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耽美小说>花宴>第7章 意外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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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五点,天刚放亮,睡梦中的解语花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他猛地睁开眼睛,就见黑瞎子站在床边,似乎正准备叫醒他,再仔细一看,就发现黑瞎子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Hermès大衣,头发也认真梳理过了,与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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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惯了黑瞎子的便装打扮,小花一时有点不太适应,啧了几声,坐起来问道:“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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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咧嘴一笑,露出八颗白牙:“宝贝儿醒啦,那快收拾一下,跟我去机场吧,你的新年礼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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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新年礼物?”小花非常的莫名其妙,心说尼玛,这是唱得哪一出啊,不过他没有再追问,而是立即就翻身下床,把假发往头上一套,开始刷牙洗脸,然后从自己的箱子里面挑了一件GIVENCHY高级定制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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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点半,他们驱车赶赴首都国际机场,到达的时候刚好7点整,距离德国慕尼黑飞来的LH7318次航班降落只剩10分钟,两个人迅速下车,抬腿直奔T3航站楼的接机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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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虽然扮作女装,但是本身的气场在那儿,加之旁边还有一个气场同样强大,并且帅到逆天的男人,着实惹眼得要命,结果就是两人一路上收获了无数直勾勾的注目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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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接机口等了没一会儿,便有乘客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其中有三个牛高马大的老外和一个身材像特种兵的矮个子老外,一看见黑瞎子就热情地挥手,大踏步走到了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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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边一介绍,小花得知了这些人都是受雇于“安静”的科考人员,清一色的德国佬,那个矮个子的名字叫Von,中文非常好,应该就是昨天吴邪提到的矮子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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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一般少言寡语的德国人不一样,Von十分善于变通,思维很快,一听说小花是老板的未婚妻,忙使劲儿地夸他漂亮,叽里呱啦讲了一堆祝福的话,听得小花头皮发麻,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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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来到机场外面的空地,矮子冯拿出一只密码箱,与另外三名德国人一起,用钥匙加指纹开启了四角的锁,然后小心翼翼地掀起了箱盖,只见箱子里盛着防震海绵,海绵上卡着一块纯黑色的四阶魔方,质感厚重,像是金属制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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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伸手将魔方取出来,看也没看,直接递给了小花,而后对矮子冯他们道了声谢,牵起小花就走,一连串动作干脆利落,BOSS范儿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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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更加地感觉莫名其妙,礼节性的朝那几个德国人点头一笑,边走边思忖,在随时可以耍帅方面,他已经算是人中翘楚了,想不到黑瞎子这家伙开起挂来,简直跟印度阿三一样,耍帅耍得比他还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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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键问题是,这帮德国佬不远万里送来的东西,竟是一块单色魔方,未免太夸张了吧,难道,这坨乌漆麻黑的魔方是用陨石打造的?又或者暗藏了什么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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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着魔方,颠来倒去地观察研究,可是直到坐进车里,他还是没能看出任何的端倪,要不是晃着里面有声音,他几乎怀疑这就是一块普通的魔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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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呵呵地笑,觉得小花纳闷的样子特别好玩,他向小花讨过魔方,看了看,继而按照一定的顺序拧了几下,就听“啪”一声轻响,魔方发出一阵类似于发条的声音,当中一面弹开2×2个小方格,一个微型的镜头从内部翻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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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这是一个迷宫盒子,最后一道锁是‘眼锁’,只能通过扫描你的左眼开启,如果强行破拆,就会激活盒子的自毁装置,引发小范围的爆炸。”黑瞎子说着,又将魔方还给了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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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靠!你索性直接送我一手榴弹得了,真不知道你那帮员工是如何混过安检的。”小花捧着这颗烫手的山芋,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道:“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采集了我的虹膜,这盒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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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笑了笑:“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谈也罢,至于里面是什么,你开了不就知道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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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想了一下,说道:“那行吧,我就陪你玩一次。”他把左眼凑近镜头,几秒钟后,盒盖缓缓地自动打开,里面只有两指宽的一个空间,单独放了一枚做工精巧的电子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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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印章的一刹那,小花骤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脏狂跳起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印章看了很长时间,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才颤抖着说:“怎么可能!怎么会在你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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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的目的,都是这枚印章,这个特制的,会根据时间精确到秒变换图形的印章,和解家封存古董的那些银行的数据库相对应,无法复制,全世界仅此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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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吴邪的计划开始初期,这枚印章就被秀秀扔了,备用电池的电源能维持3个月,之后印章将停止变化,估值近300亿的财富会变成死账,永远封死在银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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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梦回之际,他也曾感怀神伤,多年来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终究有些遗憾,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此物竟然还能完璧归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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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点了一根烟,自觉地把他那边的车窗打开一条缝隙,让气流卷走车内的烟雾:“霍家被人围堵那会儿,我的一个伙计就守在附近,秀秀和胖子他们杀出去之后,他便悄悄地跟着,预备帮他们断后,也多亏他眼尖,注意到了秀秀扔东西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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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继续道:“我从沙漠回来以后,他将这事告诉了我,我就召集了一批人手,化装成环卫工人,三班倒的挖下水道,前后折腾了快五个月,总算从数万吨垃圾和淤泥里面,把印章淘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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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心生疑惑,皱了皱眉头:“如此巨额的财富,你的手下难道一点都不动心?