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耽美小说>我在大宋破案强国[七五]>第61章 飞絮捲愁来

  62飞絮捲愁来

  江临这边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有这样诡异的展开。

  除了那次自家楼盘的“开幕式”,江临认为自己与冯京完全没有任何交集。甚至为了从表面上贯彻一下他师父所说的低调方针,他都没有正式出面给举子们颁奖,而是隐在幕后看完了全程。

  会在司马光面前点出了冯京的名字,也不过是因为他曾听过关于对方的一些逸闻而已。

  冯京此人才学出众,在历史上便是宋朝鲜有的“三元及第”,即在会试、乡试、殿试中皆获得了第一名。但他获得第一的过程却并不完全一帆风顺。

  与之前司马光提到过的情况不太一样,江临听过的那个故事中,张贵妃的伯父张尧佐并没有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冯京的意思,因为他更想让自己家的外甥石布桐夺得殿试的状元。

  张尧佐甚至还去请法师算过,得人预言说本届的状元会是姓冯,还特意买通了不少官员拦截冯姓考生的试卷。

  得了消息的冯京灵机一动,去掉了自己“冯”字上的两点水,挪到了“京”字旁边,把自己的名字改为了“马凉”,躲过了张尧佐的拦截。

  江临也不知这故事的真假,甚至在司马光提到张尧佐去与冯京说过亲时,都以为他二人间不会再产生这样的恩怨,只是一时觉得好玩儿,才随口与司马光立了个没筹码的赌。

  但从他打听到的及第名单来看,冯京确实将自己的名字在试卷上错写为了“马凉”。也就是说,冯京与张尧佐之间的“恩怨”很有可能是真的。

  宋朝这时候的殿试还是比较严格的,录取率在50%上下大幅波动。殿试不合格的举子会被无情淘汰,来年还要重新参加会试和乡试;被确认作弊的学生更是会被罢免考试资格,一辈子被钉在耻辱柱上。

  被请去御史台问话的路上,江临脑子里一直在回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样的事儿,才累得一位难得的三元及第要背上作弊的嫌疑,再无出头的可能。

  很快,他的脑海中便浮现了一个可能。

  ·

  那封举报信既然是寄往御史台的,包拯自然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人之一。

  但此事事关重大,即便包拯心中有所倾向,也不能违背判案的流程,给江临透露什么信息。甚至因为他知道江临此人很会反客为主,不按常理出牌,反而对其多了一分谨慎。

  舞弊案中涉及的人员较多,且都需分开询问,包拯特意将问江临话的任务分配给了经验老道的韩琦,自己在屏风后面旁听。

  即便他觉得江临升了官应该沉稳了些,却也担心对方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果然不出包拯的预料,不多时,他便看到了被差役们带来的江临一派来做客的悠然自得,甚至还指了指韩琦的茶壶,问:“韩司谏这茶闻起来好香,下官可否也能尝尝?”

  江临完全没意识到这话把暗中观察的包中丞气了个倒仰,还给韩琦添了些茶,一点没有身为舞弊案嫌疑人的自觉,反客为主道:“韩司谏这次请江某过来,可是为了要问我与本届状元郎之间的关系?”

  韩琦在办公时也是公私分明,即便江临一句话便点中了他想问的第一个问题,他还是绷住了自己身为司谏的铁面无私。

  “你说说看。”

  江临态度诚恳地说:“当真没有什么关系,只略微听说过冯公子的才名,但下官根本不认识他呀。”

  韩琦凝视着他的眼睛:“你前些日子在国子学附近邀请了一众举子,为你新建的楼舍起名,是也不是?”

  “是。”江临心道一声“果然”,坦然承认道,“当时下官确实邀请了不少人来,冯公子似乎也在其列。不过那日下官一直都只在幕后观察,并未露过面,没有和冯公子直接接触的机会。”

  说着,他眼睛往屏风后面瞥了一下,随即弯了弯。

  包拯:“……”

  韩琦轻咳一声,道:“那日都有什么人去到了你那楼了……”

  “‘雁后归’楼,是一位姓王的公子取的名字。”江临说,“人倒是很多,文小侯爷、彭大小姐、白玉堂、展昭、司马光……哦对了,还有范老先生家的公子,范纯仁。”

  江临的目光一凝,问:“韩司谏在意的可是范公子的出现?”

  韩琦眉头一蹙,看向江临的眼神也不禁带上了几分审视的意味,说:“你怎么总能猜到……”

  “您先不用着急怀疑我。”江临笑着说,“其实这并不难猜。下官心里清楚自己与冯公子只有这一次交集,而在这场交集之中,出现的唯一一个与本届殿试有关的人,便是范纯仁的父亲,身为主阅卷官的范仲淹先生。”

  “所以下官想,那封匿名的举报信里,应该是写了那范老先生收了冯京的贿赂,让自己的儿子向外透了题目。而下官身为‘雁后归’的主人,自然是为他们传递消息的行为提供了一个不引人怀疑的环境,不是吗?”

  看着韩琦略显诧异的表情,江临便知自己是猜中了。

  但这其实真的不难猜。

  从古至今,科举考生在考场上取得优势的作弊手段无非就是那几种——贿赂考官、夹带小抄、请人替考。

  而带小抄和请枪手这两件事情在殿试中并不容易出现,即便出现,一般也都是当场抓获,事后没了证据很难追究。

  像冯京这种出了成绩才被举报,又能和江临自己产生关联的,只能是贿赂考官透了题。

  再把能提前接触到殿试题目的官员名字在心里过一遍,江临便筛出了这唯一一种可能。

  韩琦皱着眉头道:“你把这事分析得这样透彻,不怕本官觉得你就是这样做的吗?”

