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游戏竞技>规定图形>第42章 42.撞破

  “他都要退役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靳诺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

  冷空气悚然沿着皮肤攀升,靳诺小口努力喘息,但一口氧气都进入不到肺部。他有一种窒息一般的濒死感。

  钝痛沿着每一根神经爬到肢体末梢,带来不知道是冷还是热的体感。

  脚下踩的冰刀好像已经融化了,否则为什么整个人都失去重心,勉强倚着墙壁才支撑住身体?

  我什么时候要退役了,靳诺茫然地想。

  他死死捏着手机,踉踉跄跄地绕过障碍物。泪水迅速从眼眶满溢出来,视线模糊,靳诺抖着嗓子,问那个怀里拥着陌生女孩儿的人:“……什么退役,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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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铃木绫乃穿着很朴素,除了那顶扎眼的鸭舌帽。她就这样走进人群里,甚至不会有人多看她一眼。

  代泓予不停地看手表,估算着外面的进度。

  “你到底想干什么?”

  铃木绫乃拽下帽子扔到一边,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她随意抹了一把凌乱的头发,露出闪着奇异亮光的眼睛。看起来几近疯狂。

  “没有,我只是想见你!”

  不知道从哪儿爆发的力气,她一头扑进代泓予怀里。代泓予一惊,硬生生伸手把她推到一旁。

  “你想干嘛?!”

  铃木绫乃抬头,笑容消失,脸上浮现出一种阴测测的表情。

  “你为什么不抱我了,你为什么推我?你不爱我了?!——我知道,因为那个靳诺是不是,是不是?!”

  她转而又笑,“是他勾引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勾引你,对不对?他消失就好了,死掉就好了!”

  “你别这样!”代泓予死死地拉住铃木绫乃。他怕这个疯女人,怕到不想和她有一点点接触,但是他更怕一撒手,她就要冲出去对靳诺不利。

  “那你安慰安慰我。”铃木绫乃伏在代泓予身上,像没骨头似的。

  代泓予心里犯恶心,面上却不敢表现,只用力架着胳膊同她拉开距离,同时提心吊胆,生怕有人经过这里。他压低声音小声说:“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我和靳诺……我和他没有什么,你要怎么才能信我?我已经告诉过你,他马上就要退役了,你还要怎么样!?”

  “……什么退役?”

  突然冒出的中文将代泓予吓得心脏跳空。

  他僵硬地转头,看见靳诺扶着墙,手里抓着乱糟糟的外套和手机,面容憔悴,脸上沾着乱七八糟的水珠,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靳诺用力咽了一口唾沫,声线颤抖:“你们在……干什么?”

  代泓予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

  他还扶着铃木绫乃,两人依在一起,在别人看来,亲昵得扎眼。

  即使代泓予表情很糟糕,靳诺也会以为是被他撞见的原因。

  有一刹那,靳诺甚至觉得自己在看电视剧。面前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泛着白色的光,像多了一层玻璃罩子,只是不知道这罩子罩的是他,还是那对男女。在一片模糊中,唯一清晰的是女生的脸。他甚至能够看清她脸上的每一丝肌肉走向,那种泛着厌恶和兴奋的,极富有戏剧性的表情,使他更觉得如堕梦中。

  “不是……不对,小诺,等一下!”眼见靳诺转身就要走,代泓予用力想推开铃木绫乃,可她手劲奇大,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不放。

  “你不许去!”铃木绫乃尖叫。

  “疯子。”代泓予暗骂,用力扯开她,不顾尖锐的长指甲在手背上留下长长的刮痕。

  没了支撑,铃木绫乃几乎瘫软在地。她看着代泓予像丢垃圾一样把她丢开,慌张地伸手扯他的衣角,语无伦次,“你不许去,不许去!我知道他,他是靳诺对不对,我知道他!亲爱的你不许去……呜呜呜……你敢去的话我会杀了他,我真的会杀了他!他是个贱人,你不许过去……求你了……呜呜呜……”

  尖锐的女声回荡在代泓予的脑子里,他觉得头快炸开了。

  他转身,额前垂落几丝散乱的刘海,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阴沉,以至于把铃木绫乃这个癫狂的疯子都吓得噤了声。

  “你敢动他试试。”