再说这印章早该没电了,为何现在还在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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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就道:“他们很多几代都是齐家的伙计,具有无可挑剔的忠诚度和执行力,不然真办不了这差事,况且印章找到的时候确实没电了,等同于一块废铁,分文不值。”他顿了顿:“不过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为防节外生枝,印章一到手,我就立即联系了Von来秘密地取走,他是局外人,不懂其中的猫腻,依约把印章送去瑞士,交给了我的一位故友,那家伙是电子机械方面的天才,他收到印章之后,跟我说他能修,但是需要花些时间,谁知这一修就是一年半,直到上个礼拜才给我修好,回头你找个机会试试吧,看还能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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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小花揉了揉脸,人已经镇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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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笑笑:“有钱不捡是白痴,300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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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一听就知道他在扯J8蛋,于是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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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黑瞎子停车,吐了个烟圈,看了看小花:“哎~,因为我喜欢你,但是你太美好了,我原先从不奢望占有你,只想尽我所能,做一些对你有帮助的事情。你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我都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我深知这枚印章是你呕心沥血的成果,也是你一直坚守的信仰,纵然你舍得丢弃,我却舍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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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呆呆地看着黑瞎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使他暂时丧失了语言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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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看他的样子,就笑起来道:“别太感动啊,我之所以敷衍你,就是不想你有心理负担,觉得欠了我的情,结果你小子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好,这下傻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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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依然沉默不语,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好像世间万物皆浮云,唯有眼前这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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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里一片寂静,黑瞎子叹了口气,笑着摁灭了香烟,又用手在小花面前挥了挥:“你说你想怎么着吧,是不是爱死我了,要不要我靠边停车,干你一炮,让你清醒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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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瞎子……”小花突然回过神来,“啪”一下盖上魔方盒子,旋身扑向驾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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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大笑,一把抱住了他,乐呵道:“还真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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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莞尔,双眸璀璨如星辰:“不,我想亲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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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哦”了一声,掀起墨镜架上头顶:“来吧,宝贝儿,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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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毫不迟疑,猛吻了上去,两个人抱得死紧,唇舌纠缠,难舍难分。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客套的感谢,只这一个吻,倾尽了他解雨臣毕生的骄傲和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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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用爱为他创造了一份奇迹,并且将这份奇迹当做新年礼物送给了他,让他一手建立起来,又一手摧毁的解家商业帝国,以最浩荡的声势,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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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的车开始按喇叭,小花放开黑瞎子,一屁股坐回副驾驶位,舔了舔嘴唇,貌似还没有亲够。黑瞎子踩下油门,左打方向盘转弯,看着前方的马路,悠悠道:“800米后又是红灯,把口红擦干净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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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歪头,看了看黑瞎子的脸,憋着笑递过去一张纸巾:“Sorry,已经全糊你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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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星的白点拍打着前挡风玻璃,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从机场返回的途中,每遇到一个红灯,他们就停车接吻,两个人很有默契地都没再说话,只是乐此不疲的重复这件事情,如同小孩子之间的游戏,又如同某种交换彼此灵魂和肉体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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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功夫,周围就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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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觉得,这或许是他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浪漫的一段行程,他真想一直这样走下去,仿佛道路的尽头,就是无数人穷其一生都未曾企及的,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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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吻到后来,两个人的眼眶里都泛起了泪光,但是都不愿意停止,那种感觉难以言喻,好像是卸下了太多必需的坚强、必需的勇敢、必需的担当、必需的决绝、必需的血腥杀戮和残忍,只用最柔软的心去疼惜对方,同时也期望得到对方的回应,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通过这一个一个契约似的深吻,传递到对方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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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还是小花先打破了僵局,他捧着黑瞎子的脸,痴痴地凝望,眼神迷惘,自言自语道:“不能亲了,再亲要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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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的脸色煞白