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暗的时候,晏以秋依然游荡在族群外围,他孤身一人随意地钻入了一个不大的帐篷里。
帐篷里的人正架着铁架烤着鹿肉,片片肉香盈满了周身,让人垂涎三尺。
里面的主人看见晏以秋进来,举起烤叉笑了笑:"贵客终于来了。"
晏以秋的脸色依然很苍白,他撩起被吹散的长发:"二王子,好久不见了。"
九华的二王子乌朝阳阿卜塔哈哈大笑:"对,上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在跟你的父亲喝酒。他可是喝酒的好手,他的酒柜里面藏着全苍蒙最好的美酒,可惜,再也喝不到了。"
晏以秋面色不变,似乎根本没有听出对方话中的讽刺。
他坐在了二王子的对面,有婀娜的侍从亲手为晏以秋斟上了美酒。
清澈的酒液清晰地倒映出他憔悴的面容,像是一个孤魂野鬼。
他不想看到自己失意的样子,闭着眼把烈酒灌进了喉咙,烈酒太呛,烧割着喉咙,他却觉得快意。
乌朝阳拍手叫好:"你这样的美人居然没有英雄欣赏,楚乔的眼睛真的瞎了。"
晏以秋冷道:"你也一样。我知道你对连澄志在必得。"
乌朝阳大笑,赤红的舌头舔着嘴角:"大燕的美色能够激起草原乾离的欲望,征服他,就跟征服一匹汗血宝马一样,没什么区别。"
晏以秋懒得与他说废话,只问:"你要得到什么?"
乌朝阳愣了愣,将晏以秋从头到脚地扫视了一遍:"看不出,你居然比你的父亲还要有魄力。"
他将亲手烤制的鹿肉放在了晏以秋身前的碗碟里面,"我要的东西不多,其他的可以商量,只有一样,我势在必得。"
晏以秋轻蔑地笑了声:"你居然要那个男子?"
乌朝阳根本不在乎他恶劣的态度,摊开双手道:"大燕世子可不是普通的男子。你就是太小看他了,所以输得这样凄惨。"
晏以秋大叫:"我不是输给了她!"
"可你还是输了。楚乔已经把你独自一人丢在了草原上,这就证明你不如他。"
"是我自己不想去大燕!我是草原的人,死也是草原的魂,为什么要跟着他们一起去那些羊群居住的地方。"
乌朝阳不说话,自顾自地喝酒吃肉,一切已经尽在不言中了。
晏以秋的反驳更像是为了挽救自己最后的尊严,可惜,在别人眼中,他已经是一个可怜的人,尊严那种东西早已经跟他没有了任何关系。
晏以秋剧烈地喘息着,他眼角泛着红,握紧了双拳:"你把那个男子带走,其他的都留给我。"
乌朝阳笑道:"你能够独掌苍蒙吗?"
"当然能!"晏以秋直起脖子,"让许文彬即位,我是他的嫂子,是大君的未亡人,我可以正大光明地成为苍蒙最尊贵的坤泽。"
"那些贵族不会听命于你的。"
晏以秋眼中闪过狠厉:"谁不服,就杀了谁!我会掌握大君所有的兵权,哪怕是虎豹骑,我也能够让他们顺从,俯首帖耳。"
乌朝阳"哦"了一声,露出惊疑的表情来。
"兵符。"晏以秋说,"大君将调动虎豹骑的兵符给了许文彬,我可以拿到它。"
这一次,乌朝阳才真正地大笑起来。他笑那愚蠢的楚乔,也笑被人掌控的许文彬,更笑这个自以为心狠手辣的男子。
相比大燕的世子,这个男子的利用价值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七月的万郾城繁花似锦,在黎明即将来到之前,无数的花也在静静地绽放。
一列长长的车队疾速奔跑在官道上,眼看着那高大巍峨的城墙越来越近,马车的速度也逐渐缓了下来。
万郾城的城门平日里要卯时三刻才会打开,不管是出城还是进城的民众在二刻才会逐渐聚集。
现在卯时还未到,城门却已经堂而皇之地打开,两队骑兵安静地矗立在门口,高大的白马打着响鼻,脖子上的鬃毛在晨风中微微飘动着。
"来了!"城墙上的瞭望塔中有人打着旗子,一名侍卫轻声向最前的少年汇报着。
连谕从马上下来,又往城外走了一段距离,他的贴身侍卫像是无声的影子般跟随着,眼睛在暗夜里悄无声息地观察着周围。
城外的马车如奔腾的浪涛,一路卷起狂舞的沙土,堪堪在少年一丈之外停住。
车队中间最华贵的一辆马车慢悠悠地晃到了最前面,帘子掀开,两名俊丽的宫装仕杰下了马车,笑意盈盈地下拜,口呼"世子万安"。
连谕已经问:"哥哥呢?"
