  方慕坐在地毯上,打开两侧的窗帘,室内一瞬间明亮许多。

  “药已经在试验,最快明晚就能出结果。”

  巫以淙回到熟悉环境里,连笑容都真挚许多,赤着脚走到酒吧台取出一瓶红酒,又拿出杯子倒酒,兴致勃勃加了冰块进去。

  看出他心情不错,方慕免不了提醒:“少喝点,红酒和药性相冲。”

  巫以淙递给他一杯酒,闻言皱了皱眉,“真扫兴。”说完喝了一口红酒发出满足的喟叹。

  “离婚的事协商好了。”

  巫以淙放下酒杯,“等爷爷回来吃个饭就彻底结束了。”

  “你答应得这么快,宴梃没有怀疑?”方慕看他歪着头四处找东西,打开柜子取出烟灰缸,顺道把烟也递给他。

  巫以淙取出烟,“估计是有怀疑,不过我表现得无懈可击他找不到切入点。”

  巫以淙噬烟好酒,尤其是在基因病发作时,急需尼古丁安抚,在家里为了不留下唾液样本很少抽烟,回到自己的地盘也不在约束,接过烟点燃,熟悉的味道让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方慕看得好笑,“早跟你说了摄影师可以抽烟。”

  巫以淙吐出一口烟圈,“早期为了形象一直没抽,后边也不好破坏,只能忍着。”马上就能实现抽烟喝酒自由,巫以淙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干这种压抑自己本性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