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觉得恶心吗?

  许折鸢分辨不出微生霁此刻问这句话是出于什么心态, 是嘲讽抑或着是单纯的确认?

  她一时也想不明白微生霁的这个吻代表着什么,是对她说错话的惩罚,还是有别的什么含义。

  她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了年少时那些荒唐、可笑却又带着青涩、甜美的回忆。

  在当初的许折鸢眼中, 女生之间接吻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初中班级里关系好的女生互相叫老公老婆, 在教室里玩闹也没少亲来亲去。

  许折鸢虽然在那之前没有真的和人嘴对嘴亲过,但女生之间的亲密拥抱, 亲脸颊或者蹭额头对她来说都属于家常便饭。

  当然, 她并不是认为亲吻不私密、不重要,因为在她心里可以陪自己“练习”的人只有微生霁。但在提出这个请求时, 她确实没有意识到这个“练习”本身的不合理。

  微生霁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回想这些事, 仿佛突然从美梦中醒来,看到自己的胡作非为对另一人来说究竟是怎样的折磨。

  而后,她就像是又陷入了一场噩梦般浑浑噩噩。

  许折鸢不管怎么想都判断不出来,要微生霁陪自己练习真的只是为了给所谓的“初吻”做准备,还是单纯想亲微生霁。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 她在那些练习中品尝到了青春期女生希望体会的朦胧情·欲。

  或许,正是因为心底有这样的渴望,她才挑选了最为合适的微生霁一同探索敲击隔绝着少女与成年女性的那层薄薄壁垒。

  她利用了最好的朋友, 从这种角度来说她简直禽兽不如。

  或许,真正该问恶不恶心的人不是微生霁, 而是她才对。

  沉默在车中蔓延开来, 仿佛永远也不会有尽头一般。

  许折鸢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臂, 勉强忍住了从心头涌上来的无限苦楚与悲伤。

  可这就是她的极限了, 光光是抑制住身体的颤抖、眼眶的温热, 光光是压下喉咙里的苦涩、鼻腔中的酸楚, 她就用尽了全部力量。

  如果在这里说话, 她一定会崩溃大哭,一定会丢人已极,一定会向微生霁撒娇,也一定会让两人的关系走向未知的方向。

  她不想要那样。

  微生霁好不容易回来,既往不咎地原谅了她,两人终于再一次成为了朋友,她不想这份友谊再次被自己破坏。

  “算了,我就随口问一句,你想得那么认真干什么?”

  最终还是微生霁先开了口,她帮许折鸢解开了安全带,又倾身帮她开了车门。

  “时间不早了,快点回家吧。”

  许折鸢张了张嘴,却没能找出一句想说的、能说的话,只有眼泪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口子瞬间溢出眼眶。

  幸好微生霁没有看她,许折鸢连忙偏开脸装模作样地下车,看起来像是落荒而逃一般。

  “路上小心,”她听到身后微生霁淡淡的声音,“明早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等你,不要忘了。”

  “嗯。”

  许折鸢强迫自己发出了一声还算正常的回答。

  她心有灵犀般察觉到了微生霁这句话的含义——忘记今晚的事,明天一切照旧。

  看着许折鸢的背影消失在单元楼门口,微生霁依然坐在车中一动不动。

  车厢里没有开灯,她整个人被黑暗笼罩,表情因而有些晦暗。

  好久之后,车厢里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

  “太狡猾了……”

  *

  “老梁来啦,欢迎欢迎!我们多久没见啦,哎呀,你怎么看起来老了那么多!”

  “这不是愁的啊,在私企里做事哪里比得上你们吃公家饭的安逸。”

  “哎呦,这话说的,咱们今天不说这些。快进来快进来,文娟今天做了小龙虾给咱们下酒,咱们好好品一品那茅台和一般的酒比到底有什么不同。”

  许折鸢在厨房里帮张文娟打下手,隐约听到门外老爸迎接老友的声音。

  张文娟显然也听到了丈夫的话,埋怨道:“你爸真是的,就惦记着他的酒,可别耽误了正事。对了,霁霁什么时候过来啊?”

  “应该快了吧。”

  “你打个电话问问,这孩子中午没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按时吃饭。”

  “晚上是正事,她不会忘的啦。”

  “哎呀,你别在厨房里碍手碍脚了,出去陪陪你梁叔,顺便给霁霁打个电话,费不了什么事。”

  “唔——那好吧。”

  许折鸢拗不过老妈,磨磨蹭蹭地洗了手出门给微生霁打电话。

  自从那晚之后,她就有点难以面对微生霁。

  虽然她仍然每天坐微生霁的车上下班,虽然仍然每天和微生霁同处一个办公室,虽然两人还是一起吃饭、有说有笑,看起来相安无事,但她的内心从那天起就没有平静过。

  微生霁表现得一切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但她就是感觉到了不同。

  “我在电梯上了,五分钟后到你家。”