  江临不疾不徐地抿了口茶,说:“下官怕自己分析得不够明白,反而更惹那位大人的怀疑呢。”

  江临这话确实将包拯的想法猜了个彻底,他从屏风后转了出来,面色不善地看着江临,道:“江少卿倒是聪明。”

  江临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道:“当然,除了这个,下官其实也是想了解更多的信息,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不用你来自证,御史台自会调查清楚。”

  江临却道:“只需同您二位确认一件事情便好——下官记得,那日范御史也只在楼中小待片刻便离去了,应该是没有机会与冯京接触才是。所以那封信上提到的,说范御史给冯京传递考试题目的方式,可与他送来的那幅画有关系?”

  韩琦还是与江临接触得太少,不自觉便将目光落在了包拯的身上,而包拯的黑面也霎时黑了三分。

  江临便知道,自己又猜中了。

  事已至此,包拯也无法继续隐瞒,便和盘托出道:“那写信之人声称自己亲耳听那范御史说,那礼物是他父亲与他的一片心意,还特意摆在了十分显眼的主桌之上。”

  “而他所带的那幅画上便画了一片海,恰好能对上殿试所考的沿海之治的策论。那个冯京随意修改试卷上的姓名本就是引人怀疑的事情,而范学士作为殿试选题的主考官,竟也生出这样的纰漏……”

  江临摇了摇头道:“范御史虽确实那样说过,但那礼物里其实根本没有范学士的心意。”

  “此话怎讲?”

  “说来惭愧。”江临摸了摸鼻子,一点也不惭愧地说,“前些日子下官与范御史同往阆州而去,但因范学士曾在他面前表达过对下官的欣赏,范御史对待下官的态度略微妙了些。”

  “后来我们二人误会解开,范御史一直拉不下脸来向下官认错,想来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却不好意思说是自己要送礼给我。那幅画画的也不是什么航海图,而是渔夫出海打渔的场景——范御史隐喻的,明明是孔子曾作错过一首诗,渔夫指出,向对方认错的故事。*”

  江临叹了口气,道:“看看范御史这人的清高劲儿,连道起歉来,也要自比圣贤呢。”

  韩琦听完这话,虽觉得江临的想法有些荒谬,却还是略有些犹豫道:“但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您说得没错。那二位御史也可以去逼问一下范御史,看看他送画的真实意图究竟是什么——正好下官也很好奇。”

  江临歪了歪头,冲包拯道:“但是,下官真心觉得二位不应该受那封信的干扰,随便怀疑范学士这样的人物。殿试的流程那么严苛,考官们全部都请到了皇宫内院里出题,即便是亲子,也难有机会与他接触,拿到考题的相关线索啊。”

  包拯自然也明白江临所说的道理,他敛下眉目,未置可否,想把江临先请回去。

  但江临却眨着双狐狸眼睛,对他说:“其实若想检验这些学生有没有舞弊,完全可以让陛下自己随机出题,再考考他们呀。”

  包拯皱眉道:“这信里只提到冯京一人,为何还要考其他考生?”

  “当然要考了。那幅画放在那么显眼的位置,万一是其他的人受到了启发,才考到了高分呢?”江临笑着坑人道,“就比如说,下官就记得,有位姓石的公子便曾盯着那幅画看了好久呢!”

  ·

  御史台的办事效率非常之高,很快便询问完所有的相关人员,还重新出了些题目,简单考了考部分新科进士的能力。

  没过几日,江临便收到了三个好消息。

  一是那幅画确实是范纯仁自作主张给江临送来的“道歉图”。

  这消息算不上特别好,但一想到范纯仁承认了自己有错的别扭样子,江临就难免世俗地暗爽起来。

  二是江临提议的复核考试,不仅让冯京再一次地成为了官家钦点的状元郎,保住了他“三元及第”的名头,还揪出了一个浑水摸鱼的石布桐。

  原本拿了第二名的他在复试中表现得极不自然,被罢免了原本的考试成绩,下次还需从头一步一步地考上来。

  这事儿把为他铺路的张尧佐气了个半死。

  恶人有恶报,江临心中自然觉得舒坦。

  而第三,便是北部的李元昊不敌,狄青凯旋归来,官家龙心大悦,想要借着儿子满月的时机,大宴朝中重臣,江临也在受邀之列。

  这样的邀请对于年纪甚轻的江临来说自是一种嘉奖与认可,他立即将他的官服又好好打理了一遍,规划着入宫觐见的诸项事宜。

  见小石头放学回了家,江临正想帮他提前安排下宴会那晚的晚饭要怎么解决,小石头却先向他请了假:“临哥哥,明日我可能没法回来和你一起吃饭了。”

  “你明天要去做什么?”

  小石头却是一副支支吾吾、有些惶然的样子,说不清楚自己究竟要去干嘛。

  江临上下扫了他一眼,看着小石头正在抽条的身板,和逐渐变化的外表,恍然大悟地弯了弯眼睛。

  他十分理解地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道:“放心去吧,哥一定支持你的人生大事。”

  这个小石头谈起对象的样子这么明显,还以为自己看不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