  语罢,他甩下瘫坐着的铃木绫乃,拔足狂奔,追着早就不见身影的靳诺而去。

  铃木绫乃低着头,如同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她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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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时翻译仍然在跳动,直到背后的声音渐渐远去,无法辨别。靳诺扶着墙,脚下虚软,一心只想逃离那个噩梦般的场景,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鬓角的头发被不知道是汗还是泪的液体黏成一束一束,杂乱地贴在脸上。眼神空洞,唇色惨白,脸颊上一道一道泪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下,又是什么时候干涸的。

  直到躲进狭小的更衣室里,他才缩在角落,咬着手臂无声痛哭。

  外面时常有人来来往往,看到这个有人的隔间,也不过扫一眼就离开。

  他难以消化刚才看到的画面。不久前他牵着代泓予的手,今天就看到他和陌生的女孩抱在一起。他们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讨论他是否退役。

  退役。

  这两个字,他连想都没敢想。他始终在满心期待着以后的职业生涯,一年、两年、三年,不考虑伤病,不考虑梯队,就那么滑到再也滑不动为止。他会有爱人、有冰面,本该多么幸福。

  真可笑,今天才知道,他在满心规划和代泓予的未来的时候,代泓予已经擅自替他想好了退役。

  而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全然不知。

  可代泓予明明是最该了解他的人。在他迷茫痛苦的时候,在他顶着来自家人和领导的压力时,是代泓予还愿意带着他一点一点进步。

  原来在那时,他心里想的都是,靳诺快退役了。

  自己始终逃避的两个字,就被他这么轻飘飘地,像开玩笑一样地说出来。

  他说,他都要退役了。

  早上的op结束,外面陆陆续续喧哗起来。

  靳诺躲在小隔间,随手拽了点纸巾,胡乱抹了一把脸,迅速换下衣服鞋子,低头绕过人群,飞快地办完离场手续,随后一秒都不磨蹭,转身就往冰场门口走。

  门口早就停了一辆车,驾驶位的车窗降下来,露出关尔佳的脸。

  他摘下墨镜,冲靳诺招手,“好啦,快上车吧。”

  靳诺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刚才躲在更衣室,他给关尔佳发消息求助。对方没有多问一个字,马上租车来冰场接他。关尔佳是他濒临崩溃时唯一的支柱。就向他承诺的那样,只要有需要,即使没有任何理由,他也会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身边。

  等代泓予终于问到靳诺的行踪,追到冰场大门口时,正好看见靳诺上了关尔佳的车。

  他眼睁睁看着靳诺再一次离开他。

  关尔佳瞟后视镜,看到代泓予傻傻地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有提醒靠着车窗发呆的靳诺。

  op有直播,关尔佳始终在关注,也就知道了他的突然离场。他想问,但是瞥到靳诺失神的表情,最终还是没舍得开口。

  过了不知道多久,靳诺才轻声问:“你说,我是不是该退役了?”

  他语气平缓,不辨喜悲,仿佛就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或者他可能根本不需要一个答案。

  关尔佳没有答话,忍不住看他。其实靳诺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他偏偏无端觉得,他现在一定很难过。

  “没有,”他回答,“没什么应不应该,想什么时候退役都可以。也不是没有人滑到三十多岁的。”

  “是吗?”靳诺喃喃自语,仿佛真的被他安慰到了。

  可谁都明白,身为中国的选手,退不退役,完全由不得自己。他们需要你的时候,即使伤痕累累也得透支健康去滑;他们不需要你的时候,即使是生涯顶峰,也要急流勇退。

  “不要这样,小诺。咱们多滑一场是一场。”关尔佳停稳车子,把靳诺送到房间里,为他叫了客房服务,嘱咐他不要多想。

  “好。”靳诺点头。

  关尔佳确认他安然进房,之后板着脸重新回到酒店大堂。前台为他送上咖啡,他小啜两口,咖啡豆的苦涩浓香暂时让他冷静了一点。

  没过多久,他想等的人就来了。

  代泓予匆匆忙忙下了计程车,目不斜视,直直就往电梯间冲。

  “等一下。”

  暗处有人突然叫住了他。

  层层叠叠的高大观叶植物里,露出一个隐约的轮廓。关尔佳走出来,不容拒绝地钳住他的手腕。

  “见他之前,你得先跟我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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