,由于常年避光,他的肤色本来就比一般人要白,现下更是白得像一件瓷雕,他魔怔一般的看着小花,深吸了几口气,才从惆怅的情绪中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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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下头,把脸埋进小花的颈窝,喃喃道:“解雨臣,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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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说:“我也爱你,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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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又道:“那你晚上回家让我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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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不怒反笑,心中那股莫名的酸楚,被黑瞎子这句简单粗暴的要求,搅合的消弭于无形,他搂住黑瞎子的肩膀,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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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氛缓和了许多,两个人整顿心情,又恢复了往日的修罗本色,平静的犹如刚才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他们心里都很清楚,有些事情一旦发生,瞬间即是永恒,且永远无法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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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拐进了胡同,开了不到一百米,被一辆占道停放的五菱小货车挡住了去路。黑瞎子大骂:“哪儿来的人渣,这么不讲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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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也很郁闷,降下车窗,伸头看了看间距,就对他道:“没戏,挤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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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巷子是单行线,禁止从另一端开进来,黑瞎子只得倒车,退出胡同,重新开上大街,就近找了一处收费停车场,将车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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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随即下车,脚一踩到地面,心就凉了半截。他早晨走得急,不仅没看天气预报,还胡乱穿了一双8公分的细高跟长靴,现在路面积雪上冻,任凭他身手再好,穿着这种反人类的设计产物,也是寸步难行。他想往前挪动,但是脚底打滑,刚走出去几米远,就差点摔个狗啃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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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在后面看得直笑,两个跨步追上小花,背对着他半蹲了下来,转头朝他道:“花儿爷,背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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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暗暗诅咒着高跟鞋的发明者,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爬上了黑瞎子的后背:“那就有劳黑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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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着漫天飞雪,黑瞎子哼着歌背着小花,在雪地里悠闲的走着,冷风吹过,背上的小花忽然紧紧搂住了他,把头靠在了他的后颈上。黑瞎子笑了笑,拿起小花冰凉的双手,揣入自己的衣领,然后继续往前走,步伐沉稳而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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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安逸地伏在黑瞎子背上,静看雪花飘舞,风卷云舒,似乎这一刻,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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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十来分钟,他们回到了黑瞎子的四合院,黑瞎子把小花提到前面,单手抱着,一边拿钥匙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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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我下来吧。”小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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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却说:“别急,我抱你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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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小花笑了:“你这话听起来颇有深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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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朝他点了点头,笑道:“真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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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门一打开,两个人都愣住了,只见那院子里堆满了超大号的环卫垃圾桶,起码有十几二十个,而且成色崭新,像是刚从批发市场买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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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就看到吴邪、闷油瓶、胖子、秀秀一起出现在了客厅门口,秀秀眼圈通红,抹着眼泪就冲了过来,嘴里喊着:“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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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一惊,立即从黑瞎子怀里跳下,迎上去抱住了秀秀,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问:“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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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秀点头,哽咽道:“是的,吴邪哥哥都告诉我了,太好了,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和自己喜欢的人双宿双栖,我真替你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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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她看了看站在小花身后的黑瞎子:“死瞎子,算你识相,没有辜负小花哥哥的一片苦心,以后不用你交房租了,那块地就当是霍家送给你俩的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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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呵呵一笑,走过来把小花和她分开:“多谢霍当家的美意,请你进屋稍坐,我先带你哥去换双鞋。”说着一下抱起了小花,头也不回地向内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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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羞窘万分,大骂:“姓齐的!你他妈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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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低头看他,顿了顿,才蹦出两个字:“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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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秀目瞪口呆,立在风中凌乱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转脸对吴邪道:“他们感情真好,我从来没见小花哥哥这么开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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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打了个哈哈,心说还有更Happy的呢,可惜你没有听到。