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世子嫁到,统统闪开>第七章 【两情相悦爱绵绵】【上】

  让我睡会儿!

  少年靠在他背后,疲累地放下手中的弯刀,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那时候,他们刚刚经历完一场恶战,战场在离秦山关几十里外的吴南关。

  因为突袭,吴南关内已经是哀鸿遍野,尸骸满地。

  他们奉命连夜赶了过来,与正在狂欢的蛮人撞个正着。身无寸缕的坤泽们被吊在了街市的最中央,无数赤身的乾离伏在他们身上蛮干死冲;无辜的老人被骑着马的士兵从街道的东头拖到西头;孩童们在哭喊声中被长枪戳个对穿,高高地竖立在了旗帜的旁边,脚下是燃烧得旺盛的篝火;被围在外围残存的大燕士兵与平民汉子发指眦裂,用着血肉之躯与士兵们对砍……

  人头一个个滚落到脚下,眼珠爆裂,牙龈恨咬。

  那是连澄与楚乔第一次上战场,愤怒主宰着他们的刀剑,恶鬼已经爬上了他们的肩头,他们不顾一切地收割着敌人,像是两只蝴蝶在血光与残肢断臂中飞舞,艳丽到了极致,也凶狠到了极致。

  以至于尘埃落定之时,少年身上的盔甲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纹路,他只来得及靠在连澄背后,委顿在地,疲惫地说了那么一句话。

  之后,人事不省了三天三夜。

  连澄还记得把他的身躯硬拖上马背之时,那衣摆下淌落的血滴几乎一路流到了秦山关。

  大夫说:差点血尽而亡。

  连澄下意识摸向楚乔的后背,从软甲的缝隙里钻了进去,摊开手,黏糊糊的深褐色全都是血。他慌忙地扶起楚乔的头,看着那紧闭的眼,苍白的唇,早就被血汗弄得湿透的发丝贴在脸颊上,还有颈间跳动得越来越弱的脉动,都无不在告诉连澄,楚乔要死了。

  意外地,连澄居然由内到外觉得轻松起来。

  风在轻轻地吹拂着,小小的断枝摇曳着挂在他的肩头,像是儿时侍从们的细碎敲打,重了怕惊了他,轻了又怕唤不醒他,只能一遍遍持续不断地骚扰着。窗棂外淅沥沥的雨丝也化成了雪,比幼兔的毛发还要软,比最细的丝线还要轻,纷纷杂杂地从夜空上晃荡下来。

  ……

  他把头压在楚乔的发顶,又嫌弃发丝太硬太湿,干脆将身上的狐皮马褂解了下来,罩在他的肩膀上,然后自己再依偎其中,揉了揉鼻子,咬一口他的耳朵,“报复”回去,还觉得不够,索性把他撑起来,对着他的唇瓣狠狠地咬上去。

  男人一动不动。

  连澄咬着咬着就盯着他的眼,仿佛只要一个不小心他就会如少时那般突然睁开,对着他抱怨:"你咬人也太疼了。"

  连澄会啐他一口,再一次张大嘴巴,啊呜地想要咬掉他一块肉,结果牙齿碰牙齿,牙龈都破了血,然后捂着唇,硬是把羞涩逼成了扬扬得意。

  只是,今夜的楚乔很难醒来,任由他咬得皮开肉绽,那血糊在唇瓣上温热逗热的,一会儿就凉透了,好像吃多了冰水,连舌头都冻住了。

  连澄怒从心头起,揪起他的耳朵,大喊:"懒鬼,起来了。"

  他摇晃着他的身子:"浑蛋,给我醒来。"

  "听见没有啊,负心汉楚乔!"

  连澄气呼呼地左右看了看,最后一把把他推到峭壁上,对着心口猛地一拳给打了下去。

  "咳咳,咳……"楚乔捂着胸口,痛咳不停。

  连澄抓着衣摆撕成布条,粗鲁地扒开他的衣襟,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药瓶子对着还在流血的伤口就撒了下去。

  楚乔身躯抖动,硬是被活生生地痛得清醒了,看着连澄熟练又快速地将伤口上药包扎,然后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给老子醒着,你想死,老子还没活够呢!"

