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泼脏水的代价,则是那个男孩听那个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郑佳菲被开除学籍的全流程,吓得脸色都变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人在一旁虽然尴尬,却插不上话,男孩的母亲起初还说“小孩子的话是无心的”,也被那个人怼了:“我知道呀,所以我问的是大人的教育嘛,毕竟无心的小孩子哪里会懂什么‘高攀豪门’噢~”

  也有人假模假样“好意”提醒:“韵韵啊,别人家教育孩子的方式,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来指指点点吧?”

  “那怎么能是‘别人家’呀?”当时阮语见那个人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震惊道,“真不是我说,三叔,我要是外人,听见这孩子说的话,肯定会觉得他是个没教养的!这不趁着年纪还小的时候纠正,难道还要等他长大了,去外人跟前丢尽温家的颜面吗!”

  说完,那个人又“哎呀”一声:“对不起啊二叔,我没有说浩浩没教养的意思!只是担心你们不重视,所以才特意往严重了说,你们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跟我一个小辈斤斤计较吧?”

  同样是听了让人难堪的话,阮语那会儿却莫名听得舒心又解气。

  这段时间她跟贺笙聊天时,接触了不少网络用语,其中有个词叫“双标”。

  回忆起来上午发生的事时,阮语心想,那时候的自己恐怕就是个“双标人”了。

  等阮语挂完盐水,过敏原化验结果差不多也出来了,是贝类过敏,其他的还有鸡蛋和杏仁,但都不算严重,身上的红疹挂完盐水也渐渐退下去了,再吃两天抗过敏药巩固就没事。

  即便如此,面对司机老胡的询问,温芸依然让他直接开车送自己和阮语回家,并给温老爷子捎个话,说下次一定抽空来赔罪。

  说是赔罪,但她们心知肚明是给下一次的见面创造合理缘由。

  由于她们是中途离席去医院,只带了各自的包包,温老爷子送的字也没拿上,想必温老爷子也会希望她们过来将它拿走。

  回到家中,温芸再三叮嘱管家:“小语这几天不能吃发物,她喜欢吃的东西尽量做清淡点,葱、蒜、辣椒之类的都别放,鸡蛋暂时也不吃。”

  管家估计已经提前得到了温家二老的提醒,闻言连饮食清淡的原因也没问,点头应下:“韵韵小姐请放心,饮食方面我肯定会注意的。”

  十月初的天已经不算太热了,但她们毕竟是从医院回来,听管家的意思,还是洗个澡换身衣服比较好。

  温芸这回倒是和管家统一战线,吩咐她为自己和阮语准备衣服,接着就推着阮语去二楼浴室。

  “今天情况特殊,一起洗吧。”她边走边说,“我怕你热晕在浴室里。”

  过敏严重的时候确实会这样,温芸以前有个室友就是对热空气过敏,有一次冬天在寝室洗澡,热气腾腾的,洗着洗着气闷昏了。还好当时有人在,听见动静赶紧冲进浴室把人救了,不然怕是要出人命。

  阮语却瞬间变了脸色,支吾着问:“我、我应该没有虚弱到这种地步吧?”

  “只是以防万一而已。”温芸解释,“就今天一次,如果没问题,那之后你还是一个人洗。”

  阮语心知这个人很少这么严肃地要求她,加上两个姑娘一起洗澡,确实也不能算什么事。但道理她都懂,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抵触,扭捏了半天才答应下来。

  她并不知道,温芸差点都要放弃了,并且一直在猜测她为什么不愿意跟自己一起洗澡,是单纯因为第一次和别人共浴而害羞,还是上辈子发生过什么跟共浴相关但不太好的事,让她留下心理阴影了。

  不多时,管家就将她们的家居服和内衣裤都送来,放到了浴室的储衣柜里。

  温芸谢过她,浴室门一关,将长发在头顶扎成一团,免得被水打湿。

  “你也稍微扎一下头发吧?”她拉开抽屉找了根头绳,递给阮语,笑着说,“真不错,一个多月,人白了,头发也长了不少。”

  类似的评价,阮语上辈子只在好友苏曼莹口中听过。

  当时是什么心情,她现在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但现在听到同样的评价时,却莫名感觉两颊热起来,仓促地说了谢谢,匆匆接过头绳,将头发在脑后扎成一小撮。

  谁知一抬头,就看见那个人已经露出了光洁的背部,手里提着裙子,隔着老远,一下子就丢进了脏衣篮。

  阮语:“……”

  温芸转过去时,只见少女正慌乱地扒拉衣服,从脸到耳朵、颈子都是一片红,吓得心中一跳,赶紧几步走过去问:“你碰到什么东西了吗?怎么身上这么红?!”

