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马特认识尼诺已经过了几年的时光,在互相坦诚心意后,他曾将尼诺带去过他父亲的拳击场,也就是在那儿马特明白了尼诺天生就不擅长什么。

  可此时尼诺解去马特制服的动作灵巧得令人吃惊,仿佛他突然化身为精通夜魔侠弱点的武器大师。灵巧的手指钻进马特制服下,夜魔侠那身花了大价钱的衣服就这么丢在赌场休息室的地上,又被尼诺一脚踢去一旁。

  他急迫地把自己的身体贴近马特,像是慢上一秒就会为这个而死一样。他们肌肤相接,马特爱极了这种触碰,尼诺柔软的皮肤像带着温度起伏的丝绸。门口有人经过,派对中酒精上头的男女想找一处隐秘的地方温存——尼诺发出一声惊呼,马特整个把他抱了起来,赶在推门之前把尼诺抵在了门上。

  尼诺的双手在百忙之中抽空拧上门锁。

  “我恨你。”尼诺喘着气。

  他闻起来像是带着花香的棉质衬衫,像雨后刚刚修剪过的草地——那是他喷的香水,窗户开着,微凉的晚风让空气中充满海浪的气息。尼诺身上刚刚出了一身薄汗,他贴近马特取暖,温顺地伏在马特身上,让马特的吻从睫毛一直往下——

  尼诺尝起来也总是很不错。

  尼诺累坏了,小声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声音,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疲惫让他倒在那张沙发上沉沉睡去。睡前他下意识地摸索一旁的毛毯,马特替他搭上,他不一会就蜷缩进那张毯子里,靠在马特身边,呼吸规律地一起一伏。

  尼诺的呼吸声是马特最好的助眠道具。

  马特把注意力击中在身边的人上,放松思绪,很快,整个城市的喧嚣离他远去。街头的惨叫,某处角落的怒吼,房间外人群的尖叫和欢呼,大厅里播放的劲爆舞曲和一个街区外某个耳机里放的爵士——这些都离他远去。

  躺在尼诺身边,马特连黑暗也觉得柔软,世界被浓缩在这个小小的房间内,这儿没什么责任和义务,没有恶毒的反派和狡诈的疯子。哪怕这只是冰山赌场的一间休息室,说不定上个睡在这儿的人是谁,又干了什么事,马特还是情不自禁地对这块的安宁感到留恋。

  他睡着了。

  *

  马特再次醒来时,外面的派对刚刚结束,时间还没过去多久。这儿没他那个能电子报时的闹钟,他也不愿意发出动静打扰尼诺难得的睡眠,可有人正往这间屋子走来。来人脚步沉重,身材高大,身上带着火药和血的味道,并且目的性极强,那人拖着脚步,在楼梯口停了一会,点了支烟,接着试图拧开这扇门。

  马特不得不起身,他只能套上尼诺的衣服,对他来说稍微有点小,但除了这个他只剩制服——夜魔侠推开门,恰好和再次试图拧开门锁的红头罩面面相觑。

  红头罩站在门口深呼吸。

  “操,”杰森说,“你们太过分了,这是我的休息室!”

  马特抿嘴,他挡在门口,“嘘……这只是……情势所迫。”

  “我理解,”杰森连步后退,“就像是迪克和星火在泰坦训练室里那样情势所迫,在我跨越半个哥谭去揍爱德华的时候,在我和老头子就杀和不杀这个破问题争论第一百遍的时候——你们在我的休息室里。”

  红头罩神色诡异,“起码告诉我你们放过了我的办公桌。”

  夜魔侠张张口,他刚想说些什么,但犹豫的态度已经告诉了杰森答案。

  红头罩抬起手:“行了,我并不想知道,告诉尼诺等他醒来我要和他换一间。”

  他脚步沉重地离开,端着头罩仿佛端着他最后的坚持。马特耸耸肩,以他对青少年的基本了解,杰森大概会有一整天的时间不愿见到他——

  十分钟后,夜魔侠和红头罩在冰山赌场的厨房狭路相逢。

  赌场的厨师在劳累一晚后已经下班,冰山赌场对外营业的时间并不包括早上六点,此刻赌场的老板只能用剩余食材匆匆做点什么来填饱肚子。马特已经找到了一身合身的衣服,二楼的房间里,尼诺还在沉睡,夜魔侠已经习惯短时间的睡眠,他顺着食物的香味来到厨房,也打算填填自己的肠胃。