  楚乔喘息道:"我只是想要睡会儿。"

  "睡个屁!快点送老子回去,在这山下冷死了,老子还没吃晚饭,饥寒交迫的,没空陪你在这里挨冻受饿。"

  "莲子。"楚乔无奈道,"矜持!"

  "矜个头,快点,把你的人给召唤过来。"

  楚乔无奈,从衣襟里扯出一个口哨:"吹响它,我的信雕会找到我们。"他顿了顿,"你怎么知道我有法子带你回去?"

  连澄嗤笑一声:"你有多少斤两我还不知道!告诉你,在很久以前,你的子孙根有几两几钱我都一清二楚。"说罢,一把夺过口哨,对着空旷的峡谷吹了起来。

  悠长而清脆的哨声在山林间回荡,显得中气十足,生机勃勃。

  大君为救阙氏身受重伤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多时族群的帐篷里个个都亮起了灯火。

  晏以秋眼圈泛红,矗立在连澄的宫帐外,只差泪洒黄土:"大君伤重,身为侧阙氏难道不能随身照顾?"

  青霜与燕支像两尊罗刹似的守在帘外,燕支脸若冰霜:"大君说了,不许外人打扰。"

  陆夫人指着两个侍从的鼻子大骂:"外人?在我们苍蒙的土地上,你们这些汉人才是异族人,是外人!"

  青霜轻笑,对着克古塔道:"大人,原来您并没有去我大燕迎亲,大君也没有迎娶我们大燕的安国世子。我们一直都是苍蒙的'外人'呢!"他双手拢在袖口里,倨傲地道,"这也难怪追杀世子的都是草原人了,说不定就是苍蒙内部某些人的手下。"

  晏以秋脸色一变,柔弱地反驳:"无凭无据的,你一个奴仆怎敢如此乱放厥词!"

  青霜冷哼:"侧阙氏怎的料定我们无凭无据?要知道,古大人可是亲手抓了不少暗杀者,侧阙氏要不要亲自去瞧瞧?"

  陆夫人在一旁打断道:"你们大燕人历来伶牙俐齿,善于颠倒是非黑白,这等大事哪里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快让开,自有大君替侧阙氏主持公道。"

  燕支在一旁冷不丁地笑道:"陆夫人还可再大声些,看看大君是否真的会让人唤侧阙氏进去。"他瞥了眼侧阙氏身后的侍卫,"说不定,大君还要顺带见见今夜值夜的将士,与侧阙氏讨论一下晏家对苍蒙武士的影响。"

  晏以秋心中一凛,适时拖住了陆夫人,轻声道:"既然大君已经有阙氏看顾,那我天亮后再来。"

  青霜恭送:"如果到时候大君容许'外人'打扰的话,我等一定通报。"

  陆夫人气得要撕了两人的嘴,回到金撒帐依然怒火冲天:"简直反了,他们以为我们苍蒙真的轮到大燕人说了算?侧阙氏你就不该示弱,要知道大君难得伤重一次,这是绝佳的机会啊!若是抓住了,趁机与大君贴心贴意顺利怀上世子的话,苍蒙哪里还有他们异族人的地位!"

  晏以秋有苦说不出,只安抚了几句,又让人请了晏氏族长来。不过一盏茶时分,晏重云就穿戴整齐地出现在了他面前。晏以秋委屈地抹泪:"父亲,大君是不是彻底厌弃我了?"

  晏重云一肚子的火气,看着他这一副软弱的模样恨不得抽他一顿:"哭什么哭,在我面前哭有用吗?我让你迷惑大君,你至今都毫无动静,反而让大雁的那个世子借机抬高了地位,你的脑子到底怎么用的?"

  晏以秋勉强收了声,愁道:"原本成了,若是大君再多留在我身边一会儿,多喝一杯酒……"

  晏重云一脚踹翻了矮桌:"你真是蠢啊!多喝一杯酒?你怎么不把药下猛些,让大君沾唇就发作,那时候他一心扑在你身上,哪里有空管帐篷外面的人是死是活?"

