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耽美小说>我在大宋破案强国[七五]>第30章 画船人似月

  31画船人似月

  庆功宴的后半程,江临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场考试而郁郁寡欢。

  江临倒也不是觉得害怕,毕竟他在现代社会里的法考成绩可圈可点,也不会过于害怕去背什么法律法条。

  但总归是遇见了个没有准备过的重大考试,任谁都很难有开心的情绪。

  而且江临如今扮演着原主顶级学霸的角色,还不能向人诉苦。

  真是憋死人了。

  更让人头疼的是,江临回忆了一番,自己家里似乎没有什么记录宋律的书籍,他便向谢龄问起哪里能找到复习的资料。

  后者听江临问起,先是有点惊讶于他竟然还要复习,随后便道:“下官那里的书也不全,倒是启游先生,虽然没考到功名,却收了不少律法书籍,您可以去他那儿借一些书。”

  谢龄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侧来蹭饭的云殊,又道:“刚好下官待会儿准备将云殊姑娘稍回她师父那里,少丞可以同我们一道过去。”

  云殊漠然地点了点头。江临也觉得择日不如撞日,便待庆功宴结束之后,带着些酒菜一道去了启明医馆。

  江临等人来到医馆后院时,发现启游正坐在墙角焚烟。见他们来了,启游将东西匆匆拾掇了一下,便要向他们行礼。

  胸前的白色坠子一闪而过,江临觉得那物件隐约有些眼熟,手上仍先是把打了个趔趄的启游扶住。说明来意之后,他赶紧教云殊把启游扶回了房间里去。

  二人在书房寻书时,谢龄明显仍在担忧着启游的身体,便向江临提起道:“启游先生最近的身子骨愈发孱弱了,之前他与下官提起,有想要休缓一段时间的意思。”

  “但大理寺中经验丰富的仵作不多,下官想挽留一下启先生,他却说,从陈知府后的案件尸体都是由云殊姑娘亲手检验的,或许可以让她来试一试。”

  “做好背景调查,只要她愿意好好做就行。”江临也觉得云殊复刻匕首的能力上佳,如果谢龄这个古代人都不介意女子入大理寺做事,他自然更不会有什么不同意的。

  江临知道谢龄最近在为招募吏员的事情发愁,又说:“覃错最近帮了大理寺不少的忙,若是可以聘他了教捕快们一些训犬的本事,以后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当然,这也要看他愿不愿意。”

  “这倒不错。”谢龄眼前一亮,很喜欢江临的这个想法。

  捕快的工作要比街头卖艺杂耍要有保障多了,覃错之前将贝贝借给他们,这个机会也算给他了一个不错的回报。

  江临拿好自己会用到的全部书籍,笑着说:“若他带着贝贝一起过来,你也可以考虑给他多一些工钱。”

  ·

  祭祀大典,皇亲国戚以及朝中七品以上官员都需前去观礼。江临作为寻回明珠的功臣,有幸入了内场,看见祭祀的整个过程。

  在无数佛子的诵经声中,红绸被掀开,高九丈九尺的金龙盘柱出现在众人眼前,其上的月华明珠在多云天气更显璀璨,颇有奇迹之景。

  这颗明珠会被长期保存于龙柱之上,为了补上自己从文卿那里借来的账,江临还得找回陈知府处遗失的那颗月华明珠。

  好在江临的这位师兄手里不缺明珠,人也比较通情达理,给他定下的期限也稍长一些,半个月里能找回来便可。

  师兄并未提及找不回来明珠会有什么后果,但江临这人看似厚脸皮,其实也不爱拖欠别人太多,心中一直都惦记着这件事情。

  他其实也试着去问过他师兄对方是从何处得来了那么多的月华明珠,但对方只说等江临再想起来一些东西时,再告诉他更多。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畅春楼里发生的那两起命案。