  “哦……梁叔已经到了。”

  “嗯,辛苦你们了。”

  “没事啦,那等你到了我们再聊吧。”

  “好,拜拜。”

  “拜拜。”

  两人还算正常地通完电话,许折鸢看着手机屏幕上微生霁的名字重重叹了口气。

  她当然是有感觉的,不管两人如何粉饰太平那抹尴尬都无法消除。

  她越来越在意微生霁的碰触,而微生霁在察觉到她的反应后开始有意保持距离,就连玩笑都不开了。

  如果那天晚上她没有逃走,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许折鸢这几天已经这么想过无数回,甚至还想象了更之后的事。

  那份想象里包含了期待与不安,直到期待压过不安的那一天之前,她都没有勇气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

  “微生总监真的不来点吗?”梁总和许信成喝了不少,晃着已经少一半的酒瓶对微生霁道,“这可真的是好酒,不喝可惜了。”

  “不用了,梁总和叔叔多喝点吧,我酒量实在不行。”

  许信成连忙点头道:“没错没错,霁霁这次还是别喝了,上次她喝蒙圈吓我一大跳呢。”

  梁总这才给自己倒上,红光满面地笑道:“那我就托微生总监的福多喝点了。”

  晚上的饭局总体来说还算轻松,微生霁没有和梁总聊什么工作上的内容,基本就是攀了个交情。

  梁总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几杯酒下肚后也放开了,和微生霁聊得很是起劲。

  “就我个人而言,当然是愿意相信微生总监的。只是我有一点不太明白,集团那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又派一名副总过来,他的到来会对目前的情况产生什么影响吗?”

  副总?

  许折鸢原本一直在默默吃饭,听到梁总的话后下意识看向微生霁。

  梁总的意思她明白,就是问微生霁这新派来的副总是敌是友,问题是她为什么完全没听微生霁提过?

  虽然像她这样的小角色,就算听到这种消息后也只能给出“哦”这种反应,但她好歹是微生霁的助理,加上朝夕相处,微生霁完全没必要瞒着她啊。

  “梁总不必担心这点,”微生霁淡定从容,成竹在胸,“新来的副总叫曾值,是我未婚夫。”

  “啪”。

  随着一身巨响,许信成、张文娟以及梁总齐齐看向了许折鸢。

  许折鸢这回捏住了筷子,但手一抖把碗给摔了。

  “哎呀鸢鸢,你怎么又摔了!”

  张文娟一边念一边要去帮忙收拾,许折鸢连忙起身道:“我去拿扫帚和簸箕,妈妈你帮我再拿个碗就好了。”

  许信成摇了摇头,对妻子道:“文娟,我早说了手抖和喝酒没关系,你看鸢鸢这么年轻手就抖成这样了。”

  张文娟看他见缝插针给自己喝酒找借口,没好气道:“你手抖和喝酒是没关系,我看你是要得帕金森。”

  梁总哈哈一笑:“碎碎平安、碎碎平安,老许啊,我这两年也手脚不太灵光了,老实说还是要少喝酒啊。”

  听了微生霁的答案,他算是吃了颗定心丸,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话题也转向了其他方面。

  晚餐的后半段,许折鸢几乎一直处于坐立难安的状态之中。她频频看向微生霁,却一次都没能接触到微生霁的目光。

  饭局结束时,梁总和许信成都有了些醉意。梁总为了喝酒没有开车,微生霁联系了自己之前的司机送他回家。

  “霁霁你别动,我和鸢鸢来收拾就好了。”

  张文娟照料了一下许信成,回来发现微生霁正在收拾桌子。

  “阿姨,收拾就交给我吧。”微生霁用手臂虚虚架了一下,“你和叔叔今天都辛苦了,我什么都没做,最后要是还不让我收拾一下,我真的会过意不去。”

  “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呢?”

  “不是傻话,是真心话,真的,阿姨你去休息吧。”

  张文娟见她态度坚决,只好不再坚持:“那让鸢鸢和你一块儿洗。”

  “她在厨房呢,没偷懒。”

  “好吧,那就交给你们了。”

  “嗯。”

  微生霁看着她回了客厅后才转身进了厨房,许折鸢正站在洗手池前发呆,手里捏着一个洗了一半的碗。

  “洗得怎么样了?我来帮你吧。”

  “哇——”

  微生霁的声音显然吓了她一跳,许折鸢手中的碗再次脱落,掉进满是泡沫的洗碗水中溅了她一身。

  微生霁轻笑了一声,走到许折鸢身边帮她擦去了溅到脸上的水渍,动作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想什么想得那么专心?吓成这样。”

  许折鸢感受到微生霁指尖擦过脸颊的触觉,脱口而出道:“曾值为什么会来?”

  作者有话说:

  小鸟你手抖成这样,看来只能当受了。感谢在2022-06-05 08:07:42~2022-06-06 11:1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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