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阴沉着脸,再次强调:“靳诺你可以走了,其他人留下。”
靳诺悄悄握住代泓予的手,脱口而出:“为什么?”
他总感觉不太好,觉得他们马上要说一些不能让自己听的事情。
副主席换上一副和缓的表情回答道:“你这次成绩提升很大,奖惩公平,当然不能让你一起跟他们挨骂了。行了,快回去吧,好好休整休整,专心备战GP分站。”
靳诺被半推半请地送出了会议室。厚重的实木门一点一点掩上,那一刻,他心里突然莫名地涌出铺天盖地的惶惑不安,仿佛这扇门隔开的不仅是声音,也是彻底将他和他们划分到两个世界。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在原地停留了许久,直到确认里面的声音不可能传出来一丝,才失落地转身。
这样不好的预感,在次日的集训中得到了证实。
上午九点五十五,他刚到训练馆,却发现代泓予和易执已经上冰了。
代泓予敞着外套,抱臂站在边旁,举着pad拍易执的跳跃动作。跳完立刻滑到近旁,仔细地同他复盘动作细节,每讲几句,还要伸手扶着他胳膊比划。
两人神情专注,丝毫没有察觉另一个人的到来。
还是坐在边上观摩的陈达率先发现了靳诺,站起来同他打招呼:“哎呀,小诺来了?”
靳诺勉力笑了一下:“陈教练,你怎么也在这?”
陈达一拍手掌,“哎,瞧我这记性!你昨儿走得早,没听见,后来大伙儿也忘了通知你了。是这样的,以后你们训练我都来看着,负责盯盯训练进度什么的。”
靳诺沉默,消化了一会儿对方说的话,简单“嗯”了一声,表示了解,随后按部就班地做热身练习。
他环视场馆一周,发现桐原南央没有来。
代泓予和易执这才发现来人,他们对视了一眼,代泓予滑到场边,可怜兮兮地盯着靳诺,没说话。
靳诺面无表情,做完最后一组热身动作,才抬头,似笑非笑地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训练的?”
代泓予心虚,条件反射地躲开视线,回答:“嗯……没多久。”
靳诺摸过手机看了一眼,说:“我今天应该没迟到吧?”
“没有。”代泓予立刻回答。
靳诺冷脸,转身踏上冰场,自顾自滑开。
不提早和拖延训练时长的规定是代泓予亲自定下的,这么长时间以来,这个规矩从来没有被打破过。即使靳诺总习惯早几分钟来,易执爱踩点,代泓予也一直是等人到齐,统一开始训练。
是以今早靳诺来时,见到那两个人如此旁若无人地练习,似乎根本不存在他这个角色,那一瞬间他的心脏狠狠地坠了下去。
代泓予追上去,在他身边低声解释:“对不起……嗯,昨天下午你不在的时候,主席说易执这赛季起头的成绩很不理想,叫我务必利用一切条件给他加强训练……”
又是因为他不在。
靳诺死死地捏着拳头,才把险些喷薄而出的怒火勉强压了下去。
他不在,所以不知道陈达要来像盯犯人一样监督他们训练,不知道代泓予给易执加训。
他不知道的到底还有多少?!
“你是教练,你的训练安排不用跟我解释。”
靳诺面无表情,转身绕开代泓予。
易执远远地看着两人,一脸无措,慌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另一边,陈达也一直盯着他们。他趴到围挡上,故意清了清嗓子,提醒代泓予打起精神。
代泓予如梦初醒,望了一眼靳诺的后脑勺,咬咬牙转身回到了易执身边。
其实靳诺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比如说,昨天开会时他们定下的,早上九点到十点,是代泓予对易执的一对一训练时间。
主席苦口婆心地解释:“咱们想要的是易执的成绩提上来,既然这样,那一对一的效果是最好的嘛!你们也不要让无关的人知道,知道的人多了呢,容易出意外状况。小代,你说是不是?”