  江临先派大理寺的人将香寄语保护了起来,以免对方再有与人接触的机会,再次翻转证词。

  还是未免失了先机,讯问裴好竹的事情也要越快越好。

  国子学生的命案受到了众多关注,无疑也要进入三司会审,只不过先前审理的阵容没有陈知府案那样强大。

  包拯他们都在处理上次案子的后续事宜,是以国子学生案的主官虽仍是大理寺卿傅毅,御史台却只来了两位旁听的监官,刑部将这案子分给了刚进京不久的司马光和另一位判官。

  学生死在歌舞坊里本就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官员子弟的父母们都对国子学的品质提出了深刻的质疑,沸沸扬扬的传言闹得满城风雨。

  大多数来听审的官员都对郑贺的遭遇是又可怜又痛恨,基本都想要尽快低调地解决此案,让这事的风头赶紧过去。

  但当他们翻开案卷,看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尤其是看到香寄语指认裴好竹是杀人凶手的证词之后,公堂之上的气氛便陷入了凝滞之中。

  ……死一个国子学生就足够让京中沸腾了,怎的如今还冒出来了另一个死者?

  凶手的人选竟牵扯到了侍郎级别的官员?还是裴家的二老爷?

  弹劾过那么多官员的御史们也就罢了,司马光的那位年轻同僚看完案卷,简直觉得自己一个小小的七品官,上辈子得造了多大的孽,才会被分来审理这个案子?

  再听香寄语在公堂上毫无反转地陈述完证词,在场之人就只有江临在心中松了口气,其他官员却都相当无措,甚至有人忍不住再次向她确认了一遍。

  得到香寄语肯定的回答后,众官员互相对视一眼,将视线牢牢锁定在了找来了证人的江临身上。

  江临只能朝其中对自己最为友好的司马光微微拱了拱鼻子。

  为了抢占先机,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江临这次没有官家给的特权,不能像之前那样敲了御鼓就开庭,只能钻个空子,把花凝欢案的证据全都塞到已经饱受关注的国子学生案里。

  若要等花凝欢之死单独立案,先不说会给裴好竹更多的准备时间,万一裴府那边从某处得到了消息,在判官里安排自己的人,那这个案子就别想被审清楚了。

  江临学法时也看过历史上的一些法律小故事,一桩牵扯到了官员利益的案子可能会各方拉锯、无限重审,翻来覆去折腾个十年八年也不一定。

  所以他便要追求一个速战速决。

  坐在堂上的傅毅看向江临的目光也很是复杂。

  在傅毅的印象中,或许也有直属上司是薛清的缘故在,之前的江临其实并不是非常喜欢自己在大理寺的工作,但最近的江临很明显对查案之事十分热情,在陈知府案中的表现也令傅毅有些刮目相看。

  但若说江临在之前的公审中是板上钉钉的必胜之局,他这次在国子学案中的胜率最多只能算是五五开。

  赢了是惊心动魄走一遭,输了便是得罪了裴家,以及其背后所有的势力。

  所以,傅毅在看过江临提交的案卷后,就第一时间向他确认过,他是否有足够的把握。

  “无论如何,既然有一线的胜算,下官便得来试一试。”江临只露出个笑,目光如此刻在公堂之上时一般坚定。

  傅毅心中轻叹一声,一拍醒木,将裴好竹传上堂来。

  刚进室内的裴好竹看到香寄语跪在地上,脸上不由闪过了一丝意外:“你……”

  香寄语眼中含泪道:“裴爷莫怪,可您白白害我姐妹一条性命,妾身实在不甘……”

  “你胡说些什么?!”裴好竹恼怒之余,神色间也带着些明显的慌乱。

  捕捉到了这一细节的江临觉得自己不算白冒了一次险,直接将裴好竹从祭祀大典回家的路上拦下的决定是对的。

  裴好竹确实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好竹。”

  但让江临没有想到的是,裴北晴也跟来了大理寺,一开口便让还欲说话的裴好竹息了声。

  明明昨日才是陈知府的头七,裴北晴却应是同裴好竹回家时被一起拦下的,还未换下典礼时按照一品夫人所穿的华服。

  此时的她面上虽有忧色,态度却不失礼貌地说:“夫君刚刚离去,唯一的弟弟又被牵扯进了新的案子里,我这个做姐姐的在家中等待难免不安,还请诸位许妾在此旁听。”

