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的饭桌上,阮语就对温家二老提出了自己想回乡下看望爷爷奶奶的请求。

  温父只淡淡说了声“随你”,反而是温母脸色骤变,拿筷子的手也顿了顿,温声提醒:“妈妈不反对,但乡下蚊虫多,小语的过敏刚缓解没多久就去,会不会不合适?”

  她算是给阮语递了个不去乡下的合理借口,但阮语却摇了摇头,“妈妈别担心,我问过医生了,只要做好防护,按时吃药涂药就没问题。”

  温芸也赶紧说:“没关系的妈妈,还有我陪着小语呢!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能照顾她。”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温母的目光看向自己,四目相对,她莫名从对方眼里读出“怎么哪都有你”的怨念。

  “我们4号去安霞岭村,5号中午或者下午就回来。”阮语大约也觉察到了目光交汇,忙补充,“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招待我们很耗费精力,我们不会待太久的。”

  她在爷爷奶奶面前用的是“回来玩”,在温家二老面前用的则是“看望”,算是对两边都保证了不会停留太久。

  温芸心里其实有些不是滋味,但她也能理解阮语的难处,一无所有的学生时代就是这样,长大以后经济独立了才会好些。

  10月4日,十一小长假已经过去一半。

  温家的车驶向安霞岭村的路上,温芸努力回想原主亲自来接阮语时的记忆,把能回忆起来的人脸和地点都认真记下,方便到时候用。

  这次去乡下的旅程,就连管家也没跟来,只有罗姐既当司机又当保镖,负责她们的人身安全。

  快两个小时的车程,阮语拿做题来打发时间。

  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化学学考了,经过一段时间的高强度补课,她在家教的几次模拟考里获得的成绩都不错,现在要做的就是每天稳固和保持“题感”,毕竟这是她太久没有接触的学科了。

  温芸则把兑换商城打开,本想用之前攒下的茶味度抽神秘道具,没想到可兑换物那里居然新增了抗过敏药和缓解红疹的加强版清凉油,价格还都只要10点茶味度。

  “……原来你还会根据剧情变化上新吗?”温芸大感意外,“我以为只有卡池里那些货。”

  “是呀,毕竟本系统是宿主的辅助系统哦。”系统说,“更何况,只有按需求上新,宿主才会愿意兑换。”

  温芸心想这倒是真的,抽卡只是图一时新鲜,如果出货一直不稳定且不实用的话,她绝对会直接放弃这个兑换品。

  于是她兑换了一盒清凉油,直接实物化到自己的挎包里,方便必要的时候拿取。

  时间过得很快,她们八点一刻出门,抵达安霞岭村的村口时,已是十点多。

  近乎垂直的村口水泥坡路并不好开,但难不倒罗姐,她娴熟换挡,一踩油门,车就颠簸着爬上坡,驶入了平坦的晒谷场。

  晒谷场上还有几名老人顶着烈日在做翻晒工作,瞅见温家的车有些眼熟,正纳闷什么时候见过,车门忽然自行开启,下来两个衣着打扮清爽干净的姑娘。

  因为在电话里告诉过阮爷爷阮奶奶,她们是来玩的,所以温芸和阮语挑的衣服都是休闲款,并且是最能体现出青春期少女清纯可人的浅色系,一点也不张扬惹眼,但还是很快就吸引了许多目光。

  提着礼品跟阮语走在村里大道上时,温芸耳朵尖,还听见有村里人在议论:“那不是阮老师家里的闺女么?咋回来了?”

  “提着东西呢,是回来看阮老师吧。”

  “啧啧,一个多月了才想着回来!个白眼狼!阮老师和彩琴白养那么多年,跟她姑一个德行!”

  “也别这么说,有的人被豪门接走以后一辈子都不回来,自己享福,养她的人拿点钱打发打发就没了。”

  “你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见阮语有意无意朝声音来源看去,温芸压低声音说,“有些人守着一亩三分地,世界只有那么点大,还硬要以过来人的身份对你评头论足,他们啊,也就只有在年龄上能找到优越感了。”

  对于这些爱闲言碎语的村里人,温芸直接不打算跟他们浪费口舌。

  豪门人好歹有点廉耻心,被茶完还知道闭嘴别犯贱,有些村里人简直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无赖,撒泼打滚本事一流。哪怕是在村里待了几十年的阮爷爷和阮奶奶,也不愿和他们有什么来往。

  阮语应了声,同样压着声音回道:“我明白的。”

  她毕竟在这里住了十七年,很久以前就没把那些话放在心上,现下也只是担心身边这个人听了会不舒服。

  阮家在村里位置偏上、靠山的一处地方,阮语带着温芸和罗姐刚走到屋子往下一个打水平台上,就听见上头传来几声警告的犬吠。

  温芸好奇地望去,只见一黄一花两只大狗露了头,叫了两声之后,似乎是见到了阮语,尾巴瞬间摇得欢快,撒开脚奔下来,围着她们打转、跳跃,耳朵也向后折起,时不时吐出舌头,亲昵地“呜呜”叫着。