他朝秀秀招了招手:“进来吧丫头,外面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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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到齐了,围坐在客厅里,胖子率先发话,端起面前的茶杯,对黑瞎子和小花道:“瞎子,阿花,虽然你们暗度陈仓,欺瞒了组织,但是看在大家都是过命兄弟的份上,胖爷我就原谅你们了,来来来,让我以茶代酒,祝你们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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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哄笑起来,包括他们自己,吴邪和秀秀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等着看他们怎么接话,不料这二人倒也大方,都端起了茶杯,和胖子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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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看看胖子,又看了看秀秀,就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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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他只有这一句想说,也只有这一句,能够代表他全部的想法。黑瞎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赞同,亦表示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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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话过后,大家切入正题,小花问道:“院子里的垃圾桶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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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咧咧嘴巴:“那是用来运送胖子和秀秀的掩护,昨晚我给胖子发了消息,让他今天带秀秀去茶楼喝早茶,早上你俩走了之后,我和小哥就去租了一辆货车,又到大市场批发了16个垃圾桶,开到茶楼后门,跟老板打好招呼,把垃圾桶送进去,再把胖子他们装在桶里带出来,和另外那些空的垃圾桶混在一起,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到你们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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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那辆小货车是你停的?”小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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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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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没说话,只是和黑瞎子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骂了一句:“Sh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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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三爷,你这车停的也太任性了。”黑瞎子笑道:“快去挪个地儿吧,要不然该被清障车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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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靠——”吴邪跳起来就往外跑:“你丫不早说,老子交了5000块押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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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子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在桌子上,对黑瞎子道:“别管他了,你先看看这个,小哥刚才已经看过了,说好像是你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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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满腹狐疑,打开纸袋,抖出一面青铜古镜,腐朽的非常厉害,一摸一手的锈渣,他端详着铜镜上的篆文和图案,眉头就皱了起来:“不错,这是齐家的报丧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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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丧镜是什么?”小花奇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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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就道:“齐家一派,古时候分阴阳,定乾坤,白天帮人算八字、选阴宅、寻龙脉、锁尸棺,晚上则是观山点星,做盗墓的行当,其中有一个规矩,就是齐家的高手,进一些极为凶险的地方,发现自己死定了,便会让自己的马匹头悬青铜镜,带着专门的法图逃出,以求后人知道自己死于何处,是何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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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问胖子:“哪儿弄来的这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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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出来你都不相信。”胖子啧道:“铜镜是汪家人用快递寄来的,他们想约秀秀和阿花见面,看样子是要跟我们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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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小花冷笑,心说谈他妈B,统统杀光,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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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秀道:“我也觉得很纳闷,但是他们还寄来了一份名单,所有潜藏在你我家族里的汪系内应,都被清楚的标注了,我已经验证过了,名单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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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疑惑的看着她:“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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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秀眨了眨媚眼,拿过自己的挎包,掏出一叠复印件递给他:“你看,这些人都是霍家各盘口的伙计,有的甚至远在外地,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实则却有一个隐秘的共同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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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顿了一下,露出一种“你绝对想不到”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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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哦?”了一声,似乎来了兴趣,扬了扬眉毛,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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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臼齿上面都刻着记号。”秀秀道:“我猜想,这也许就是为什么汪家人收尸的时候,一定要割掉尸首的下巴带走的原因,那是他们辨识同伙的参照物,他们不希望别人发现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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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把他们的嘴巴撬开检查过了?”小花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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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秀点点头,又调出手机相册给他看,满屏幕的大板牙,刻着五花八门的编号,由字母和数字组成,虽然排列顺序各不相同,但是风格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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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不禁称赞:“小丫头,够利索的,那你打算如何处置这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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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秀深吸了一口气,就道:“北京本地及周边盘口的,现在都关在公主坟大院的地下室,分散在外地盘口的那些,一经查实,当场…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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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向小花,眼神有一丝哀求:“哥,公主坟那边,拜托你替我去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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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淡淡一笑,隔着桌子握住她的手:“行,哥替你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像个当家的样子,比哥年轻时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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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才多大年纪啊。”