帘子后面又露出半个脑袋,居然是楚乔,他声道:"莲子半夜才睡,这会子还没醒呢。"
连谕轻笑了出来:"他居然还睡得着,我是等了一宿,算好了时辰也该到了。"
说罢,自己撩起衣摆就上了马车。
连澄半睡半醒间就感觉有人捏着他的鼻子摇晃,他猛地一拍:"小鬼,你爪子又痒了!"
连谕嬉笑出声:"我还以为你真的睡了,正准备唤你起床。"
连澄睁开眼,小心地护着腹部爬了起来,楚乔立即拉过靠垫垫在他身后,把人安顿好,又端过一碗甜汤让他喝了,
他这才抬头看向自己的嫡亲弟弟。
连谕比他小了四岁。赵王总说连澄像赵王妃,是一只活蹦乱跳惹是生非的猴子,那连谕就像极了赵王,仿佛一只披着白熊皮的兽王,看起来俊秀无双其实一肚子的野心和狂妄。
两兄弟一年多未见,连澄扭弟弟的耳朵,弟弟捏哥哥的鼻子,嬉笑着闹成一团。
不多会儿马车再一次跑在了路上,连澄正好简单地洗漱换了衣裳,打开车帘子看着寂静中即将清醒的街道,胸中的浊气逐渐呼了出来,他笑道:"我还以为一辈子回不来了呢。"
"怎么可能!"连谕从楚乔身上收回注视,"就算哥哥你不想回来,我也会想法子把你给偷回来。"
连澄扭着肥肥的腰肢:"我这么胖了,你偷得动?"
连谕正色:"你不要小看我的力气,如今府里也鲜少有人可以胜过我了。"
连澄嗤笑一声:"堂堂世子,别说府里的那些师父们,就是去了皇城,敢堂堂正正赢你的人也少之又少。相比输赢,命更重要。"
"肥猴子,你居然小看我!"
连澄从车窗口缩回脑袋:"小狗熊,哥哥我只是告诉你事实。你那三脚猫功夫去江湖上晃荡一圈看看,肯定被人打得满地找牙。"
这话就算是真话也相当让人不愉快,连谕气呼呼地直接在他肚子上咬了一口。
七月份的万圆城已经相当热了,连澄只穿了两层薄纱的橘裙,肚子挺着像是鼓起的小西瓜。
连谕一口咬了上去,不轻不重,肚中的孩子似乎感觉到陌生人的亲近,直接一脚给踹了出去。
连谕捂着牙齿:"他踢我!"
连澄哈哈大笑,倒在楚乔身上,只说:"活该。"
回家的路程越来越短,只是几个说笑之间,马车再一次停了下来。
赵王府占地广阔,马车直接进了内院,下了马车直接去了王爷王妃的正院。
赵王妃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儿子硬是哽咽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赵王老神在在地坐在主位上,等着儿子和子婿磕头奉茶。
苍蒙的大君在赵王眼里,也就一个小藩王的地位,娶了他赵王的儿子就是他的子婿,给岳父岳母敬茶那是应该的,是必须做的。
楚乔这个英伟的武士居然毫无怨言地按照大燕的传统,规规矩矩地拜见了岳家,倒是让众人刮目相看。
不管大事小事都能屈能伸,才是真汉子。也充分地说明,他是真心注重连澄。
一群人忙活了一早上,一起吃了早膳,赵王与世子去接见属地官员,赵王妃安排楚乔俩人住处,还是连澄未出嫁之前住的院子。
赵王没有侧妃也没有宠姬,只有赵王妃一个正妃,王府占地数里,除了最大的正院,也就是连澄、连谕两兄弟的院子,楚乔一行人住进去还绰绰有余。
等安顿下来,又有好几位太医在外面等候着给连澄把脉。
连澄一手由太医们把脉,一手还在母亲的掌心,闻言笑道:"我是您的儿子,知子莫若母了。"
他瞥了楚乔一眼,"再说了,那草原上一眼望过去一棵树都没有,我跑累了想要找个地方纳凉都找不到,晒黑还好,没有晒伤都谢天谢地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草原上的日子,赵王妃听着听着就摇头,对儿子的胡作非为没有发表一点看法。
在赵王妃看来,世家的孩儿都是娇养的,他们夏家的孩子更是骄养,生性比别人家的孩子更加高贵几分。
她的孩子既然能够在草原上放肆奔驰,而没有被楚乔责难,这就充分说明儿子过得舒心。
既然过得舒心,又何必用世俗的规矩去约束连澄呢?
做母亲的,只要孩子嫁娶得好,嫁娶得舒坦就可以了。
现在再看这子婿,虽然不同于大燕男人的温文尔雅,也是一个懂得温柔的人,能够将儿子宠溺得这般骄纵,已经是十分难得。
【作者有话说】:麻烦大家多多支持啦~欢迎宝子们前排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