  晏以秋垂下头。

  晏重云说得轻松,如果大君这么容易被人用药迷惑,他早就被其他的狐媚子弄翻,哪里轮到晏以秋软声细语逐步攻破了。大君的身子别人不知晓,他可是最明白。一般的药别说迷倒大君,就算是毒药,灌下去之后一时半会儿也毒不死他。

  这些话晏以秋自然不会说,他也就只能安静地等着晏重云发泄一通,最后离去之前,对方叮嘱他:"把知情的人都收拾了。"

  晏以秋立即问:"那被抓的武士……"

  "哼,一群废物!"晏重云再一次踹翻了柜子,"这次审问的人是克古塔,他是个硬骨头,如果收买不了,就想法子把里面的人都弄死。"

  黎明之前,山谷里一片寂静,帐篷里的烛火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许文彬蹑手蹑脚地跟在佘小七身后,大气都不敢出。谁知前面捧着药盒的少年早已听到他的脚步声,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九王这是到哪里去?"

  许文彬尴尬地直起腰背:"我想去见哥哥。"

  佘小七从药柜里不停地抓出一些草药来,分门别类地放好:"大君现在昏迷着,你见了也是白见,就算大君醒着,也不一定想要见你。"他最后抽了一卷纱布缠绕好,又拿了些杂物,"如果你想要道歉的话,阙氏应该不需要。"

  许文彬硬声道:"我为什么要对他道歉!我只是去看看哥哥的伤势。"

  少年声音尖锐,佘小七脖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三角小脑袋,一条黑漆漆的小蛇钻出来,半眯着眼迷迷糊糊对着他的方向吐了吐蛇信子,许文彬吓得倒退一步。"

  佘小七安抚地摸摸小蛇的脑袋:"那你去找大君好了,对着我吼有什么用。”

  "我……我……"

  佘小七看着许文彬急得满头热汗,霍地拍手笑道:"我知道了,其实找大君是假,想要找我要一些药材才是真,对不对?"

  许文彬瞬间满面通红。

  "你觉得大君醒来后,会如何罚你?我听闻大君对你相当凶暴,动辄打骂。这次闯下大祸,兴许会丢了半条命也说不定。"

  许文彬咕哝着:"不会的,我是他唯一的弟弟。"

  佘小七笑着提醒:"那世子还是大君唯一的阙氏呢。"

  "谁说的?哥哥还有侧阙氏。"

  佘小七嗤笑一声,摸着小蛇的脑袋:"蠢人,真真被人利用了还替对方抱屈的蠢人。"他提好药盒等物,摇头叹息,"这么蠢的人,在莽夫遍地的草原上也算是奇葩了。"

  佘小七进了宫帐,连澄已经用了餐食,正捧着一杯茶老神在在地半躺在美人榻上消食。

  佘小七在他面前历来无拘无束,行礼都不用,只问:"世子,大君呢?"

  连澄挑眉,对着屏风后的大床斜了斜眼:"在里面半死不活中。"

  佘小七笑道:"有大燕的宫廷秘药,大君一时半会儿的确死不了。只是……"连澄挑眉看他,小七继续道,"那秘药配方难寻,世子一次用了一瓶也太浪费了,我手上药材不全,去哪里配去。"

  连澄大大咧咧地道:"我也就给他用一次,下不为例。再换药你就用你们江湖的跌打药方好了,反正他皮糙肉厚,躺个十天半月的,药材再差也会生龙活虎了。"

  佘小七知道他是玩笑话。也许是错觉,总觉得把世子从山崖下救上来后,他的性子似乎更为肆无忌惮了!仿佛是一直被关的猛禽突然冲出了笼子,得了自由般,在草原里撒欢地飞奔狂跑,再也不担忧猎人的抓捕和猎杀。

  【作者有话说】:麻烦大家多多收藏了,今天开头也是回忆杀哦,感谢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