秀秀被他逗乐了:“不要使用这种老气横秋的描述词好不好,听得我特想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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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莞尔道:“好吧,好吧,先不说这个,把解家的潜藏人员名单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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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事情。”秀秀道:“解家的名单在复印件背面,但是只有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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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是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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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这时就笑了起来,他对小花说道:“另外半份名单,自然是要当面交给你,否则他们拿屁和你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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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秀点头:“齐家人果然聪明,什么都算得到,一点没错,约见信上正是这样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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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当家谬赞。”黑瞎子道:“不过,给你寄东西的老汪和追杀花儿的老汪,应该不是一路,以他们的能力,没必要牺牲那么多族人来设置圈套,汪家被小三爷搅散之后,肯定分成了意见不同的派系,眼下这两拨人,在目前的家族内乱中,或许本身就处于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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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挠了挠头,似乎有些困惑:“抛出霍家的名单可以理解,因为他们找不到花儿,所以需要一块敲门砖,而且必需是一块能体现诚意的重量级敲门砖,只是我想不明白,他们把我家的报丧镜也寄给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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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话间,吴邪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边拍打着满身的雪花,一边问:“聊到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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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家的这面镜子。”小花道:“怎么样,车被清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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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耸耸肩:“幸亏没有,我把车停到胡同外面去了,晚上还得靠它送胖子和秀秀回家呢。”接着又道:“名单的事情,秀秀跟你说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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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点了点头:“汪家人这次的举动实在反常,我怀疑其中有诈,想听听你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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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朝他笑笑,脱掉外套,坐下来,接过闷油瓶递上的热茶,连喝了几口,驱散寒气,然后道:“真他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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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打岔,专心点。”小花冷冷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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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最怕小花这种眼神,每当小花露出这种眼神,就说明小花在很认真的和他说话,而他也必需立即认真起来,容不得半点逃避和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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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抱住自己的脑袋,道:“我没看法,那帮杂碎不按常理出牌啊!你我以往的经验,只有全面进攻和全线防守,压根没考虑过谈判环节。要说仇恨,姓汪的应该更恨我才是,可他们却偏偏一味地针对你,着实令人感到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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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起头,看着小花:“现如今的局面,给我的感觉就是,汪家有两股势力在争夺你,一方急着置你于死地,另一方急着跟你谈合作,甚至不惜出卖家族成员来换取你的信任,汪家内部肯定出了大问题,而你,是他们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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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吧。”小花苦笑:“我有什么值得他们争夺的?财富、地位、名声,但凡我有的你都有,真要论起来,你一能自带辟邪宝血,二能读取蛇的信息,怎么看都比我顶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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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也许他们想要的是个人呢?一个不受任何胁迫,只有你能掌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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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在座者的视线,“唰”一下汇集到了黑瞎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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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一愣,随即就道:“不可能,除了你们几个,没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且不说姓汪的为什么不直接找瞎子谈,就算他们出于某种顾虑,觉得瞎子一定会拒绝他们,他们也无法断定,黑瞎子会听我的,或者为了我去跟他们合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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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众人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吴邪道:“别自欺欺人了哥们,傻逼都看得出来,他有多喜欢你,如果合作派的汪家人发现你易容,并且一直暗中监视着你俩,我认为,他们绝对有信心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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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听罢,想了想,还是摇头:“不不不,你这套分析说不通,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他们完全可以冲到家里来,将我绑了当人质,然后以我的性命为要挟,强迫瞎子帮他们做事,何苦大费周章,供出自己的同族,还把霍家也牵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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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家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汪家了,为了今后的生存,他们总得给自己留条退路,大树底下好乘凉,在北京的地界上,最大的两棵树,不就是你解家和霍家么。”