  “没有碰什么……”阮语连忙摇头,声音非常明显虚了几分。

  可她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连看都不敢看这个人,心跳也跟着快起来。

  温芸也一头雾水,本想说要不然还是别洗了,等这片红退下去再看,结果眼前的少女却很快把自己扒拉完了,把衣物放进脏衣篮,回来以后细声细气地说:“可以洗了,我没有不舒服。”

  她都特意强调了,温芸就打消了刚才的念头,打开水龙头调起温度。

  “过敏症状刚过去最好不要用浴缸,肥皂和沐浴露也不要用,会刺激皮肤。”她说,“你就用清水冲一冲身子好了。”

  为了照顾阮语的病情,温芸自己洗的时候也没用肥皂和沐浴露。

  她不太确定阮语现在会不会对这两种香味也过敏,毕竟刚触发过敏症状之后,人体是会有一阵子虚弱时期的。

  温热的水流淋下,浴室的花洒挺大,两个姑娘站在一起,也能绰绰有余。

  阮语却感觉有些晕晕乎乎的,尤其是那个人转过来之后,她被对方大方又充盈的一片光景晃了眼睛,一种不知道是自卑,还是羡慕的情绪悄悄爬上心间。

  她也想拥有……

  少女浑然不觉,自己眼中流露出来的情绪,全被温芸看了个一干二净。

  其实温芸一般都能猜到这个时期的女孩子想要什么,毕竟她就是从那个时期过来的。不过她着实没想到,主角居然会在这种方面自卑。

  那明明是对累赘,她上辈子甚至还跟室友说,以后有钱了,绝对要去做抽脂手术,平平无奇超棒的好不好!

  温芸在心里暗叹一声,也不好明着说出来,她的话肯定也是安慰不到阮语的,索性就当做没看见,迅速结束洗浴,自顾自走到一旁擦干,换上睡裙。

  耳畔的水声也在这时停下,她一转头,就见阮语匆匆取下干毛巾,速度飞快地裹在身上。

  温芸:?

  倒也不必这么急。

  -

  晕晕乎乎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阮语回到卧室,关上门后,才得以减轻。

  她仰躺在床上,对比刚才和中午过敏时的感觉,最后认定那并不是过敏反应。

  可那究竟是什么呢?

  单纯的羡慕,她是经历过的,还不止一次,然而没有哪次是像刚才那样,令她心跳加速,还伴随脸红脖颈热。

  少女习惯于有问题当场想办法解决,于是捞起床头的手机,搜索起心中疑惑:

  “什么情况下,会突然头晕、脸红、心跳加速”。

  搜索键一按,显示出来的页面上,一整页都是各种医生的解答,总结一下就是,归因于心理紧张和生理上真正存在的疾病。

  阮语认认真真一条条对下去,越对越觉得这不是自己的情况,思考时,脑中蓦地出现了那个人的背影,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意。

  鬼使神差般,她删掉原先的问题,把自己这一瞬间想到的内容打了上去:

  “为什么看同性的身体会脸红”。

  结果回答更是五花八门。

  有人说,这是正常情况,也有人说是性格内向,容易害羞。

  还有人说,这是成年人意识的觉醒,如果以前生活在比较保守的环境,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习惯就好了。

  阮语又往下翻了翻,甚至看到有网友回答:“这还用问,那必然是你对ta有意思!题主该不会觉得只有对异性才会有意思吧?同性也会噢!不信的话你可以观察一下,不要欺骗自己的本心~”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只觉离谱,看来看去,最后还是认可了意识觉醒和“以前生活环境保守”的答案,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盘膝坐起,拨出一个自己早已熟记,却从未打过的电话。

  “嘟嘟”的铃声响了许久,才被另一头接起,一个带着口音的苍老女声在她耳畔响起:“喂?”

  一听见奶奶的声音,阮语只觉鼻子一酸,怕老人因为没声音而挂断电话,忙轻声唤道:“奶奶,是我,这是我的新手机。”

  那边的老人沉默了一阵,不放心地问:“囡囡在新家过得好不好?”

  “我很好,奶奶放心吧。”阮语柔声说,“那天来接我的是韵韵,她对我很好的。今天我还和她去温家老宅见了爷爷,回来以后刚刚一起洗过澡。”



  她一句句说着在新家经历的事,主要都是那个人待自己有多好,电话那头的老人也认真听着,一直没有出言打断。

  阮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多久,直到听见老人轻轻叹了口气,才止住话,问:“你们好不好?温家给的那笔钱够不够爷爷看病?”

  “够,够配好多年的药了!”阮奶奶忙说,“囡囡不要操心这边的事,村里有照顾老人的组织,爷爷奶奶也会照顾好自己。”

  “那就好,我在新家也安心了。”阮语笑着说完,才试探地问,“奶奶,过两天我能带韵韵回来玩一天吗?”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