  她的目光从众官员面上扫过,看到江临坐在调查此案的责官的位置上时微微顿了一瞬,随后便变成了原本的忧郁模样。

  大理寺卿也不过是个三品官,就算是公堂上的老大,面对一品的夫人和二品的侍郎,也得避一避锋芒。

  更何况裴北晴确实刚刚丧夫,担心弟弟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傅毅便遣人搬来椅子,允她在此旁听。

  只有知道裴北晴是七分演、三分真的江临注意到,裴北晴在落座之时往香寄语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从江临的角度,并不能看到她的具体表情。

  重申了一遍秩序后,傅毅向裴好竹问话道:“裴侍郎,据畅春楼的记录以及证人证词,你曾独自一人于二月廿四晚前往畅春楼三楼喝酒,几近子时才从楼中离开,对吗?”

  裴好竹答话道:“是。”

  毕竟高级官员出入歌舞坊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在公堂之上说出来又极败坏信誉,裴好竹补充道:“裴某并未有出格之举,只小酌了几杯后便回家了。”

  “可曾传过舞女助兴?”

  “不曾。”

  这样的回答与香寄语的证言相悖,后者登时想要开口反驳,江临却打断道:“裴侍郎可还认得这块玉佩?”

  看到被呈到自己面前的青色玉佩,裴好竹的眉心明显蹙得更狠了。

  他沉声道:“裴某前些日子一直找不到这块玉佩,敢问江少丞是在哪里找到它的?”

  “是证人在畅春楼三层的玄字二号房——也就是发现国子学生死亡的那个房间——门前的盆栽旁捡到的。”

  “江少丞所说的证人,不会是这个畅春楼的琴女吧?”

  裴好竹看向香寄语的眼神中的憎恶之色愈发浓郁,他咬牙道:“你们真的要相信一个青楼女子的证言,任由她在这里污蔑朝廷官员?说不定这块玉佩便是她从裴某那里偷去的!”

  “裴侍郎莫要怪罪,若是大理寺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您是不会被请来按律询问的。”江临说,“下官只想向您最后确认一遍,您当晚确实是去了三楼的房间吗?”

  “是。”裴好竹怀疑江临在给他挖坑,但这事有那么多伙计作证,他也无从否认。

  “这就非常奇怪了。”江临站起身,向众人解释道,“畅春楼三楼有天、地、玄、黄各两号,共八个房间。”

  “下官派人仔细调查过了,其中有六间房间已能和当晚去过畅春楼的客人们一一对应,只剩下天字二号与玄字二号,分别对应了死去的国子学生郑贺,和记不清自己在哪一间房的裴侍郎。”

  “裴侍郎说自己当夜并未叫任何姑娘服侍,花凝欢的名牌也挂在了翌日发现郑贺的那间房里,按照这个道理来说,应是郑贺住在了玄字二号房,裴侍郎住在了天字二号房。”江临摩挲着下巴,屋内的气氛也紧张起来。

  裴好竹忽地意识到了什么,礼冠之下已是满头冷汗。

  他强撑道:“或许裴某当夜就是住在天字二号房呢?有什么问题吗?”

  “可且不说郑贺当晚的消费数额想要请到花凝欢十分勉强,裴侍郎当晚若真的住在天字二号房里……”

  江临抬袖让人抬上来了一张床架,向裴好竹问道:“为何捕快们会在天字二号房里,发现那屋里的床上刻着郑贺前些天刚刚所作所写的一首情诗呢?”

  “要知道,那一天郑贺是第一次去畅春楼,仵作又验出他的死亡时间是在子时前后,也就是说,他只可能在裴侍郎还在畅春楼时在床上刻下此诗。难道裴侍郎当晚醉得太厉害,连有人潜入了房间竟也不知?”

  江临踱着步子,继续道:“还是说,当晚住在玄字二号房,点了花凝欢的客人,是裴侍郎您呢?”