吴邪说道:“再者,你把你家那口子想得太温柔了,要是你真的被人绑票,他肯定会狂性大发,不把那帮人杀光决不罢休,如果手中的棋子不听使唤,对于现在的汪家人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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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不由得咧嘴笑道:“你倒是很了解我,不过照你这么说,汪家人此举,就是想让我提前写好遗书,做好心理准备,然后为了解家的繁荣安定,我拿着报丧镜,义无反顾的去某个地方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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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了小花一眼:“虽然我是愿意的,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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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屁!”小花打断他的话:“你答应我也不答应,反正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辨别汪家人的方法,大不了另外那一半名单我不要了,我可以先把名单内的成员做掉,再逐个检查剩下来的人,抓到一个杀一个,无非是多花些工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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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咯咯直笑,伸手搂住小花的脖子,和他头靠头挨在一起:“我知道你疼我,可是解家规模庞大,人数众多,你这样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会打草惊蛇,到时候搞得人心惶惶,难免节外生枝,你好不容易规整起来的一盘散沙,就又要毁于一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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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沉默不语,他早已发现了自己的家族被渗透,控制和监视无处不在,但是他只能在这张隐形的巨网里不停的摸索,连网的线路都无法触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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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将那些潜藏在家族里的奸细连根拔起,任何一个有决策能力的领导者,都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然而,代价太大了,大到他没办法客观冷静的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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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沉思了片刻,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等等,我们好像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姓汪的知不知道瞎子是齐家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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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俩真是心有灵犀,我刚想说这事儿。”黑瞎子道:“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我一直隐瞒着自己的真实身份,就连你们,也是关系到位了之后,才得知我和齐铁嘴是一家,单纯做为一个淹没在历史洪流中的贵族体系遗存者,汪家人是不会对我给予太多关注的,否则我哪还有命在背地里协助吴三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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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一琢磨,心想是啊,若不是黑瞎子自己说出来,其身份必将永远是个谜,即使有心追查,也无从下手,更谈不上考证。曾经的汪家人眼高于顶,不会过分关注一个擅长倒斗的掮客,哪怕此人是倒斗界的金字招牌,在汪家人眼里也没什么区别,就像丐帮帮主终究还是个要饭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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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我看,咱们干脆抓一个姓汪的回来,严刑逼供,问个明白,省得在这里猜来猜去,浪费时间。”胖子嘟囔道,显然有点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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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秀秀充分发挥出了霍家女人的狠劲,就听她道:“算了,就按他们说的,大后天上午10点,在Ryan Rocha拍卖行见面,姑奶奶去会会他们,任他三头六臂,在我们的地盘上,都是死翘翘的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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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面安静了一会儿,最后小花冷冷一笑,点头道:“也好,该来的躲不掉,我他妈装女人也装烦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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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当事人都拍了板,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反正谁也搞不清,姓汪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可惜秀秀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不然她一定会意识到:有些人,不能见,见一次,付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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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子的肚子咕咕乱叫,他问:“同志们,既然商量好了,是不是可以开饭了?咱们得先把肚子填饱,才有力气来想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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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说,大家都觉得饿了,于是黑瞎子赶紧煮了一大锅面条,配上番茄、青菜、卤牛肉,飞快地端上了桌,几个人吃完之后,浑身发暖,精神头也很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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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天色尚早,小花打出了九个电话,要求手下的亲信,悄悄召集名单上的那批人,并且仔细检查他们的臼齿,凡是刻有汪家标记的,直接当场击毙,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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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看着小花语气平淡的安排这一切,忽然感觉到一阵恐惧,每个人都有多面性,但是,哪张脸才是小花真实的性情?是那个童心未泯,仗义疏财的发小,还是现在这个冷酷无情,杀伐决断的解当家?他希望是前者,即使像小花说的,这一行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依旧希望,他所熟悉的小花是真实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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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忖着,吴邪长叹了一口气,想想自己也没有资格评价小花,因为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轮到他头上,解、霍两家去和姓汪的谈判,必然要将吴家的名单也撬过来,届时,他亦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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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4点半,吴邪和闷油瓶送胖子他们回家,临走之前,秀秀发微信通知公主坟那边的看守,今晚她的堂姐会代表她去大院,处置那批“犯了规矩”的伙计。这个堂姐,指的就是乔装改扮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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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和小花帮他们把垃圾桶搬上货车,目送他们离开,然后回到院子里,站在檐廊底下看雪景。黑瞎子解开上衣,把小花整个儿裹在怀里,只留一颗脑袋露在外面,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待着,什么话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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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小花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喃喃道:“今晚要下雨,流血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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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笑了笑:“反正你有伞,我就是你的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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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转过身,看着黑瞎子,继而缓缓地笑了,笑得很温柔:“不,你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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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简单的一句话,为什么如此动听,听得人心都飘起来了,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黑瞎子纳闷地想着,一边伸出手,捧起小花的脸,狠狠地吻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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