代泓予像个木雕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主席又意味深长地说:“这个意外状况,是很容易引起连锁反应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熊掌珍贵,我们当然要熊掌。小代你是知道的,运动员的职业生涯很短暂,每个赛季都要珍惜。万一你贪心,两个都想要,结果两个都没带好,回头精力不济,在某些赛事上出了纰漏,那可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话里全是弦外之音。
靳诺始终在用余光瞟身后,代泓予果然没有跟上来。
之后的训练时间,代泓予简直偏心到了可怕的地步。他基本将三分之二的时间都耗在了易执身上,留给靳诺的部分,不仅少还零散,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靳诺再遇到问题就懒得再去找他了。
理智告诉他,代泓予的所作所为,一定有他的理由。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理由到底是什么。
显然,代泓予也没有告诉他的意思。
靳诺气结,当日的训练结束之后,也没有按以前的习惯等代泓予,自顾自收拾了东西就回家。
代泓予和易执被陈达留下来,因此浪费了一点时间。
等代泓予追上靳诺的时候,他都快到家了。
“关于今天这一出,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靳诺斜睨着他。
代泓予只抓着他的胳膊,话在嘴边滚了几滚,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靳诺等得没耐心,作势要甩开他的胳膊,“没话说就别拉拉扯扯的,我还有事。”豆包还在家里饿着呢。
代泓予不让他离开,只轻飘飘地堵在他面前,一脸祈求:“我……你会信我吗?等我组织好语言,我一定会告诉你的。现在你要我说,我真的不知道该……”
靳诺失望极了。
他掌心向前一推,示意代泓予不要再说了,随即转身就走。
真可笑,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不过就是花协要捧易执罢了,不过就是代泓予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做这样的事情罢了。
代泓予没来之前,他们一直是这样的。
这有什么好措辞的,措辞怎么掩饰他们昭然若揭的心思吗?
靳诺突然觉得很委屈,也许是因为他全意相信的、刚靠在一起耳鬓厮磨过的恋人,一转身也可以抛弃他。
没有预兆、没有理由地。
抛弃他。
走到单元楼下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靳诺迟钝地掏出来,努力好几秒,才成功将眼神聚焦到手机屏幕上。
来电人是关尔佳。
他怎么会打电话来?
靳诺清清嗓子,接起电话,对面传来一个清越的男声,遥隔千里都能感受到声音中的喜悦。
“嘿小诺,你是不是已经到北京啦?”
靳诺维持平稳而略带上扬的声调,回答道:“尔佳哥哥,你怎么打电话来啦?嗯,我昨天下午到的北京。”
对面闷笑一声,压低声音小声问:“代泓予不在边上吧?”
“他不在。”
关尔佳继续笑:“我就知道他不在,不然肯定不让你这么叫我。”
靳诺没忍住也笑了。此刻他的心情略有放松。
“他太小气,你别跟他计较。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过两天准备去北京待一阵子,到时候找你玩,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靳诺瞪大眼睛,颇为惊喜:“你要来北京?!欢迎欢迎,特别方便!必须得来找我!”
“哈哈哈哈……那可说好了,到时候来找你玩!”
“没问题!”
挂断电话,靳诺乐呵呵地进家门,抱着在门口欢迎主人的豆包就是一顿猛搓,乐得大狗舌头都歪了。
“豆包好乖呦……过两天家里要来客人啦,开不开心?”
豆包是他来北京才养的狗,细想来,好像真的没见过关尔佳。他们俩分别占据了他人生里各自一段重要的位置,竟然一点重合都没有。
靳诺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开心起来。
前两天难得去上海比个赛,好不容易遇到关尔佳,却又是被代泓予打岔,又是被紧急叫回来开了个不知所云的会,两人都没机会好好叙旧。
他其实是计较到近乎刻板的那种人。愤怒来自代泓予,开心来自关尔佳,他可以同时存在这两种情绪,并且彼此泾渭分明,互不干扰。
靳诺并没把这件事告诉代泓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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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周作业巨巨巨巨多,存稿也所剩无几,从明天开始改成隔日更哦,我有空会尽量多写点,等到下下周考完试恢复正常更新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