  “你们还记得我呀?”阮语笑着搓起狗头,挥手做了个“去”的手势,两只大狗就乖乖跑在前面带路,边跑边回头,还停下来等她们。

  温芸把周围的景观记在心里,也让系统一一将它们定位。

  阮家在一个陡坡上,附近安静极了,四五个宅子都紧闭门窗,铁门生锈、窗台积灰,贴在窗户上的报纸泛黄,显然已经很久没人居住。

  如果单论环境,这里除了离集市和医院远,确实是个养老宝地,空气清新,家门口便是山和田,城里人最向往的“原生态”,这里应有尽有。

  温芸她们上去后,就看见阮奶奶站在门口,微微眯着眼睛,偏褐色而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半喜,一半忧。

  但在阮语走近喊“奶奶”时,老人面上的忧虑就不见了,笑着张开双臂,将少女接入怀中。

  温芸看得出来——或者说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老人家是真心喜欢这个看着长大的养孙女。

  同时她又倍感遗憾。如果上辈子也有人能告诉主角,她还有可以回去的家,还有等着她回去、愿意真心待她的家人,她会不会选择咬咬牙活下去?

  可她转念便觉得,要真是这样,主角恐怕也会选择离开。

  一桩桩、一件件被安排好的污蔑之事,已经铸成了她的罪,她自己会先觉得无颜面对家人,那种情况下,离开既是解脱,也是谢罪。

  “韵韵。”

  阮语的声音拉回了温芸的思绪,“你不是还有话要和奶奶说吗?”

  “瞧我这记性!”温芸忙笑着接过话,把手里的一箱进口补钙奶拎给阮奶奶看,“我也不知道该送啥好,怕太贵的礼物你们不收,都挑了实用的,覅嫌弃就好。”

  她的声音稍微带了点安霞岭村的口音,前两天特意拜托阮语给自己说过几段,录下来反复听,多少能模仿一点点。

  她上辈子学的语言类专业有一门就是方言课,也知道交流的时候用方言或方言口音更能拉近距离。

  “不嫌弃,不嫌弃。”阮奶奶笑着摇摇头,伸手要去接牛奶箱子。

  温芸忙退半步,“重,还是我来拎吧。”

  老人家感官迟钝,但在某些地方又很敏锐,对某些琐事记得也牢,只是几句话、几个动作,就感觉亲孙女似乎跟上回不太一样。

  但两次拜访的时间间隔毕竟不长,老人家也绝不会往怪力乱神的方向去想,只当亲孙女一回生、两回熟,又或是跟养孙女关系好,才连带着对自己也亲热,这么一想,起先还微蹙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司机兼保镖罗姐全程不说话,进客厅后,也端着茶坐得很远,保持着外人的身份。

  温芸说要去看望一下阮爷爷,阮语就带她去了阮爷爷的书房。

  跟温老爷子的书房相比,阮爷爷的书房十分朴实,连储物柜都没几个,但足足有一面墙那么大的书柜一下子就吸引了温芸的目光,只不过上面摆放的基本都是老书,也有阮语小时候的语文教科书。

  墙上、桌上的装饰品都是手工制作,有刺绣,也有竹编兔子、蚱蜢之类的小玩意儿。温芸听阮语提过阮爷爷手巧,年轻的时候还会扎灯笼,现在一见,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随便拿,都是随便做的玩具,别怕坏。”坐在轮椅上的阮爷爷笑着鼓励道。

  温芸道了谢,小心地拿起这些手工制品端详,时不时夸赞几句。

  阮语扶着轮椅,偶尔会补充一下制作时发生的事情。

  “记不得了,记不得咯。”阮爷爷依然笑,“还是小语记性好。”

  “您不许这么说!”阮语却不高兴了,“东西是您做的,您一定比我记得更清楚!您要想办法记住,不可以说忘记就忘记!”

  温芸听着爷孙俩的话,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老来忘事,未必是病,只是老了。

  亲近老人的小辈总会害怕对方的遗忘和死亡,眼睁睁看着陪伴了自己十几年、几十年的人遗忘自己,或是从自己的生命里永远消失,而无法做出任何阻拦,都是非常痛苦的事。

  好在阮爷爷的年纪还不算大,交流起来思路清晰,也没有障碍,一直笑呵呵地询问阮语在新环境的见闻。

  温芸有时候会忍不住插上一两句话,帮阮语一起遮住新环境的那些阴暗面,尽可能只把好的一面呈现给老人看。

  聊着聊着,阮奶奶掀开门帘进来,抱歉地对温芸说:“家里没有客房,你爸妈的房间不好住人,你姑的房间正要收拾出来,你看看喜欢什么花色的枕头和被子。”

  温芸忙点头应下,小心放回手里的竹编兔子,正要跟阮奶奶走,忽听阮语说:“奶奶,不用那么麻烦的,韵韵可以跟我住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