  尴尬的场面结束于杰森递给马特一个盘子,里面装满了炒蛋和香肠片,面包被用黄油煎香,外面有一层酥脆的外壳。

  味道意外非常不错。

  坐在他对面的青少年身上还有未止血的伤口,头顶的纱布也该替换了,杰森隔着料理台上下打量马特。

  “小丑还活着。”他说。

  马特嘴里的食物顿时失去了滋味,他叹气,“是的,他把炸弹——”

  “和他的命连了起来,尼诺同我说过,”杰森拿叉子戳戳盘子里的炒蛋,“他就是这种人,只要他活着,就永远会有人死去——夜魔侠,你知道你该干什么吗?你应该带着尼诺回你的地狱厨房去。”

  马特放下叉子,他捏捏眉心,“你或许没听过地狱厨房的传说,杰森,即使是我,也没法说那儿也是什么好地方。过去有个警察感叹,说这个布满人渣的地方都没法称得上是地狱,只有地狱的厨房才能这么糟糕。”

  “但你那儿没有小丑,说真的,默多克,”杰森重复了一遍,“带他离开。”

  马特温和地拒绝:“我没法替尼诺做决定。”

  “你明明不喜欢哥谭,天,你但凡能看见你的表情就该知道有多明显了,”杰森讽刺道,“你甚至不喜欢尼诺替我工作,你每晚都会给他打电话!”

  “那是因为他是我男朋友,而我担心他的安危,”马特哭笑不得,“我从不对尼诺的人生选择指手画脚,也没必要担心我会对尼诺有什么意见,尼诺头一次来我律所的时候,外面都在传闻他之所以得罪前一个律所,是因为他与合伙人的妻子有些不正当的关系。”

  杰森被刚刚塞进嘴里的炒蛋呛住,红头罩犹豫道,“尼诺应该没有……”说到这儿连他本人也不太信任尼诺过往的人品,杰森顿了顿,“他没有吧?”

  “没有。”

  杰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许多人谈起与他们一生挚爱的初遇时,会想起那天的阳光,微风,蛋糕甜蜜的气息和他们真爱对象无可救药的火辣,人往往是视觉动物,荷尔蒙的恋爱滤镜加成总是会让人下意识美化那天的记忆。

  而马特例外。

  第一,他是个瞎子。

  第二,很少有人能差过他与尼诺对彼此的第一印象。

  一个理想主义的律师永远会徘徊在破产边缘,尤其是几年前,当马修·默多克律师和富兰克林·尼尔森律师的名声还没响彻地狱厨房的时候,他们度过了很长一段清闲的时光。

  作为律师来说,“清闲”,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没有生意,没有开庭,没有律师费,就没有今天餐桌上的面包和晚上的啤酒。

  他们的邮箱里塞满信用卡账单,律所办公室的房东对他们是否有续约能力再三犹豫,于是当弗吉向他提出有一位创收很多的律师愿意来到这儿的时候,马特退让了一步——

  “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假如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他为什么要来这儿?”马特摊手,“要我说,我们这儿可不是挣大钱的好去处。”

  “别否认你的专业能力,你上个官司才告赢了威尔逊·菲斯克的关联公司,假如你没有把所有的钱都捐给残疾人协会的话,我们不必再招一个新人——我们的茶叶放在哪儿了?咖啡呢?”

  “你左边的柜子,不过别喝那个,过期了。”

  弗吉骂骂咧咧地从杯子里倒出茶叶来,茶叶罐只剩下最后一点渣子,他发愁地在律所转圈,“尼诺马上就要来了,我们起码得有杯喝的招待他!”

  马特擦墨镜的手一顿,他转向自己的好友。

  “……你说谁?”

  “佩蒂特,尼诺·佩蒂特,”弗吉有点心虚,“你答应过的。”

  “尼诺·佩蒂特,”马特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在他从前律所离职后的一周,赏识他的前任合伙人们一位暴毙于街头,一位前不久刚刚被逮捕,还有一位已经离开了美国,他和其中一位的妻子成双成对——弗吉,你怎么会觉得他没问题?”

  “反正你现在也没有女朋友,我也刚刚分手,别担心。”弗吉没什么诚意地安慰道。

  门口传来三个人的脚步声,一人是凯伦·佩吉,他们永远可靠的助理,一人是个陌生的女人,高挑,有过健身痕迹,说话有微微的南方口音。

  剩下一人是个年轻的男人,脚步轻快,穿着整套西装,听起来他极其擅长讨人喜欢,在走进大门后的短短一段距离,马特就听见他将身边的两位女士逗笑了不止一次。

  尼诺推开门,他喷了淡香水,大约半小时前在吃过一个巧克力甜甜圈后用了漱口水,现在他闻起来像是清晨露珠旁的巧克力。

  “弗吉!”他亲热地叫道,随后转向马特,用一种礼貌但疏离的语调,“很荣幸能来这儿工作,默多克律师,我早就听过你的名声了。”

  骗子。

  马特决定事后与弗吉单独谈谈这个问题,但现在他也同样冷漠地点点头,“我得问几个问题,佩蒂特先生。”

  “请讲。”

  “你前一个律所的分崩离析——同你有什么关系吗?我对我的冒犯感到抱歉——”

  “您想问我有没有参与那些犯罪的勾当?看来您真是同传闻里的那样敏锐,”尼诺直接了当,“没有,我一点也没参与进那些破事里。”

  他有些傲慢地说:“您也见到我的能力了,先生,我的年纪还不够那些老头子的一半——我实在不用靠那些手段来挣钱。”

  除了尼诺对马特的奉承话,其他的他一点也没撒谎。

  气氛被他们一问一答弄得有些尴尬,弗吉试图打起圆场,却发现他们律所的茶叶已经用完,现在外送咖啡可能也有点晚。尼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将他的当事人送进办公室,又去了趟隔壁会计事务所转了一圈。

  年轻律师靠在前台与那位行政人员聊了几句,等他再转回来的时候,他手上拿着一个茶叶罐子,里面装满了他们邻居的红茶——他们隔壁的老板是个英国人。

  马特三人沉默以对。

  尼诺转身走进办公室,关上门,他一眼也没瞧马特,似乎已经心生不满。

  “他长得怎么样?”马特问道。

  “非常漂亮。”弗吉点评。

  “很英俊,我喜欢他那双蓝眼睛,他不该戴眼镜。”佩吉补充。

  马特摇摇头,他凝神倾听,办公室内尼诺正低声安慰那个慌张的女人。

  “冷静点,一切已经结束,您只需要往这上面签字——要不是变更律所的手续花了我一些时间,你现在就已经该在加拿大了。”

  “他会不会知道,菲斯克他……”

  “女士,这家律所前不久才告赢了金并,虽然这儿看起来有些……复古,但是的,您在这儿的手续绝对保密,他们不会把你出卖给别人,”尼诺艰难地措辞,“甚至没人会联想到我头上,他们只会以为我离职的原因是勾搭了六十岁老头的年轻妻子。以及,您以后要是想生活安稳,我这儿有一些建议。”

  “第一,把您最近发生的事通通忘掉,请把它们烂在您的肚子里,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第二,永远别再提起威尔逊·菲斯克这个名字,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对谁,”尼诺轻声笑了笑,“最后,您还有着大把的青春和金钱,以后的日子还长,别再轻易寻死了,下次找男人的眼光放亮点,亲爱的。”

  女人感动地啜泣,她拉住尼诺的衣服,“佩蒂特,你要是愿意同我一起去加拿大……我能把剩下一半的财产也给你!”

  马特摸索文件的手微微颤抖,尼诺僵住的动作实在过于好笑,连他也没能预料到这种发展。

  “天啊,我的收费没那么高,您已经给了我一半财产了,”尼诺头疼,“我刚刚才说希望您的眼光能好点,不,尽管您年轻貌美,但我不和脑子不好使的人——啊!!”

  女人愤怒地往尼诺肩膀那儿锤了一拳,常年健身让她的手劲有些过大,又或许尼诺本人的抗击打能力太差——在佩蒂特抑制不住惨叫的那一刻,马特也坐在他的座位上,爆发了忍耐已久的大笑。

  作者有话说:

  最近更新不太稳定是因为身体有点问题,前段时间工作太忙了,我最近戒咖啡戒酒调调作息。   *感谢在2022-07-26 23:59:37~2022-07-29 21:3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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